第四卷 公子獵七州 第四百二十章 庶人劍出山
“你以為殺了個仙神就很了不起嗎,就算你家公子來了,也不會像你這般口出狂言。”
冷漠的話語攜著強絕的氣勢壓來,離天機慘白著臉,踉蹌起身,他擦拭著嘴角的鮮血,喘著粗氣望向對面長髮高束,一身古樸衣衫的男子,只一眼,離天機瞳孔就猛地縮起,額上滴下大顆大顆汗水,心中湧起莫名的恐慌,眼前的男子隨意地站著,可他看向少年,目光罩來,離天機只覺得對上了傳說中叱吒洪荒的上古巨獸。下一刻,這種感覺又突兀地消失,快到三十歲的男人淡淡一笑,向他伸出手。
“拿來。”
離天機微微一怔,爾後反應過來,連忙從懷中掏出周繼君親筆書寫的密函遞了過去,暗自舒了口氣,他望向看著信函,臉色陰晴不定的男子,心中的好奇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愈發濃烈起來。
他就是當年震驚天下的京城一戰中差點殺了公子的男人,如今的修為應當也是通天了吧,否則我又怎麼會感覺如此無力,就彷彿對上公子、月三公子般,三山扇如此強大的法寶,他只用了一根手指就能毀去,卻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做到,被公子稱為七州第一劍客的左游生,我和他之間的距離究竟有多遠,像我和公子那般遙遠嗎?
離天機恭恭敬敬地站著,臉色卻不住變幻著,不多時,左游生已閱完信函,他目光移向離天機,淡淡地開口道。
“你家公子還真會多事,也算我當日欠他的情,雖然那也只是他的布局罷了。”
聞言,離天機長舒口氣,他朝左游生躬身一揖,隨後轉身就要離去。
“且慢。”
耳邊傳來男子莫名的笑聲,離天機心頭咯噔一下,停住腳步,疑惑地望向左游生。
“你家公子的事我應下了,可你的是還沒完。”
左游生踱著腳步,走到離天機身前,上下打量著,嘴角劃過冷意。
“我創劍齋,傳授劍道,可不是讓我弟子平白無故受人辱沒的,你今日若不磕頭認錯,那就不要回去了。”
離天機臉色一僵,他捏緊拳頭,良久未有開口。
“你當真以為這天下,這七州,就是你家公子一脈最強?有你家公子在,你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辱沒他人,無所顧忌嗎?”
左游生深深看了眼一言不發的少年,呵呵笑了起來。
“我也不做那以大欺小之事,只要你能向我門下弟子磕頭認錯,我就放你回去,否則…”
“否則如何?”
離天機終於開口了,指尖嵌入肉中,他抬頭對上左游生深邃的眸子,滿臉倔強不服。
“這樣啊,君兄門下果真都是硬骨頭,和他一個德性,若還是不肯認錯,我只好替君兄教訓一下他的門人了,他創出君子道意,可惜門人卻絲毫沒有半點君子風範,我替他出手教訓,想必他也不會怪我。”
陡然間,左游生眼底泛起一絲精光,卻是面前的少年猛地揮袍,風雷乍現,隨後躍身向後飛離而去。
“師父小心!”
聽著弟子們的驚呼聲,左游生冷冷一笑,張口吐出一股白氣,風雷尚未成形就被如劍白氣刺碎,離天機眼見那個恐怖的男子並沒有追來,心道僥倖,卻不敢放鬆,提速向南飛去,三柱香時間過去,離天機猛地停下身形,眉頭皺了起來,他在這密林中疾飛了許久,那出口明明就在不遠處,可他卻始終無法到達,彷彿繞圈子般,陷入這宛若迷宮的密林中。
“以為這樣就想困住我?”
離天機冷哼一聲,抬頭望向蔚藍長空,騰身而起,然而,就在他即將飛至樹梢時,冷風呼嘯撥動松柏,長長的樹枝向他掃來,在半空幻化出詭譎莫測的劍招,刺向離天機,離天機微微恍惚,他剛想移身,就被樹枝掃到,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之前已受傷的離天機狼狽不堪地起身,風聲呼嘯於耳邊,冷漠的聲音隨之傳來。
“此林乃是我練劍之處,林中老松已有九百餘歲,老而成精,日日看我練劍,卻已學會三四成,這三成多的劍意雖無法殺人,卻可攔下任何通天之下的修煉者,就算你家公子在此,想破去這招也需花上些功夫,你既然如此小覷我劍齋,那就在這感悟下我一半不到的劍意,一日感悟不出,一日破不去,就一日無法走出,好生待著吧,等你家公子親自前來接你…”
聞言,離天機臉色大變,他怔怔地望向那棵好似百歲老人般古樸滿是褶皺的巨松,心已沉至底谷。
推開院門,左游生目光落向校場,就見一個兩三歲的女童揮舞著竹劍,一筆一劃地練習著劍法,尋常家的孩子兩三歲還懵懵懂懂,甚至話還未說全,可自己的寶貝女兒卻是千古難見的奇才,生來早慧,或許是血脈中懷著自己劍意精氣,她剛出生,臍帶還未剪斷,就雙臂合攏手指向天穹,彷彿舉著劍般向左游生劈去,左游生大樂,從此以後對他這女兒寵愛得難以復加,半歲學語,一歲會走路,又過了半年就開始傳授她劍術,卻看得左夫人心疼無比,可見著自己女兒學得不亦樂乎,心中雖惱左游生,可也沒去制止。
時間過的還真快呢,轉眼間塵兒就已經兩歲了,而君兄他們也都修煉到通天了。
雙目微微一瞇,左游生頰邊浮起一縷苦笑。
君兄想必以為我也和他們一般到達通天,方才邀我前往,可惜呵,自己的劍道似乎又遇到了瓶頸,在人尊巔峰徘徊了半年有餘,始終未能尋到通天的門檻。
“爹爹,你回來拉。”
女童稚嫩的聲音傳來,左游生臉上的苦澀消散,笑著看向她女兒。
“乖女兒,讓爹爹抱一抱。”
“不要!”
女童口上說不,可卻隨手丟下竹劍,笑嘻嘻地鑽進她爹爹的懷中。
“爹爹,你剛才和誰說話呢。”
“一個不曉事的晚輩。”
“他做錯什麼了?”
“出言辱沒我劍齋弟子,你爹爹將他困在洗劍林中,他想出去就只有悟出庶人劍道,可我的庶人劍若隨便能修煉,也不配七州第一劍的稱號了。”
“是啊,就算那個君公子來了也悟不出爹爹的劍道,哼,他活該。”
女童鼓起小嘴,眼中卻閃過莫名的光彩。劍齋雖然隱世出塵,可待久了也會心生厭倦,更何況是天天只有練劍,左清塵每日能見到的人只有爹爹、娘和那幾個師兄,如今這劍齋之地終於來了個陌生人,終於可以消遣一番了。
“塵兒,爹爹要出一趟遠門,你在劍齋要聽娘的話,師兄們練劍也不要搗亂,聽見沒。”
左清塵此時正想著洗劍林中的陌生人,絲毫沒把她爹爹話聽進耳中,她嗯了一聲,目光順著波濤翻湧的松林方向。
輕嘆一聲,左游生放下女兒,起身就要回放,餘光中,髮髻高挽的女子站在樹下。
“沒事夫人,我就去見個朋友,很快就回來。”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直直望著左游生,眼角劃過幾絲憂愁,左游生心底一軟,他深吸口氣,擠出一絲笑容道。
“夫人不要擔心…”
“又是去打架嗎?”
左游生話音陡然止住,心中湧起無比復雜的情緒,有些暖意,也有些猶豫,這麼多年了,每次自己欲要拔劍殺敵,她總會問自己是不是去打架,孩童之間才會做的事卻用在自己身上,聽似輕鬆,可左游生卻知道她心中的擔憂和緊張,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夫君只是去打架,而不是去和人廝殺,一定不會有事。
良久,左游生灑然一笑,大步向內宅走去。
“我去去就回,這是我最後一次出去打架,以後我就待在這劍齋中永遠陪著娘子。”
庶人劍呵,你又開始激動了嗎,讓你寂寞了兩年,終於又到並肩作戰的時候了。
這次我們要斬殺的,可是通天呢。
劍鳴聲從劍齋上空響起,回蕩在豫東群山間,轉眼後,墨青色的虛影劃過天際,向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