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3章 十萬少年十萬兵
早上起來,下了一夜的銀銀秋雨已經停下,空氣中那混雜著的煤灰味被洗滌一空。郭濤呼吸著這難得的新鮮空氣,卻覺得一時反而有些不太適應如此清新的空氣了。他已經漸漸習慣煤灰的味道,雖然有些刺鼻,可聞的久了,反而成了最好聞的味道。
背著書包走在前往學堂的路上,看著那一排排整齊規劃的屋子上空升起的縷縷青煙,他心中便不免覺得舒服了許多。
郭濤是一個孤兒,一個十二歲的孤兒。老家在徐州,在他六歲的時候,徐州龐勳之亂中,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死了,當時母親把他藏在身下,亂軍的長矛刺穿了母親的胸膛,並且在他幼小的身軀上留下了一道傷疤,但他卻活了下來。全家也只活了他一個,從那之後的六年,他從原本的一個士宦之家的小公子,淪為了一個乞丐。
從徐州到揚州,從泗州到毫州,從潁州到宋州,從汴州到洛陽,從鄭州到曹州,從兗州到青州,六年的時間裡,他跟著一個年老的乞丐走過無數的地方。可天下雖大,卻無他容身之地。遭遇無數的白眼和惡犬的追咬,生病之後卻只能硬挺,一次次眼看活不成了,最後卻偏偏又挺了過來。
只是這樣的活著,對少年來說,是麻木和絕望的,只是習慣姓的乞丐、生存。
直到半年前,老乞丐在洛陽城中奄奄一息之時,讓他去登州。
老乞丐說在登州,沒有乞丐,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溫飽。在登州,不但每天都能吃上飯,而且一天吃三頓,聽說在礦上和工坊裡的人,只要加班甚至一天吃四頓。早上吃稀飯,還有油條、用茶葉煮的雞蛋,還有叫做包子、饅頭的蒸餅。午飯和晚飯都能吃上干的,完全不用擔心糧食,可以敞開肚皮吃。甚至還能經常吃到肉,有自己的房子。登州的人甚至都不用上山去打柴,他們直接燒山裡挖出來的黑石頭。
據說登州一個普通男人上工一天所能換來的報酬,如果全換成粟米,可以換上六斤,如果換成高粱,能換七斤,換成大豆能換八斤,換成大米,也能換上五斤,足夠一家人吃飽。聽說登州連女人也可以做工賺錢,一個女人一天最低都能賺五斤粟米。登州的孩子都能上學,穿著乾淨的衣服背著書包坐在窗明几淨的學堂裡認書識字。
登州,那就是一個世外的桃源,窮苦百姓眼中的天堂。
郭濤也讀過書,三歲開始跟著父親牙牙學語,四歲就開始識字,五歲就能用狼毫寫出工整的大字了,六歲時,他已經認識幾百個字,並且都能寫出來,甚至還會背幾十首詩。
老乞丐在那個夜晚,一直呢喃著他在乞討之時所聽到的無數關於登州的傳說,目光中充滿著嚮往,直到最後聲音停止,身軀冰涼,可他的嘴角依然帶著笑容。郭濤這些年走過大江南北,河南各地,見過太多的繁華城池,可越繁華的城池,乞丐就越多。揚州如此、徐州同樣如此,就是宋州、汴州和東都洛陽都是一樣。
他不相信世上還有登州這樣的天堂,但為了老乞丐他還是決定走一趟。他按老乞丐的遺願將他那副乾瘦的身體洗淨,然後燒成了灰,用一個葫蘆裝著,毅然踏上了前往登州的路上。不論如何,老乞丐對他有養育之恩,沒有老乞丐,也早就沒有了他,他要將他的骨灰灑在登州的土地上。
今天是郭濤到達登州之後的第三十一天,他是在青州被鎮國軍帶到登州的。進入登州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幸運,在登州與萊州的邊界上,有十幾萬的人等著能得到進入登州的機會,可是卻很難進去,因為登州只要工匠、能寫會算的文人,還有年青強壯的男女。老弱一般是不要的,他才十二歲,如果是早來一個月,可能只能在登州的十二連城外茫然的等候。
但這次他很幸運,鎮國軍大帥李璟發佈了一道新的命令,從淄青鎮帶走了所有十五歲以下的孤兒,其餘七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流民孩子,只要家長願意,也可以交給鎮國軍帶入登州。
這些孩子帶入登州後,要在少兒營中進行一個月的休養恢復。有專門的醫生護士來為他們檢查身體,每天都供應著足夠的飯菜,還有嶄新的衣服,並進行一些文字學習和隊列訓練。
昨天,郭濤一個月的少兒營生活結束,按照所有的孩子的年紀,他被安排到了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家中寄住。這也是鎮國軍的一種新規定,這些帶進來的孩子們,經過一個月時間的生活後,七歲以下的,會轉入專門的幼兒院中進行撫養。而所有七歲以上的,則會被安排到各個寄養家庭中去。
郭濤的新家庭,養父也姓郭,郭小山,四十三歲,在登州碼頭工作,月薪有三貫錢,每月有三天休息。養母劉氏,在登州的染布坊做工,月薪兩貫,一月也有三天休息。家中沒有老人,兩人有三個孩子,二子二女,長子二十五歲,在鎮國軍捧曰軍中從軍。次子二十二歲,現在在登州團結營中受訓。二個女兒一個十五一個十四,還沒有許配人家,不過已經在養母的工坊中做事,每月能拿一千八百文的工錢,長的也不錯,許多家都來求親,不過卻還沒有答應。
郭家有一棟帶院子的土柸茅草項的四合院房子,住的還很寬蔽。一家六口人,每月有十多貫的收入,且無老人負擔,是極好的條件了。兒女都到了婚齡,只是卻都不肯早結婚,這是讓養父母最大的煩惱了。
但在郭濤看來,郭家的生活確實就是老乞丐口中的天堂,一天三餐吃乾,每三天還能吃一頓肉,每天不是新鮮魚就是干魚,甚至是雞蛋,這生活,就是郭濤記憶中自己小時候,郭家生活也沒這麼好過。
郭濤在郭家寄養,卻也不是白增的負擔,鎮國軍每月給郭家補貼六斗小米,有三十三斤。三十三斤小米,這些足夠郭濤的生活了。
據說這一次鎮國軍從河南各地帶回來的孩子達到了十多萬之眾,其中七歲以上的有十萬人。這些孩子,按李璟的命令,是要進行學習和訓練。
十萬少兒,已經新建為童軍,童軍成丁前不會參加戰鬥,但要接受訓練。
十萬童軍完全按照軍事編組,他們平時也穿制服軍袍,接受軍事訓練和文化學習。雖然寄養在各個家庭,但是卻得上專門的軍校。從七歲入學,接受十二年軍校訓練,十八歲畢業。畢業後,必須進入鎮國軍中,服滿六年兵役。如果服役時表現出眾者,三年滿後就可以再進入講武堂進修,成為士官。
如果六年役滿,不願意繼續從軍,可以退役。
鎮國軍在登州和遼南每縣建立一所軍校,登州和遼南還有二所州級重點軍校,十所軍校,每校萬人。實行的完全是封閉式訓練,除每週有一天的假期回家外,其餘時間十二時辰不許出學校門。在校中,一切與軍營之中無差別。
郭濤今年十二歲,直接進入了登州軍校中級班受訓。
昨天郭濤已經和他一起來過學校,接受了考核。考核後,郭濤分在了童軍總隊中級班第十支隊第五大隊第八中隊。由於郭濤識得不少字,長的雖然瘦了些,可很高也很精神,因此,考核後被任為第八中隊的中隊長。
童軍總隊十萬人,下面有初級班、中級班,下面還有各個支隊。每支隊一千人,為廂級,一個大隊是營級,有五百人,一個中隊是都級,百人。小隊是伙級,十人。
童軍有一百個支隊,二百個大隊,一千個中隊,一萬個小隊。
來到登州軍校門口的時候,學校的校長還有軍代表、教導主任、訓練主任、教習等一眾人帶著校衛隊和校軍樂隊正在大門口奏樂迎接新生。
不過今天的開校第一天,鎮國軍和平盧軍、團結軍等二十二軍以及登州等二十六縣主要官員幾乎都悉數到場。大帥李璟一身耀眼的鎧甲在身,如同一座鐵塔一般的站立在門口,觀望著一個接一個穿著區別於正規軍火紅軍袍的天藍色軍服的少年們踏入軍校。
郭濤走過李璟的面前時,心跳都不由的劇烈跳動著,喉嚨有些發乾,血液直往腦門上衝,雖然竭力裝作鎮定的樣子。但還是全身緊崩著,身體更是不由自主的按照在少年營中受訓的隊列知識,挺胸抬頭,大步向前,最後右手更是五指並齊,自然而然的猛的抬起,舉至腦邊,行了一個童軍軍禮!
每一個路過的少年都不由自主的舉手敬禮,站在校門口的李璟與諸將也不時的舉手還禮。
一入校門,在一片大理石浮雕大石壁上面,是李璟親筆題寫的瘦金體大字,歡迎來到登州軍校!
下面還有一排略小些的字,是童軍的校訓、訓條和榮譽準則。
正式校訓:職責、榮譽、國家。
童軍訓條:準時、守紀、嚴格、正直、剛毅。
學員榮譽準則:不得撒謊、欺騙、行竊,也不得容忍他人有這種行為。不推卸責任。無私奉獻。
正文 第564章 鑌鐵之國 耶律阿保機
燕山以北,土護真河畔草原上,矗立著一望無際的帳篷,大大小小有數萬頂多多。這裡是契丹世裡諸部,又稱為迭剌部夷離堇耶律勻德實的大帳所在。在所有的帳篷中間,有一頂極大的穹帳,大帳旁,一桿高高的旗杆上掛著銀狼大旗,這是迭剌部的部落旗幟,這座大帳,既是迭剌部夷離堇的大帳,同時也是整個契丹二十部聯盟夷離堇勻德實的大帳。
契丹原為八部,部中有部落,氏族。雖然契丹以遙輦氏為契丹汗,但實際上,契丹的二十部的可汗卻並不有什麼實權。契丹各部權利,依然掌握在各部的首領夷離堇的手中。而二十部之上,可汗之下,又設有夷離堇之職,掌握部落軍事之權。
遙輦氏八部旦利皆部、乙室活部、實活部、納尾部、頻沒部、納會雞部、集解部、奚溫部。不過到現在,已經分為二十部。
耶律七部,審密五部,余八部。
涅裡相阻午可汗,分三耶律為七,二審密為五,並前八部為二十部。三耶律:一曰大賀,二曰遙輦,三曰世裡,即皇族也。二審密:一曰乙室已,二曰拔裡,即國舅也。
大賀、遙輦、世裡並稱三耶律,被分為七部,大賀氏和遙輦氏分成六部分,把世裡氏合而為一,稱迭剌部。
原來契丹中最強的部落是大賀氏,大賀氏聯盟最後被遙輦氏取代,如今就是遙輦氏聯盟,遙輦氏為可汗。大賀氏和遙輦氏兩個最強的部族各分為三後,原本並不強的世裡諸部反而合而為一個部落。結果,到如今,世裡各部整合成的迭剌部反而成了最強部族。
遙輦氏世襲掌控契丹可汗之位,而迭刺部世代掌控契丹夷離堇之位。
耶律勻德實今年六十餘歲,身材高大,長的極為健壯。他有二兄一弟,他的父親也同樣是夷離堇。除一個兄長早死外,二哥耶律帖剌在迭剌部裡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實權人物,曾經九任夷離堇之位。
契丹人的夷離堇之位是要選任,每任三年。耶律勻德實任夷離堇以來,契丹人趁著回鶻滅國、大唐和渤海、新羅都同樣衰弱的機會,開始積極擴張。
眼下的迭剌部集合了所有的世裡部族,規模空前龐大。特別是勻德實控制著契丹的兵權,在歷次的對外戰爭中他們撈到的好處最多,搶來人口無數。
特別是這些年浸入侵佔遼西后,部落裡已經有不少搶來的中原人,以及高句麗人。這些人多是農民,放牛養羊不在行,但耕種卻是擅長。
針對這樣的情況,勻德實開始了重要的改革,那就是改變過去契丹人一直以來的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習慣,轉身學習高句麗人和渤海人,向半牧半耕發展,墾荒耕地,定居發展。
在這個改革中,並不是所有人都贊同的,不少契丹貴族,甚至是迭剌部自己內部就有許多人懷疑。不過勻德實帶領本部族率領開始改變,幾年下來,讓其它等著看笑話的人都後悔了,勻德實所部成了契丹最富裕的部族。
笑話沒有看到,看到的只是過去不如自己的傢伙轉眼過的比自己紅火許多,不少人都是眼紅不已,更兼暗中跳腳罵娘。
讓那些人更加羨慕妒忌的是,剛剛又有消息傳回,勻德實的三兒子耶律撒剌的從遼東回來了。這傢伙先前在遼西約其它部族兵馬入遼東與連剌部一起進攻高句麗人。結果並沒有人願意去,遼西還剛剛拿下,未站穩腳跟,許多人都認為這時去打遼東,和高句麗人拚命,並不是好想法。
不少人甚至都暗中約好,一個也不去,就等著他們在高句麗人那堅固的山城下吃個大虧才好。
可誰曾想,撒剌的渡過遼水後,卻是一路進展順利,聽說已經把積利州幾乎全部奪下,只剩下了一座積利山城還在堅守。他們收穫巨豐,光是人口就奪了五萬餘眾,另外錢糧牲畜和武器鎧甲也重多。
那些羨慕妒忌的人眼更紅了,甚至已經妒忌眼紅的吃不下睡不著。
勻德實的夷離堇帳中,耶律撒剌的正向勻德實稟報此行的收穫。
「五萬餘人口,一萬多匹戰馬,數千套鎧甲武器,數萬牛羊。這次的收穫超乎想像的豐厚啊,老三,干的不錯。」勻德實黑中泛紅的臉上充滿著興奮。奪得多少高句麗人城池勻德實並不太在意,他高興的還是人口牲畜以及武器鎧甲。迭剌部如今的農耕定居發展迅速,不過還是缺少耕種的奴隸。迭剌的勇士們打仗放牧是好手,種地卻是不行,這方面還得讓那些漢人做才最合適。五萬多人,那麼今冬還可以開墾出更多的土地,明年就能收穫更多的糧食了。
勻德實的二子耶律釋魯這次沒有出征,而是隨在勻德實身邊幫忙管理部落。看到老三的收穫,也是不免有些嘆氣。「就算下一個積利城了,幹嘛不直接把他打下來再回來。」
撒剌的臉色有些僵硬,訕訕道:「其實我本來也想把積利城拿下再回來的,不過,情況有變,我便先回來了。」
勻德實看著兒子的這副表情,不免有些驚疑,「高句麗人援兵到了,還是渤海出兵干涉了?」
釋魯輕笑道:「渤海大氏現在自顧不暇,哪有空管的了遼東。肯定是高句麗人來援了,不過就算是高句麗人出兵,三弟也不當這般畏懼吧。」
撒剌的臉一紅,梗著脖子道:「我當然不懼高句麗援兵,事實上,高句麗人增援了積利城兩次,可兩次都被我打敗了。」
「那你怕什麼?」
「不是我怕什麼,是我收到消息,遼南的李璟正在動員兵馬,準備北上遼東。據細作打探到的消息,李璟現在身兼四鎮帥印,手下數十萬兵馬之眾,光是鎮國軍就有一百多個軍四十多萬人,另外他手下還有平盧軍、盧龍軍、大同軍呢。」撒剌的辨解道,「那李璟還沒打過敗仗,先前幽州盧龍十萬兵馬,可李璟只帶著兩萬人就把他們打服了。那代北沙陀族,號為強軍,可也敗於他之手。就在不久前,李璟從代北入長安,面見天子後返回登州,一路上,順路便把中原造反的王仙芝草軍百萬叛軍給剿滅了。這人實在是有些太可怕,完全就是另一個安祿山啊。」
安祿山在唐人的眼中,只是一個叛亂胡兒,可在契丹人眼中,這安祿山卻是一個惡夢一樣的存在。安祿山鎮守范陽之時,就經常故意派兵攻打契丹和奚,製造邊亂,挑起戰爭。每一次契丹人被逼的無可忍讓奮起反擊時,都會被安祿山毫不留情的痛擊。每一次都是如此,如果安祿山不反唐,他們契丹人根本沒有半點機會崛起。
現在這個李璟,在撒剌的看來,就是另一個安祿山。安祿山掛三鎮帥印,李璟可是掛了四鎮帥印,而且兵馬更多,膽子也更大。去年收復了遼南,今年弄不好就要收復遼中,然後明年就是遼北,再有就是遼西,然後到時就是契丹草原了。
「李璟真要揮兵北上?」勻德實皺眉問道。
「去年李璟收復遼南後,就有北上之意。只是那時剛好我們與高句麗人開戰,李璟就退了回去。那時李璟還沒什麼名頭,誰成想,才過了一年,李璟就已經如此大勢。」撒剌的在積利城下,聽的探馬每天不斷報說鎮國軍正在進行戰前動員,無數的糧草運往遼南前線,每天登州與遼南之間的海上都是白帆如雲,都裡鎮幾大港口的運兵、運糧船更是摭天蔽曰。從遼南到積利城附近的山路上,每天都有無數的輔兵推著獨輪車在運送糧食。巍霸等幾個前線山城,唐軍也是每天都有新部隊開到。
這種情況下,撒剌的哪敢再打下去,留下積利城,那他們和鎮國軍還隔個高句麗人,要是拿下積利城,他們可就要直接面對鎮國軍大軍了。因此考慮許久之後,他還是立馬見好就收,不但帶著人馬離開,而且還讓連剌部也放棄了幾座攻下的山城,退後了三百里。
「看來這個李璟很狡詐,他去年不是無力攻打,也不是害怕我們。他是要坐山觀虎鬥,故意退回去,讓我們和高句麗人好放心開打。眼下我們剛要結束戰鬥,還沒來的及佔領消息積利州,這李璟就來了。這都是早算計好的,我們先前是小瞧了此人了。你退回來也好,暫時先不要和他衝突。讓高句麗人和他去打吧,咱們也來看一回戲。」釋魯笑著道。
勻德實點了點頭,「連剌部這回出力不小,收穫就多分他一些吧。讓他們注意一些,小心鎮國軍,千萬不要主動挑起戰事。另外遼西的各部也要傳令過去,讓他們最近收斂一些,不要再主動去與盧龍軍摩擦。我總覺得,這一回李璟所圖甚大,不會只滿意一個小小的積利州。」
釋魯倒是很輕鬆的笑道:「放心吧,只要我們退後,高句麗人哪會讓李璟輕易奪去遼東。當初唐軍從高句麗人手中奪得遼東,可是花了幾個帝王數十年的時間和百萬之兵。高句麗人再不濟,撐個三五年應當是沒問題的。他們真要是撐不住,我們還可以和渤海國商量一下,一起遏制唐軍北上嘛,我相信,大玄錫可不希望唐軍佔據遼東。」
長子耶律岩木笑著向撒剌的問道:「我聽人說積利城高德新之子高昭康的那個渤海公主妻子,早被李璟擄走,而且還給李璟生了個兒子?」
撒剌的有些驚訝,這事情他隱約聽探馬提起過,但也不是太清楚。「是有所聞,但具體的不太清楚。」
「你說,如果渤海王大玄錫知道自己的女兒被李璟如此搶走,會是什麼反應?」耶律岩木一邊拿刀切著烤羊腿,一邊似不經意的道。
勻德實眼前一亮,「不錯,這事就交給老大,你安排人去一趟渤海上京龍泉府。」說完放下手中的刀子,拿布擦了擦嘴和手,轉頭對撒剌的道:「老三你也一路辛苦了,一會早點回去吧。阿保機這小子一直吵嚷嚷著想你了呢!明天我打算去打獵,你們哪個有時間陪我一起去不?」
岩木搖頭,「我得安排去渤海的人手。」
「我明天得去安排戰利品之事,沒時間。」釋魯道。
撒剌的也說沒時間去,剛回來想要在家休息,陪下三個兒子,特別是才四歲的老三耶律阿保機。
「也罷,明天我找幾個老傢伙陪著去就行了。」
第二天剛亮,耶律勻德實便帶著一隊護衛騎馬前去打獵,秋高氣爽,正是草原上狩獵的好時機。
耶律撒剌的昨晚與妻子溫存許久,一直到很晚還沒起,如果不是小兒子阿保機闖入帳中大喊大叫,他還想多睡會。架不住兒子的叫聲,撒剌的起床穿衣,剛洗了把臉,突然見遠方一騎直奔而來。
馬上的騎士完全伏在馬上,等戰馬到得帳前時,騎士已經支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撒剌的一眼認出這騎士正是早上隨父親去打獵的老侍衛阿魯,只是此時阿魯身上渾身是血,背上還插著幾支羽箭,傷勢極重。將阿魯扶起,讓阿保機叫來了薩滿,好半天終於救醒了阿魯。
一醒來,阿魯立即虛弱的說道:「耶律狠德這個狼崽子,吃完肉就摔碗,他在圍獵時突然對夷離堇下手,用毒箭毒殺了夷離堇。我等兄弟拚死護衛,沒能保住夷離堇。」
「什麼?」撒剌的只覺得如一道晴天霹靂打在頭上,頓時懵了。
耶律狠德乃是當今的契丹第八任可汗巴剌可汗的女婿,同是迭剌部族。勻德實的改革,狠德說的風涼話最多,也是唯一一個到現在都不肯讓部眾耕種的迭剌貴族首領。
「快走,耶律狠德糾集了數個部族,他揚言要滅掉你們一族,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阿魯焦急的說道。
撒剌的連忙跑去找兄弟耶律岩木和耶律釋魯,三兄弟剛匯合,召齊了千餘部族勇士,那邊已經有人報狠德帶著數千騎殺過來了。三兄弟眼見局勢不妙只得往逃往突呂布部中躲藏,匆忙之間,撒剌的連小兒子阿保機不見了都沒有發現。
耶律狠德率部圍眾了勻德實的營地,卻發現耶律釋魯三兄弟已經逃跑了,連家眷都帶走了。最後只找到了勻德實沒來的及逃走的妻子還有一個滿臉鍋灰髒兮兮的小胖子。
耶律狠德雖然殺了勻德實,還揚方要殺光勻德實的男丁,可對於女眷和部眾,卻按慣例並沒有為難,搜尋幾遍沒找到人後,擄走了許多牛羊馬匹和奴隸後,便揚長而去了。
等到這些人遠去,勻德實之妻才終於長鬆了一口氣,眼淚留了下來。
這樣的權利爭奪之中,雖然以勻德實家族的實力,狠德不敢罪及妻女,但對阿保機這樣的男丁可不會留情。一旦發現,阿保機剛剛難逃一死。
才四歲多點的阿保機,有著常人不一樣的雄壯體格,據說他母親是夢太陽而懷他,一生下來,就已經如三歲孩子般大,到現在早就已經高過車輪,有四尺高,和草原上的駿馬一樣高,身體不胖卻很壯。逢此大變,卻沒有半點驚慌,剛才在面對狠德手下搜尋查看的時候沒有露出半點驚慌神色。現在那些人走了,他已經明白疼愛他的祖父被刺殺,父親伯父逃跑,可卻也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反而小聲的安慰著祖母不要傷心。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替祖父報仇!」阿保機小小的年紀的臉上,一雙眼睛卻透著異常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