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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荒(姜幻)】劍動山河(連載中)

第一百章 戰魂之秘

    這次二人本就只是為較量武道,施展出玄術神通,就已是等於輸了,而若論玄術,北堂婉兒雖還有本命神通未曾施展,然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掌握兩門三品超凡玄術的莊無道對手。

    北堂婉兒也不是那種明知不敵,卻依然糾纏不休之人,心胸之廣,也不似女子,認輸之後,就再無不甘之色,笑嘻嘻的望向了一旁:「師尊,你覺我無道師兄如何,可令你失望。」

    莊無道也神情肅然,知曉此時這赤靈子對他的觀感,直接關係到他在離塵宗的前塵。

    「隱忍一百三十六合,盡窺你指法與步伐的習慣破綻,掌握仙影浮光的變化之要,而後克敵制勝,果然如你所言,悟性驚人,武道天賦確實不同尋常,除此之外,居然還真掌握了擒龍之勁,此子有些意思…」

    赤明子笑了笑,眼神莫測:「只可惜,師尊我卻是幫不上忙,皇極峰內,並無他立足之地。」

    北堂婉兒神情大變,驚愕不解,莊無道則皺起了眉,皇極峰乃是離塵本山內的二山七峰之一,而赤明子正是皇極峰最具權勢的一位金丹長老。

    說幫不上忙,是不願幫,還是真幫不上,皇極峰內無他立足之地,是因瞧不上他莊無道的五品靈根。

    「無需胡思亂想,只憑是練出了這幾門玄術神通與擒龍之勁,離塵宗內就有你的一席之地。」

    赤明子眼含不屑,冷漠的望了過來:「然而皇極峰內,卻多是東南諸國的世家皇族子弟!身份大多尊貴,與你這種出身之人,勢同水火,你日後若想出人頭地,還是避皇極峰而遠之為好。」

    語音頓一頓,赤明子隨後又道:「我已知你身份,太平道重陽子的血脈,你若還有幾分聰明,就該知你的前途,絕不在離塵宗內,至少我赤明子,卻是不願冒險為你舉薦,我那些好友,都擔不下你與那重陽子的因果,若是你有一品靈根,那也還罷了,若只這點資質,卻是不值,自然,我宗之內,或者也有人能不避嫌疑,或者不知究竟,賞識於你也說不定,或者你真甘願在離塵宗內,只做一普通內門弟子?那也無不可。」

    「師尊!」

    北堂婉兒眼神惶恐,帶著幾分哀求之意,赤明子卻只寵溺的撫了撫北堂婉兒的額頭,面色依然冷峻如故。

    莊無道則一陣茫然,心中亦冰冷一片,即便初見之時,他就對這結果隱有準備,此時也不免生出幾分絕望之感,赤明子的每一句,都如鋼針,釘入到了他的胸膛內。

    原來他還是小視了『太平重陽』這四字,在修行界的地位份量,也依稀明白,為何那日沈林,會有那般的底氣?

    便連赤明子都如此,又何況他人?之前自己的所願所求,此刻竟全是奢望。

    這離塵宗,真是自己最佳的選擇?然而離塵學館八年學藝,他已無拜入其他宗派的可能。

    或者是乾脆放棄,就此浪跡天涯,做一散修?有雲兒這名師指點,也未必就定要拜入名門大派…

    思緒萬千,莊無道卻又漸漸冷靜下來。

    即便最後只是內門弟子,無人收錄,離塵宗的勢力,也依然是他最合適的避難港灣。

    究竟如何抉擇,可待他入離塵本山之後再做計較,離塵宗二山七峰,未必都如這赤明子一般,若真不合適,他也無需忍耐,一定要厚著臉皮托庇在離塵門下。

    即便是他,歷經了人間冷暖,重重磨難,也依然還殘存著錚錚傲骨。

    若非是得罪了古月家,若非劍衣堂幾個兄弟還需他照拂,他是寧死都不願被人如此輕賤羞辱!

    ※ ※ ※ ※

    三日之後的辰時,由學館李崇貞護送,莊無道與孔回夏苗三人,加上一個北堂婉兒,一起登上了吳京道館遣來接送弟子的飛舟。

    秦鋒帶著一干兄弟,一起來為他送行,卻只能遠遠站著,無法靠近。

    此刻飛舟附近,多是為北堂婉兒與夏苗孔回送行之人,身份皆非富即貴,劍衣堂雖有些勢力,在越城內卻還是最底層,根本無有接近飛舟的資格。

    飛舟並不等人,莊無道也沒資格讓船等候,總共也沒能與秦鋒說上幾句話,就不得不登上舟船。

    只是他與秦鋒馬原幾人,已當了十幾年兄弟,一個眼神就能交流,知彼此之意,倒也無需婆婆媽媽。

    分別在即,秦鋒林寒都無多少傷感之意,反而是代莊無道歡喜居多,反倒是大大咧咧的馬原,幾乎是以淚掩面,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莊無道暗笑不已,然而當樓船離地之時,心中又漸覺沉重。

    那日與北堂婉兒比試後赤明子的言語,莊無道並不曾告知秦鋒,打心底不願他這些兄弟,為自己擔憂。

    然而每當想起劍衣堂諸人對他的期待,心情又壓抑異常,不堪重負。

    「劍主何需如此?你乃天生戰魂,這世間絕無僅有,仙界中名門大派,皆夢寐以求,能得一位,便可邀群仙觀禮,恨不得告示天下,天品靈根固然稀見,卻總還能尋得,而身擁天生戰魂者,此方千萬世界,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三人。」

    雲兒的語氣無比認真:「此界之人皆見識有限,目光短淺,不能識明珠真玉,離塵宗不收你,是他們的損失,那絕塵子日後若知曉此間之事,必定會後悔莫及,換在其他任何一處大世界,似你這樣的資質,搶奪之人無數,怎麼也輪到不到離塵宗。」

    莊無道也不知雲兒的安慰之言,到底是真是假,心情卻到底好過了些,乾脆放下了心事,笑問道:「這天生戰魂,到底是什麼?又有何用?還有絕塵子是誰?」

    「天生戰魂,是一種特殊體質,位列十大魂體,也是十大戰體之一,你到金丹境之後,就自然可知這種魂體的好處,我記憶不全,也不知這種魂體的具體詳細,唯一能告訴你的,是擁有『天生戰魂』之人,天生就有著不屈魂念,難被他人神意所攝,且一旦修成元魂,可比同階修士,多施展一輪玄術神通,此外戰魂之體,更能增強玄術威能,將所有玄術神通,提升半個等階。」

    「一輪?不是騙我?」

    莊無道不禁驚怔,多一輪玄術神通,也就是說,同一個靈竅內的玄術,元神境修士可在十二個時辰內連續施展四次,他卻能施展五次!

    提升玄術半個等階,則更是誇張,他的『牛魔亂舞』本就是超越了遠遠三品巔峰層次,元神之後,豈非可提升至二品聖靈?

    要知玄術神通,一個品階的差距,往往就是天與地的區別,能夠在戰鬥中,形成碾壓!

    這洛輕雲,莫非是在與他說笑?這天生戰魂,能有這麼可怖?

    「誆騙劍主,非我能為,我沉睡不知多少年,輕雲劍也不知接觸了多少人,獨獨劍主能將我喚醒,絕非無因!至於絕塵子…」

    雲兒語音卻又漸透迷茫之意:「我不記得了,應該是離塵宗的祖師,五劫之後,也不知這位是否還活著,總之無需心憂,你願入離塵,是對離塵施捨,若是不願,也不過是多耽誤些時間,只需劍主不中途殞落,註定了將是不世強者,此時雖有磨難,其實微不足道。」

    莊無道也不知雲兒之言,到底是真是假,然而自從輕雲劍與他相遇那一刻起,這劍靈雲兒就從未虛言誆騙過他。

    莫非這戰魂之體,還真是如此稀有珍貴?甚至還超過了他那父親的天品靈根?

    未來不世強者嗎?

    莊無道不禁搖頭,他不求什麼不世強者,只需能有一日使夙願得嘗,就心滿意足,之後可放下一切,去尋道求真。

    看看雲兒所言的大世界,又到底是何等樣風景?

    這艘飛舟不大,只與江河中常用的烏篷船,差不多大小,十幾人擠在上面,略顯擁擠。

    除了他們這些越城的離塵學館弟子外,其餘都來自東南七百里外的江州離塵學館。

    江州乃在松江尾端,是沿海良港之一,據說亦是三百萬人口的大城,卻不屬任何一國,故此被離塵本山劃歸吳京道觀管轄,不過同樣也在移山宗的勢力範圍之內,所以兩處學館的處境,也是差相彷彿。

    以往每一次離塵大比,江州越城兩處學館的名次,都是墊底,今年越城有些不同,然而江州這幾個入選弟子的修為,卻也與越城差相彷彿,其中一人身軀膀大腰圓,魁梧異常,眼中精芒隱透,尤其引人注目,實力應當不俗。

    李崇貞與另一位江州館主,還有那位駕御飛舟的修士,都待在船頭說話,其餘人則都擠在後面,各自依欄而坐,都默默無言。

    莊無道先是看著飛舟之外,這舟船雖小,卻是貨真價實的中品靈器,可離地九千尺飛行,飛舟下方全是宛如棉花糖一般的白色雲朵,一整片延展開來又好似置身冰川之上,視野比之大海上還要寬闊。

    莊無道初時只覺心胸一闊,心曠神怡,漸漸的卻又覺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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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初聞天機

    這單調的景致,看久了也是無趣,然而船上這十幾人,此時氣氛卻是沉悶壓抑到了幾處。

    孔回性格冷僻自負,北堂婉兒不知為何,今日亦是沉默寡言,神情鬱鬱,尤其是目光與莊無道交擊的時候,眼神總是有些不自然,有意無意,都在逃避與他接觸,夏苗則坐在孔回身側,一直似笑非笑,看著對面江州那幾人,一個個上下打量,帶著幾許敵意。

    而江州那邊幾位也無絲毫與他們說話交流之意,赫然是涇渭分明,兩方井水頗有些不犯河水的味道。

    這也因兩城之間的夙願,越城幾個世家這百年以來,都在努力嘗試控制松江末端的出海口,以免受制於人,然而江州建城歷史,卻遠比越城悠久,靠著海運之利,五百年前積蓄,富庶不在越城之下,同樣欲把觸角,伸向越城這個礦石產地。

    雙方在松江上的衝突,大大小小已有上千次,越城有東吳依靠,擁有大量礦藏,而江州亦有一個實力不弱的散修盟會坐鎮,更掌控海口,幾十年都不分勝負,倒是結下血仇累累。

    這次江城的幾個入選弟子,亦是出自江城的豪門子弟,與夏苗孔回幾人,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雙方沒當場打起來就已是幸事。

    不過這些,都是這些大家豪族子弟的事情,與莊無道無關,也懶得去管,飛舟之上諸人,只有他身份是格格不入,便乾脆是走到了船尾坐下,閉目冥想。

    這飛舟上不能練習外功拳法,修習天璿照世真經卻是無礙。

    尤其是蘊劍訣,能夠早一日破開靈竅,他也就能更多一分實力與底氣。

    只是才只過半刻時間,莊無道都還沒完成一個周天迴圈,就被腳下飛舟的一陣震盪驚醒。

    睜開眼時,才發現飛舟正在劇烈晃動,周圍的雲霧,也全都被一股強橫巨力,向外撕開,後方天空中,更赫然火焰蔓延。

    李崇貞與那位江城館主,都在船頭處長身直立,眼神陰翳無比,而那位負責駕馭飛舟的煉氣境後期修士,則是滿臉的冷汗,怒力在使飛舟的晃動平復下來。

    「是移山宗!」

    夏苗一聲咒駡,此時毫無貴介弟子的風範,便連孔回,也是面色煞白一片,眼裡現出了幾分惶然之色。

    此時深處高空之中,一旦飛舟失控跌落,幾人既無御空之能,又無可飛行的靈器傍身,從這九千尺高跌下去,哪怕修為再高,肉身再強,也要跌成肉餅。

    也恰在這時,天空中赫然數十火球飛落而下,越來越近,船上諸人也漸漸看清,那是一整套三十六枚球狀靈器,外裹烈焰,內則是頭顱大小的紫金球,外有九十九孔,空中那些火焰就是從這些孔內噴出,聲勢駭人,朝這便飛撞而至。

    莊無道此時臉色,亦難看無比,將那面磁元靈盾取出,護在了自己的身前。

    眼前這三十六枚紫金火球狀,只觀其威勢,就知至少也是超出二十四重法禁的上品靈器,他的磁元靈盾才只九重法禁,根本無力抵擋,然而只需激發這件靈器內的『磁元力盾』,加上他自身體外的磁元罡力,亦可短暫飛空,若是能在紫金火球擊中飛舟之前躍離,應是可從這九千尺之上安全落地。

    卻見幾道靈活至極的劍影,如遊魚般穿梭過來,後發而先至,在飛舟後側編織出了漫天劍影,在一聲聲『叮噹』震鳴中,將那些紫金火球一一擋開撞回。

    而零星的火點,則有李崇貞三人出手抵擋,只這艘飛舟,在罡風震盪之下,更是晃動不休遙遙欲墜。

    「烈火紫金丸,你是移山宗雲烈空?敢偷襲我離塵飛舟,謀害我宗弟子,你是想尋死?」

    聲如炸雷,震盪天際,一個黑裳人影,也現身在了飛舟側後,隔著大約千丈,負手立於虛空 臉背著眾人,看不清楚面貌,然而氣勢霸烈,那九口飛劍,在將那三十六枚烈火紫金丸擋開之後,又繼續衝騰而起,斬向了前方雲海深處。

    眾人難見究竟,只能看到那雲霧間,一連串的火花閃現,發出刺耳的金屬交擊聲,更偶有炸裂之聲傳至,罡風四溢,席捲雲海,整片空域都是動彈不安。

    好在他們乘坐的這艘飛舟,卻漸漸平穩下來,不復先前的遙空,被一股橫空而來勁力托舉著,已然轉危為安。

    「好險好險,還以為這次,真要死在這裡。」

    夏苗不知何時到了莊無道的身側,手抓著莊無道的腰帶,這時又若無其事的放開手,擦著頭上的冷汗,唏噓道:「早知如此,就不坐這飛舟,直接乘船去吳京,莊師兄,多謝了!」

    莊無道冷冷瞥了他一眼,並未怎麼在意,這人倒是聰明,也見機的極快,看他取出這面磁元靈盾時,就知莊無道這裡可有幾分逃生之機,果斷跑過來抓住了他的腰帶,不過莊無道也不在意,有餘力時,並不介意多救一人。

    反而注意力自始至終,都在船後方那黑裳人影身上。

    這就是金丹修士?這就是御劍術?

    在與另一金丹交手之時,還有餘力顧忌這小舟,這人好強橫的法力。

    那九道劍影,在雲空中的軌跡變化,也讓人眼前一亮。

    「此人的劍術也極其了得,靈性十足,能做到神念分化,在他這個境界,已經很是不錯。」

    雲兒的聲音,在他心念中評價著,興致勃勃。

    「只可惜他劍術雖是窮盡了變化,劍力卻稍顯不足,不過雲中那個人,應該不是他對手,勝之綽綽有餘…」

    而此時船上諸人,心緒也從慌亂惶然中逐漸平靜下來。

    那位不知姓名的魁梧大漢,卻又發出了一聲嗤笑:「一群沒用的東西,丟人顯眼!」

    這人從變故開始之時,就四仰八叉的靠著船欄仰坐,哪怕最危險之時,都未有絲毫動作,氣息平穩,面色更無半分變化,比之有著退路的莊無道與北堂婉兒,還要鎮定一些。

    道出此言之後,不止是孔回面色通紅,有些惱羞成怒,便連江城那邊的幾人,也都臉現羞慚之色。

    夏苗卻不在意,神色安然如故,目中微芒閃爍道:「神念分化,同御九劍,多半是宣靈山的司空宏長老到了,這位與華英道人不但是師兄弟,更是至交好友,因華英道人重傷垂死,對移山宗之人可謂恨之入骨,一直就欲向移山宗尋仇,那雲烈空今日主動尋釁,只怕是難在他劍下全身而退。」

    「那雲烈空的三十六枚『烈火紫金丸』雖也威震一方,然而也只在東南一隅算個人物。」

    孔回似欲擺脫尷尬,此時也主動接話道:「司空宏卻是昔年穎才榜上排名前二十的人物,最高曾至十六位,直到十二年前入了金丹境,才不在穎才榜上出現,又豈是那雲烈空可比?即便兩個雲烈空,也不是對手。」

    莊無道卻是為之愕然:「穎才榜?」

    「你不知?不過也難怪。」

    孔回語中卻並無鄙薄之意,他人雖孤傲,身份尊貴,然而對於在擂臺上擊敗過他的莊無道,卻多少有著幾分尊重。

    「所謂穎才榜,乃是源自天機榜的一張榜單,九十年前第一次出現,由天道盟發佈,記錄了天下間不超出五十歲,金丹境以下所有後起之秀,直到最近幾十年,才真正傳開。」

    「原來如此!此事我確未聽聞過。」

    莊無道恍然,這天機榜他倒是知曉,是位於中原正溯大靈國京城內的一座巨碑,據說此碑高達三百丈,材質非金非玉,紋有龍鳳麒麟圖案,皆栩栩如生,美奐美輪。

    來歷已不可考,反正自天一諸國自有歷史以來,這面巨碑就已經矗立在那裡,彷彿亙古就已存在。

    此碑堅不可摧,昔年曾有十二元神境欲聯手摧毀,各持四十八重法禁的中品法寶轟擊了一日也夜,卻不能傷其分毫,最後連一絲裂紋也沒有。

    有人猜測,這應是遠古時代遺留下的一件神器,然而無法證實,亦無人能夠收取。

    而此物除了堅固些就別無他用,惟能辨識人修為高低,戰力高下,都能記錄在碑上,巨碑之前常年顯現著世間修為排名前百之人的名錄,而排定的高定名次,基本能做到分毫不差,少有差錯。

    而巨碑之後,則可供人查問,只需一滴血液,一絲毛髮,一件沾染氣息的常用之物,就可查出一人的修為層次,擅長的功法,甚至還有姓名,年歲,都可顯現在石碑之後。

    正因這巨碑含神鬼莫測之機,所以被世人稱之為『天機榜』。

    也因此故,才引致諸宗忌憚厭惡,欲聯手將這巨碑摧毀,卻無果而終。

    不過這天機榜,也並非就是百分百準確,許多修士隱世不出,與世無爭,所以從不在榜上出現,自然也就無有排名。

    要在天機榜上錄名,必須要有人之血液髮膚,又或常用之物,置於巨碑之前,血液直接滴入石碑之前就可,其他卻需一日到三日時間不等,供天機榜辨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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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囂張跋扈

    據說最初時諸宗諸派,都極力抗拒抵制這天機榜,後來卻不得不主動將門人弟子的精血,融入到這座石碑之內,以示天下人宗門興旺。

    久而久之,也就盛行於世,許多修士,都以名列天機榜內為榮,更有一些人,也會將自己仇家的血液與隨身之物,送至天機榜前,以查知根底,而一旦上榜,除非是死亡,終身都無法擺脫。

    尤其是石碑之前,被人稱為天機正榜的百人名單,最被世人矚目,就在一千年前,東南陷空島大亂之後,離塵宗內全派上下只有二人能在天機正榜中佔據名次,差點就因此引發滅門之危,被諸宗諸派窺伺,潛伏隱忍了幾百年,才擺脫危機。

    而孔回口中的天道盟,亦是一方大勢力,卻不是一個宗派,而是中央皇朝大靈國扶植的一個散修聯盟,實力不在十大宗派之下,甚至更為雄厚,天下十大散修中,就有四人在天道盟內。

    那天機榜就在其勢力範圍,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加上勢力觸角廣布天一諸國,依據天機榜而推出的這張『穎才榜』,應該還是有幾分可信。

    「穎才榜共記錄五百人,皆是天下各宗各派,最出類拔萃的後起之秀,並不根據修為高低來排名,而是根據靈根,玄術神通,以及所修功法等等綜合考量,近年有傳聞,能入前百榜單之人,必定金丹有望,能入前十者,必可入元嬰境界。」

    孔回被激起了談性,反正前面兩大金丹之戰,大多時都隱在雲霧中,除了聲勢極其駭人之外,既看不懂,也看不見,便繼續解釋道:「當年我派靈華英長老,就是因在三十年前的『穎才榜』中,連續兩年位居第三,所以才被認為是離塵宗內,最有希望衝擊元嬰境修士的一位,這位當真是可惜了!好在前四五十年裡,我離塵宗人才輩出,進入『穎才榜』人物,一共二十有餘,即便靈華英重傷隕落,也不愁後繼無人,不比今時,離塵宗上下年輕輩弟子,也只有十五人在『穎才榜』上,位於前百的,更只有五人,真是奇恥大辱。」

    夏苗卻一聲輕笑:「丟人的也不止是我們離塵,太平道那位重陽子,自出道之後一年後開始,就在『穎才榜』上力壓群雄,常年盤踞第一,從練氣境開始,直到築基境,自今已經有十年之久,那中原三大聖門雖英才俊傑無數,也一直無可奈何,被死死壓制,也有人不信前去挑戰,都是落到灰頭土臉而歸,以練氣境界而身登『穎才榜』第一位者,這重陽子是幾十年來絕無僅有。」

    夏苗所言的中原三大聖門,也在天下十大宗派之列,然而底蘊實力卻更為雄厚,與排名靠後的七個宗派,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天機榜上的前十,常年都被這中原三大聖門把持,往往十據其六,若這『穎才榜』,真是如此重要,那麼這第一之位旁落他派之手十年,對於這三聖門而言,確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那太平道也是運氣好,都說那重陽子的天資,是千年才得一遇,不但有著天品靈根,更身有宿慧,任何品階的功法,在其手中,都可運用的出神入化,也是合該太平道大興,太平道本就實力不弱,待得這位重陽子成就元神境,多半可入天機前十之列,那時三大聖門,多半就要改成四大聖宗。」

    「是嗎?」

    夏苗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唇角:「我卻不如此認為,那三大聖門,又豈是只靠幾個天機榜元神修士支撐?哪怕最末的燎原寺,底蘊之厚,亦至出太平道數倍,總共七十二門三品以上的超凡絕學,三十六萬弟子,又豈是太平道能夠比擬?太平道雖執北方之牛耳,然而中原之地富饒,卻也遠超我等想像,再說我離塵宗與太平道,為海外諸島歸宿,已爭鬥了數千年,太平道大興,對我等而言,卻不是什麼好事。」

    莊無道當聽到『太平道重陽子』這六字時,就陷入了沉默,他此前還真不知,沈玨在這『穎才榜』上連續十年蟬聯第一之事。

    之後二人的言語,都是聽而不聞,根本就沒聽進去,只牙關緊咬,雙拳死死緊握著,直到遠處,又一聲『嗤啦』銳響,整個天地似乎都被撕裂開來,而腳下飛舟也再次劇烈晃動時,莊無道才又驚醒。

    只見遠處,幾枚赤金火球竟已被斬碎,似流星一般從雲層中墜下。

    遠處也同時傳來一聲略顯沙啞的冷哼:「司空宏,今日斬毀我靈器之仇,我雲烈空記下了,來日必有厚報,如今的靈華英,就是你司空宏異日的下場,你若是有膽,今日也可追過來!」

    「哦?」

    司空宏卻只回以嗤笑:「何需去追,此處就可殺汝!」

    那九口劍器頃刻間氣機暴增,噴吐處近百丈劍華,似九條銀光,橫貫虛空,交錯盤旋著,飛斬入遠處那雲霧之中。

    僅僅片刻,又是一聲輕哼傳來,遠處雲霧內血光噴灑,一絲絲零星的血點,往四面八分濺射,而後紛紛冰凍結晶,在潔白雲霧中,顯得尤其刺眼。

    天空中火焰盡消,所有的火光,都聚束成了一團,往遠處急遁而去,激起一片片的氣浪冰沙。

    司空宏也不去追,直待那點火光遠離之後,才轉過身來,直到此刻,莊無道才見到這位的面貌,卻是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氣質從容,神態中卻帶著幾分狂放不羈。

    「這雲烈空擅長火遁,這次雖被我迫走斬傷,卻不傷根本,仍有餘力,未必不會捲土重來,再次潛返,今日至初晨到此時,移山宗已有四位金丹境傷在我宗修士手中,越城附近,已成險地,不可多留,爾等儘量速離!」

    說話之時,司空宏的目光卻落在了莊無道身上,注目良久,眼透異色,卻也未說什麼,面色也隨即恢復如常,說完之後,只一個閃身,就已不見了蹤影,也不知去了何處。

    眾人卻都未察覺到司空宏眼神的異常,夏苗孔回都面面相覷,眼神驚駭。

    便連船頭上的李崇貞三人,也是身軀微震,一時間都忘了施禮恭送。

    從初晨開始,移山宗已有四位金丹境受傷,加上這位雲烈空,已經是五位,離塵宗與移山宗的全面衝突,終於開始了嗎?

    北堂婉兒亦是面色慘白,離塵移山兩大宗派若全面交戰,那麼身為越城第一豪門的北堂家是首當其衝。

    不遠處忽然傳來『噗嗤』一聲大笑:「哈哈,移山宗連傷五位金丹,此是喜事,東吳之爭,差不多已可塵埃落定,我離塵宗果然威武!不過如此一來,越城幾家跳樑小丑,怕是無路可走了,說不定明日,某些人就會家破人亡。」

    「虞安君!」

    孔回咬牙切齒,霍然回身,顯然是認識那出言之人,鬚髮怒張,神情猙獰。

    莊無道亦隨聲望去,只見就是那魁梧壯漢,此刻雖被孔回夏苗怒目瞪視,卻毫不在意,依舊懶懶散散的坐著。

    「兩個喪家之犬,敢過來咬我?換成古月明那廝,或者老子還有幾分忌憚,或者請這位北堂家的大小姐出手?倒是忘了,北堂小姐在南海時有舊傷之身,現如此還只煉器境二重樓嗎?可惜…」

    眼裡卻顯出疑惑之色,似是在奇怪,今日為何不見古月明的身影。

    莊無道懶得理會這幾個世家弟子的紛爭,見北堂婉兒面上血色褪盡,柳眉緊蹙,卻是有些不忍,走過去道:「方才那位元司空宏長老出手極有分寸,曾有兩次機會將雲烈空重創,最後都隱忍放過,看來也不欲過份逼迫移山宗,使那位移山老祖狗急跳牆,局面還有不少回圜餘地,未必就會真正大戰。」

    北堂婉兒心情卻沒好過多少,只當莊無道是安慰之言,不過下意識的也覺奇怪,莊無道又怎知司空宏留了手?放過兩次將雲烈空重創的機會。

    而下一瞬,就見幾隻火碟從遠處翩翩飄舞著飛回,莊無道隨即收入到了袖中。

    也不知道是何時,被莊無道放了出來,隱在雲霧內,使諸人都未察覺。

    北堂婉兒頓覺胸口一鬆,她對莊無道的這門『星火神蝶』倒是幾分根底,知曉莊無道能將神念依附其上,探查數百丈外的情形,顯然在場之人中,只有莊無道窺到了兩位金丹大戰的全貌。

    思及此,北堂婉兒不禁心霾盡去,嫣然一笑:「多謝了!我還以為,你會怪我的。」

    「怎會?」

    莊無道搖頭,他豈能不知?將赤靈子請到北堂家,是北堂婉兒不顧長輩之意,一力促成。

    「那日的事情,無論如何也怨不得你,相反我莊無道,該感激不盡,算是我欠你一份人情,你師尊是你師尊,你是你,我莊無道能得小姐你如此看重,有婉兒你這樣的知己至交,實可慰平生,再說你師尊說的其實也不算錯,換成任何人,只怕都是相同選擇,是我自己命運多舛,怨不得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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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再見沈林

    「知己至交?你是這般想的?」

    北堂婉兒偏過頭,眼裡既有著暖意,也有著幾分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失望與茫然,隨即就隱去不見,笑著道:「我也不要你欠我人情,看到對面那位沒有?虞安君,江州虞家族長的第二子。在吳京道館大比排位的時候,有機會的話,儘量幫我把他踢下去!」

    此時越城學館大比雖是結束,然而也只是選拔弟子的過程完結而已,卻只是『館試』,吳京道館與離塵本山那邊還有著兩場,分別被稱為『道試』與『山試』,卻是關係東吳各處學館的排位名次。

    不過既不是淘汰,也不是車輪,為節省時間,用的卻是挑戰賽的形式,由吳京道館,按照前三年各家學館的排位,排定出這次入選弟子的名次。

    比如吳京道館,在天一諸國八百離塵學館中排名十七,不但擁有推薦三人的權利,『館試』中更有九名弟子,能入選離塵內門,甚至前四位,都有成為真傳弟子的資質,而似莊無道這樣所謂的『首席』,出自排名墊底的越城分館,排位大致也就只與吳京道館的第四席相當,在整個東吳「道試」入選弟子中,估計要排在二十名之外去了。

    若然對自己的名次心有不滿,可以繼續向上挑戰,無論勝負,都會影響到自己所在學館的排位。

    「莊兄若真能將這虞安君壓下去,我私人願出一千兩黃金,決不食言!」

    孔回依然忽然出聲,依然直視著對面的魁梧大漢,面含殺氣。

    「這虞安君也可惱,不殺一殺此人氣焰,我不心甘。」

    「哈,難得孔回你有如此大方的時候,夏某也當不落人後,同願出黃金千兩,作為師兄酬金,以師兄的實力,勝他應當不難。」

    夏苗說到此處,又輕聲失笑:「自然,若莊兄能在吳京道館衝到前三位,那麼你讓鎮守太監府拿出萬兩黃金,那位夏侯公公也心甘情願,說來夏侯虎那傢伙,這幾日就沒來尋你?」

    飛舟窄小,幾人言語時也沒刻意壓住聲音,那虞安君也聽在耳中,頭一次正眼打量著莊無道,可能是看不出有什麼出奇處,發出不屑的一聲冷哂,就又閉目存神,不再搭理。

    莊無道則默然不語,只需他能拿下前三,而夏苗孔回幾人的名次也不太低,越城學館的排位,至少可提升近百位之多,本來被篩落下去的夏侯虎,也能補選如內門,有資格參加離塵宗的『本山試』。

    夏侯家的人也不是沒來尋過,幾日前就曾約他見面,只是那時候,他正在煉製血祭之器,也沒興趣去為這些世家子弟去搏命,故此並未去赴約。

    之後夏侯家可能也覺希望渺茫,就再未有過動作消息。

    此時想來,或者這生意,也還能做一做…

    就是不知該如何著手。

    ※ ※ ※ ※

    飛舟的速度極快,可謂是一日千里,然而到達吳京時,也是到了第二天的辰時。

    好在這一路再未曾遇險,平平安安,只是九千尺高空中,溫度極低,罡風也強。

    莊無道修有天璿照世真經,體內更有一朵石明精焰,情形還好,夏苗等人到夜間之時,就不得不運功抵抗,整個人差點凍成冰棍,而北堂婉兒,則乾脆依偎在莊無道身旁,借助他體內的焰力取暖,倒也不懼嚴寒。

    飛舟落下時,夏苗把身上的冰霜都抖落乾淨,僵冷的面上才好看了些,卻是第一時間就邀請莊無道,前去夏家在吳京的別院。

    其實外地來的離塵弟子,都可入住吳京道館的轅舍,然而這些世家子弟,哪裡能受得了道館裡的清苦?在吳京中,都是各有歸處。

    莊無道也知這位百兵堂夏家的公子,有結交之意,卻還是乾脆的拒絕,也不知這夏苗,有無知曉他與那位重陽子之間的糾葛,說不定事後就會後悔莫及。

    北堂家只負責他到吳京時的安全,已不可依靠,此時對他而言,最安全最放心的住處,就是有至少三位築基修士坐鎮的吳京道館。

    然而當他才從船梯上走下,就見一個穿著離塵宗弟子服飾的年輕人,遠遠朝他走來。

    「你是越城過來的莊無道?風玄真人與赤靈子長老有令,傳你與李巡察使,一起前往吳京道館晉見。」

    莊無道頓時愣住,風玄真人?是吳京道館的坐館真人風玄?赤靈子此刻,也在吳京?

    這二人,喚他過去晉見,到底所謂何事?

    心中驚悸,已是升起一絲不祥預感,不止是他,夏苗孔回也是神情驚異,疑惑萬分,北堂婉兒亦死死地咬著下唇,嘴唇咬破都不自知。

    唯有隨後走下的李崇貞,唇角則微微勾起,一絲笑意隱現。

    ※ ※ ※ ※

    離塵道館的位置,就在吳京正中央,毗鄰皇宮不足千丈之地,堂皇宏偉,面積比之吳國皇宮,也不差多少,比之越城中的離塵學館,又不知強了多少。

    吳國東部,這千年以來,都是被移山宗的勢力籠罩,然而在吳國之西,離塵宗卻是根深固蒂,在東吳國中的地位,甚至還壓過皇室一頭。

    這道館內一路都是門禁深嚴,甚至還有東吳的禁軍護衛。

    莊無道心情忐忑,也無心去觀吳京內的景致,腦內昏昏沉沉,跟隨著李崇貞走入道館之內。

    才剛至那最宏偉的一間大殿前,莊無道的眼皮就又一跳,望見了一個熟悉之至的人影。

    「烈少爺,老僕這裡向你請安了!」

    沈林站在臺階上一笑,毫無誠意的朝莊無道一禮:「算來這時日剛好半月,你我又見面了,一起進去如何?莫讓風玄真人與赤靈子長老久候。」

    莊無道腦內是『轟』的一聲炸響,猛地握緊拳頭,唇角旁一絲血線溢下。

    這一刻,他是傾盡了所有力氣,才勉強壓住了掉頭就走的衝動。

    今日沈林在此,莫非那位風玄真人,也被沈林收買?一個道館真人,真有如此膽量,將他驅逐出門?這位真人不是一向秉公持正,為人所稱道?

    然而還有一個赤靈子…

    心念紛亂,莊無道失魂落魄的走入到了殿門,就見沈林,風度優雅從容的往上方深深一拜:「重陽家奴沈林,奉我主之命而來,見過風玄真人,見過赤靈長老。」

    那殿內深處二人端坐,赤靈子居於正中,閉目存身,不曾有動靜,而在他身旁,卻是一位笑意盈盈五旬老人,揮著手客氣道:「起來吧,你也是練氣境後期的修士,日後說不定還能與我以道友相稱,亦是我道中人,無需如此多禮。」

    莊無道咬著牙,面色蒼白,隨著李崇貞一起走至堂中,往上方拜下。

    那赤靈子似乎睡著了一般,風玄則深深看了莊無道一眼,而後疑惑道:「崇貞,你說的越城首席弟子莊無道,可是這一位?」

    「正是!」李崇貞抬頭抱了抱拳。

    「你說他真實身份,乃太平道重陽子的次子,實不宜拜入我離塵門牆,此言可真?」

    那風玄真人疑惑道:「然而我也聽說此子天賦出眾,修有至少三門絕頂功法,有四種玄術神通,實力不俗,我觀他記錄,八歲之時就已入門,在越城學館已有八年,似也不是故意潛入我宗,為太平宗耳目,這究竟怎麼回事?」

    莊無道皺眉,正欲言語,李崇貞卻根本不給他說話機會,搶先道:「自然不是!莊無道原名沈烈,其母莊小惜,乃重陽子原配,夫妻間有些糾紛,憤而遷居南方,莊無道也因此改了姓名,拜入離塵學館學藝,那重陽子思子心切,曾遣人多方尋子,最近才找到越城,然而莊無道因其母亡故,對其父仍舊心存怨恨,不願返回,沈林無奈,所以才求到我,弟子不敢自專,所以上報道館知曉,不過以弟子想來,父子天性,血濃於水,總是無法抹殺,莊無道雖天資不俗,然而若拜入我宗,日後即便不起紛爭,也多有不妥,我離塵宗與太平道關係並不和睦,他日若有衝突,總不能故意使他們父子相殘,使外人恥笑,所以斗膽請館主破例,將此子驅逐出門!」

    莊無道目眥欲裂,就欲在李崇貞語落之後開口,那赤靈子卻睜開了眼,目光迫來,勢壓之下,竟使他根本無法出聲。

    沈林這時,也恭恭敬敬的將一封信箋,捧在手中:「此是我家主人親手寫就的血書,請二位一觀。」

    那風玄隨手一拂袖,邊將那封信招在手中,片刻之後,神情就又一肅,躊躇不定道:「此信字字血紅,用詞也是情真意切,一筆一劃,皆溢舔犢之情,子雖恨父,父卻情深呢!只是,我離塵宗的規矩,卻不好變通,莊無道入我離塵學館八年,並無差錯,怎麼無故驅逐…」

    「怎能說是無故?」

    那沈林神情沉痛:「我家主人還有言,若風玄真人與赤靈長老能夠玉成此事,我家主人願以兩枚玉鼎丹敬上,是我主人私人贈予,與宗派無關,如此代價,想必已可塞離塵上下悠悠之口,還請二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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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峰迴路轉

    「我家主人還有言,若風玄真人與赤靈長老能夠玉成此事,我家主人願以兩枚玉鼎丹敬上離塵宗,是我主人的私人贈予,與宗派無關,如此代價,想必已可塞離塵上下悠悠之口,還請二位成全!」

    此言落時,那風玄的面色,頓時為之一變。

    莊無道胸內更是驚濤駭浪,心灰若死,玉鼎丹!此丹乃築基巔峰修士衝擊金丹時,最佳的丹藥,世上有『九玉鼎,一金丹』的傳言,簡而言之,就是只需九枚玉鼎丹,就可使一築基境,晉升金丹境,由此也可見,這玉鼎丹的珍貴。

    沈林說是敬上離塵宗,然而能夠使用的,也只有這位風玄真人而已。

    果然僅過了片刻,風玄面色就已鬆動,和顏悅色向莊無道說道:「你父重陽子,甘願為你做到這等地步,可見愛你極深,以我之意,還是隨你家這老僕回北方為好,免得日後後悔,不過按離塵的規矩,卻需先問過你的意思,你意下如何?」

    莊無道根本就說不出話,不止是被赤靈子意念壓著,更有股無形的勁力,鎖住了他的周身。

    心中是冰寒一片,陰冷憤恨。

    …好一個風玄!好一個赤靈子!原來他與這離塵宗,到底還是無緣嗎?

    也罷!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即便只能當一散修,那也無妨。

    「不說話,可是有些害羞不好意思?我便當你應了。」

    風玄見狀一笑,音容和藹慈愛依舊:「到底是個聰明的好孩子,重陽子道兄驚才絕豔,據說已凝丹在即,有他照拂,你日後前程無量。」

    沈林似大喜過望,再次拜倒:「沈林代我家主人,謝過風玄真人大恩!」

    風玄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示意無妨。

    此時那赤靈子,也再次閉上了眼,莊無道身上壓力盡失,已能開口,卻只是冷笑不已,懶得說話。

    眼前二人,一為吳京道館坐館真人,一為皇極峰金丹長老,這時候他即便再怎麼不服反駁,即便再怎麼不甘憤恨,又有何用?

    此刻已是喪家之犬,螻蟻之吠,豈能入貴人之耳?陡惹人笑而已。

    倒是那沈林,又轉過身來:「從那夜至今天,剛好半月可對?老奴一向忠厚誠實,可沒說錯吧?少爺努力八年,終還是不能入離塵門牆,當真可惜了,此外老奴聽說少爺在越城,與古月家結仇,古月家可不好惹,拿少爺沒辦法,卻能尋秦鋒幾人出氣,處境當真可憐,不過少爺若肯隨我回北方,求懇於我,或者老奴能有辦法救下他們性命,只限性命而已,是否斷手斷腳,老奴卻是不能擔保。」

    竟是當著風玄與赤靈子的面,毫不顧忌,二人中也只赤靈子皺了皺眉,又恢復平靜,而風玄真人,更是不曾動容,彷彿堂下之事,已經與他無關。

    莊無道幾乎把一口銀牙生生的咬碎!眼前的沈林,眸中滿含譏諷,面上則全是得意笑容。

    雖不曾明說,莊無道也已讀懂了沈林眼神中的含義。

    不是說從此後不食沈家一米一粟,今日便要你自食其言…

    除非是他開口懇求,否則秦鋒等人,必然性命不保。

    莊無道胸中,有如是萬刃絞割,差點慘笑出聲,雙拳之內,血液汩汩而下,滴在了腳下的石板上。

    自己是應還是不應?

    應了,那就是如了這沈林之意,只怕死去的母親,永世都難安寧!若是不應,那就是將兄弟義氣全置於不顧,必將愧疚終生,無顏獨活於世!

    無顏獨活?獨活,既然是難以兩全…

    「是誰說了,他不能入離塵門牆?」

    清冷的聲音,在殿內突兀響起,打斷了莊無道心中騰起的死念,也使殿內諸人,都為之一驚,愕然望門口望去,只見那裡一個黑袍中年,正眼含哂笑,手托著一張紫金卷軸,旁若無人的行入到殿中。

    「差點來晚一步,抱歉了赤靈師兄,你這位風玄師侄,怕是拿不到那兩枚玉鼎丹,宣靈山節法真人有法旨傳下,越城莊無道天賦出眾,性情聰穎,可堪造就,特命弟子,也就是我司空宏,將莊無道收錄入門,為真人座下第七弟子,暫不錄名,領門人身份,築基境後正式入師尊之門,老師說他深愛此子,吳京道館諸人,可善加照料。」

    這番話說完善,莊無道腦內是一片空白,而殿內也是一片死寂,李崇貞更滿臉的不敢置信。

    這莊無道,在越城內不過一街頭混混而已,一窮二白,怎的就與宣靈山節法真人搭上關係?

    若換作是旁人,他立時便要置疑,然而眼前說出這番言語之人,卻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金丹長老,身份貴重,不在赤靈子之下!

    那司空宏這時又晃了晃手中的卷軸:「老師符詔在此,二位可要查看?莊無道既然是我老師他的門人,那便也是真傳弟子身份,師兄與風玄師侄,怕是無資格將無道他驅逐出門?」

    風玄真人面色蒼白一片,赤靈子則眉頭緊皺:「節法師伯,怎麼會看上他?」

    莊無道胸中也同樣有此疑惑,這幾人言中的節法真人,可非是風玄這樣,由東吳國冊封的道館真人可比,而是貨真價實,宣靈山之主,司空宏之師,真正的元神境真人!

    甚至那天機正榜上,也有其姓名。

    這一位,如今還在遠隔數萬里之外的離塵宗本山,怎麼會知道他?又怎麼會收他入門?

    元神境真人的弟子,哪怕還只是門人身份,在離塵宗內,那也是毋庸置疑的真傳!

    「為何就不能看上無道師弟?」

    司空宏失笑反問,似乎赤靈子的話,是在無理取鬧一般。

    「如此良才美玉,東南世所罕見,即便我離塵宗也是不多,既然你們明翠峰與皇極峰不要,那麼我們宣靈山自然不用客氣。」

    赤靈子目光微閃,怒意隱蘊,卻並未發作。

    「節法師伯既有意收他,我又豈敢阻攔,只是我觀此子靈根,不過五品,你們宣靈山,為他而浪費一個秘傳名額,當真值得?要知靈華英師弟,他可是至今都重傷未醒,此子身份,又如此可疑…」

    金丹境座下弟子,可入真傳,而元神境弟子,則必定是秘傳弟子,尊卑更在真傳之上,總數九十九,由二山七峰瓜分,不能多增。

    「此子身份,我自然知曉。」

    司空宏雙眼微瞇:「值不值得,也用不著師兄你來操心。」

    赤靈子再不言語,一聲輕哼,直接一個甩袖,就揚長離去,風玄神色尷尬,朝司空宏抱了抱拳,想來想之後又朝莊無道笑道:「師弟真是好機緣,能被節法真人看重,稍後風玄,必定設宴賠罪,日後你我師兄弟多親近親近。」

    司空宏卻又嗤笑:「我宣靈山與明翠峰,素來勢同水火,這賠罪宴不去也罷,以後明翠峰的人,你都不用去搭理。」

    風玄也不在意,打了一個哈哈,也向後堂行去。

    莊無道只覺自己腦子裡似乎生了鏽,念頭轉動起來份外艱難,前一刻還是陷入絕境,幾乎萌生死志。

    後一刻,自己卻已是宣靈山節法真人的門下,貴為離塵真傳弟子。

    幾疑自己此刻,是置身於夢中。

    李崇貞也深深皺起了眉,有些失魂落魄的向殿外行去,時不時的回頭看莊無道一眼。

    只有沈林仍在原地,眼神陰冷變幻,忽而咬牙,忽而憤恨。

    司空宏滿含深意的看著此人:「此是我離塵重地,外人未經我宗召請不得入內,你是何人?哪裡來的混帳,還待在這裡,是想尋死不成?」

    沈林面色再次一變,雖是惱怒,也自持身份,卻亦不敢與司空宏爭辯,深深看了莊無道一眼,嘿嘿的一聲冷笑,就也大步走了出去。

    殿堂之中,再次回復寂靜,司空宏也不再說話,等待莊無道的從心神震盪中恢復了過來。

    良久之後,莊無道才深吸了一口氣,真心實意朝沈林深深一拜:「多謝師…」

    聲音驟啞,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好,稱這位司空宏師兄?

    離塵宗內有數萬年歷史,輩分早就混亂,一向都以修的為高下來斷定輩分,煉氣境以築基境為師長輩,而築基境則稱金丹境師叔師伯。

    按這條規矩,他應該喚這位師叔祖才對。

    然而若是同一師長門下,又不用守此規矩,他已是節法真人的門下,內定的第七弟子,與司空宏該以師兄弟相稱。

    然而真要如此稱呼,對司空宏卻又略顯不敬,有些打蛇隨棍上了。

    「在真正入師尊門牆之前,叫我們這幾個師兄前輩就可。」

    似知莊無道的為難,司空宏咧了咧唇角,表示牙酸:「我倒是不在乎這什麼輩分,然而你那幾個師兄裡面,卻頗有一兩位很是看重禮法,性情嚴肅的,不能讓他們發飆,你也無需多謝,我看這風玄不爽,已經許久,今日能落一落他的顏面,餘心甚慰。」

    「還是要謝!今日之恩,非同尋常。」

    莊無道遲疑猶豫了一番,還是神情肅然,開口問道:「師兄可是早就到了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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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喚我師叔

    「師兄可是早就到了此間?」

    司空宏眼睛微闔,透著冷芒,旋即就嘿然笑道:「果然是個性情聰慧的,這一猜就猜準了,不錯,早在半個時辰之前,我就回到了吳京,師尊這張符詔,也是在一天之前,就到了我手中,卻故意看你在這四人面前受辱,莊無道,你可有什麼怨言?」

    「不敢也不會!」

  莊無道搖了搖頭,真心實意:「無道只是有些不解而已。」

    「不解,這也在情理之中!」

    司空宏收起了玩笑之意,神情間也沒了之前的玩世不恭。

    「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沒有師尊收你入門,你莊無道此時此刻,會是何等樣的處境而已,這張符詔,可謂救你於水火之中,你日後若修行有成,要知感恩。」

    莊無道再次一陣沉默,雖聽出司空宏,對他似有不滿之意,卻也並未因此就生出什麼怒意。

    相較之前的風玄與李崇貞,司空宏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算什麼,也是貨真價實,救他於水火。

    他心中只有一個疑惑,還未能解開。

    「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以報,無道雖不曾讀過書,卻也知曉禮義,絕不會是忘恩負義之徒!只是前輩,無道還有一事不解,不知節法真人他,是如何知我姓名,又為何會收我為徒?這其中,可有什麼緣故?」

    「緣故?我也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麼緣故…」

    司空宏這次卻是滿臉的苦澀,眼神茫然不甘的說著:「宣靈山加上師尊在內,共有秘傳弟子八人,一共一元神,六金丹,還有一位築基境師弟;這樣的根基實力,在離塵二山七鋒中,也算是興旺,然而師尊晉升元神境至今已有兩百年,此時只餘四十年大壽,而其餘幾位師兄,雖到金丹中後期的境界,然而大多都如我這般,基本已無衝擊元神境的希望,按說也無妨,師弟華英他,曾為穎才榜第二,是我離塵宗內最有希望,衝擊元神境的弟子,已足可支撐未來宣靈山的門庭,然而幾月前的變故,卻使華英重傷垂死,幾無復原的希望,而這四十年內,我宣靈山一脈,只有一位秘傳弟子的名額,我本寄以厚望,在幾年大比中,收一個天資不亞華英的弟子。」

    聽到此處時,莊無道已經是愣住,難怪這司空宏的態度古怪,會對他心存怨念,一個秘傳弟子的名額,沒想到那位還未曾見過面的節法真人,竟為他付出如此代價,甚至放棄了,使宣靈山再次得以復興的希望。

    他既已是節法門人,內定的第七弟子,那麼宣靈山內,再無人能獲得秘傳資格。

    「初接這師尊符詔,我既驚又怒,也想問緣由,不過此時想來,也怪不得你,師尊他這麼做,定然有其理由。」

    司空宏微微一嘆,意興闌珊:「你若想問原因為何,可自己去問師尊,只望你莫浪費了這難得的秘傳名額,也別給師尊他丟人,要知我節法門下,至今都還無人不能成就金丹,今日之事,不久後必定傳遍二山七峰,你若不想師尊他今次之舉,日後落為他人笑柄,便該拿出秘傳弟子的樣子,堵住這離塵上下門人之嘴!你可知,事前我離塵宗內,有多少人盯著你這個名額?又會有多少人,對你嫉恨交加?對你而言,雖是機遇仙緣,然而也未必真是件好事。」

    可能真是心灰意懶了,司空宏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

    莊無道也大致聽懂其意,自己現在已是萬夫所指,眾矢之的,身為節法弟子,便有維護宣靈山尊嚴的義務,絕不能畏怯。

    對於靈根只有五品的他而言,這秘傳弟子的身份,不但非是福份,反而是不可承受之重。

    「還有那位赤靈子師兄,你也別怪他。」

    司空宏搖著頭:「這人其實還不錯,素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只可惜皇極峰與明翠峰一脈,素來都好得似穿一條褲子一般,這赤靈子,昔年也欠了那風玄師尊一個天大人情,今日其實情非得已。」

    ※ ※ ※ ※

    司空宏只是臨時趕回而已,與移山宗的紛爭仍未完結,在吳京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不得不御空往南離去。

    越城雖在東面,然而離塵宗與移山宗爭奪的是一整個東吳國,發生衝突的地方,不僅只越城一處,越城只是兩大宗派,交鋒衝突最激烈的所在。

    莊無道則立在道館一處庭院內,望著遠處發呆,心神飄忽,能似如置身夢中之感,依舊不曾退去。

    這夢寐以求的離塵真傳弟子身份,就這麼輕輕鬆鬆到手了?簡直就像在做夢,也似在乘坐出了故障的飛舟…一刻前還差點跌落萬丈深淵,一刻後就又飄於雲端之上。

    「劍主方才,實不該生出輕生之念!」

    雲兒略顯冷淡刻板的聲音,恰時在莊無道的腦海之內響起,似乎氣憤到了極致。

    莊無道苦笑,托雲兒的福,他總算從那飄忽之感中,掙扎了出來。

    「不死如何?我莊無道不願負了母親,也不願自己那些兄弟,因我之事而受牽連,只有一死,才能了結這一切。」

    「糊塗,也無能!」

    雲兒一聲冷哼,聲音尖刻似針刺一般。

    「劍主你是玉瓷,絕世珍品,他們只是瓦罐,不值一提,忍一時之辱又如何?你身為輕雲劍主,終將高高在上,為眾仙之主,俯視眾生!此等輩,也必定會淪為你腳下之螻蟻,生死由心,何必定要計較這一時之榮辱?」

    似乎仍不解氣,身後背著的輕雲劍,是熾熱驚人:「以我看來,若是你過世的母親知曉,只怕也寧願你忍辱偷生,好好的活著,也強過為一口氣,自輕性命。」

    莊無道失笑,母親臨終前的那幾年,確實是後悔了,後悔將他帶來越城,卻沒能有條件好好照料愛子,本是大族公子,卻淪落為惡棍乞丐,以偷搶行騙為生。

    母親她一生無愧,然而卻惟獨只覺對不起他,也在很早的時候,就曾經起意,要將他送回沈家,只是最後,卻被他拒絕。

    「我知道錯了,下不為例可好?」

    口裡討著饒,莊無道眼裡,卻又透出了幾絲寒芒殺意:「輕雲,似沈林這般修為實力的煉氣境修士,你可有把握以一敵四,將他斬殺?」

    「沈林?」

    雲兒的聲音一頓,似乎在衡量著雙方實力:「此人是煉氣境十重樓境界,若由我操縱劍主身軀,一對一殺他不用十劍…」

    莊無道面色沉冷依舊,知道必還有下文,果然雲兒又繼續道:「然而同樣實力有四人,那就有些麻煩,關鍵是不知這些人功法為何?又有怎樣的玄術神通?也擁有什麼樣的靈器護身,我只能操控劍主身軀半個時辰,超過此限,劍主就有性命之危,要想保險,最好還是到劍主修至六重樓境,修成拔劍術再說。」

    「換而言之,就是修至六重樓境,修成拔劍術就能辦到可對?一次血祭,能否完成?」

    「有了拔劍術,以劍主三種超凡神通,我若還不能勝,就枉為神劍之靈,一次血祭,也足夠劍主修成拔劍術而綽綽有餘。」

    雲兒若有所思:「劍主的意思,莫非是想誅殺此人?何需如此冒險?只為他羞辱了你,就要殺人報復?我聽說你們人族有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是為這緣故。」

    莊無道搖頭,他又不是小孩,這沈林今日的逼迫,固然使他憤恨,卻還不到使他失去理智,立時就要負仇雪辱的程度。

    「這沈林不是善罷甘休之人,也一向不擇手段,吳京道館這邊,已不能阻我入離塵,那麼你說他會如何?」

    無非是回越城,尋秦鋒等人下手,他若不想被此人挾制,就只能是與其不死不休!

    而當務之急,還是完成血祭…

    走出吳京道館,果然見北堂婉兒,正俏立在門口處,眼神不安憂慮,卻強自壓抑著。

    莊無道唇角微挑,大步走了過去:「婉兒,你可知夏侯家在京城的別院何在?又或者,該如何聯絡那為越城鎮守太監的族人?」

    「夏侯家?我記得是在城東,宮中還有一位司禮監秉筆太監夏侯尊,是越城鎮守太監夏侯令的兄長,問這些做什麼?」

    北堂婉兒奇怪道,又眼含異色,小心翼翼:「你在裡面,沒事吧?」

    司禮監秉筆?

    莊無道訝然,怪不得越城鎮守太監府,有資格與北堂家夏家這樣的大世家抗衡。

    司禮監權利與內閣諸相,幾乎等同,司禮監秉筆太監,也可以說是東吳國幾位內相之一,如此說來,兩三萬兩黃金,對於夏侯家而言,應該毫無壓力。

    自動忽視了北堂婉兒後面一句,莊無道再次問道:「那可還有什麼辦法,能令我一日之內,往返越城?」

    「一日之內?普通飛舟怕是辦不到,不過有千里遁影符,可在一刻之內,穿梭千里,到你這個修為,就可使用。」

    北堂婉兒更是不解,也不耐,氣勢迫人:「風玄真人喚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無禮!」

    莊無道唇角上挑,終浮出幾分笑意:「記得以後,婉兒你要喚我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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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血祭之初

    乘坐著北堂婉兒豢養的白雕,不過片刻時光,就到了夏侯家所居的吳京東城。

    白雕性情兇悍,生人勿近,卻不知怎的,對於莊無道卻有幾分畏懼忌憚,而位在東城的夏侯家,也不是什麼鎮守太監府的別院,而是夏侯氏的本族所在。

    當莊無道與北堂婉兒二人,一起闖入到這家規模不小的府院內,立時就被十幾道氣機鎖定,都修為不弱,其中還有煉氣境後期的修士。

    若非這白雕身上,有著離塵宗的標記,而僅僅兩個十七歲的少年男女,也不可能對夏侯家不利,這些人幾乎就差點動手。

    莊無道原本以為,在夏侯家族人的面前辨明自己身份,還需要費些口舌。

    然而出乎意料,在夏侯府內湧出的人群中,莊無道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壯碩人影,不禁笑出了聲,直接從白雕的背上躍下。

    「夏侯兄果然也到了吳京城,多日不見,可還好嗎?小弟近來,對夏侯兄頗是想念,所以過來拜訪。」

    他與夏侯虎沒什麼交情,也沒交流過,甚至在擂臺上,對方更曾口出惡言,事前事後都有威脅之舉。

    不過卻並不妨礙此時,莊無道與這位稱兄道弟。

    「大比之爭,我輸得心服口服,不比莊無道春風得意,我不回本族,能去哪裡?」

    夏侯虎從人群中走出,眸中雖有些驚疑不定,卻並未失大族子弟的風度。

    「不知你來此,到底是為何事?我可不記得,與你有這麼好的交情!」

    「夏侯真是不得已才回皇京城?」

    莊無道笑了笑,他若被驅逐出離塵宗,唯一能得益的,就只有夏侯氏,在其中上下其手的,絕不僅只是沈林一家。

    不過這只是小結,他並不怎麼在乎。

    「確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小弟此來,拜訪夏侯兄是一,二則是為向你們夏侯家,拆借四萬兩金票急用!」

    「四萬兩金票?」

    夏侯虎的瞳孔一縮,而後忍不住,冷笑出聲,滿含嘲意:「憑什麼?四萬兩黃金,只怕把你賣了,也還不起。」

    不止是他,便連北堂婉兒也覺是荒唐,而這夏侯府內,無論奴僕還是族人,更是一陣騷動。

    莊無道哈哈大笑,抱了抱拳:「你們夏侯家在皇京城裡的消息,看來不算太靈通,小弟僥倖,被離塵宗宣靈山節法真人收為門人,定為第七弟子,雖未正式入門,卻已是離塵真傳,不知這個身份,可足夠嗎?」

    又眼含深意,看著夏侯虎的身後:「四萬兩金票數目太大,你不能做主,不問問你身後長輩?話說回來,你們夏侯家做的那些事情,就不該給小弟一個交代補償?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夏侯家若能以錢消災,我最喜歡。」

    狐假虎威,借勢而為,這種把戲,他在越城早已玩的出神入化,此時有節法真人這樣的招牌,有夏侯家這樣現成的好竹杠,他不恨恨敲上一筆,那就真白混了這麼多年。

    夏侯虎的面色,煞時間蒼白一片,血色褪盡,而仍舊坐在白雕上的北堂婉兒,也下意識的捂住了唇。

    怪不得,莊無道會讓她喚師叔,莊無道若真是元神境門下,即便還只是門人,身份也與築基境弟子等同。

    只是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夏侯虎身後,傳出一聲嘆息,一位穿著紫色太監袍服的老人,從後步出,氣度從容不迫,然而面色卻也同樣不怎麼好看,聲音尖細:

    「小友身份,我夏侯家還需證實,學館名額之爭,實在多有得罪,不過無論如何,四萬兩金票,實在太多,我夏侯氏不比北堂古月這樣的世家豪門,家底太薄,還請小友留情一二。」

    夏侯虎終是反應過來,卻驚疑不定,那個在越城掙扎求存,無權無勢的無賴混混,今日果真一步登天?分明已經快踩下去,為何卻又能再爬上來,高高在上?道館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風玄真人行事,一向妥當,怎會出這樣的漏子?

    卻聰明的沒有置疑,這莊無道敢光明正大的找上門來,必有所峙,節法真人第七弟子的身份,輕易就可證實,也不可能假冒。

    若真如此,那對他們夏侯府而言,就真是莫大的災難了。

    夏侯家人丁不旺,根基淺薄,是依附皇權而崛起,在東吳的地位權勢,不在大世家之下,然而在一位未來的離塵宗嫡傳弟子面前,也格外的脆弱。

    只需莊無道正式入門後,向東吳皇室遞一句話,夏侯府將面臨滅頂之災!

    元神境愛徒,與一介家奴,東吳皇室不用想都該知如何取捨。

    也正因此故,他這伯父言語間,才會這般軟弱,委屈求全。

    「四萬兩金票很多嗎?我也不是白拿你們的錢財。」

    莊無道笑著搖頭,他的底線其實是三萬兩,然而沒人會嫌棄錢多。

    「道館大比之日,我會盡力挑戰前三,若然失言,那就還你們一半如何?」

    那太監打扮的夏侯尊,頓時眉頭一挑,已經是有了幾分意動。

    ※ ※ ※ ※

    最後談妥,用來『破錢消災』的價錢,定在了三萬四千兩金票。

    夏侯家給錢給的極其痛快,當日就四處拆借,把金票送到了莊無道的手上。

    在買下四張價值千金的千里遁影符之後,莊無道手中,仍是有黃金三萬有餘,而吳京之中,就有販賣妖獸靈寵的集市商樓,哪怕一階後期,也有二十餘頭。

    囊中豐厚,購買妖獸之時,自然也就挑挑揀揀,莊無道並不尋那些馴化好的,越是野性十足,越是喜歡,反正有控獸環在,也不愁這些妖獸反噬主人。

    而價格最昂貴的,則是那些擁有神獸血脈的妖獸,同樣也是品質最佳的祭品。

    反倒是血祭之地難尋,既要靈氣足夠,也要足夠隱秘。

    莊無道最後花了二百枚靈力完好的蘊元石,才在吳京城外,修士聚居的一處山谷內,租下了一座位置偏僻的修士洞府。

    此處靈氣濃度不怎麼樣,然而勝在靈脈獨成一體,地方辟靜,附近十里內,都無修士居住。

    北堂婉兒本來是欲一路跟著,看看莊無道敲詐夏侯家這麼多金票準備作甚,卻被莊無道早早就趕了回去。

    他也知這番動作,瞞不過北堂家的耳目,不過只需日後小心些,十隻妖獸在他手裡失蹤,還不足以讓人聯想到魔門血祭。

    莊無道租下洞府,又將事先買好的一套陣旗,佈置在門外,用來遮罩門戶,防人窺伺,至於祭壇,手裡現成就有,倒不用再準備,只需在這間洞府內,布個簡單的靈陣,就可進行血祭。

    把那面『磁元靈盾』打開,放在最中央處,莊無道又不顧那些妖獸哀求的眼神,將這些買來祭品,排成了圓環形狀,而後一一割開咽喉。

    殷紅色的血液,頓時噴灑溢出,順著事前布好的靈陣流淌開來。

    使這狹窄洞府之內,頓時間滿布紅色血光,腥味撲鼻,氣息詭異異常。

    莊無道把身軀交由雲兒控制,然而就只見後者,在祭壇前坐了下來,口念經文。

    仔細傾聽,模模糊糊,依稀聽得『阿者言無,鼻者言間,為無時間,為無空間,為無量受業報之界,故阿鼻無間』,『亦名熱鐵猛焰熾然攢射支體,亦名常於六觸處門受諸苦惱,亦名自受業所招苦,複有說者,以於此中,無間無隙,可令樂受暫現在前,故名無間』,『西南沃石下阿鼻大地獄,有八千天下圍繞其外,複有大海水周匝圍繞八千天下,複有大金剛山繞大海水,金剛山外,複有第二大金剛山,二山中間,窈窈冥冥,日月神天,有大威力,不能以光照及於彼,彼有八大地獄,其一地獄,有十六小地獄,都為平等王領』這些幾句。

    用的是類似『天地陰陽大悲賦』的發音法門,每一字一句,都含莫測偉力,莊無道只聽了一段,就覺神念蒙昧,腦裡面昏昏沉沉,睡欲漸濃。

    好在他最近蘊劍決與天璿照世真經,都修行有成,神念也凌駕於尋常修士之上。

    一覺不對,就急忙觀想天璿,一團炎火,在神念內蔓延開來,使自己心神恢復清明的同時,也將一絲絲侵入元神的魔氣冥力,驅逐了出去。

    「這是《無間平等經》,是由阿鼻平等王親手所著,流傳於世,用以收羅諸界信徒,宣揚其聖名。」

    雲兒的聲音,也恰時在他腦海內響起:「也是血祭的魔引,誦念此經之人,只需意志稍稍薄弱,就會為經文中的魔力所控,成為阿鼻平等王的傀儡信徒,一生都不能逃脫,這次由我代你誦經,便是怕劍主抵禦不住,故此以輕雲劍為緩衝,不過日後劍主若修行有成,還是親自誦經為佳,此法也可鍛煉神識。」

    「無間平等經?」

    莊無道只覺頭皮發麻:「你不是說這位阿鼻平等王,已經被道門拉攏,可我聽這經文,倒彷彿是與佛經相仿?這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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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無間平等

    「腳踏兩隻船而已,地獄冥界中的冥主,大多都是如此。」

    雲兒語含不屑:「仙界諸宗,對地獄冥界的爭奪,已經有十數劫歷史,這些冥主慣會見風使舵,哪邊強些,就靠向哪邊,那阿鼻平等王,不止是道家的平等王,也是以為佛門閻羅,號為『阿鼻閻魔羅闍』…」

    與莊無道的神念交流,戛然而止,周圍整片空間,忽然輕微晃動,而那些妖獸流出來血液,也紛紛被一絲異力牽引,流向了陣中央處的祭壇。

    其中部分最精華的血液,則將祭壇上那座微型神像,與『阿鼻平等』四字全數覆蓋。

    不止血液,縈繞在四周的陰寒魂力,也在這時形成了一個漩渦,而漩渦正中央處,赫然便是那位阿鼻平等王的神像。

    這神像本就被雲兒的高明刀術,雕刻的栩栩如生,此時更彷彿活了過來,雙眼透出了詭異紅光,往坐在祭壇前的莊無道照攝過來。

    莊無道只覺心中一緊,彷彿有一隻無形之手,帶著滔天巨力,往自己身處的空間,抓攝過來,緊緊的吸住。

    也不知是來自何方,灰白色的冥力,從祭壇上深處,還有黑色的靈氣,腥臭刺鼻,污濁不堪,比之河底的淤泥,還要更骯髒污穢無數倍。

    而這灰白黑惡之氣,也幾乎將他眼前世界,都化成了黑白二色。

    這小小的洞府,似乎隨時隨刻,都將要被碾碎了一般,莊無道更只覺自己的元神,也差點就被這股力量,強行從自己肉身裡拉扯抓攝出去。

    那神像中的紅芒,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盛,一波波龐大的意念,掃蕩虛空四際,而莊無道體內,由雲兒帶來的熱流,不知何時,也已經是如潮退去,縮回到了身後的青雲劍內,不見了聲息。

    「祭壇之下,誦我神名,讀我無間平等經者,是為何人?所為何事?」

    那神像不能說話,然而這句話,卻如雲兒一般,印在了莊無道的神念之內。

    聲音似乎由無數種聲音交雜混合在以前,既顯莊嚴渾厚,使人心生敬畏,又尖銳刺耳擾亂人心。

    莊無道本能的皺起了眉,眼前情形,卻與雲兒事前交代的有些不同,原本全程都該由雲兒來代他主持,然而此刻後者,根本就沒有了聲息。

    好在他也曾聽雲兒說過,一些血祭時的要點,就比如此刻,無論如何,都不能透露自己真正的姓名,哪怕這些冥主,親自問詢。

    「稟知冥主,血祭者為優婆塞,道門小修,魔名蒼茫,今日血祭,是為有所求…」

    所謂『優婆塞』,在佛門中是指在家居士之意,佛門四眾中最後一種,並未虔信,以暗喻自己,並非是真正的阿鼻平等王信徒,今日血祭,只為魔主回饋。

    至於魔名『蒼茫』,是偽名,也是他臨時想出來,準備在魔道中,使用的名字。

    以免真名被人知曉,日後引來麻煩。

    離塵宗畢竟是正道大派,容不得魔道污垢,而他未來許多年,只怕都要混跡在道門之中。

    「優婆塞?」

    也不知是否錯覺,莊無道只覺那神像的面上,竟似浮起了一絲莫名的笑意。

    更覺渾身一寒,似有股陰冷無比,又純粹至極的力量,滲透入自己的身軀,上下掃蕩著,卻偏偏無法查知。

    便連自己心中的念頭神識,都無法維持,又生出昏昏欲睡之感。

    莊無道暗自警惕,猛咬了一口舌尖,靠著這絲銳痛,才勉強保持清醒。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莊無道,感覺再支撐不住時,這種詭異感覺,才漸漸退去。

    「祭品我受了,你所求之事吾已知,本王尚公平之道,各取所需,魔名蒼茫者,可每日誦我之名,每季予吾血食,不可忘卻!」

    莊無道頓時輕鬆了一口氣,知曉這難關已經過去,到底還是不曾將這位冥主激怒,用最後的力氣,口吐靈言。

    「恭送冥主,尚饗!」

    二字道出,盤旋在祭壇周圍的魂力,還有那些濃稠血液,都盡速消退,湧入到了那神像之內,而那小小的神像,明明只有大拇指頭大小,只略高一些,卻彷彿是無底洞一般,血液陰魂,都來者不懼。

    最後只在神壇之上,留下了三個血點,殷紅刺目,夾含著若有若無的金絲。

    本來這洞府之內是陰寒無比,彷彿置身嚴冬,而待得那神像眼中的紅芒,徹底消退之時,莊無道卻立時感覺周圍的溫度恢復,終於恢復到了夏日該有的氣溫,體內回暖了不少。

    而這時輕雲劍的熱流,也再次從背後湧入,驅逐了他身體最後一絲寒意。

    雲兒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卻滿含疑惑:「奇怪!不該如此才對,不過是一些練氣境的祭品而已…」

    「我也奇怪!你方才,難道是在躲他?」

    莊無道語氣怪異,擦著滿頭的冷汗,血祭之時,那神像帶給他的壓迫,比之他見過的幾個金丹修士,還要更甚百倍。

    若這個世界上真有仙,那麼這阿鼻平等王,地獄冥界八百由旬之冥主,必定是能與那些傳說中的『仙人』,相提並論的存在。

    「方才那可是阿鼻平等王親至?」

    「怎麼可能?只是他的一絲神念化身而已。」

    雲兒否定道:「然而即便是神念化身,也不可能才對,劍主所在這處『天一界』,就連元神境之上的修士都沒有,只是一處微不足道的小世界,在冥主眼裡,根本微不足道,正常的情形,應該只是遙取血食祭品,甚至都不會有神念降臨,難道說這處世界,此前都未有人祭祀過阿鼻平等王?你這是首次,也不對,或者,他是察覺你有天生戰魂了…」

    又是天生戰魂?

    莊無道皺起了眉:「這可有什麼不妥?對了,你還沒說,為何要躲他?」

    方才若不是他機靈,否則這次血祭,說不定就要召來災禍,雲兒事前,根本就沒教過他詳細的血祭過程,突兀的就縮了回去,讓他全盤接手。

    「為何躲他,雲兒也不知道,只是出自本能而已,神劍有靈,懷璧其罪,洛輕雲不願落在他手中,也是為劍主性命安危著想。」

    雲兒先有些氣虛遲疑,之後就毫不在乎,理直氣壯起來:「至於有何不妥,其實也沒什麼不妥處,真正說起來,只能是好壞參半,好處是阿鼻平等王已將你記下,日後血祭時,好處會更多,壞處是日後這位冥主,只怕沒那麼好糊弄了,劍主與這位冥主牽絆因果,也難免糾纏,日後要倍加小心!」

    莊無道只覺這劍靈,性情說話都越來越是奇怪了,至少不如以前那般實誠,必定有什麼事,在瞞著自己。

    有心再問,卻隨即就被雲兒又一句言語,輕輕鬆鬆就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劍主就不看看,這位阿鼻平等王,給劍主留下什麼樣的好處?」

    莊無道望著祭壇之上,那三滴帶著幾絲淡金色的血液,眼中現著好奇與掙扎之意。

    殷紅色的血,觸目驚心,濃香撲鼻,誘人之至,卻又暗含著幾許腥氣,更壓不住,那腐朽惡臭的氣息。

    再望四周,那十頭已經徹底乾枯,只剩下皮毛骨骼的妖獸屍骸,更使人噁心欲吐。

    「直接吸取就可!隨我念誦《無間平等經》,就可將魔血煉化。」

    雲兒的語氣依然那麼平淡,絲毫都不顧忌莊無道此刻的心情。

    「阿鼻平等王,在地獄冥界中雖非最強的一位,然而力量也深不可測,不在任何一位仙王之下,留下的回饋,應當不會使劍主失望,若再遲半刻,這幾滴魔血就會靈氣散盡。」

    莊無道皺眉深思,終還是咬了咬牙,再不猶豫,已經到了這地步,後悔雖還來得及,然而越城沈林那邊,自己難道就這樣束手眼看著,任其挾制不成?

    自己不是早就心意已決?只要心願能償,哪怕入魔也心甘情願?

    催動起真元,莊無道乾脆的將這三滴淡金血液都全數吸收入食指中。

    這一刹那,卻是如吸食傳說中,上品罌仙草一般的感覺,美妙之極,整個人飄飄欲仙。

    莊無道神念飄忽,欲仙欲醉,再次坐倒在地,眼前宮宇華麗,美女嬉戲成群,都是身無一物,輕紗纏身,玉兔山澗若隱若現,仙樂飄渺,伴有美酒佳餚,似乎置身於仙宮之中。

    感覺『雲兒』,似乎在他腦海內急急的說了些什麼,卻又聽不清楚。

    卻心知自己這情形似有些不對,莊無道再咬舌尖,可這痛楚,卻全不能使他從這似真似幻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卻突然間福至心靈,想起了那天地陰陽大悲賦。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最開始是一字一句,到後面才流暢起來,然而到十三字之後,身軀上下痛楚萬分,又恢復了之前,語句斷斷續續。

    然而以前只能道出十三字,這次卻是在體內一股生生不息之力的支撐下,連吐二十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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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連脈通竅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最開始是一字一句,到後面才流暢起來,然而到十三字之後,身軀上下痛楚萬分,又恢復了之前,語句斷斷續續。

    然而以前只能道出十三字,這次卻是在體內一股生生不息之力的支撐下,連吐二十二字。

    直到『淒涼』二字,從口裡勉力道出,莊無道頓覺渾身有如火燒,那飄飄欲仙之感,眼前幻境,頓時全數消退。

    體內某處,更是轟的一聲炸響,蘊劍訣蘊出的劍氣,不知何時增至四道,將一處偽靈竅強行轟撞了開來。

    莊無道也不知如何,莫名其妙的就憶起了那日,在雲兒製造的夢境中,絕代仙王『凰劫』,施展『陰陽變』時的情景。

    看著那一式霸道無邊,蹂躪天地的拳架舒展,莊無道卻又不自禁的想到了劍訣,生出滿腔悲意。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這雖是思念亡故情人的詞句,他卻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思起了娘親死時,自己的悲痛不甘,想起了吳京道館中,沈林的洋洋得意,自己卻只能是憤恨無奈,一時間竟是感同身受。

    只覺這句詞,簡直就是說到了自己的心底。

    孤寂,悲傷,惱恨,種種情緒交雜,最後只剩下了一種,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一剎那,一股恢宏浩大的劍意,自莊無道意念內油然而生,卷裹著莊無道所有的神念,精血,還有輕雲劍透體而來的熱流,加上他最近對劍術的感悟,一起衝入這靈竅之內。

    獨特的真元迴圈,在靈竅中瞬間生成,融合著這劍意,形成了一個奇異至極的符文。

    到了此處時,莊無道體內的變故,卻依然未曾休止,這道熱流繼續在胸腹間沖湧延伸,而後竟直指『大裂石』掌所在那處靈竅。

    竟將兩處偽靈竅,強行貫通,裡面的真元氣流,也彼此間交合纏繞,分隔兩處,卻能迴圈一體。

 「這是,連脈通竅?陰陽大悲劍意,怎麼可能…」

    雲兒發出了一聲不敢置信的驚咦,莊無道卻根本無暇去理會,此時的他,已被全身上下傳來的痛感,完全淹沒。

    心神之內,似被強行擠入了一座大山,疼痛難受,而體內經絡,則全是洶湧如潮,暴走四溢的真元,似火山爆發,渾身骨骼,則在磅礴元力衝擊之下,不斷的碎裂,又不斷的復原。

    莊無道這一刻,卻是恨不得自己還身在那讓人迷失沉醉的美妙感覺之中,哪怕就此被阿鼻平等王攝了魂魄,也比現在要好。

    好在這過程,來的快,去的也快,僅僅半刻,當莊無道漸漸適應時,體內的痛楚就又逐漸消退,只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

    莊無道大口的喘息,心有餘悸,有雲兒幫助,身軀上下都漸次平靜,然而意識神念,卻一時無法恢復過來,肌肉依舊抽搐不止。

    「這又是怎麼回事?」

    「是心魔幻力,那十頭妖獸怨念反噬祭主,劍主本來只需在吸收魔血後,將十頭妖獸的怨魂,在意念中一一斬殺就可煉化,阿鼻平等王卻動了手腳,化成心魔幻力,在劍主神識內,以神通演化出色獄世界,這次算是被他擺了一道!」

    莊無道面色蒼白,不敢想像,若是自己沒從那色獄世界中掙扎出來,會是何等樣的下場。

    一身精血元魂,被這位冥主吸噬?又或者為這平等王操控,成為其傀儡血僕,不得自由?

    世人都說魔道諸般法門,都詭異危險,還真是不假,就如這血祭之術,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復。

    不過雲兒接下來的話,卻又令莊無道不自禁的一喜:「不過阿鼻平等王既以公平自詡,信奉萬靈萬物平等之道,也不會自毀名聲,既然在這三滴魔血中設下了陷阱,那也必定會留下足夠的好處補償,必定遠超平常血祭的效果。」

    莊無道內視身軀,意查諸脈,僅僅片刻,就已心中震動:「煉氣境七重樓?」

    體內的真元積累,已經超出了血祭之前至少三成,渾身經絡,也更寬闊,而肉身骨骼,也都似強化了不少,無論哪一方面,都是到了練氣境七重樓的層次,甚至接近到了八重樓。

    僅僅一次血祭而已,就提升了兩個小境界的修為!

    關鍵是他雖修為暴增,然而對真元的掌控程度,並不比血祭前差上多少,反而有所強化。

    這就不知到底是那三滴魔血內的異能,還是那陰陽大悲賦的功效。

    「魔道法門,入門時的進境一般都遠超正道修士,而血祭引魔之術,又是其中最快最便捷的一種,只需能尋一個足夠大方的魔主,祭品又豐厚足夠,一步登天,都有可能,我就曾聽說過,有人在長輩持下,一舉獻祭萬名金丹修士,一步踏入元神境的,自然其中兇險,也是諸法之最!」

    莊無道沒去理會劍靈,最在意的其實還是靈竅,與那式新的玄術神通。

    之前就已模糊感覺,自己靈竅已開,神通也順利聚結,就是不知詳情如何。

    當莊無道的意念聚絲,往那邊探查過去,卻頓時訝然睜目。

    「怎會?」

    確實是他預想中的『拔劍術』,卻另有一股恢宏劍意,直沖入到了心神之間。

    莫名的,就使他差點悲愴掉淚。

    這也還罷了,最使人驚奇的,是那兩個偽靈竅內,赫然多出了一個被強行打通的『橋樑』,兩處靈竅內的真元靈種,既彼此獨立,又相互交纏。

    「這是劍意!劍主的運氣,我真不知該如何評價才好,你這是機緣巧合,將一絲陰陽大悲劍意,融入到這式拔劍術中。」

    雲兒聲音異樣,為莊無道解著惑:「至於這兩處連通的靈竅,也就是所謂的『連脈通竅』之法,我也不知,劍主是是到底如何辦到,然而從此以後,這兩門玄術神通,卻可結合一體,同時施展!」

    莊無道怔了一怔,陰陽大悲劍意?

    是因自己,無意識的讀出那句『不思量,自難忘』時的感悟嗎?

    那麼這連脈通竅?又是怎麼回事?

    他對此倒不怎麼在意,對於自己到底是怎麼完成連脈通竅的過程,也同樣是一頭霧水,茫然不知。

    可既然劍靈那裡,本就掌握著高明『連脈通竅』之術,那也就無需對次的機緣巧合,刻意求解。

    「那我這門拔劍術,到底是何等層次的玄術神通?」

    「既然融入了陰陽大悲劍意,又豈同尋常?這式拔劍術,乃是三品超凡!」

    就在莊無道稍稍失望時,雲兒又增了一句:「位階還在劍主本命神通『牛魔亂舞』之上,若劍意加持,則可抗衡二品神通。」

    莊無道『嘶』了一聲,在練氣境界,三品超凡級的玄術神通,極其少見,然而也不是沒有,可這偽玄術,品階更凌駕於三品超凡級的本命神通之上,基本是絕跡,隨後又問道:「那麼若與大裂石一起使用,又是什麼品階?」

    「劍力激增,以『拔劍術』附加大裂石之力,以陰陽大悲劍意加持,這門玄術,當是二品聖靈!練氣境界,絕無僅有!」

    莊無道一陣呆滯,而便連劍靈雲兒自己,也不曾察覺自己言語中那激蕩起伏之意。

    而此時在輕雲劍內,一個莊無道絕不曾發覺過的小小空間內,一位宮裝少女,也正茫然而立。

    清麗脫俗的俏臉上,此時全是愣怔之色。

    「他怎會想到,以『天地陰陽大悲賦』來煉化?練氣境界的神通,又怎會融入陰陽大悲劍意?難道說,這就是天生戰魂?天下間十大戰體,十大魂身…」

    良久之後,少女悠悠一嘆,目望向某處,正是莊無道體內,新開闢出來的那處偽靈竅。

    莊無道不曾察覺,少女卻能看得清楚,自己一部分本源之力,已經融入到了莊無道的精血靈竅之內。

    不是來自於輕雲劍,而是來自於她…

    「生死相繫嗎?再不能擺脫,也不知對他對我,到底是福是禍。」

    少女默然又看向自己的雙手,眼神更是迷茫痛苦。

    「我到底是誰?真是輕雲劍靈?為何會有許多事,想不起來?為何那些情景,會如此真實?」

    ※ ※ ※ ※

    莊無道也沒為自己的『拔劍術』與『連脈通竅』驚怔太久,片刻之後就已鎮壓住了心緒。

    對於二品聖靈級的玄術神通,其實沒什麼概念,比之三品超凡,到底強多少,又強在哪裡,都需得施展過一兩次之後,才能知曉,那時再錯愕震驚不遲。

    此時這洞府之內,已是一片狼藉,莊無道開始收拾手尾,首先以石明精焰,把那十頭乾枯獸屍全數石化,還有地上的血跡與破碎的蘊元石粉,而後擊成粉塵。

    又召來了千隻星火神碟,將洞穴中參與的冥力魔氣,都全數淨化,不留半分血祭的痕跡。

    只是當莊無道施展真元時,卻發現那本來土黃色的氣元內,卻夾雜著些許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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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再回越城

    那些黑氣,就彷彿是從河底挖出的黑泥在翻滾,污濁不堪,仔細分辨,更可見其中夾含著些許血光。

    莊無道也眉頭深皺,眼現憂愁之色。

    「輕雲,這又是怎麼回事?」

    如此情景,任何人看了,都會知曉他使用了魔道法門,他還怎麼拜入離塵宗?

    一剎那,莊無道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不過心內也沒怎麼焦躁,劍靈明知如此,卻仍指點他行血祭之術,想來也是有解決之法。

    這次卻是他自己太操切,事前沒詢問清楚。

    「魔氣染化,是阿鼻平等王在三滴魔血中的的遺留,血祭之術得來的修為,本就雜質甚多,又夾含這些妖獸臨死前的念頭怨恨,劍主如今的天地陰陽大悲賦第一訣,已經完成近半,日日以音訣洗練,大約兩個多月就可煉化。」

    明顯知曉莊無道意不在此,雲兒的語氣頓了一頓:「至於現在,劍主不是修了一門斂息術?」

    「斂息術?」

    莊無道挑了挑眉,只覺是荒唐。

    斂息術,最多能助他收斂真元罡氣,隱藏自身修為境界,又怎可能掩藏得住,自己這真元中的殘餘魔氣?

    然而下一瞬,就有幾句靈訣,印入到了他心念間,殘缺不全,無頭無尾。

    莊無道卻心中微動,將這幾句口訣,嵌入到了斂息術中施展,而後就見那真元內的黑氣血霧,果然漸漸消失,不見了蹤影。

    卻不是遮掩了起來,而是收入到了體內某處聚結。

    「這是陰陽二化分息法,將體內元氣陰陽分化,可分離魔氣血煞,只需藏在體中竅穴,配合斂息術,就不懼他人查知,不過劍主日後,卻需在這門斂息術上,下些功夫。」

    雲兒的語氣鄭重其事道:「這次是阿鼻平等王留下的魔血較為純淨,已無限接近天地元靈,所以才能輕易遮掩,日後就沒這麼容易…」

    莊無道又試著施展了幾次拳法,發覺自己若不用『陰陽二化分息法』,渾身真元,可相當於練氣七重樓。

    而使用斂息術之後,修為卻被大幅限制,只有相當於練氣境六重樓的境界。

    不過也無妨,自己的修為,到底還是大幅度提升了,肉身也強化了不少,六、七這兩重樓境界間的差距,其實也不是太大。

    何況借助天地陰陽大悲賦,只需兩個月,自己就可純化真元,比之按部就班的修行,不知快了多少。

    怪不得許多人,明知魔道功法有各種缺陷兇險,依然是趨之若鶩,每年踏入魔道的修士,比之那些正道大派收下的弟子還要多上許多。

    「接近天地元靈?那麼這些魔血,對你可有用?」

    「有倒是有,不過使用後隱患極大,甚至這輕雲劍,都可能為那為冥主所奪,還是不用為妙,劍雖有靈,卻非天地自然而生,比不得劍主。」

    「原來如此!」

    莊無道聽出雲兒語氣是平淡,其實卻再堅定不過,也就付諸一笑。

    洞府之內,已經差不多清理乾淨,莊無道稍稍適應了一番,這暴增的修為,感覺無甚大礙之後,才將那祭壇取回,這東西經歷一次血祭之後,愈發的陰森詭異,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血光,尤其是那神像,彷彿是活物一般。

    然而當兩片扇葉合攏之後,就什麼都看不出來,沒半點邪祟,依然是那面『磁元靈盾』,土黃色靈光籠罩,盾面光滑,輝煌耀眼,只較之血祭之前,稍稍有了些變化。

    「似乎品質提升了些許,不對,這是十重法禁!也是因血祭之術?」

    這次無需提點,莊無道就已知這面磁元靈盾品質的提升,是那位阿鼻平等王的回饋之一。

    至於這法禁的增加,卻應是劍靈預先佈置的手段,不能不驚嘆,這件磁元靈盾的奇妙,閉合之後,就是再純正不過的靈器,而一旦打開,卻又是貨真價實的魔具,他見識有限,也不知雲兒是到底怎麼煉製出來,裡面的陣紋,也完全不懂。

    莊無道之前雖在夏侯家敲詐了數萬金票,然而為準備這次血祭,卻又再次揮霍一空,依然是沒有乾坤鐲之類的法器。

    只能用自己的自製的一個布套,將半人高的磁元靈盾套住,與輕雲劍一起,背在了自己身後,略有些沉贅,卻也等於在背後,多了一層防護。

    莊無道的面色,也漸漸凝重了起來,取出了一枚千里遁影符。

    萬事俱備,就不知到此時回越城,是否還來得及?

    之前刻意壓制下的焦躁、不安,瞬間如打開的閥門,洶湧而上。

    ※ ※ ※ ※

    吳京距離越城大約兩千三百里地,而一枚千里遁影符,可在一刻之內,借助萬物之影,穿梭千里之距。

    這是二階下品的靈符,每一枚都價值千兩黃金,整個吳京修行界珍藏的數量,也不超出二十張。

    莊無道卻毫無心疼之意,只大約兩刻鐘後,就已經出現在越城之外,也顧不得施展這超遠端遁法之後,頭暈目眩的後遺症,莊無道緊接著又在野外密林中,急速奔行。

    這是越城附近,最危險的地帶,好在他修為大幅提升,如今只放出些許氣息,就可令那入階妖獸,遠遠避開,一路之上,倒未遇什麼兇險。

    只用了兩個多時辰,在日落月升之時,莊無道就再次看到越城的城牆。

    幾乎是以橫衝直撞的方式,莊無道直奔城北,然而當抵達劍衣堂的堂口大院時,卻只見此處門口,是門庭冷清,一人也無。

    而踏入院門之後,裡面也同樣是人去樓空,整個庭院,只聽風吹草動的沙沙聲響,寂靜的可怕。

    莊無道一顆心,立時沉到了谷底,寒意直入骨髓。

    好快!真的好快!那沈林,這就已對劍衣堂動手?

    自己除了血祭之外,沒浪費哪怕半點時間,卻依然還是晚到了一步…

    「這裡沒有戰鬥過的痕跡,所有門窗傢俱,幾乎完好無損,那些巨弩,也撤走了!」

    雲兒在他心念之內,小聲提醒著,莊無道也立時心神一振,醒悟過來。

    確實,哪怕是沈林與那幾個練氣境後期的修士一起出手,在這高達兩百多人的劍衣堂,也不可能半點痕跡都未留下。

    而那些院牆上的八牛與十牛巨弩,大多都是從北堂家借來,對沈林等人無用,其他人也未必有膽量移走。

    然而眼前情形,依舊是使人懸心。

    邁入正殿,這聚義廳內依然是空空落落,然而兩旁的檀木椅,依舊是整整齊齊的擺放著。

    就只殿內正中央處,那太師椅旁的茶几上,擺著一張信箋。

    “沈烈少主親啟…”

    莊無道瞳孔一縮,擒龍勁一個招手,就將此物取在了手中,打開之後,只大略看了一眼,臉色就已蒼白如紙。

    “沈林斗膽,擅作主張,已將少主好友至交,請至城外溪靈谷小住,少主之友,亦我沈家之友,沈林絕不慢待,然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後面的字跡,卻是沒心思繼續看下去,莊無道一個握拳,手中的信箋,已經撕成了粉碎!

    哪怕他一向自詡冷靜自持,此時也不免身軀發抖,怒念戾氣直沖腦仁。

    再思及半日之前,吳京道館內,沈林的得意張狂,自己的絕望無助,愈發的難以控遏,雙目赤紅一片。

    自他懂事以來,這十年之中,從無有一人能似沈林這般,使他殺意如此之盛!

    卻也並不後悔自己,晚到一步,不經這次血祭阿鼻平等,自己即便回來,怕也是無能為力。

    好一個忠心耿耿的老奴!好一個絕不慢待!好一個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莊無道是放聲大笑,震盪屋宇,使屋頂橫樑上的灰塵簌簌而落。

    直到身後,傳來了一聲驚咦:「無道,你怎回來了?」

    聲音熟悉之至,莊無道愣了愣,笑聲驟止,不敢置信的回過了頭,然而就見秦鋒,穿著一身夜行衣,好生生的站在了身後。

    「秦鋒?你怎沒事?王五馬原他們,都到哪去了?」

    看秦鋒上下,確實是毫髮無傷,只打扮古怪了些,身上的夜行衣,也似乎是件靈器,可遮掩氣機。

    「我自然沒事!」

    秦鋒皺起了眉頭,旋即有隱有所悟:「是沈林那老狗尋來了?果然如此!」

    轉而就輕笑出聲:「兄弟們應該都沒事,都已到了千里之外,誰都難尋到,城裡就我一人留下,送你上那艘飛舟的時候就覺不對,又猜沈林那傢伙既然到了,就定沒好事,他若不能阻你入離塵宗也就罷了,若是不成,多半要拿我們這些人出氣要脅,古月家那邊,最好也是防著一手,在你走後,我就暫時散了劍衣堂,不過到夜間又放心不下,過來看看。」

    又眼含異色的看著莊無道:「看你的情形,難道是被離塵宗趕了出來?不對,若真如此,無道也不會這麼急著趕回,以你的性情,若被離塵宗逐出,多半要被沈林那傢伙逼得自我了斷,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林寒已經坐船趕去了吳京,就怕你一時想不開,做出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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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城外溪靈

    莊無道苦笑,還真是被秦鋒猜對了,仔細想想,秦鋒這傢伙睿智如妖,奸猾如鬼,又豈會輕易被人算計擒住?哪裡是需要他擔心的?

    旋即又心中一驚:「千里之外?怎麼會都到千里之外?」

    「自然是不準備在越城待了!玉涴街這片基業,我已全部打包賣給了古月家,拿了足足一萬二千兩金票,自從古月明在你拳下大敗虧輸,古月家就在愁怎麼重振聲勢,所以捨得出血,錢都給兄弟們分了,王五薛智,都另有出路,不用管他們,馬原他們,則會隨我南下,有這一群兄弟在,何處不能打拼出一番事業?」

    秦鋒爽朗一笑,也不等莊無道說話,就肅容道:「無道你心還是太軟,太顧念情義,只要劍衣堂和我們這群兄弟還在越城,還在沈家的眼皮底下,就永遠是你的弱點,足以致命,無道你也永遠鬥不過沈家,鬥過那位太平重陽!你我這十年來同生共死,患難與共,我秦鋒又豈能不知你的抱負?又豈能甘願,最後成了你的拖累?所以無道你也不用勸,以你之智,當知越城這片基業,放棄了才是最好。」

    莊無道啞然無言,心潮起伏,張口欲言,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鋒卻拍著莊無道的肩,口裡打了個哈哈道:「我說的是這麼大義凜然,其實是不願做你與沈家間的炮灰,也不打算介入你們父子間的糾葛,我這一生,只求能夠平平安安,榮華富貴,最好是能死在錢堆裡,似這等兇險之事,還是避而遠之為好,無道,據說元神修士,有五六百年壽元,到我老死的時候,記得來看我。」

    一番話,說得慷慨大氣,莊無道卻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

    「沒有了我們這些累贅牽掛,你也無需再顧忌,以後心硬一些,能做到絕情絕義最好,那些修士雖高高在上,然而修行界內,卻遠比我們這條玉涴街還要更污濁不堪,人心難測,以後莫要輕信別人,也別輕易就付出真心,法侶財地,侶為第二,要善於擇友。」

    莊無道本來被說得滿腔熱血,心緒激蕩,只覺兄弟間肝膽相照,情同手足,莫過於此,然而這時間一長,就又漸漸冷靜了下來,感覺不對勁,不禁冷眼斜視:「這劍衣堂棄了就棄了,也沒什麼,又不是以後都不見面,生死離別了,你唧唧歪歪說這麼多作甚?」

    秦鋒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如今想要逗你掉兩滴眼淚,可真難!記得你小時候,可愛哭鼻子。」

    莊無道面上是惱羞成怒,心中卻仍是一陣傷感難受,岔開了話題道:「離開越城,未必能甩脫沈家,當初我母親…」

    「你母親是一介婦人,身無分文,手無縛雞之力,惜姨她一個大家小姐,又怎知如何擺脫跟梢眼線?」

    秦鋒冷然一哂,淡淡道:「我秦鋒要想隱藏住形跡,便是北堂蒼絕那樣的人物也難尋到,又何況是在越城中,根基薄弱的沈林?此時的沈家,也沒把你我放在眼中,不曾認真,這也是唯一能擺脫他們的機會,東南之地,更是離塵宗的底牌,太平道勢力雖強,手卻還伸不到這邊來。」

    「道理是不錯,可還需小心為上!」

    莊無道心中卻放鬆下來,知曉秦鋒之言不假,旋即又想起了什麼,疑惑的看著手中的紙片碎屑。

    「沈林說他已將我至交好友,請到了城外七十里的溪靈谷,可既然你們都沒事,那他抓去的,到底是誰?」

    難道說,這其實是為詐他不成?

    秦鋒也皺起了眉頭,陷入凝思,而後遲疑著道:「馬原他們,此時都已安然到了千里之外,沈林即便要尋,也需花上不少功夫,難道說,是顏君?」

    記得那日酒宴,沈林闖入之時,顏君也同樣在場。

    莊無道也同樣是想到了顏君,尋不到秦鋒等人,沈林也只能朝顏君下手。

    此事極易證實,只需前去巡城都尉衙門,顏君家中一觀究竟就可。

  秦鋒卻悠然道:「你已是離塵弟子,他們不方便在城中對你下手,溪靈谷那裡,定然是個陷阱,不過若是顏君,那也就無妨,不用去管他,顏君是吳京道館,早已圈定好的內門弟子,這些年雖沒跟你我透露過,我卻知他在離塵宗內,連師尊都已尋好了,身份與尋常的離塵外門弟子不同,沈林真敢殺他,那就等於是一巴掌摔在離塵宗的臉上,最好的辦法,是將此事告知吳京道館,無論是李崇貞,還是那位風玄真人,都責無旁貸,豈能容他如此放肆?更何況這越城周圍,還有十幾位金丹,一位元神真人,沈林他是不想活了…」

    莊無道搖了搖頭,仍是步向了門外,知曉秦鋒這人,除了最早幾年一起在越城拼搏打天下的兄弟,其實對誰的性命都不在乎,也包括了王五薛智,手下人誰都可以犧牲,誰都可以作為棋子,若非這傢伙沒有太大野心,那就是真正的梟雄心性!

    顏君對他們並無多少情義,交往只是利用居多,這點他不是不知,東船巷之戰,更有袖手旁觀,甚至出賣的嫌疑。

    然而這些年若無顏君,他們在越城又豈能有立足之地?

    他莊無道,絕非是忘恩負義之輩,通知吳京道館雖然簡單,卻未必就定能保住顏君性命。

    更何況那沈林,他是真的很想很想,想要親手摘下此人的人頭!

    這溪靈谷之約,又豈能不親往一赴?

    ※ ※ ※ ※

    越城七十里外,溪靈穀中,狹小的山谷之內,鬱鬱蔥蔥,數丈高的老樹盤根錯節,垂藤掛柳,麗鳥棲巢,晨霧漫起,凝露成晶,從天空瀉下來的陽光襯的谷中宛如仙境,谷中央是一泊方圓百丈的小湖,有山澗留經,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

    而就在湖岸旁的草地中,點綴著一排精緻的木屋,在這景致絕美的山谷內,毫不顯突兀。

    越城周圍數百里地域,都無村鎮存在,這是因每月一次的獸潮,所以城外之人,都需躲入越城內,依靠高大的城牆抵禦妖獸。

    然而平時那些礦奴,都是聚居在各處礦藏附近,直到獸潮來臨之前幾天,才會返回越城。

    而那些豪門大族,在城外也有不少莊園林院,用於消遣賞觀,溪靈谷,就是這樣的所在。

    本是太守府內的產業,這時卻另有人使用。

    沈林陰沉著臉,望著眼前的湖泊,明顯是心緒不佳,雙手緊握,青筋爆起。

    本是十拿九穩之事,也已基本如願,卻臨到最後出了變故,換成是任何一人,都會如他這般。

    此刻在他身旁還有著數人,皆是修士打扮,或立或坐,都神情不虞,而顏君此刻,赫然是雙眼緊閉,昏迷不醒的躺在這諸人之間。

    湖旁的沉寂,也直到一隻信鴿,從谷口處飛掠而至,落在一位青衫道人的肩上,才終於打破。

    然而當沈林滿懷期冀的望去,眼神卻更是失望。

    那青衫道人只過了片刻,就已凝眉開口:「還是找不到人,雇傭了城內好幾家勢力,都尋不到他們蹤影,只知劍衣堂會首秦鋒,一日前已經將玉涴街所有一切,都轉讓給了雷龍幫,而堂內大半幫眾都已散了,各自領了二三百兩紋銀,然而劍衣堂的核心,卻一個都不見,不止是尋不到人,便連他們是怎麼出的城也不知曉,四面城門的駐軍都沒見可疑之人,松江河上,更不知他們是乘哪條船離開的越城。」

    「換而言之,也就是短時間內,我們尋不到人?」

    諸人中,一位紅臉大漢忍不住寒聲譏諷:「人是從你虛極眼皮底下溜走,難道事前就沒察覺不對?這時動用了如此多的人力,便連一絲蛛絲馬跡也尋不到,當真是無能之至!不知這次回去之後,你要怎樣向主人主母他二人交代?」

    青衫道人並不反駁,面色難看之至。

    沈林卻出言冷斥道:「鄒德你住口!那秦鋒素來奸猾,又是越城的地頭蛇,突然棄家而走,你我誰能料到?別說是虛極,換成你我,一樣如此。」

    那名喚鄒德的黃臉大漢一聲輕哼,不再說話。

    「我觀那些人,事前都不曾有半分異樣,家什與隨身之物,大半都未帶走,多半是倉促離去,不過這秦鋒,應該也是早就經營好了一條退路,此時此刻,除非是請在越城松江都樹大根深的古月家與北堂家出面,才可能有辦法尋到他們蹤跡,然而這幾家,既知烈少爺已被選為節法真人弟子,多半不會輕易出手相助。」

    沈林看向那說話之人,是一位同樣青衫打扮的文士,名喚薑穎,也同樣是沈家的供奉之一,此時這位,正若有所思的望著地下躺著的顏君。

    「就不知這一個顏君,能否引他過來?吳京那邊的人,都說尋不到烈少爺的人,就不知留在劍衣堂的那封信,是否能落到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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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一章 不要任性

    「單只這一個顏君,能否引他過來?吳京那邊的人,都說尋不到烈少爺的人,就不知留在劍衣堂的那封信,是否能落到他的手中?」

    沈林的神情,是愈發的不虞陰冷,即便是被司空宏從吳京道館逐出,他也未太過慌張。

    只因知曉,自己還有足夠的底牌可使,然而事到此刻,才發現有無數的紕漏。

    秦鋒一群人不見了蹤影,而在吳京,也找不到莊無道的人,除了知曉莊無道,在夏侯家出現過一次,又揮金如土,買下十隻一階妖獸之外,就再不曾有消息,據說是在吳京城外租下了一間洞府,然而外有陣旗遮護,想要傳個信都難。

    「顏君失蹤之事,離塵宗最多半日就可查知,至於那封信,也遲早落到烈少爺手中,吳京道館的『道試』在即,烈少爺總不可能一直都不現身,也沒必要讓他到溪靈谷來,只要他知道顏君在我們手中就可。」

    鄒德磨著牙,口裡咯咯作響,顯是已恨惱到極致了:「不過只憑這顏君一人,要想讓他自己放棄節法真人真傳弟子的身份,甘願退出離塵宗,怕是份量有些不夠!其實要我說,根本就無需管他!五品靈根,比之你我都不如,即便是元神真人弟子,那又如何?此子一生,頂多到築基境界,在離塵宗難道還能翻天?那個賤人,也真可惱!主人哪點對不起她?吃穿不愁,坐享尊榮,在大周享福豈不是極好?偏要跑到越城來,自甘下賤,母子兩人,都是賤骨頭!或者是直接擒下帶走,哪裡需要費這麼多功夫?吃力不討好。」

    「你這句話,可莫讓主人聽見,他們母子,是主人的心劫,也是唯一心魔所在,豈能容他落入離塵宗之手?主人已凝丹在即,丹劫就在近日,讓沈烈心甘情願,回到北方,是主母她的親口交代!沈林他也是想讓烈少爺徹底絕望,才花這麼些心思,此子性烈,就這麼擒他回去,怕是有機會就要自我了斷,愈發使主人難受,烈少爺的性命,絕不能毀在你我手中,之前那費修神與古月家,本是最好的機會,可惜這二人太也無…」

    似乎自知失言,虛極語音微頓,搖著頭感嘆:「此子已把主人恨入骨髓,怕不會是個老實的,即便主人不懼心魔丹劫,沈烈靈根暗弱,然而待得他日,主人執掌太平,威臨天下時,難道要讓那天下諸宗,看主人他們父子相殘的笑話?」

    「此言倒是不錯!然而你我幾人,如今只有五日時間,五日之後,吳京道館的道試開始,那時烈少爺的姓名,便要正式錄入離塵名冊,有離塵宗庇護,我等就再無奈其何。」

    姜穎神色無奈:「我更擔心,擒了這顏君之後,會激怒了離塵宗。」

    「離塵宗與移山宗對峙,此時哪有餘力他顧?不過是一外門弟子而已,那些金丹誰會在意?金丹之外,無論是那李崇貞,還是風玄,只怕都樂見沈烈出事,退出離塵。」

    「然而若有萬一呢?那些金丹修士,即便隨手一擊,你我都受不了,而此時越城附近,除了那些金丹,築基修士,同樣不少!」

    「這顏君怕是沒用,反而招災惹禍,終究還是需尋秦鋒等人的下落。」

    「都給我住嘴!」

    沈林再一聲呵斥,打斷了諸人言語,沉吟遲疑了足足半刻,而後果決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再等一日,若還是沒有消息,那就一起撤走,至於這顏君的性命,也不用留了。」

    功敗垂成,即便是最後只能從越城灰溜溜的退走,他也不願讓那莊無道好過!

    卻忽的心有感應,察覺到遠處一道灼熱視線正往這邊,沈林訝然回望,而後就見不遠的小山嶺上,一個少年正卓立在山頂處,居高臨下往這邊俯視。

    那身形容貌,皆是熟悉之至,沈林怔了怔,而後唇角就不可自抑的挑起,滿臉輕鬆笑意。

    那是沈烈,也是莊無道…

    他不知此子,到底是如何從兩千里外趕來,劍衣堂那封信,預計最短也要一兩日,才可能落入到他的手中。

    然而此子既然來了,那就逃不出他的掌心!

    此時另一隻信鴿,也從穀外飛空而落,到了虛極的手中,後者亦是面現輕鬆之色:「城內的消息,說是發現了烈少爺的蹤跡,衝入劍衣堂之後不久,便恨極而笑…」

    沈林瞇起了眼,山巔上的莊無道,可不就是在笑嗎?

    這個孩子,果然是重情重義,真是個蠢貨!

    ※ ※ ※ ※

    沈林、虛極、姜穎、鄒德…

    莊無道居高臨下,俯視著穀內,眼中蘊藏的冷意,比之萬古不化的寒冰,還要更勝幾分。

    「這幾人,雲兒你可有把握?」

    「雲兒看不到,距離千丈之外,非我靈識能及。」

    雲兒的語聲,又轉為勸誡:「只感覺到劍主,殺意極盛!劍主才經血祭,最好是能平復心境,靜心為上,以免入魔。」

    莊無道不禁搖頭,倒是忘了,他的輕雲劍靈,只能以靈識來感應外界。

    而此處距離谷內,已超出千丈之距。

    至於他為何殺意極盛,沈林就在眼前,他又豈能不動殺念?又豈能靜心?

    甚至可清晰感覺,植入自己元神中的那枚魔種,正在發芽,黑色的枝椏,在意念內四處蔓延。

    然而只需今日斬了此人,自然能念頭通達,平心靜氣,不愁《魔念煉神大法》的反噬。

    而此時輕雲雖是『看』不到,然而也不是沒有解決之法。

    「這樣你可能看到?」

    說話之時,幾枚星火神蝶,陸續從他衣袖內翩然飛出,其中一隻依附於輕雲劍的劍柄之上,而其餘八隻火蝶,則呈扇形張開,到了幾百丈外。

    雲兒也『唔』了一聲,欣喜道:「此法不錯,能夠借這些火蝶仲介,延展靈識,就是這四人嗎?我之前聽那沈林,稱您數次少主,為何態度卻如此不恭?屢次逼迫,劍主也視此人為仇?」

    「惡奴欺主而已,他也不算我家奴僕,其中緣由,日後再與你說。」

    莊無道輕吐了口氣,強壓制住胸中的怨恨,眼神漸滿復清明,踱步往山下行去。

    這沈林,確實不是沈家之人,當年母親離開北方,到越城落足之後,沈家的家業,就已被沈玨再次接手。

    那位重陽子一意修行,無心俗事,只好將一應家事,都委託於家中的奴僕。

    沈家並無什麼傑出人物,不過重陽現在的道侶,那位靈淑仙子的母族,卻是北方首屈一指的修行世家,僅僅借給丈夫幾個家奴供奉,就使沈家家業,在短短十年間翻了數倍。

    而沈林正是其中最出挑的一位,更被委以重任,從幾年前他母親還在世時開始,幾乎每年沈林都會到越城一趟,身邊隨從,偶爾是是虛極,偶爾是姜穎,偶爾是鄒德。

    名義上是為看望,順便向『主母』稟告家中收入,然而私底下的何目的,卻是不可告人。

    這些年使盡了各種手段,也讓他們母子吃盡了苦頭,然而在今日之前,卻從不敢如此過份,肆無忌憚!

    而沈林這次帶來的幾個練氣境後期修士,也果然就是這幾人!

    自然除這四人之外,還有五、六個練氣境中期的修者,莊無道卻並不放在心上。

    雲兒聲音窒了窒,果然就再不問緣由。

    「練氣境後期,所修功法,都不超四品極絕,即便身懷異寶,掩藏了實力,雲兒也可輕鬆斬殺,劍主的『拔劍術』,是二品聖靈級的神通,在練氣境界,絕無僅有,也無人能敵,這些人,都並無抗衡的資格,斬之不難,甚至無需半刻。」

    「如此甚好!」

    莊無道已走下了山峰,到了山谷之中,以他的修為,也不可能毫無聲息的靠近幾個練氣境修士,又被沈林早早察覺,所以乾脆是慢條斯理,一路步行,直到湖畔之旁,才略略加快了速度。

    此時不止是沈林四人,其餘聚在此間的修士,也都紛紛察覺,也不用沈林吩咐,就四下散開,有意無意,繞往谷口處,仿似一張網,堵住了莊無道的退路。

    那沈林則似笑非笑,待得莊無道走近之後,才慢條斯理道:「烈少爺趕至此間,莫非是已改了心意,隨老奴返回北地?主人主母,對你可都想念得很。」

    莊無道默然不言,依然是閒庭信步一般,到五十步時,就任由身後輕雲劍傳來的熱流,流湧全身。

    虛極皺了皺眉,而後就啞然失笑,隨手一劍,插在了顏君的腿上。

    沈林也對莊無道『呵呵』的笑著:「你那兄弟秦鋒,倒是個聰明人,知曉從越城一走了之,然而也蠢不可及,真以為他能安然脫身不成?最多十天半月,還是要落入我沈林掌心,少主你不知道,這些天我一想及主人他若知曉你拜入離塵門下,不知會有多傷心,老奴就是心痛不安,日日輾轉難眠,真要到那時,老奴只怕也就顧不得情面了,多半要不擇手段,還望少主,不要任性,免得連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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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二章 實在太弱

    沈林也對莊無道『呵呵』的笑著:「你那兄弟秦鋒,倒是個聰明人,知曉從越城一走了之,然而也蠢不可及,真以為他能安然脫身不成?最多十天半月,還是要落入我沈林掌心,少主你不知道,這些天我一想及主人他若知曉你拜入離塵門下,不知會有多傷心,老奴就是心痛不安,日日輾轉難眠,真要到那時,老奴只怕也就顧不得情面了,多半要不擇手段,還望少主,不要任性,免得連累他人。」

    顏君直到這時才迷迷糊糊的蘇醒,一聲痛哼,而後就滿臉的駭然驚懼之色,直到望見走來的莊無道,那絕望的眼神中,才透出了幾許生氣,開始彷彿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驚喜莫名。

    「無道!你小心…」

    話語吐出,顏君就又面色再變,身旁僅是練氣境後期的修士,就高達四位,莊無道又怎可能是對手?

    莊無道仿如未聞,看都沒看顏君一眼,也不去搭理沈林,眼裡血紅色殺意消退,目光清澈,整個人仿似變了個人一般,氣質清冷,身姿亦是飄逸出塵,而望向諸人的眼神,則如視螻蟻,似乎身前這十餘練氣境修士,都微不足道。

    那鄒德見狀,卻是萬分不爽,面含怒色:「你還真當自己是個少爺?一個上不得檯面的賤婢之子,不識抬舉,你跟他廢話做什麼?事已至此,就直接擒回去,讓主人他處置便是!」

    賤婢…

    莊無道只覺腦仁內一炸,一陣刺痛入骨,肺腑內的戾氣,幾乎破胸而出,依然不曾說話,只隨後一掌攝勁勃發,強行拉扯著顏君飛退。

    突兀之至,在場諸人還未反應,顏君整個人就已飛滑十丈,從虛極的身旁飛離。

    顏君本人卻沒有半分虎口逃生的驚喜,扯動傷口,面色反而更是青白。

    鄒德更是毫不在意的一哂,滿含譏諷:「還打算救人?少主若肯老老實實的跟我們回去,你這些親朋好友,自然可以無恙,若是不肯…那麼他就是下場!」

    也不見有何動作,地下無數泥沙拔地而起,聚千萬沙箭,同時往顏君攢刺而去!

    可就在顏君眼神絕望,那千萬沙箭,快要將他射成刺蝟之時,莊無道的腳步,也驀地加重。

    一股無形波動,蔓延了開來,掃蕩四方,使空中那些沙箭,立時碎散炸開。

    他修煉的牛魔元霸體的磁元之力,又兼修《天璿照世真經》,若論對土行靈力的操縱,練氣境界幾乎無出其右,此時身軀,又是由雲兒來操控,鄒德的這點小把戲,根本就是不足為道。

    「還敢還手?」

    鄒德眼現異色,猙獰冷笑:「真是如沈林之言,你是翅膀硬了!既然不識抬舉,那就給我跪下!」

    話落之時,莊無道便只覺身上的重量,驟然激增,全身骨骼哢哢作響,負力十倍,二十倍,三十倍,直到五十倍的激增,即便血祭之後,他已身有近七十牛的巨力,也覺難以承受,寸步難行。

    也不止是他,身周漂浮的煙塵沙粒,也被無形的巨力壓落,顏君同樣墜在了地上,渾身受巨壓所迫,也折斷了幾根骨骼,大腿上的血液,更汩汩飆射而出。

    玄術神通!

    莊無道一瞬間,就明白這是鄒德的神通術法,而且是與磁元地氣有關。

    他心中微沉,面上卻不受控制,流露出不以為然的輕蔑。

    「這是,上霄磁靈術?班門弄斧…」

    手捏著劍訣,隨手一拂袖,勾動著一重重磁元力量,腳下的地氣,也隨之動盪。

    竟是以一個手勢,就能瞬發術法,呼吸間就化解了這十丈周圍,五十倍驟增之重。

    而二十丈外,那鄒德的所立之地,則是轟的一聲震響,眾人反應過來時,就見之前還氣焰十足的鄒德,竟是憋紅著臉,半跪在地,即便渾身上下青筋暴起,也依然挺不直身軀。

    莊無道也同樣愣住:「這是什麼術法?」

    鄒德的這門神通,至少可入四品極絕,卻被雲兒輕輕鬆鬆的破解,更未使用任何一門玄術神通。

    「小斗轉星移術,天璿照世真經中就有記載,我記得半月前教過,少主沒有記下?可將磁元之力,小幅偏移,玄術神通固然是威力浩瀚強大,然而也並非都毫無弱點,比如這上霄磁靈術,一些微不足道的法術,也可破解,反制其身,所以劍主,玄術神通並非一切,法術千萬,妙用無盡,貴在活學活用。」

    雲兒在莊無道心念內解釋著,腳步卻未停止,隨手又是一個拂袖,頓時間水汽化冰,將嚴君的傷口凍住。

    而鄒德花了數息時間,依然未能站起身來,面上漲成了醬紫色,似是已暴怒到了極致,眼吐凶光,狠聲大罵:「狗雜種,你好大的膽子!我要宰了你,定要宰了你!賤人,賤種,還不給我散法…」

    「鄒德你住口!他畢竟我沈家少爺,主人的骨肉,身為奴僕,豈能口出惡言?」

    虛極看不下去,出聲訓斥,面色也是凝冷,一聲嘆息之後,同時間右掌一翻,一團五光十色的光華,飛空而起。

    「少主,虛極得罪了!日後到了主人面前,虛極自會請罪!」

    那卻是一絲絲五顏六色的絲線,半空中伸展的開來,宛如是一條條霓虹組成的大網,往莊無道的身周纏繞而去。

    莊無道也在同時一個響指,九隻星火神蝶,同時間一化二,二化四,轉眼間已是分化千隻,飛空而舞,借引周天星力,火焰更盛。

    迫得那些絲線,都無法靠近,只要與這些火蝶,稍有接觸,絲線就會化石蝶落。

    使虛極愣住,他這張千彩蛛絲網,可是九重法禁的靈器!卻居然連近身,都無法做到。

    頭一次開始正視眼前這負劍而行的少年,眼前這位沈家『少主』,似乎已不是他們幾人,能輕易拿下,再非當年的孤苦棄兒,可任意欺凌。

    「呵呵,一年不見,看來少主還真是長進了幾分!星火神蝶,據說在離塵學館大比之時,少主就已用過兩次,吾還是第一次得見。」

    姜穎將九口三尺長的玉質月鉤拋出,又同時手捏道引,臨空引出無數罡風彙聚,加持於月鉤上,一時間青芒閃爍,破空銳嘯之聲不覺,九道青光,同時斬擊而下。

    莊無道亦為之色變,九重法禁的靈氣,配合五品上乘級的玄術神通『青罡刃斬』,聲勢之大,甚至可與古月明,當日施展的『清風霽月』相提並論。

    而姜穎修為,更勝古月明數籌,這九口月鉤,威力也超出那清風霽月劍氣近乎五倍!

    雲兒卻仍不曾放在心上,將後面背著的磁元靈盾,往上一拋,張開一片半弧形的金黃光華,與他本體的磁元罡氣,連接一體,彷彿是一張黃色的巨傘,遮在了莊無道的頭頂。

    發出一連串的『咚咚』重響,卻是嚴實的把那九枚玉質月鉤,擋在頭頂三丈,反彈了回去。

    磁元靈盾是十重法禁的靈器,又經血祭強化,材質堅固,而莊無道主修的牛魔元霸體,更是二品聖靈級層次的絕頂功法,與這面磁元靈盾內含蘊的術法『磁元盾』,也最是契合,相得益彰,二者合一,更是堅固難破。

    哪怕這九口月鉤,加持『青罡刃斬』,也只使這面巨盾,稍稍動搖。

    後方的沈林,卻眼現狐疑之色,眼前的莊無道,腳步雖慢,卻是無比執著堅定的向他走來,即便救下了顏君之後,也無有絲毫退走逃離之意,讓人簡直摸不著頭腦,面色冷漠,神念卻又牢牢的將他鎖定。

    百思不得其解,沈林不禁又生出了一個荒唐不可思議的念頭,這莊無道的目標,莫非是他?想要將他沈林,斬殺在此?

    這一閃而過的想法,實在過於荒誕,沈林搖了搖頭,眼神更冷了數分:「少主看來是不情願束手,隨老奴回去了,然而主母之命,老奴卻亦不敢違抗,今日逼不得已,有所得罪處,還請少主見諒,三位,一起動手吧,布四象斬邪陣,莫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他右邊大袖一展,一面紫色的陣旗,就已隨聲飛空而出。

    那姜穎愣了愣,似乎感覺有些小題大做,卻仍是依言拋出了一面紅色的三角陣旗。

    那鄒德此刻,總算是掙扎著站起了身,眼內凶芒依然不退,當下就嘿然冷笑,幾乎毫不猶豫,也將一面綠色陣旗拋出。

    那虛極則又一聲嘆息:「何苦來哉?四象斬邪陣,沈兄又何需如此?」

    話雖如此,卻也同時把一面藍色陣旗祭出,四面陣旗飛空,立時以赤旗為核心,衍化出無數玄奧靈紋,延伸百丈後往下方罩落,正好是莊無道與顏君的上空。

    而眼見這旗陣,將要落下之時,莊無道的目中,卻透出『原來如此』的神色,手不知何時,已握著上輕雲劍的劍柄。

    「不錯的旗陣,這就是你等的恁持依仗?實在,太弱…」

    二品無雙,拔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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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三章 莫非白癡

    同一時間,在越城上空,大約七千丈的雲層之中,司空宏踏著雲霧,漫步而行,神情凝重,有些神思不屬。

    直到心有感應,司空宏抬起頭,而後就望見才分別不到半日的赤靈子,正立在遠處雲頭,似是在等他,面色陰冷,整個人的氣息,宛如萬古不化的寒冰。

    「今日吳京道館內那一齣,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司空宏笑了笑:「記得赤靈子師兄,今日負責的是鎮壓南面炎石城,此刻正是我離山宗與移山宗角力關鍵之時,若然那邊出了漏子,不知赤靈子該如何向三法真人交代?」

    「移山宗已如驚弓之鳥,此時給他們天作的膽子,也不敢繼續發難,炎石城位置無關緊要,即便被移山宗奪去,也是無妨,我赤靈子承擔得起。」

    赤靈子怫然不悅:「倒是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

    「炎石城,好歹是每年可出產上萬枚下品的炎石,拿來煉製火系靈器,可是絕佳材料,怎就無關緊要了…」

    感覺赤靈子的氣息,越來越冷,似乎忍耐到極致,司空宏果斷住口:「其實我也要問問,吳京道館內到底是怎麼回事?」

    「風玄與崇貞一力促成,詳情我亦不知,只知曉那莊無道心懷仇怨,日後必與其父為敵,或有一日為我離塵,引來災禍。」

    「災禍?那麼離塵宗的門規戒律,在你赤靈子的眼中,也就無關緊要了可對?」

    淡淡的一句,卻使赤靈子語音一窒;「你知我無可奈何,不得不如此!」

    「既然是無可奈何,不得不如此…」

    司空宏搖頭,神態灑脫:「那麼赤靈師兄,又何需問我其中的緣由詳細?」

    赤靈子強忍著怒氣:「你就不知,宣靈山此刻聲勢雖盛,其實已危如累卵,大勢將傾?元神真人坐鎮,一門九金丹,然而節法真人坐化之後,宣靈山何以為繼?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這唯一一個秘傳弟子的名額,卻偏給了一個靈根五品的廢物!這豈非是自取衰亡?」

    司空宏不禁失笑:「我離塵宗內,不知多少人,都恨不得我宣靈山早日衰落,要我們好看,你倒好,身為皇極峰金丹長老,不思落井下石,反而是憂心忡忡,這叫什麼?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監?」

    「離塵宗二山七峰,本就是一體,同氣連枝,宣靈山衰落,絕非是我宗幸事。」

    赤靈子冷哼著道:「若非擔憂節法師伯身故之後,宗派內諸峰之爭失衡,你以為,誰會在乎你們宣靈山的死活?」

    「這倒也是!只是可惜,這莊無道為何會被師尊收錄,我也是蒙在鼓裡,不知詳細。」

    司空宏皺起了眉,透出深深不解:「我聽說你在大比之後,專程去過北堂家,見過一次莊無道,此子,就真的如此不堪?」

    「也不是!此子修有斂息術,然而真實修為,卻有練氣境五重樓,以他的資質年齡,當真難得,可見仙緣不弱,天資悟性,亦具是上乘之選,若非是牽扯到了北方那位重陽子,我會當場收錄門下,使他得真傳弟子身份,然而你當知,那位太平重陽,是何等的霸道強勢?築基境界,就能斬殺金丹中期,萬年以來,絕無僅有,即便你我,此刻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天品靈根,更是前程無量!」

    赤靈子一聲輕嘆,眼裡就含著幾分惋惜:「然而即便此子,沒有牽扯到太平重陽,也當不起秘傳弟子的身份,他的靈根,實在太差!」

    「其實這世間,也不是沒有提升靈根的法門,難道說,師尊他…」

    司空宏正一陣頭疼,卻見赤靈子一聲驚咦,望向了某處:「靈氣動盪,似有人在那邊鬥法?似乎修為不弱。」

    「敢在這時候,在越城附近動手,膽量也很是不錯。」

    司空宏亦有所覺,笑了笑之後,同樣往那邊望去,而後也如赤靈子一般,一陣怔神。

    那是…莊無道?此子半日前不還在吳京?怎麼會到了這裡?

    練氣境的修士,可沒有金丹日遁萬里之能,這莊無道,是怎麼回的越城?

    「是那位重陽子的家奴。」

    赤靈子笑了笑:「四象斬邪陣,據說連築基也可困得一時半刻,陣內千道斬殺封魔氣,以此子的修為,怕是要狠狠吃上一次苦頭,受盡折磨,司空師弟,看來此子,只怕註定了是與我們離塵宗無緣…」

    司空宏凝眉不答,正猶豫著是否出手,赤靈子又會否阻攔,然而還未待他心思定下時,整個人就怔怔定立在原地,近乎石化。

    眼瞳中,只剩下萬里之外,那道驟然閃耀的銀色劍光。

    而腦內也同樣只餘下一個念頭…這個世間,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劍術?難以言喻,如此的霸道,如此的犀利,如此的簡潔,如此的恢宏,如此的迅捷,如此的…悲愴。

    根本就不該存在於世!

    玄術無雙,這一劍,是二品聖靈?

    ※ ※ ※ ※

    在溪靈谷內,沈林此刻卻是整個人身心上下,俱都一陣抽搐顫抖,只覺一隻無形大手,牢牢緊抓住了自己心臟肺腑,死死擰轉扭動著,當望見那道劍光的刹那,極致的恐懼,就已瀰漫在了心頭。

    劍光劃過,無影無痕,然而那四面四象斬邪陣的陣旗,卻已被強行斬裂了三面。

    鄒德的人頭,亦是隨後拋飛而起,頸項間碰灑出如泉鮮血,而那正在天空中翻飛的頭顱臉上,則全是迷茫不敢置信。

    虛極的一隻手臂,亦被劍光斬下,毫無半點痛覺,就已與身軀脫離,跌在了地上,甚至連劍鋒劃過時的冰涼,也沒能感覺,就這樣在糊裡糊塗,微一失神之後,就已斷一臂。

    破開了四象斬邪陣,雲兒繼續控制著莊無道的身軀往前,提劍而行,安步當車,然而攜著一劍破去四象斬邪陣陣旗,斬殺鄒德之後,此時他的每一步踏出,氣勢都已與之前截然不同。

    眼含輕蔑,是睨睥萬物般的威嚴,神色清冷淡漠,是一切皆在掌握中的成竹。

    「劍主,此地諸人中,可需留手,饒過性命之人?」

    莊無道渾身血液沸騰,心念無比的暢達,那一劍斬出時的刹那,是說不盡的舒爽,彷彿高潮般的快感,瀰漫全身。

    神念內蔓延的魔種,在枯萎收縮,反而是化成了養份,被他的神念吸收著,悄然茁壯。

    殺!殺!殺!

    爆棚的殺意,終於宣洩出去的戾念,充斥腦海。

    莊無道卻將這一切,都強形壓下,勉力維持著冷靜,靈台一點清明不散。

    「何需問?除了顏君,此處無可恕之人!」

    「也就是說,今日此間,皆斬盡殺絕?雲兒明白了…」

    握劍的手,斜斜的一揮,帶動起一束明晃晃的劍影,只一劍,就將那再次破空斬來的九枚玉質月鉤,全數絞碎斬烈。

    而後那五十丈外的姜穎,就覺腰間微疼,俯身下望,只見自己整個人,已經被斬成了兩截,整個身軀齊腰而斷。

    「這是!」

    不信,不甘,疑惑,姜穎的眼中,最後化為原來如此的恍然:「是磁元劍力…」

    那磁元之力,凝為一束,無聲無息的力發於後,原來擒龍之勁,還能這麼使用?

    雲兒收劍而回,再又驀地一掌,拍在了磁元靈盾的盾緣上,動作輕靈,飄逸,也矯健,果決,毫不拖泥帶水,似世外之仙,一舉一動,皆有出塵之意。

    那磁元靈盾,則如投石車轟出石炮一般,盤旋著往遠處飛擊,正中六十丈外那虛極身軀,不但將那一件八層法禁級別的靈衣,擊成了粉碎,虛極的整個身軀,也是吐血拋飛。

    而後在半空中,脖頸間亦現出了一絲血線,突兀斷裂了開來。

    大裂石掌,四十象巨力,神鬼莫當!

    而『莊無道』清冷的眸光,也注目在了沈林的身上,透出幾許好奇之意。

    「你居然不逃?」

    「我為何要逃?看來還真欲殺我,主母果然沒看出,你們母子,就是個禍胎!鄒德他一句都沒罵錯。」

    沈林冷笑,眼神鎮定:「一個賤婢生的雜種,居然真成了氣候,不過真以為,我今日就奈何不得你?」

    胸膛突然凹陷,沈林的身軀,卻猛地膨脹,四肢的衣物,也紛紛炸裂,現出裡面詭異繁複的血色刺青,沈林的唇角溢著血,身軀也驟然膨脹,然而渾身的真元氣機,卻在瘋狂暴增。

    莊無道此時,已見過了一兩位築基境的修士,然而此時沈林的氣勢,哪怕與風玄比起來,也不差多少,卻更為狂烈。

    雲兒卻搖著頭,不以為然。

    「星火神蝶!」

    又是千隻火蝶,紛紛顯現,卻在雲兒的操縱下,紛紛依附在輕雲劍上,然而九九八十一道劍影,一重重的爆出!

    「命玄術,牛魔亂劍!」

    沈林的整個人,此時已被刺成千瘡百孔,更在不斷的石化著,最後粉碎開來,炸成了粉塵。

    雲兒也在此時收劍入鞘,不屑的嘆息。

    「這人莫非是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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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四章 初聞水猿

    數十里外的雲層,二人依然是沉默不語,面色陰冷,眼神則複雜難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赤靈子才打破沉寂,發出了一聲呢喃:「原來此子,更擅用劍!劍道上的天賦,更勝於拳掌,師弟,你覺如何?」

    「靈動,超脫,不滯於物,不拘於形,我沒看過仙人用劍,然而感覺傳說中的劍仙運劍,便當如此!」

    司空宏淡淡的說著:「我宣靈山收下此子,不算太虧,師尊他,也確然是慧眼獨具。」

    「問題是節法真人,從未到過越城,也不可能看見此子運劍!」

    「或者以前來過,早有留意,又或者是被其他師兄弟推薦,都未可知。」

    司空宏卻想起了自己那位師弟,只有那人早早來到了越城,可能與莊無道有接觸。

    然而師弟他,此時依然是昏迷不醒,生死難料。

    「你我何需細究其因?只需知曉此子劍道天賦,確實有秘傳弟子的資格就可。」

    「說得也是!」

    赤靈子灑脫一笑,往南面踏空而去。

  「我回炎石城了!這一別,怕是是要半年後再見,移山宗強弩之末,然而退走之前,未必不會反咬一口,尤其你這個華英的師兄,師弟小心了!」

    「不牢掛念!」

    司空宏亦是一聲嘿然,隨即卻又慎而重之道:「今日之事,還請師兄禁口,莫要輕易對他人言。」

    「是擔心他夭折嗎?」

    赤靈子頭也不回,仍是嘆息道:「可惜了,此子晚生了三十載…」

    聲音落時,人已不知去向,附近百里雲空,都不見其身影。

    而司空宏則是悵然,若這莊無道能早入門三十年,在節法真人逝後,的確是有資格,扛起了宣靈山的門庭。

    此子靈根雖差,然而合宣靈山之力,也足可在七十年後,將莊無道推上金丹境界,所以方才赤靈子,才會有『晚生了三十載』之言。

    ※ ※ ※ ※

    當雲兒的意念徹底退卻,返回到輕雲劍身內時,時間剛好是半刻鐘,而此刻谷內的小湖旁,已經躺滿了十餘具屍骸。

    血液匯成了小溪,流淌入湖,幾乎染紅了小半邊湖面。

    沈林四人身死,雲兒斬殺其餘幾個練氣境中期,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只這幾人一心逃逸,花費了些許功夫。

    而莊無道本人,則立在原地,毫髮無傷,心念的魔種,已經徹底寂靜下來。

    莊無道也發現自己的神識,已經可以覆蓋身週三十丈,足足增加了三分之一還有多,《魔念煉神大法》,果然是魔道中神識增長最快的頂尖法門,然而也兇險之至,魔念植心,一不小心,就會為魔所噬,就譬如方才。

    莊無道臉上,也殊無喜色,斬殺了沈林,胸中積累了幾年的怨戾,終得舒展,固然是爽快了,可畢竟是由雲兒代勞,而非是自己親手所為。

    實力到底還是太弱,不能不依靠劍靈之力,對他而言,並無太多意義,反而是個屈辱,難道以後,每次遇到強敵,都只能請雲兒出手不成?

    而更多的則是震撼,以練氣境六重樓的修為,斬殺這些練氣境後期的修士,卻如殺豬狗,雲兒在靈法、劍術與拳法上的運用,簡直是出神入化。

    「原來磁元攝力,還能這樣使用…」

    默然看著地上這些屍體的創痕,莊無道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之色,雲兒施展的劍術,他暫時還學不來。

    然而法術與拳法,雲兒卻在夢中詳細指點過,今日許多手法,他也都記得,就譬如小斗轉星移術,然而真正臨敵之時,卻忘得一乾二淨。

    而僅只是雲兒對『星火神蝶』的操控,就已讓他佩服的五體投地,這門玄術神通,在雲兒的手中,可謂是變化無窮。

    自己創出的那式『牛魔亂舞』,也輕易就雲兒運用在劍法上,變化成牛魔亂劍。

    方才他是親眼看著沈林全力抵禦,也依然被結合大摔碑掌力的九九八十一劍,刺成了篩子。

    頭一次認識到,自己身上還有這麼多潛力可以挖掘,這幾月他在武道上雖有長進,術法上也勉強入了門,然而相較雲兒,實在差得太多,路漫漫其修遠,自己依然不可有絲毫怠懈!

    眼前雖是鮮血刺目,莊無道卻並不在意,反而不可壓抑的心動了起來。

    「劍靈,此地十餘練氣境,可否用來獻祭?」

    光是練氣境後期的修士就有四人,總數十餘,不用來供奉那位阿鼻平等魔主,那就太浪費了。

    據他所知,只需屍骸死亡沒超過一個時辰,都可算是合格的祭品,而他手中,恰好還有一枚龍犀元晶,需要吸收。

    「獻祭不可太過頻繁,三月一次就可,修為增長過快,對劍主而言,並非是好事,體力魔氣太盛,不但無法煉化,也難以掩飾,即便有斂息訣與陰陽二化分氣法,只怕也瞞不過那些金丹元神修者。」

    雲兒解釋著,又語音一頓:「且剛才我隱有所覺,似乎有金丹修士,在窺伺此間,且不止一人…」

    莊無道心中頓時一驚,然而他城府已深,面上卻無半分異色,不著痕跡的望瞭望四周,卻沒什麼異狀。

    不過對雲兒這言,莊無道卻是深信不疑,他自己的靈念,此時還只能覆蓋三十丈,然而雲兒卻是他的四十倍,周圍一千二百丈方圓,俱在她感應範圍內,與金丹修士,差相彷彿。

    金丹…也不知是離塵宗,還是移山宗,越城附近,也只有這兩大宗派的金丹修士存在。

    果斷收起了獻祭的心思,莊無道又想起一時,一時糾結無比。

    「供奉這位阿鼻平等魔主,定需日日叩拜,誦其魔名?」

    豈不噁心?

    「無需,劍主又非其信徒,何需誦名?獻祭只是交易,各取所需,倒是每三月供奉一次血食,不可忘卻,一旦超出了半年,那位冥主,就定會伺機報復,這位阿鼻平等王的小氣與睚眥必報,都是名傳諸界。」

    劍靈發出了一聲輕笑,又道:「劍主無需在意此事,倒是那沈林屍體上,我感應到有空間靈器,劍主不取來看看?」

    「空間靈器?」

    莊無道眼眸一亮,查看著沈林的屍身,最終還是在沈林右邊小腿上,尋到了一個銀色的圓環。

    莊無道不解暗暗一嘆,不是他最想要的手鐲,又或者玉佩,儲物袋的形狀,然而有好過無。

    其實這銀色圓環,倒是手鐲的式樣,可東西實在太大,足足相當於兩個手臂大小,雕紋也極其粗糙,怪不得沈林,會當成腳鐲使用。

    破開沈林留下的神念禁制,發現這圓環之內,空間著實不小,足足有一丈方圓的空間,裡面赫然堆滿了東西。

    莊無道這才想起,沈林每年南下,還有著為太平道那對夫婦,收購各種稀有靈珍的任務,而此時這儲物鐲內,就有著至少八件二階的靈珍。

    不過最使人驚喜的,是這空間的角落,有整整一疊的金票,總數二萬兩之巨,一階的蘊元石,亦有兩千餘枚之巨。

    「看這儲物鐲的靈紋,應該非是人族修士之物,而是來自異族,似乎是水猿族的風格。」

    「水猿族,這又是什麼族類?」

    「是一種生長在水底的猿類,身形巨大,是常人兩倍,類人類妖,亦是生來就有靈智,傳說是人族的近親,水猿族一出手,往往都有築基修士的力量,可惜生育艱難,族群並不興旺,我以為這種族類,只有那些大世界中才有,不想這天一世界也有其族裔,這枚手鐲,多半是出自水猿族之手,而且是近日才煉成,絕不會超過半月,這越城附近,多半有水猿居住。」

    身形是常人兩倍?

    莊無道忖道怪不得,這枚儲物鐲會如此寬大。

    後面一句,他卻沒聽進去,實在懶得管這儲物鐲的來歷,只知自己,這次是又發了一筆橫財。

    儲物鐲內各種靈珍的總價值,加上蘊元石與金票,絕對超過了四萬兩黃金。

    自己從一無所有,又變成了腰纏萬貫。

    還有其餘三人,那虛極、姜穎,亦都是練氣境後期修士,家底必定不薄,想必不會讓他失望才是。

    顏君這時,卻又發出了一聲呻吟,從呆怔失神中,蘇醒了過來,語音乾澀:「無道…」

    似乎想說什麼,卻無法出口,看向莊無道的眼神,也夾含著幾分畏懼陌生。

    就在方才,他親眼看莊無道將一個又一個,以往令他敬畏無比的練氣境後期修士,輕鬆斬殺。

    莊無道卻笑了笑,回過了頭:「顏師兄今日,應該是什麼都沒看到吧?」

    其實今日之事,既然有金丹修士目睹,那就定然是瞞不住人,可既然是金丹,也多半不會這麼無聊,為他這小輩揚名。

    今日施展的劍術、道法,都俱無見不得人處,然而初入離塵,就風頭太盛,對他而言,有害為益。

    不過話說回來,他一介靈根五品的弟子,卻能成為元神境的門人,本就是萬人矚目,眾矢之的,到了離塵宗之後,只怕是少不得一場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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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五章 兄弟珍重

    「我自然是不會亂說!」

    顏君一聲苦笑,已聽出了莊無道語中暗含之意,心內卻毫無不滿。

    說來今日,雖都是莊無道召來的無妄之災,可當見識過莊無道殺人時的劍術與狠辣,他無論有什麼樣的心思,也都只能壓在心底。

    莊無道聞言呵呵一笑,然後隨手一攝,將虛極死後留下的千彩蛛絲網,丟給了顏君。

    「這東西顏師兄拿著,就算是壓驚,對了,我聽說顏兄已經在離塵宗內定下了師承,不知是二山七峰的哪一座,又是哪一位師叔門下?」

    這件千彩蛛絲網軟綿綿的,估計他是用不習慣,若說攝人困人,他的擒龍勁要好用得多,而且被他的星火神蝶石化了部分之後,此物勢必要掉落品階。

    要讓人閉口,總需得封口費,何況這次把顏君連累了,遭此橫禍,莊無道也是有些過意不去。

    顏君將那團五顏六色的絲網握在手中,一陣愣神,似是不敢相信,良久之後,才輕吐了一口氣。

    「大恩不言謝,此恩此德,顏君記下了!」

    這不但是九重法禁的靈器,材質也很不錯,可煉製到十八重法禁的層次,即便有些損傷,也不是不可修復,莊無道若拿去買,輕易就可賣出三,四千兩黃金。

    要知即便如北堂古月,這樣實力雄厚的世家,族內的修士供奉,也最多只有三五件像樣的靈器而已。

    不過說到自己未來的師承,顏君仍是有些遲疑:「我拜入的是宣靈山,至於是哪一位仙長,暫時還沒確定。」

    「宣靈山?還真是巧了。」

    莊無道不禁失笑:「師弟日後,也要在宣靈山學藝,你我師兄弟,看來緣分不淺。」

    顏君被擒之後,一直都是昏迷,還不知莊無道,成為元神境門人之事,不過卻知曉以莊無道此刻的修為劍術,加上三年學館首席的資歷,在離塵宗穩穩可拿下一個真傳的名額,於是面上也現出了驚喜笑意:「師弟也是在宣靈山?這可就太好了,日後顏君,看來還真要靠師弟你照拂了,我記得吳京道館還未舉辦錄名大典?師弟能蒙仙師看重,這麼早確定去向,想必是得哪位仙師看重?」

    莊無道搖了搖頭,對這明顯的試探之言,並不搭理,只道:「師兄日後自知。」

    說完之後,邊專心清理其餘屍體所留的遺物,最值錢的,自然是那四面四象斬邪陣的陣旗,若是一整套,估計作價一萬兩黃金,都會有人買。

    不過這四面陣旗,如今只剩下了一面,其餘三面,實在損壞的厲害,而即便完好時,也需四人同時使用才可。

    至於其他,也只有鄒德身上的兩件靈器,能入莊無道之眼,其中一件,是一面黃色玉佩,名喚『磁靈佩』,九重法禁,能夠助人操縱百丈內元磁之力,之前鄒德,就是依靠此物,才從自己的上霄磁靈術中脫身。

    而另一件,則是一個小壺狀的靈器,同樣是九重法禁,此物別無他用,就可蘊育四枚『磁火陽雷』,威力大的不可思議,一枚發出去,可夷平二十丈方圓之地。

    哪怕是練氣境後期的修士,挨上一兩枚,也要身死魂滅。

    只可惜數量少了些,每消耗一枚,都需十天時間,才能再次補足。

    莊無道暗暗心驚,這鄒德估計是對他身份還有顧忌,又一直無暇使用,否則待此人使用出來,只怕他的牛魔元霸體,也不能毫髮無傷,也幸虧是雲兒,頭一個就將此人斬殺,這件陽火雷瓶,是這溪靈谷中,唯一真正能威脅到他的東西。

    前一件靈器,令他驚喜,正適合他的兩門功法,而後一件,亦是合用之物,關鍵之時,甚至可起到一擊必殺的作用。

    而除此二物之外,其餘的靈器,要嘛是只有四五重法禁,要嘛就是不合用。

    好在有了一個儲物鐲,把這些東西收入到儲物空間裡藏著也不礙事。

    而也就在這時,莊無道的眉頭一挑,轉過了身。

    「是誰?」

    他此刻的靈覺,已非同小可,靈念覆蓋三十丈之地,巨細皆知,而千丈之外的動靜,也能模糊的感應。

    目光望處,果見一個黑色身影,正從谷口走入了進來,卻正是秦峰,看著那染紅了的湖泊,還有那些屍骸,是滿眼的震驚。

    「我放心不下,所以跟過來看看。」

    說完這句,秦鋒又狐疑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這些人,都是死在無道你手中?」

    他修為比之莊無道低了一大截,也沒學什麼頂級的陸地奔騰之術,晚了莊無道足足一刻,才趕至此間。

    到了溪靈谷後就小心翼翼,卻沒料到進入谷內,看到的竟是這般景象。

    「除我之外,還能是誰?」

    莊無道看著秦鋒臉上疑色更濃,心中頓生苦澀之感。

    身邊諸人,對他最知根知底的,還是秦鋒,今日見了這一幕,不生疑才怪!

    只是他,實在無法解釋 不願對兄弟說謊,也無法道出真相,沖入身軀內的熱流,再次引發一陣陣的刺痛。

    雲兒的聲音,更在莊無道心念內反覆響起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人心難測,請劍主三思!雲兒也不願自己,落入到那些平庸修士之手。」

    與劍靈相處越久,雲兒的言談語氣,就越來越似生人,別的都不在意,卻惟獨對於自己的存在,越來越是謹慎,生恐被人知曉。

    「真是你?這沈林虛極,可都是練氣境九重樓…」

    秦鋒語中依舊含疑,他也知莊無道,可能服用過地髓,拳法上的天賦,也超出常人一籌,然而能越階斬殺沈林虛極四人,實在太過誇張。

    不過話說到一半,他就注意到了旁邊癱坐著的顏君,立時住口,知曉這非是說話之地,然而也隨即就望見,莊無道臉上的為難之色。

    秦峰眸中,頓時怒意隱生,可僅僅數息,就又心中一動,望向了莊無道身後的那口朽劍。

    記得幾月前,莊無道曾對他說起——『我最近得了一把劍,一旦人劍合一,有劍靈相助,尋常的練氣境,都非我對手。』

    當時以為是玩笑之言,然而今日回思,似乎這才是真相,定然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十年的兄弟,難道他還能不知莊無道的心性?若能夠開口,莊無道定然不會對他隱瞞。

    怒意頓時消退的無影無蹤,秦鋒轉而唇角微挑:「聽起來是有些誇張,不過我信你!」

    最後二字,卻是加重了語氣,莊無道不禁動容,知曉秦鋒說的『信你』並不是他斬殺沈林虛極等人之事,而是相信他莊無道的人品,並非是有意欺瞞,對他的信任,仍舊毫無保留。

    胸中的憋悶之感,頓時一鬆,莊無道也微微笑了起來。

    這一生能得此佳友,實是三生之幸!

    ※ ※ ※ ※

    半日之後,恰值初晨之時,莊無道在越城內一處碼頭上,送別了秦鋒。

    沒有了沈林等人的追捕逼迫,秦鋒離去之時,也就不用那麼倉促,直到將越城的手尾徹底處理乾淨,秦鋒這才登船。

    說來命運當真奇妙,兩日前秦鋒還在越城之外,送離莊無道,而兩日之後卻反過來,輪到莊無道,把自己這位生死兄弟送走,而這一次,可說是生離死別,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面。

    莊無道自問做不到絕情絕性,也知自己日後對手,定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會不擇手段。

    那麼要不想連累秦鋒等人,也就只能離他們遠些,日後越少聯繫越好。

    不過在秦鋒臨走之前,莊無道卻將那枚儲物鐲,連同裡面的蘊元石及各種天地靈珍,一股腦全送給了秦鋒,準備讓秦鋒帶走。

    只留下兩萬兩金票,加上那些從沈林一行人手中奪來靈器。

    金票是北方大周的幾家錢莊開具,到吳越之後,只有極少的幾個地方能夠通兌,容易洩露行蹤,而那些靈器,也同樣是個線索,一旦被沈家的人知曉,很容易就聯想到沈林,只有蘊元石與那些天地靈珍,沒什麼標記。

    記得雲兒曾說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價值二萬餘兩黃金的財富,對於秦鋒而言,可能非但無益,反而招惹災禍。

    然而莊無道也是無奈,知曉這幾十年內,自己只怕都幫不到秦鋒等人,這些財物,是他最後能做到的。

    秦鋒一向健談,這半日裡也絮絮叨叨,對莊無道說了無數話,然而到臨別之時,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千言萬語,只化成了四字。

    「兄弟珍重!」

    莊無道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卻強忍了下來,也只淡淡道:「保重!」

    而直到秦鋒乘坐的船順流而下,揚帆遠去,莊無道依然立在原地,眼神傷感悵惘,胸內則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孤寂,許久都不曾動彈。

    直到身後,幾股或熟悉或陌生的氣機,悄然靠近,莊無道皺了皺眉,回過了頭,而後就見北堂蒼空立在十丈遠處,朝他溫和一笑。

    「幾日不見,莊小友修為愈發精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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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六章 從此兩分

    北堂蒼空的言語間不只溫和,也無幾日前,莊無道離開北堂家時的敬而遠之,卻是多出了幾分熱情。

    現在想來,這位北堂家家主,只怕是那個時候,就已認定了他並無進入離塵宗的可能。

    北堂家財雄勢大,在東吳越城皆根深固蒂,消息靈通,夏侯家與的沈林李崇貞的那些手段,瞞得過別人,卻必然瞞不過這位北堂家主。

    甚至可以說,這位北堂家主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莊無道自赴死地。

    表面禮敬,甚至不惜拿出重金禮物,只是避免他莊無道被沈林帶回北方後,對北堂家心存怨恨罷了,對他真正的態度,實則冷漠不屑一顧。

  那麼此刻尋來,是為與他重修舊好?

    多半是已經知道了吳京道館內的一應變故,以及他身份的變化。

    也對,一個未來的離塵宗秘傳弟子,元神境門人,已足可影響到北堂家在越城的勢態。

    或者無法決定一族生死,然而只要入門之後,對吳京道館與東吳皇室稍微施加影響,就可狙擊北堂家,在松江的如日初升之勢。

    就是不知,不久前溪靈谷內的那場大戰,這北堂蒼空又是否知曉?

    腦內瞬間閃過這些念頭,莊無道卻面色矜持冷漠的點了點,語氣也是毫無溫度:「比不得侯爺,如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登頂十二重樓,莊某這淺薄修為,豈能與您相比?」

    越城北堂家的家主,世襲東吳鎮東伯爵之位,不過極少有人這麼稱呼,莊無道不說伯父,而稱侯爺,卻是表達冷淡疏離之意。

    旁邊不遠的北堂蒼絕頓時吸了一口氣,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知曉眼前此子,已經與北堂家徹底離心。

    北堂蒼空的面色也明顯僵了僵,顯出了幾分青黑之色,卻兀自強笑:「莊小友說笑了,老夫這一生能夠築基,就已經是萬幸,又怎及得上莊小友身為元神門人,未來的前程遠大?其實一日之前,老夫就想與莊小友再會上一面,彌補前次失禮,半日前,才知曉小友回到越城,便擇日不如撞日。」

    說到此處時,北堂蒼空招了招手,身後就有兩人托著一對核桃木盤走上前來。

    左邊的木盤上,是一疊整齊的金票,總數應該是在萬兩左右,除此之外,還有整整百顆二階的蘊元石,而右邊則只有一物,卻是一件半身道袍,樣式新穎,閃爍著亮黃色螢光,竟是一件十一重法禁的靈器。

    「這些許薄禮,是我北堂家的心意,可以略壯小友行色,還請莊小友不吝笑納。」

    莊無道亦是心中震撼,那些蘊元石與金票也就罷了,那件十一重法禁的道袍,卻必定是不凡稀見之物。

    加持的雖非是元磁術法,然而也必可使他對兵刃術法的防禦能力,推升到變態的層次。

    然而也僅只是心動了片刻,莊無道心境就又平復下來,依然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侯爺多禮了,這些東西我莊某都用不上,再說前些時日,北堂家的饋贈,已經足夠豐厚,我與你家的交易,已經結束,無需另付報酬,倒是北堂家子弟眾多,這些東西,侯爺還是自己留下為好。」

    北堂蒼空頓時面色蒼白:「莊小友,難道就無半分轉圜餘地?老夫結交小友之心,可是真心實意。」

    莊無道失笑,搖了搖頭,卻是再不給北堂蒼空說話的機會,將早握在手中的一枚千里遁影符引動開來。

    他怎可能不知,北堂蒼空是出自真心?然而這片真心,他不要也罷。

    秦鋒說他還做不到絕情絕性,也對也不對,他只是對秦鋒馬原等寥寥幾人,還做不到而已。

    此時的他,已不欠北堂家什麼,又如何肯為了這些財物靈器,就又再次捲入東吳越城的紛爭?

    他與古月家,固然有著深仇大恨,卻又並非是不可化解,而對於北堂,同樣也沒了好感,獲得元神門人的身份,自此之後就可超然於外,坐視兩家爭鬥。

    古月家估計也不會不開眼,再來招惹他這個離塵真傳弟子。

    大丈夫恩怨分明,有恩報恩,有怨報怨。

    北堂家一應所贈之物,都是為阻攔古月明進入離塵的報酬,他莊無道已然做到,故此兩不相欠,額外的饋贈,則是為平息他怨氣,莊無道此時對北堂家確實沒什麼怨恨,只是日後,再不會出手相助!

    至於北堂婉兒,他也分得很清楚,北堂婉兒固然是對他情深義重,然而終究是影響不了北堂家與其師尊,他自然也可將北堂婉兒與北堂家赤靈子,分開看待。

    若然秦鋒等人還在越城,還需北堂家照拂,他莊無道還需承情,盡力結好北堂世家,然而到了此時,還有何必要?

    北堂家不能庇護劍衣堂,秦鋒棄而遠走,他莊無道自然也是再無需顧忌。

    他既然還做不到絕情絕性,那就儘量少為自己增添累贅。

    ※ ※ ※ ※

    使用了最後兩張千里遁影符,又疾奔了兩個時辰,莊無道就再次回到了吳京。

    而後就在城外碼頭等候了大約半日,直到乘快船過來尋他的林寒到來,又將林寒送走,再一次體會了那從此之後四目無親的孤寂傷感之後,莊無道才返回吳京道館。

    然而在道館學舍中,莊無道只待了不過一日,就不得不離開,搬到了自己在城外租住的那間修士洞府。

    道館學舍內靈力稀薄是因由之一,最重要的原因,卻是那接連不斷的訪客,吳京之內的權勢人物,陸陸續續的過來拜訪,不乏東吳重臣甚至皇族,而越城大族在吳京的首腦人物,也不甘其後,使他一整日,都只能陪著笑臉,沒法修行。

    夏苗更是厚著臉皮,自居友人,一直與莊無道混在一起,這位夏家的少主,不止是有意繼續結好於他,對莊無道能成為元神門人的緣故,也很是好奇。

    反倒是北堂婉兒,可能接到北堂蒼空的傳訊,一整日都沒有出現。

    莊無道實在不堪其擾,只能撤到了那間洞府,此處的租期,是最少三個月,不用的話就真的浪費了,儘管洞府內的靈氣,也沒強上多少,然而勝在僻靜,將買來的那套陣旗繼續布在了洞府府外,果然再沒人上門打擾。

    而接下來的幾日裡,莊無道也不再修煉拳法,只到夜間子時時分,同時修煉天璿照世真經與蘊劍訣,整個白天,都用在了修煉『天地陰陽大悲賦』上。

    之前的血祭,莊無道借助體內的魔血精華,連續誦出第一訣中的二十一字…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然而當那三滴魔血精華,被他徹底吸收之後,卻又打回原形,最多也只能說到墳字為止。

    即便如此,莊無道每一次發音結束之後,到是免不了一陣鬼哭狼嚎,渾身肌肉,都在扭曲抽搐,如萬蟻噬身,使他意志接近崩潰。

    然而連續幾日修煉下來,效果也極其明顯,他真元內混雜的怨煞與魔氣,的確是消退了不少。

    暴漲的修為,也勉強能夠指揮得動,不似兩日前,那些新生成的真元在他體內,似乎結成了塊一般。

    相較而已,『天地陰陽大悲賦』對肉身的粹煉效果,反而是居於其次。

    不過雲兒仍不滿足,總會催促他更用心,修煉『天地陰陽大悲賦』的進度更快些。

    莊無道每每死去活來之後,都會在夢境內詢問劍靈,不是說這門大悲賦,是只能到金丹境時修煉?先前推三阻四,又冷嘲熱諷,為何現在又改了主意?卻都是不了了之,總會被雲兒岔開了話題,教授的靈法與武道竅門,越來越是高深,神妙異常,使他不敢有絲毫分心。

    而就在連續數日痛不欲生之後,吳京道館的錄名大典,總算到來。

    近三百名有著練氣境修為弟子,彙聚在了道館的校場內,由道館真人主持,一起參拜離塵宗祖師,正式錄名拜入離塵門下。

    此時參加大典的,不僅僅只有東吳國內,那二十餘間學館中勝出的精英弟子,還有一百餘位,在這三年內,獲得進入內門資格的外門修士。

    都是三十歲之前,修至練氣境六重樓的弟子,與顏君的情形差相彷彿,都是在大比中敗落之人。

    這些人中的大部分,依然還會留在東吳境內,或效力吳國朝廷,或自成勢力,或被與離塵宗親近的世家大族招攬為供奉。

    只有極少部分,資質極其傑出的精英弟子,才有資格前往離塵本山。

    錄名祭典之後,才是道試,其餘無關之人,都開始退場,而莊無道也得知了自己被排定的名次,與預料中相差不遠,正是第四十七位。

    夏苗早早就湊到了莊無道的身旁坐著,看著自己的名次,也同樣苦笑不已:「第六十九位,我有這麼差嗎?這個名次,等到離塵本山的山試時,怕不是要排到千餘名開外?從此之後,再無緣真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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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七章 降龍洞真

    夏苗早早就湊到了莊無道的身旁坐著,看著自己的名次,也同樣苦笑不已:「第七十九位,我有這麼差嗎?這個名次,等到離塵本山的山試時,怕不是要排到千餘名開外?從此之後,再無緣真傳。」

    不止夏苗,遠處的孔回也冷冷的笑著,眼內戰意昂揚,他是學館第三,到了道試,就被排到了一百二十四位,是最後墊底的幾名,然而以孔回的實力,擠入前二十都有幾分把握,定然不肯就此甘休。

    大比正途入門的弟子,都有著成為真傳的可能,在任意金丹修士或者築基巔峰門下,修行十年以上,被宗門師長輩認可考核之後,就可轉為真傳。

    然而若是最後『山試』時的名次太低,自然也不會有金丹與築基修士注意。

    北堂婉兒則是默默不言,她是被學館推薦入選,然而也需參加道試與山試,名次不高不低,恰好是第六十位。

    「婉兒這次準備挑戰第幾位?還是準備束手旁觀?」

    夏苗頗是豔羨的開口:「還是羡慕婉兒你與無道,早早就定好了師承,道試與山試的名次,怎樣都無所謂了。」

    莊無道懶得搭理,如石雕般端坐,一動不動,此時他已被這校場內無數的目光盯住,有豔羨有嫉妒,也不乏意存挑釁,不甘不服的。

    吳京從來都不乏消息靈通之人,僅只五六日,他成為元神門人的消息,就已人盡皆知。

    今日道試,自然有無數人盯梢了他。

    莊無道倒並不在乎,即便道試是挑戰定名之制,也不能讓弟子無限應戰,每個人都有三次挑戰,三次應戰的次數,整個道試,可在十二日之內完成。

    每一次挑戰或應戰之後,若感覺真元損耗太大,力不從心時,可以等到十二個時辰之後,隔日再戰。

    也因此許多人都會將挑戰更高名次的時間,拖到最後一日,拖過了十二個時辰,道試結束,就算守住了排名,一開始就太靠前,反而不利。

    所以無論這些人看他再怎麼不爽,也最多只有三人,能夠與他交手而已。

    夏苗原本沒指望二人會答他的話,可這次北堂婉兒卻出人意料的嫣然一笑:「赤靈子師尊有言,我若不能擠入前十之位,不能入他門牆,我亦深以為然,山試一旦排在百位開外,就是給師尊他丟人了。」

    又望向了莊無道:「記得某人,還欠著夏侯家二萬兩黃金,不知有幾分把握償還?」

    那星眸之內,多少含著幾分怨氣。

    夏苗也笑了起來,此事他也聽說過,此刻的夏侯虎,正在校場之外,眼巴巴的望著。

    只需莊無道拿下了前三,夏侯虎就可以候補的身份,有了參與進這次道試的資格。

    「這可有些難度,第一位是吳京道館蓋千城,習練的天霜寒掌與三冥陰功,內外兼修,都入了第一重天境界,是真正的蓋壓群雄,是公認是東吳少年輩第一人,第二位也吳京道館,僅次蓋千城的第二人東離寒,修的是天遁刀與化風凰神訣,除蓋千城之外,有記錄的九十七戰從未敗過,至於第三位,名喚皇甫第,也同樣是非凡人物,是蘇城學館的首席,至今還未有人知曉,他修煉的是哪種功體,只知其擅長術法,在越城同樣未曾一敗,甚至從未有人,能在他手下走過三合,據說曾與蓋千城交過手,勝負未知…」

    對於這些排名靠前的強者資料,夏苗是如數家珍一般,只是他語氣大多時都是陰惻惻的,聽起來怪異無比。

    「無道兄修的是牛魔元霸,可惜蓋千城的天霜寒掌,也如那費修神的赤陽神掌一般,正好克制元磁罡力,另一位東離寒,則刀速極快,天遁刀與化風凰神訣,便連古月明,也要遜色數籌,以我看來,無道兄最佳的對手,還是皇甫第?此人功體雖神秘,然而無道兄的擒龍勁,也恰好克制擅長術法的修士。」

    「皇甫第?」

    莊無道搖了搖頭,不置可否,他是靈根五品的資質,卻被節法真人收為弟子,必定要受宗門內非議。

    就如司空宏當日之言,節法真人對他恩重如山,自己不能丟了宣靈山的顏面,也不能讓一些人因自己之故,而責難他那未曾見面的節法師尊。

    而想要平息這些議論,絕不僅是拿一個道試前三就可。

    「那麼無道屬意何人?前面兩位,可都是東吳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修為都是練氣境五重樓之上,若無…」

    夏苗正說著話,就聽遠處忽然一聲大喝,聲震整個校場:「第四十五位虞安君,挑戰第四位雲博!」

    莊無道不禁挑眉,虞安君?記得那位從江州來的首席弟子,就是這個名字。

    抬眼望去,果見那為有過同舟之緣的雄壯大漢,跳入到左面的一個擂臺上,再無之前的懶散之色,卻滿臉的張揚狂傲。

    孔回頓時一聲冷哼,夏苗則是譏諷的挑起唇:「倒是忘了這傢伙,還算他有幾分自知之明,沒有挑戰這前三人,只是那雲博,卻也非是好惹的,七十二式降龍掌,加上九轉陽功,威猛無儔,也是有資格與蓋千城交手之人。」

    這降龍掌卻卻與降龍伏虎拳沒關係,而是來自另一套武學降龍掌,雲兒曾在夢境中特意跟他提起,傳說這門掌法只有十八式,是最頂尖的外功掌法,品階還在大摔碑掌之上,是世間剛猛第一的掌功,可謂是排山倒海,無堅不摧!

    可惜七劫之前,就已不見了傳承,後有仙人欲推演此功,於是就有了一百四十四式降龍掌,七十二式降龍掌,與三十六式降龍掌這三套武學傳世,卻從未有人,能推演到十八式。

    莊無道修的同樣的剛猛掌功,對雲博頗有些興趣,且此時時間還早,他準備看看情況再說。

    雖只是第四位之戰,卻也多少可以窺知一些,前三人的實力水準,也可衡量,自己此刻的戰力,到底處在什麼樣的位置。

    也沒過多久,校場內的十二擂臺,就全被佔據,說來也怪,雖有不少人,對莊無道虎視眈眈,躍躍欲試。

    卻始終都沒人,對他正是提出挑戰。

    莊無道也暗覺奇怪,不過夏苗卻一言道出了真相:「無道你這首席,可是貨真價實打上來,古月明並非弱者,在北方軍中,早早就已成名,能夠勝他,自然也有著前十的實力,再說你的名次實在太低,只有第四十七,那些實力強的,不會為這名次浪費挑戰次數,實力弱的,對你也得罪不起。」

    莊無道仔細想想,果然如此,實力弱的,一般都是平民家的子弟,又或者出身地方上的小豪族。

    的確是不敢開罪他,即便勝了又能怎樣?日後他只需透幾句口風,給這些人穿穿小鞋,就能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這就是地位、權勢,高下之別,他能夠入元神境門下,身份已是一步登天!

    便連東吳國主,見面後也需以禮相待!

    無論是北堂家,還是夏侯家,也不得不低頭,雖然只是狐假虎威,然而也使人心胸一暢,讓人飄飄然,幾乎就陶醉於這種快感。

    好在他也心知肚明,這些人如此低身下氣,不惜重金,顧忌他日後的前程只是一因,更多的卻還是不知他與那位節法真人的關係,到底如何。

    擂臺之上,虞安君雲博二人已經開始動手,雲博的身形頎長,略顯廋弱,然而一旦動起手來,每一掌揮出,都是霸道威猛到沒了邊,周身氣勁如龍,浩瀚的陽剛掌力,激蕩起一層層的罡風勁浪。

    使擂臺下的觀戰之人,都自覺不自覺的,退出到了十丈之外,在十丈之內,沒有一定修為之人,根本就站不住腳。

    而那虞安君,氣勢卻更是猛烈,本就雄壯的身軀,又膨脹了半倍有餘,此時整個人高約丈二,肩寬五尺,那手掌彷彿像個蒲扇一般。

    也不閃避騰挪,就這麼硬橋硬馬,與雲博硬撼。

    而兩雙肉掌,每一次碰撞,都會發出『轟』的雷震之聲,地動山搖,即便莊無道,也不得不退出十丈,避開那洶湧的罡勁,下方的鐵木擂臺,也不堪重負,紛紛開裂。

    虞安君一直都是冷笑不已,那雲搏也漸漸打出了火性,一掌強過一掌,二人交手,根本就是毫無花巧,也沒什麼觀賞性。

    「二十象力。」

    莊無道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就是七十二式的『降龍掌』?那麼傳說中的十八式,又將是何等的威猛?

    這雲搏也是練氣境五重樓的修為,本身之力,應該是五十五牛,施展七十二式降龍掌之後,力量絕對在二十象之上!

    僅僅比他施展大摔碑時,略遜一籌而已。

    至於虞安君,亦是強橫的不可思議,此刻看似與虞安君旗鼓相當,然而卻明顯遊刃有餘,還有著餘力。

    就不知此人,修的到底何功體,不過用的掌法,莊無道倒是認了出來,是『道真十印』,源自道門的無上絕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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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八章 排位挑戰

 「此人修的功體,乃是『金剛般若力』,與道真印一樣,都是三品超凡級的武學劍動山河。」

    雲兒的聲音在莊無道的意念內解釋著:「此人是兼得佛道之長,很是不錯,不過也正因此,一身實力,最多只能用出八成出來,不過此人幼時,可能是日日以靈藥洗浴身軀,所以力量與骨骼堅固,都遠超常人。」

    莊無道微微頷首,知曉功體與掌法契合的重要性,就譬如他自己,牛魔元霸體與大摔碑手,一門二品,一門三品,選單一一門修行,都可修煉到元神,甚至雲兒所說的登仙境界。

    可若是沒有牛魔元霸體,沒有此刻強橫可比練氣境巔峰的七十牛之力,大摔碑手哪怕能增人數倍之力,也仍舊強不到哪去,更無法持久。

    而牛魔元霸體雖強,可沒有大摔碑手這樣的掌勁,掌力也不過泛泛而已。

    當初雲兒一開始,就讓他兼修多門,寧願多浪費些時間,也不讓他早早跨過練氣境門檻,就是這緣故。

    道真印,乃道門頂尖的掌功,而金剛般若力,則是上乘佛門功體,能將這二門功法,都一齊修成,這虞安君的天資,也是強的可怖,也怪不得當日之飛舟上,那般的張狂,就連北堂婉兒,也不放在眼裡。

    可就因功體掌法間有些衝突,此人十成之力,往往用不出八成。

    估計也是因這世間流傳的絕頂功法,實在過於稀少之因,虞安君才不得已,選了這兩門來修行。

    不過虞安君一旦拜入離塵門下,大可請金丹出手,為他洗去金剛般若力,以原本的基礎,改易其他的道門功體,立時就可實力大進。

    「那雲博敗了,他的九陽神訣倒是不錯,就是那七十二式降龍掌,有些遜色,這門掌法,固然缺少變化,卻也不是這麼用的。」

    雲兒不以為然的評價了一番,而後就又悠悠道:「七劫之前,我曾經見過一人使用過十八式降龍掌,當真是撼天動地之威,可惜不能一窺全貌,也不知修習之法,其實那門十八式降龍掌,才是最適合你修行。」

    莊無道失笑,能夠習得大摔碑手,他已經很是滿足了,這三日裡他每天吟誦『天地陰陽大悲賦』,成果不錯,體內新增的真元,已煉化了不少。

    有牛魔元霸體七十牛力為根底,此時他一掌大摔碑手打出,輕易就可突破二十五象。

    而那式偽玄術『大裂石』,最高則可達四十四象!

    即便是練氣境後期的修士,若無雲博虞安君這樣絕頂的功體掌法,也要望而辟易。

    那日溪靈谷中,虛極就是被他一掌,震得渾身之力崩散,才被磁元劍勁割下了頭顱。

    果如雲兒所言,臺上二人交手,到第九十回合之時,那雲博就有些氣喘,氣力漸漸不支,被虞安君一掌接一掌,一直逼到了邊角處。

    就當莊無道,好奇這雲博,會施展什麼樣的玄術神通來扭轉局面時,雲博卻鐵青著臉一聲冷哼,直接從擂臺上躍下。

    不止是觀戰之人失望,莊無道也是意外不已,這雲博的兩門功法,都已入第一重天,絕不可能沒有玄術神通傍身,儘管掌力不如虞安君,卻怎的試都不試,就自己認輸?

    「我東吳也不過四千里方圓之地,大小城池三五十個,實力強橫的年輕輩高手,大多都照過面。」

    夏苗滿臉的譏嘲:「這雲搏以前,大約是曾與虞安君,有過一次交手,雙方都知根知底,所以自問不是其敵,可惜,這雲搏修的雖是降龍掌這樣的剛猛拳法,卻一點膽氣也無,日後成就只怕有限。」

    北堂婉兒不禁斜睨了他一眼:「他再無膽氣,實力也比你強出數籌,日後成就如何,又豈是你能評價?」

    夏苗『嘿』一聲,並未說話,然而唇角冷挑,譏諷之意更濃,顯是不以為然。

    莊無道卻在心念內問著雲兒:「這個虞安君,實力與我相較,到底孰高孰低?」

    虞安君方才一直都未盡全力,而莊無道也深知,雲兒的靈念感應,遠比他強得多。

    「劍主的掌力,強他數籌,即便虞安君能用十成力量,也仍舊弱你一線,而若再有半年時間,劍主當勝他不費吹灰之力。」

    「那麼現在如何?」莊無道皺起了眉,已聽出雲兒的言下之意。

    「劍主絕非其敵手,最多一百二十合敗北,此人身擁玄術,應該也是在三到五式之間。」

    劍靈毫無感情波動道:「此人浸淫道真印與金剛般若力已有十年,而劍主修成牛魔元霸體至今,只有四月而已。」

    莊無道啞然,這時才意思到,自己在四個月前,還只是一個練『降龍伏虎拳』都還未能入門的煉髓境武者而已,短短四個月內,就已成了練氣境六重樓修者,就連牛魔元霸體,也是速成。

    哪怕有雲兒這樣的高明老師,在夢境中為他補課,也不可能及得上這些有無數資源,鑽研武道十數年的世家子弟,以及那些真正的天縱之才。

    大摔碑手,他倒是真正掌握了,然而牛魔元霸體,依然無法做到圓滿。

    這是他的局限,也只能通過時間來彌補。

    他心內雖是不甘,卻知輕雲劍靈的眼光極準,認為二人實力相差過大,他絕無勝算,才會這般說。

    但凡有那麼一線希望,雲兒也不會說的這麼決絕。

    僅只這虞安君,莊無道就已不是對手,那麼前面三人,實力只怕就更強的可怕。

    自己真要挑戰那前三甲?

    莊無道嘴裡暗暗發苦,有些心虛了起來,之前還真是坐井觀天了,以為似北堂婉兒,古月明這樣,已經是萬中無一,東吳境內絕頂的人物。

    此時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僅僅相隔千里之地的江州,就有個靈根天資,都不遜於北堂婉兒的虞安君,而此時的修為實力,較之北堂婉兒還要強過數籌。

    擂臺之上,那虞安君依然是狂傲不改,志得意滿的掃視著擂臺之下諸人。

    最先落目處,正是蓋千城與東離寒二人,目泛凶光,挑釁的一聲嗤笑,卻並未出言繼續挑戰。

    夏苗不禁哂笑出聲:「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並非蠢人,這傢伙,看來是準備到離塵本山,改易了功體之後,再挑戰這兩人,不過那時的他,也有這個資格,真讓人不爽。」

    道試之後的山試,才真正決定名次,排位的高低,能夠選修的功法,每年領取的供奉,入選真傳的機會,都有不同。

    不過山試,卻在一年之後,已足夠虞安君改易功體,以此人天資,尋個金丹師長,簡直再容易不過。

    那虞安君接下來,卻已將視線,從蓋千城與東離寒二人身上移開,出人意料,最後定在了莊無道的身上,滿眼都是諷意。

    「我聽說某人,已被宣靈山節法真人收錄為門人,想必也是天才橫溢,修為不凡,卻不知此人,敢否與我虞某一戰,以印證所學?」

    莊無道雙眉緊鎖,這虞安君會來挑釁他,是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心內亦微微生惱,更戰意升騰,卻知自己,並非是此人對手。

    若真要戰,那就只有借雲兒之力了,恰恰也是他最不願的…

    溪靈谷一役,只是無奈,不得已而為之。

    虞安君見他猶豫遲疑,不禁又嘿然道:「不意元神境門下,就也如此膽怯,宣靈山這一屆的秘傳弟子,就是你這麼個廢物?」

    話音還未落,整個校場中,就響起一陣陣的哄笑,便連遠處維持秩序的離塵弟子也被驚動,或幸災樂禍,或譏嘲,或同情的看了過來。

    夏苗似笑非笑,目光閃爍,難知心意,北堂婉兒則柳眉微蹙,隱透憂容。

    莊無道則微微一嘆,既然已涉及到節法真人的聲譽,那就已由不得他,再不遲疑,莊無道跨步而上,只一個閃身,就上了擂臺。

    穩穩立在了虞安君的對面,不丁不八的站著。

    「排位四十七莊無道,挑戰第四位虞安君。」

    那虞安君頓時哈哈大笑,似乎開心之至,而就在旁邊裁判的道館教習,搖響銅鈴的剎那,整個人就已迫不及待的前撲而至,蓄勢已久,整個人宛如巨山,而一雙手則如巨大的璽印,直壓而下。

    道真印之洞真!

    莊無道任由雲兒帶來的熱流,掌控全身,而後撤步抽身,連退三步,同樣是一掌拍出。

    大摔碑手,碎山!

    轟!

    似乎周圍一小片天地都晃了一晃,下方的鐵木擂臺,再支撐不住,徹底碎散了開來。

    二人身形墜下,都穩穩落在地上,莊無道未退分毫,虞安君卻身形晃了晃,腳步滑移了大約半步之距。

    周圍諸多觀戰的弟子,都一時禁聲,那就連一直穩坐的蓋千城與東離寒、皇甫第三人,亦都透出了訝色,紛紛起身,移步過來。

    虞安君更是不甘的一聲怒吼:「再來!」

    語音還未落,莊無道就已是跨步衝掌,再一掌迎面拍去。

    大摔碑手,裂石!


[ 本帖最後由 danmit12 於 2014-3-15 12: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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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九章 連戰連捷

    虞安君同樣雙手肌肉膨脹,正面迎擊,然而就在接掌的剎那,雙目卻頓時一凸,目眥欲裂,整個人前踏數步,口中也咳出了一團血沫。

    莊無道在心念內,同樣是震撼無比,雲兒這一掌大摔碑『裂石』,看似聲勢浩大,剛猛無儔,然而根本就不曾用力,接掌的剎那,身軀就已往後飄飛,使虞安君那二十二象巨力,全打在了空處,反而使自己,肺腑震動。

    飄蕩至十丈之外,剛剛穩住了身形,莊無道就再一次前掠,又是一掌印出,卻是輕飄飄,聲勢全無,然而當與瘋虎一般撞過來的虞安君再次雙掌硬撼之時,卻是再一次山崩地裂。

    周圍的碎亂鐵木,都被狂風捲動排開,下方一丈寬長的的青石板,也都開裂了十數塊。

    不止是虞安君被那洶湧而至的反震之力衝撞,身軀如破麻袋般倒飛出去,莊無道也同樣往後漂蕩,然而僅僅一丈,就又再次踏足地面,足尖與地下青石板接觸的剎那,立時間無數條深難見底的裂痕,『哢嚓擦』的往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莊無道已經徹底麻木,此刻的『雲兒』,對他身體上下,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條經絡,乃至每一點血肉,都能控制自如,就在方才足尖觸地的瞬間,把虞安君的掌力,輕鬆導引到了地下。

    而當他的身影如靈貓般,往前滑行之時,虞安君依然是飛在半空中,仍未將掌力化解,那銅鈴般的眼中,也全是驚詫不敢置信之色。

    二人力量,相差彷彿,莊無道只勝出三象之力,然而僅僅三掌,雲兒就已將這虞安君,逼迫到了絕境。

    然而下一剎那,虞安君又是一聲虎吼,口中再次一口鮮血吐出,身形卻也強行止住的退勢,半空中如流星般往下急墜。

    渾身罡勁勃發,使二十丈外所有觀戰之人,都能感覺勁風撲面,一雙肉掌,也膨脹到了極致,掌勢未至,然而僅只是排出的掌風,就使地面凹陷了三尺。

    「偽無雙,全真印!」

    就在莊無道以為雲兒必定要施展玄術神通來應對時,雲兒的身影果然驟止,卻不避不閃,也不硬抗,反而是用出降龍伏虎拳的架勢,變掌為爪,使出了攝勁,遙遙扯住了虞安君身軀之後,猛地往右下方一拉!

    竟是差之毫釐,使虞安君的掌勢從旁偏開,撞擊在了地上,一時間是大地震撼,煙塵飛揚。

    夏苗在遠處望著,愣了好半天,才勉強回過了神。

    「虞安君這傢伙我雖看不慣,然而他的本事,也是實打實的,怎麼對上莊無道之後,卻如此不堪?記得十幾日前,大比館試之時,這莊無道雖強,卻還遠沒這麼變態…」

    孔回亦是一陣沉默,眼中全是不解,此時的虞安君,豈只是『不堪』二字可以形容?完全可說是戲耍!

    彷彿被莊無道當成了玩具一般操控著,完全不是對手!

    北堂婉兒漠無表情道:「力量差之毫釐,便是千里之隔,虞安君力不如人,其餘招法變化,身法挪移,也都不如對手,敗於莊無道之手,也是理所當然。」

    北堂婉兒心中卻知非是如此,莊無道固然有著些許優勢,然而要將這些優勢全部發揮出來,卻並不簡單。

    今日這一幕,也讓他想到了渡船之上的那一戰,莊無道擊敗自己時的拳法,一如今日一般,使人驚豔。

    反倒是幾日前,兩人在北堂家的那次交手,莊無道儘管也將她擊敗,卻更多的是憑藉自己深厚的修為與根基。

    煙塵漸散,諸人也慢慢能望清楚遠處的情形,地面多出了一個十丈方圓的深坑,虞安君正搖搖晃晃的站起,嘴角旁滴出的血液,已將他胸襟染成了通紅。

    而還未等他站穩,一道黑色的身影,就已迅閃而至,一隻手抓住了虞安君的脖頸,然後就是一個狠狠的倒栽蔥,將他的整個頭,生生砸入了地面!

    又是轟的一聲悶響,煙塵再起,而當眾人再次能看清楚時,只見虞安君的身軀,整整有半截埋入了地下,以頭部為中心,地面又凹陷入近丈,周圍全是放射性的裂紋,而虞安君的人,也沒什麼動靜,應該是已陷入昏迷,大片的血液滲出。

    被迫站立到遠處的那位裁判,慌忙喚來幾個教習,開始救助,將虞安君從地裡挖出,匆匆抬走。

    夏苗斜目掃了一眼,而後唇角抽搐,虞安君此時形象,已慘不忍矚,鼻樑塌陷,右臂骨折,滿臉都是鮮血,後腦勺更是浮腫了起來。

    「連一式玄術神通都沒用過…」

    孔回看著場中,那依然毫髮未傷的身影,口中呢喃囈語。

    不似之前,雲博主動退讓,莊無道是真正不依靠玄術神通,就力克強敵。

    「能見虞安君這樣的慘狀,這千兩黃金,倒是不虧。」

    「千兩黃金,確實不虧,就不知夏侯家那兩萬兩黃金,能否拿回來?」

    夏苗隨口答著,眼卻微微瞇起,看向了另一側,可以清晰望見對面處,那蓋千城與東離寒兩人,都是眼現異光,二人同樣是在看著莊無道,眼神好奇之外,也饒有興致。

    「最近兩年,東吳國內,能使這兩個人感興趣的可不多了。」

    此時莊無道,仍舊身形筆直,標槍般挺立在場中,虞安君已敗,莊無道卻並未收起對身軀的控制權,仍在心念之內,與雲兒說著話。

    「劍主準備挑戰前三甲?不知是哪一位?」

    莊無道有些躊躇,之前他是有這樣的打算,然而看了虞安君之前的出手,他是毫無自信。

    「劍主既不能決斷,那麼就由我來選擇如何?」

    「你?」

    莊無道怔了,以雲兒的武道造詣,自然是有十足把握的,哪怕是蓋千城與東離寒,實力較之虞安君,還要更勝數籌。

    同樣十分的實力,在雲兒手中可以發揮到一倍,甚至更多,而換成他自己,最多五六分左右。

    「正是!」

    在意念交流之時,雲兒就已轉過了身,看向了某個方位。

    「第四位莊無道,挑戰第一位蓋千城!」

    語聲落時,校場之後,所有的聲音,都迅速的消失,一道道目光,或驚詫,或不解,或興奮的注視了過來。

    先是看向莊無道,之後又集中在了蓋千城身上,而後是噪雜之聲,轟然四起,卻出奇的,無人出言評價,都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

    哪怕是在場幾十個教習,以及出身吳京道館的弟子,也無人有譏嘲之意。

    蓋千城成名吳京,幾年內從無對手,天霜寒掌與三冥陰功,都威名赫赫。

    然而方才莊無道與虞安君一戰,不用玄術,四招敗敵,也同樣是震撼人心!絕對擁有,與蓋千城交手比鬥的資格。

    甚至可說,莊無道與蓋千城的交手,是早在諸人意料之內。

    唯一沒想到的是,這一戰會來的這麼早,莊無道才剛敗虞安君,就直接提出挑戰。

    莊無道則是啞然無語,心裡是翻騰不休。

    「我實力差了這蓋千城一截,卻竊據高位,怕是有些不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的,人要有壓力,才能奮力成長。」

    「現在只剩一刻多一點,你時間可夠?」

    「所以要速戰速決,也用不了多久,倒是劍主,這時候說這些,就不覺晚了?」

    莊無道苦笑,也早知道無用,雲兒以先斬後奏,他總不可能在這時候退縮。

    不過…速戰速決?卻不知雲兒要怎麼個速戰速決法?

    「有意思!」

    那蓋千城神情淡漠,從人群中走出,他中等身材,面如冠玉,氣機卻是清冷,彷彿是一塊冰一般,使人下意識避而遠之。

    「自從我入練氣五階以來,東吳國內,已經整整一年,沒人敢與吾一戰,你…」

    話音嘎然而止,『莊無道』不耐的揮了揮手,是表示懶得聽他廢話的意思。

    使那蓋千城面色一青,然後加快了腳步,立在了莊無道的對面大約二十丈處。

    那位負責裁判的教習,看著眼前徹底碎散的鐵木擂臺,還有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卻是一陣遲疑,猶豫著往北面殿堂內端坐的風玄真人望去,目含請示之意。

    後者依然是一動不動,沒什麼表示,彷彿根本就沒看見,那邊『莊無道』卻又發聲催促:「可以開始了!」

    蓋千城雖未說話,卻也微微頷首,表示認可,面上兀自冷笑。

    裁判教習無奈的嘆了口氣:「此處場地尚未清理,不過你二人既然執意如此,那我也無可奈何,只是事後,你二人就不得後悔!」

    晃了晃手中的銅鈴,頓時又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蓋千城的雙手手臂,幾乎瞬間結出了冰層,下方地面,也同樣被薄冰覆蓋,腳貼著地面滑行,有如湖上飛鳥,輕靈迅捷,而所過之處,幾乎所有的水汽,都結出了冰晶。

    莊無道則依然立在了原地,未有什麼動作 ,只是把手,握住了輕雲劍的劍柄。

    偽無雙,拔劍術!

    一泓秋水般的劍光,忽然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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