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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第一卷 土團鄉夫 第531章 一騎當先(二)


    黎明前的黑夜裡,巨野山下的六鎮官軍大營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雖然左威衛上將軍張自勉和忠武都將王建與晉暉拚死殿後,讓西門思恭和楊復恭兩人得以逃脫了朱溫的追擊,不過也沒有高興多久。張自勉三人雖然勇猛彪悍,但只憑著幾百匆匆聚攏起來的步兵,哪裡敵的過草軍五虎上將所率領的三千精銳輕騎。不過阻擋了片刻,張自勉三人的陣列就被徹底沖跨,三人各自帶著殘兵逃入黑暗之中。

    沒多久,朱溫三人便引著五虎上將一路又追上了楊復恭二人。

    勝負無常,命運反覆!

    昨天,西門思恭和楊復恭才率六鎮兵馬大敗草賊,斬首三萬餘。可高興了還沒有一個晚上,兩上就馬上嘗到了昨天黃巢被追擊的驚魂落魄。

    昨天朱溫三兄弟策馬狂追黃巢,最後被黃巢說動,拿了黃金和鎧甲旗幟換得自由。但今天可不一樣,雖然後面依然是朱溫三兄弟在追,但他們如今已經成了草軍將領,更何況就算三人有心放過老上司一馬,可後面還有五虎上將呢。

    特別是林言,那可是黃巢的外甥,林言和黃巢一樣,最恨的就是宦官,然後是貪官,對於大唐天子的恨還反倒在其次。如果被林言追到,不要說放走,就是能有個痛快都是難的。

    朱溫越追越近,眼看西門思恭二人就在近前,於是高聲喊道:「西門都監、楊供軍使,還不快下馬束手待擒!」朱溫一邊追一邊罵,一邊順勢拔刀橫刀砍向西門思恭。雖然不久前西門思恭還大讚揚過他,並且還賞賜給他鎧甲。不過朱溫卻毫不手軟,既然已經投降了草軍,那與官軍就是勢不兩立。

    兩人的戰馬幾乎是並肩而行,但這一刀最後還是差了一點沒有碰到。饒是西門思恭見慣了大場面,此刻也嚇的心驚肉跳,喘不過氣來。跟隨在西門思恭身後的忠武軍節帥崔安潛馬上左右開弓。一連射死數名騎兵,但卻始終沒有射中朱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眼看著朱溫又提刀衝了上來,忽然一箭橫空飛來,朱溫的戰馬突然長嘶一聲,前蹄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朱溫連忙摘蹬落馬。

    眾人這時才看到,來人卻是東都畿都防禦使杜慆率一部兵馬趕到,一箭射倒了追在最前面的朱溫戰馬。東都兵連忙左右護住西門思恭等人,等到朱珍等人趕到,西門思恭等人已經又逃出許遠了。

    這個時候唐軍大營已經漸漸反應過來,不時有兵馬匯聚一起衝殺過來。草軍三千騎兵漸陷入營中。不得不左衝右突,反倒損失了許多。這個時候再追下去已經不可能了,林言等人也是立即審時奪勢,下令趁唐軍沒有包圍過來之前,殺出營去。

    剛跨上另一匹戰馬的朱溫,眼見著西門思恭等人已經逃的遠了,不由的懊惱不已。仰天長歎,「可恨先前弓矢已經用完,不然定能取那老賊性命!」要是能取得西門思恭的性命,那他在草軍之中,可就能馬上站穩腳跟,甚至升上更高位置了。

    西門思恭得忠武節度使崔安潛以及東都畿都防禦使杜慆的接應,終於是擺脫了敵騎的追殺,驚魂初定。立即疾馳向北面,向左翼匯合。

    官軍左翼是昭義軍與河陽軍,趕到左翼之後,西門思恭馬上聽取了李涿的稟報。草賊從駐紮在右翼的宣武軍和義成軍突入,然後切入中軍營,攻打忠武軍和東都軍的營地。現在左翼還是完全的,並沒有草賊殺入。

    西門思恭與楊復恭等稍定心神。便開始咬牙切齒的著手調動兵馬。

    兩軍從黎明前一直殺到天亮,然後經過一上午的混戰,一直打到了午後時分。

    草軍的凶悍出乎於官軍將帥的預料,他們打的相當的凶狠。黃巢幾乎是孤注一擲,將所有的精銳兵馬,連同他們的騎兵一同集中攻擊官軍右翼,目的就是直取中軍,摧毀官軍的指揮,甚至是俘虜官軍的主帥。多達六萬草軍猛攻,藉著一開始的夜襲,草軍順利的突破擊敗了官軍的右翼,並且一度殺入中軍之中。

    但是摧毀官軍指揮進行的並不順利,由於忠武軍與東都軍的頑強拚殺,崔安潛和杜慆救走了西門思恭和楊復恭,成功退到了左翼軍中,指揮依然順暢。而中軍營這邊,張自勉和王建等人一開始被擊潰,但隨後又迅速的聚攏組織了更多的官軍起來,繼續與草軍拚死奮戰。

    「都監,經過半天的苦戰,我軍右翼雖然潰敗,但是中軍成功的建起了防禦,現在右翼潰兵已經分別加入到了中軍和左翼之中。雖然傷亡不小,可草賊已經被阻擋在了中軍。本帥以為,草賊重兵皆在右翼,而左翼的草賊,卻並不強。當下,我們不必增援中軍,而是當集中左翼精銳,一舉突擊草賊的右翼。只要草賊右翼一破,然後我們就可以把兵馬繞到中軍草賊側面,重創賊兵,一戰可勝。」崔安潛在仔細的觀察了戰場形勢之後,很快提出了一個極為可行的計劃。

    左翼雖然也有兩萬左右的賊兵,甚至還有數千騎兵,但崔安潛已經探明,左翼的草賊主將是王仙芝,這個在宋州一戰丟了十萬兵馬,在昨天的戰場上,又是第一個不戰而逃的草賊。

    知道左翼對面的是王仙芝,西門思恭和楊復恭也是有些心動。

    「中軍能否撐的住?」楊復恭有些擔心道,現在中軍的主將是穆仁裕和李種二人,這兩人的右翼今天敗的太快了。哪怕就算是被偷襲,也不該敗的這麼快的。這個時候將中軍交給他們,左翼兵馬去打王仙芝,他們擔心穆仁裕守不住。

    杜慆提議,「那就暫時將中軍指揮權交給左威衛上將軍張自勉!」

    這個提議西門思恭有些心動,張自勉是他的人。不過張自勉的威望有些不夠,別看他掛著個上將軍的名號,但左威衛早就名存實亡,上將軍也不過是一個閉職加官而已。現在張自勉調入宣武軍,實際的職務不過是一個穎州刺使而已。而穆仁裕和李種可都是一鎮節度使。

    現年四十四歲的張自勉字敏文,善騎射。精韜略。早些年時,因為盜賊四起,為保一方安寧,組織鄉勇,捍衛鄉里。後來朝廷組建征南行營,遂單槍匹馬奔赴軍中當差。因功經從叔行營史張明舉薦補中郎將。此後多立戰功,漸漸提陞官職。最後入衛京師。不過這次田令孜的清洗禁軍中,做為西門思恭的老部下,他被調出京城,受任穎州刺史。

    而且張自勉隸屬於宣武軍,可卻與忠武軍節度使崔安潛關係更好,他與穆仁裕關係本就不大好。這個時候,讓他來統領中軍,只怕難以號令穆仁裕和李種二人。

    昭武節度使看出了他的擔憂,輕聲道:「都監可以傳令調穆帥與李帥前來一同指揮作戰,中軍那邊,讓他們交給張刺史指揮就行。」

    西門思恭眼前一亮,如此一來。張自勉指揮中軍自然就沒問題了。當下立即同意,派傳令兵前往中軍。

    午後,穆仁裕和李種都被調回左翼的臨時大營中,中軍防禦重任交於了左威衛上將軍、穎州刺史張自勉指揮。張自勉接手了指揮權後,立即連連調動各部,憑著多年戰鬥的經驗,張自勉很快就已經把整個中軍防線構築的固落金湯,草軍幾次凶狠的進攻都被擋了回去。

    官軍們依靠著精良的裝備。充足的器械,以及充足的訓練,此時經過了最初的慌亂後,在張自勉那精妙的指揮下,將草軍的進攻一一化解無形。

    戰鬥到了此時,空襲的優勢已經漸漸失去,回過神來的官軍重新佔據了優勢。

    由於張自勉的優勢指揮。他甚至將一部份原右翼的敗兵送到了左翼加強兵力。到了午後時,官軍的左翼已經集中了整整五萬人,其中更有八千名輕騎。

    隨著一聲令下,悠揚的號角淒歷響起。戰鼓如雷震動。準備許久的左翼官軍如出籠猛虎,直接撲向了對面的王仙芝所部。

    王仙芝所部只有兩萬人馬,本來力量就薄弱,他們面對著左翼官兵時壓力極大。此時面對官軍的猛攻,再也支持不住,陣線被官軍擊敗。輔軍一敗,王仙芝沒有任何猶豫的再一次落荒而逃。

    王仙芝的帥旗一後撤,整個左翼官軍對面的草軍右翼再一次的潰敗。那些臨時整編的草軍右翼輔兵,紛紛成群結隊的潰逃,整個戰場的形勢又一次的改變。

    王仙芝再一次的潰敗逃路後,黃巢的右翼側後方就暴露了出來。

    西門思恭、楊復恭率領杜慆、杜審權、李涿、崔安潛、李種、穆仁裕諸帥,統領五萬兵馬乘勝反攻。

    黃巢還沒有想出突破張自勉陣營的辦法,就不得不調轉頭迎戰官軍。

    這個時候,先前官軍右翼被俘虜的宣武軍和義成軍看到形勢大變,也紛紛乘勢而對,在陣前發起叛亂,反戈而擊。

    黃巢兵馬腹背受敵,形勢更加不利,不得不一步步的退卻!

    金烏西墜,玉兔東昇。

    兩軍大軍已經打了兩天兩夜,依然還在纏鬥不休。沙場上戰鬥不止,殺聲震天,哀號不斷,屍骸滿地,血流成河。

    黃巢的劣勢越來越大,黃巢已經看到,王仙芝再一次背叛了草軍,背叛了他。這個時候,單憑著他們的力量再硬拚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只得含恨趁夜幕降臨下令撤退。

    西門思恭昨天吃了一個大虧,今天哪肯放過他們,定要窮追到底。不顧崔安潛等人反對,西門思恭親自率兵追擊!

    草軍大敗,四面潰逃,草軍五虎上將和朱溫正率著騎兵在後面收拾殘軍,看到官軍緊追不放,於是立即率領騎兵帶領收攏的一部份散兵反殺過來,在西門思恭追兵後面襲擊。

    此時已經進入深夜,正窮追猛打的官軍忽然發現背後遇襲,還以為中了賊軍埋伏,驚恐不已。

    西門思恭和楊復恭也嚇了一跳,生怕局勢再有反覆,只得放棄追擊,引軍退回巨野大營。

    連續兩天的大戰終於落下帷幕,官軍雖然最後依然擊敗了草軍,但其間的一戰也是十分的凶險。特別是第二天的一戰,官軍戰死一萬餘人,被俘虜數千,重傷輕傷無數,戰後統計,十萬大軍,只剩下了八萬人馬。其中戰兵損失八千,輔兵一萬二。戰兵中步兵損失近七千,騎兵也損失近千。數十名軍官戰死,而且官軍大營中的糧草數萬石被燒,損失慘重。

    這一戰最後官軍雖然取得了勝利,可卻已經失去繼續窮追草賊的能力。一來是官軍作亡慘重,連續兩日大戰疲憊不堪,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官軍的糧草被燒,沒有糧草就無法繼續追擊。前方的鄆州、濟、兗幾乎早被草賊搶光,他們根本解決不了糧草問題。這時強自進軍,有敗無勝。

    最後諸帥議定,兵馬回返曹州濟陰城休整,等待糧草補充。而黃巢等草賊,只能留給李璟他們去攔截了,雖然心中不甘,也無可奈何。

    正如克勞塞維茨所言:「進攻者到達進攻路程的終點時往往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即使會戰中取得了勝利也不得不退卻,因為他在這時既沒有足夠的進攻力量來發展和利用勝利,又無法補充已損失的兵力。」

    官軍傷亡達到兩成,而草軍在這場大會戰中,損失更重。

    戰敗後,王仙芝又一次臨陣逃脫,率領自己的四千騎兵一路東逃,進入兗州,逃到任城休整。

    而黃巢,知道王仙芝逃往兗州任城之後,並沒有跟過去。而是直接在巨野收攏殘部後,往北而逃,返回了濮州州城鄄城之中。到達鄄城之後,黃巢下令清點兵馬,最後得報,最後返回鄄城的只剩下了兩萬人馬。

    十六萬草軍,兩天兩夜的大戰過後,十停去了八停。

    黃巢不得不重新整編兵馬,兩萬人馬分成了四十個營二十個廂,分屬前後左中右五軍。

    朱溫這個前軍左廂都知兵馬使,雖然新升任了鎮國大將軍銜,但手上的兵馬卻從原來的十營五千人馬,一下子變成了兩營一千人馬。就這一千人,也全是殘兵敗將!

   


正文 第532章 一騎當先(三)

    泰山腳下、汶水河邊,乾封城內。

    參謀司的參謀們取來天平軍、泰寧軍、感化軍、平盧軍幾鎮的形勢圖,在地上拼成一大塊。鎮國軍大將王重、林武、王普、李居義、周德威、郭順勵、劉尋等人,還有李振、郭承安、李讓、杜仲武等高級文職官員圍在一起,對著羊皮地盤指指點點。

    驍騎司的李維指著地圖,正在向李璟等匯報當前的最新局勢。

    「官軍與草賊王仙草、黃巢在巨野展開大戰,官軍十萬人馬,草賊十六萬人馬,雙方先是對峙僵持十天,然後草賊率先向官軍發動攻擊,結果草賊大敗,一戰被斬首三萬。誰知就在草賊敗走當夜,突然重整旗鼓,捲土重來,夜襲六鎮兵馬。一曰夜大戰之後,官軍雖然再次擊敗草賊,斬首五萬餘人,可是官軍也傷亡近兩萬人馬,且糧草盡沒,無力再戰,不得不退回曹州濟陰城中,短時間內難以再次出兵。」

    「草賊傷亡更大,王仙芝率四千騎兵戰場上棄黃巢於不顧,獨自逃往兗州的任城。黃巢收籠兵馬退往了濮州鄄城,仍有兩萬人馬左右。」李維將這消息報告之後,又說了一個情況。

    「我們還得到一個情報,先前我軍選鋒軍指揮朱溫和隊頭朱珍、朱存三人叛軍逃跑之後,加入了宣武軍中,還立下不小的戰功,聽說還得到了西門思恭和楊復恭、崔安潛等嘉獎賞賜。可誰知就在六鎮兵馬第一天大敗草賊之後,朱溫三人卻因為偷了輔軍一頭驢私自宰殺被軍中虞侯發現,結果三人拒捕殺人叛逃,投了黃巢部下。據說草賊第二次夜襲反攻唐營,就是朱溫這小子的計劃。」

    「遭他娘的,這個驢球玩意朱阿三,在我選鋒軍中,膽大妄為敢擅殺一百多戰俘,又為奪一個軍記殺害同僚,叛逃出營。現在入宣武軍沒幾天,又他娘的因偷驢而再次叛逃,現在居然逃到了草賊之中去了。三姓之奴,天生的反骨仔,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了,竟然還保舉他升職!」李存孝一聽到朱溫的消息,立即氣的臉色鐵青,脹紅著臉,猛拍著膝蓋大聲叫道。

    「朱溫三人所為,實在太過惡劣,影響極其不好。我認為,有必要發出懸賞,甚至直接派人前往他的老家,將其一家捉拿處死。」控鶴軍都知兵馬使李居義冷冷道。

    「罪不必及家人!」李璟沒有抬頭,淡淡回答。他的目光正望著河南的地圖,朱溫離開鎮國軍,加入了宣武軍,又這麼快叛逃加入了草軍,這個結果有些讓人驚訝。歷史上的朱溫,雖然比現在晚些從軍,但一開始就是投入了黃巢軍中。沒有想到,朱眼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最後居然還是投了草軍。不過,對於朱溫因為私自宰殺驢吃被查而叛逃這個原因,李璟是不太相信的。他相信,那裡應當會有一個故事,但與他關係並不大。

    歷史上的朱溫讓李璟忌憚,但現在的朱溫還不值得李璟卻關注。哪怕朱溫真的能走到歷史上那樣的高度,那也是將來的事情。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連黃巢、王仙芝都並不是當前最首要的對手。甚至李璟很明白,此時將草賊斬盡殺絕,對於他和鎮國軍來說,並不是最好的結果。

    自李儇即位以來,朝廷連打了幾次大仗,先是朝廷將雄視代北的沙陀人李國昌和李克用父子強勢絞滅,逼的李國昌重投朝廷,李克用遠走漠北。而自即位以來就一直和大唐過不去的南詔國酋龍,又一次在西川被大敗。

    甚至就連一向的時叛時降,聽調不聽宣的河北三強藩中最強大的幽州盧龍鎮,都連續三易其帥,眼下先被李璟分化拉攏,威逼利誘,現在主帥之位由李璟掛帥,副大使也是由禁軍將領擔任。

    這一連串的行動,在大唐的許多百姓和官員們看來,大唐又一次的中興了。這一次,似乎比起當今天子的祖父小太宗的宣宗朝小貞觀更加的強勢。這讓許多人都認為,又一個憲宗朝元和中興即將到來。

    如今天下,河北三強藩中,幽州盧龍軍眼下似乎已經被再次征服,大帥之位由李璟兼任,副大使以及帥府諸高職也由禁軍擔任。另外的成德鎮原本也是強鎮,可自從易、定二鎮分離為義武鎮,滄州分給義昌鎮之後,實力大衰,變成了三鎮中最弱的一個。如今的成德節度使王景崇是八年前從其叔父手上接任帥職,到他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五任成德節度使。王景崇並不是漢人,而是回紇族阿布思部人,與幽州李可舉是同族同部落之人。如今對朝廷很是恭敬,官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封趙國公。

    河北三鎮中的另一鎮魏博鎮,下轄魏、博、相、澶、衛、貝六州,地方富庶,人口較多,民風強悍,軍力不俗。魏博鎮早年曾有天雄軍的軍號,後來被削,只稱魏博軍,現任節度使韓簡。韓簡的父親韓君雄為魏博軍將領,在四年前士兵兵變殺死軍紀苛酷的時任節度使何全皞後控制了魏博。韓君雄成為節度使後,韓簡成為節度副使。就在今年,韓君雄卒,韓簡剛剛成為魏博軍節度使,得到了朝廷的正式策封。

    連河北三藩現在都已經對朝廷十分恭敬,沙陀人又被掃滅,南詔再被大敗,天下無數人都以為朝廷中興在望。至於眼下的草賊和王敬武的叛亂,還有東南王郢的叛亂,都認為短期內能夠蕩平。

    但李璟卻是清楚,這只能算是迴光返照罷了。連續幾年的天災,導致**,接著農民起事,將朝廷表面的興奮撕破,露出各地藩鎮的割據事實。

    李璟相信,就算現在剿滅了黃巢,可是馬上還有更多的農民起義。活不下去的百姓,必然會造反。更何況,各地的藩鎮,表面上對朝廷看似尊敬,但實際上,現在朝廷的文臣任節帥的做法,已經讓節帥根本難以真正掌控地方的藩鎮軍隊。

    特別是朝廷如今的節帥,不但是文官充任,而且幾乎都是兩三年一任的做法,表面上看似好像有利於防範藩鎮割據,可實際上,卻讓藩鎮地方將領卻來越坐大,漸已經把那些節帥都架空了。

    不過,表面上現在大唐確實好像很繁華興盛,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李璟知道,狡兔死,獵狗烹。以他和田令孜的矛盾,一旦草軍真的剿滅了,田令孜肯定會來對付他的。但是留著草賊,李璟卻可以安心的壯大自己。

    在草賊還沒有打破眼下大唐表面的強盛之前,各個藩鎮都沒有膽量相互攻伐。就算李璟,也目前也只敢向遼東發展,而不敢有絲豪向中原動兵的念頭。不管什麼樣的理由,朝廷上的諸公,和大內的太監們,都認為眼下唐軍強盛無比。特別是在剿滅了沙陀人、擊敗了南詔軍,以及壓服了河北三藩之後,誰要是敢有什麼動作,李璟相信,朝廷肯定會立即調兵圍攻。

    特別是李璟現在還有田令孜這樣的對頭,正巴不得他有這樣的想法呢。

    槍打出頭鳥,誰先動誰死。估計這也是陳敬瑄去了幽州上任,盧龍軍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大的反應的原因了。就連幽州盧龍鎮,現在也明白此時朝廷聲勢正隆,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刺激到朝廷,導致諸鎮圍攻。

    「大帥,草賊為分兩部,如何進剿,我們是否也分兵進擊?」

    參謀蓋寓的聲音將李璟從思緒中拉回,李璟看了看地圖,搖了搖頭。

    伸手指向地圖,先在乾封城劃了個圈,「我們鎮國軍就駐紮此處,另外發信給薛帥與李帥,讓天平軍堅守鄆州鄆城,讓泰寧軍堅守兗州暇丘!」

    「然後呢?」蓋寓有些不解,這樣的佈置,有著很大的漏洞,草軍能夠從容的越過攔截線,跳出攔截,往東逃遁。

    李璟卻並不理會蓋寓那明顯的提示,只是笑著道:「天平軍駐守鄆城,守住濟水路線。我軍駐守乾符城,守住汶水一線。泰寧軍駐守兗州瑕丘,緊守泗水線。這三條路線,是從西往東的必經路線,草賊雖經大敗,但我們不得大意,小心堅守為上。」

    蓋寓點了點頭,下去佈置去了。

    等諸將退下後,李璟留下了李振和郭承安二人。

    「傳令下去,收拾行李輜重,準備撤離。」李璟徐徐道。

    「這麼快就撤離?」郭承安驚訝。

    「草賊應當在三天之內通過我們的攔截線,因此,我們也不必一直呆在這裡。草賊一過去,我們便在後面追擊,然後一路返回登州。」李璟扭了扭腰,「出來大半年了,也該回去了。」

    李振和郭承安對視一眼,終於聽出了李璟的話中意思,大帥這是要放草賊走啊。

    「這樣會不會有後患?」郭承安擔心道。

    李璟輕聲一笑,「天平軍、鎮國軍、泰寧軍分駐三地,草賊王仙芝和黃巢分開,你覺得他們突圍,會怎麼選?」

    「黃巢肯定是從天平軍防地突圍,從濮州過鄆州進入濟州,有可能往齊州與王敬武匯合。而王仙芝,他人馬很少,要麼沿泗水向東,從泰寧軍的防地穿過,前往沂州,要麼沿泗水南下,前往徐州。」

    「沒錯,只要這二人不傻,他們就不會撞到我們這來。只要不來我們這,不管他們是從天平軍還是泰寧軍地盤突圍,都不關我們的事情。」李璟微微一笑。

    「大帥高明,那薛崇的天平軍和李系的泰寧軍早被草賊打的殘了,手上兵馬不過千餘。草賊一定會從他們的防地上突圍,絕不會有人敢來我們這裡送死的!」李璟稱讚了一下。李璟這個攔截佈置,擺明了就是告訴草賊,讓他們往那兩邊突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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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3章 一路向東



    黃巢兵敗退回濮州鄄城,召集諸將議事。謀士趙璋道:「眼下六鎮官軍雖被我軍焚其糧草,雖勝我軍卻不得不暫時退回曹州濟陰,但我軍此次卻是大敗而歸,兵士只餘二萬,人心惶惶士氣不震,特別是王都統率騎獨自南下,軍心士氣更衰。西有六鎮官軍,東面還更有六鎮兩道攔截。北有黃河之阻,河北強藩。西、東、北三面皆不可走,眼下當乘西面六鎮官兵退卻,立即率兵南下,離開此地。」

    另一謀士蓋洪卻立即反駁,「往南不可走,要想從濮州往南,必先經過曹、兗二州,眼下白溝和泗水都由官軍攔截,曹州有六鎮官軍,兗州也有泰寧軍,更何況宋、徐二州都駐有兵馬,此時南下,並非良策。某以為,不如向東。據探馬回報,齊州王敬武最近與平盧軍對陣,連戰連捷,可以前往匯合。」

    「蓋兄莫要忘記了東面還有李璟和鎮國軍!」趙璋道。

    黃巢臉色很差,蒼白沒有血色,這一次的兵敗對他的打擊極大。聽著手下的兩位謀士不停的爭論,他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一抬頭卻正好看到朱溫居於下首,眼觀鼻口觀心的肅然坐在那裡。不由的開口道:「朱兄弟覺得該往哪邊走?」

    「職下以為可以往東!」

    「依據是什麼?」

    朱溫整理一個思緒,認真回道:「眼下情形,職下以為往南不妥,往南必須得經過曹、兗二州,甚至要穿過宋、徐二州,六鎮現在只是因為糧草被焚不得不暫時後退。如果我們自己送上門去,那他們正巴不得。我們剛剛與六鎮兵馬連續兩次大戰,眼下傷亡慘重,根本無力與依然多達八萬兵馬的六鎮兵馬作戰。」

    頓了頓,朱溫也越說越流暢起來,「但是往東不同,剛才蓋將軍也說了,齊州王敬武如今連戰連捷聲勢正隆。我們現在往東匯合王敬武,只須以時曰,便能恢復實力。況且,與曹州的八萬官軍相比,我們往東走,面對的官軍卻很少。眼下東面的天平、鎮國、泰寧三鎮兵馬在東面面防攔截,但他們卻分的很開。鎮國軍最強,可卻駐守於泰山下汶水邊乾符城。我們不必去面對他,可以直接順著濟水從天平軍的防區經過,天平軍薛能手下兵馬很少,堅守鄆城都有些勉強,無法攔截我們。」

    「李璟會坐視我們通過嗎?」黃巢擔心的道。面對六鎮聯軍時,他還敢鼓起勇氣,整軍夜襲。但如果是李璟的鎮國軍,他卻顧慮重重。人的名,樹的影,李璟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

    朱溫輕笑一聲:「大帥,我認為,只要我們不往兗州乾符城去,選擇鄆州薛崇部突圍,李璟絕不會來阻攔我們。」

    黃巢驚訝,「這是為何?」

    「職下在鎮國軍也呆了一段時間,雖然時間不長,可對於李璟的用兵,也略知一二。李璟用兵,向來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喜歡明確目的,講究的是戰略佈局。為了整體的戰略計劃,他甚至可以忽略放棄許多與整體戰略相背的戰術成功。眼下局勢,我以為,消滅我們,對他來說並沒多大好處,因此,他不會出兵攔截我們。」

    戰略、戰術這些詞語都很新鮮,不過當朱溫把在鎮國軍中學到的這些新詞仔細的解釋一遍後,眾人都覺得這話很有理。特別是之前鎮國軍大敗草軍,卻讓王仙芝逃走一事,讓黃巢也有幾分相信起來。

    捏著拳頭,黃巢擰眉沉思,許久之後,終於一拳砸在案上,大聲道:「全軍往東!」黃巢決定賭一把,上次聽朱溫的話,賭了一把,雖然最後還是敗了,可其實也能說那是一場勝利,起碼將官軍擊退了。現在,他要再賭一把,賭李璟真的不會來攔截他。

    當即黃巢將鄄城洗劫一空,將城中金帛錢糧、青壯男婦盡皆擄掠一空,裹挾向東而行。

    距離鄄城不遠,巨野澤北岸鄆州治所鄆城!

    天平軍節度使薛崇聞黃巢將至,忙召諸將商議禦敵之策。

    薛崇捂著腦袋有氣無力道:「鎮國軍李大帥已經派使者傳達了西門都監的軍令,我等勿必攔截草賊,防止其向東逃竄。李鎮國目前率軍駐守兗州乾封城中,堅守汶水一線。而由泰寧軍李系大帥駐守兗州瑕丘,堅守泗水一線。而我們天平軍,則要堅守濟水一線。現在,草賊王仙芝率部南逃,奔著泰寧軍去了,黃巢則率部東竄,正直奔我們而來。諸位說說,該如何應付?」

    衙內都知兵馬使曹全晸直接道:「黃賊雖大敗向東逃竄而來,但兵馬依然有數萬之眾。我軍現在兵力不足,只宜深溝高壘,堅守以拒之。不過半月,彼兵糧盡,而曹州與兗州的諸將官兵一起殺到,那時賊兵必敗。然後我軍出城引兵追之,可立不敗之地。」

    薛崇聞言卻是滿臉失望,之前數敗於草賊之手,整個天平軍幾乎全部陷落賊手。薛崇深知,等草賊一滅,他必然會被秋後算帳,那時說不定就會被鎖拿入京問罪。因此,薛崇很清楚,除非他現在能打一個大勝仗,不然的話,就算按曹全晸的去做,到時也難以洗涮罪責。

    「曹先鋒使,可有良策?」薛崇將目光望向曹存實,希望這個一向有衝勁的小將能夠提出不同意見。

    曹存實上次力主出兵,結果卻使得八千精銳天平軍盡沒,這段時間也是一直頹廢不已。眼下聽到節帥那充滿暗示的話語,當即不由的道:「草賊新敗,倉促逃竄,此正是一舉殲滅草賊之時。職下願率城中兵馬出城伏擊草賊,立斬黃賊之頭,獻於麾下!」

    曹全晸大怒,「豎子休得胡言,今若出城,必當敗績。」

    曹存實冷聲道:「若吾兵敗,情願斬首!」

    曹全晸也沒有料到侄子居然如此偏激,只得長嘆一聲。不過卻也還是勸了幾句,無果後又為侄子出謀,「鄆城北面、濟水北岸有梁山,其路險峻,可伏兵於此。」

    薛崇乃將鄆城交與曹全晸,只留五百老弱於他。自與曹存實率三千人馬前往梁山腳下埋伏。

    第二天午後,黃巢率大軍到達鄆城城下。曹全晸頂盔貫甲,親自坐鎮城頭,城上遍插旗幟,人影綽綽。黃巢觀看城上,見旗幟森嚴,便無意攻城。眼見城頭閉城堅守,一陣大聲,「無能薛崇,真是膽小如鼠!」黃巢軍在城下耀武揚威一陣,便直接往東而去。

    草軍大搖大擺的自鄆州城下而過,城上無人敢出城。草軍不由的一陣大笑,不免有些得意。行到晚上,草軍就地紮營。

    當夜四更時分,薛崇、曹存實與曹翔、曹翊等率三千兵馬突然從山後殺出,直撲草軍營地。草軍被突襲,營中混亂四起,曹存實等只顧四處衝殺。

    黃巢自睡夢中驚醒,聽得天平軍襲營,不由大怒,朱溫策馬趕到,「職下願為大帥取薛崇首級!」

    朱溫三人帶本部原本駐紮在後隊,此時卻是沒有被沖散,當下點齊本部一路殺來。曹全晸長子曹翊正率兵殺來,兩相混戰。朱溫早看出曹翊一身寶甲,定是領兵之將,策馬挺槍直殺而來。曹翊年方十七,英勇無敵。朱溫欺他年少,挺槍來刺,結果戰不到數合,被曹翊一槊刺落馬下。

    曹翊正要取朱溫首級,朱珍卻是已經拍馬趕到,大吼一聲:「休傷我兄弟!」

    兩人交戰數合,朱珍同樣被刺落馬下,朱存又拍馬趕到,朱溫朱存先後重新上馬,傷的並不算重,三人圍住曹翊一起混戰。不料那曹翊勇猛絕倫,三人都不是對手。關健之時,朱溫看準一個空當,按住右臂上暗藏的一隻袖筒暗弩,一弩正中曹翊面門。

    曹翊摔落馬下,朱珍朱存二人趕上前去,一人補上一槍殺死曹翊。

    曹翊一死,所部一營兵馬軍士無主,在朱溫三人的率軍掩殺之下,很快望風而逃。朱溫三人乘勢追殺,薛崇、曹存實、曹翔等被草軍諸將擋住攻勢,這時再被草軍後軍一沖,立即潰敗,草軍一路追殺至鄆城下,幸好曹全晸在城上遠遠看到勢頭不好,連忙引了五百兵馬出城接應,一陣撕殺,最後將薛崇與曹存實、曹翔接入城中。

    三千出城兵馬,加上曹全晸的那五百兵,回來時已經不足千人。

    黃巢此時已經審問了俘虜,得知鄆城之中守備空虛,便乘勝攻城。曹全晸回城後聞知長子身死亂軍之中,當下昏死過去。城外草軍攻城,曹全晸又暈迷不醒,薛崇心中恐懼萬分,竟不肯守,直接令人開了南門,帶著曹全晸等百餘人直奔巨野澤岸邊,跳上船直接逃走了大澤之中。

    鄆城無主,一時大亂,守軍守不多時,將近天亮之時,鄆城便被草軍攻破城門。數萬草軍湧入鄆城之中,一番劫掠燒殺,鄆州州城化為廢墟,黃巢搶光城中錢糧金帛,並青壯男女,以及軍械鎧甲等後,下令放火焚燬鄆州城,然後裹挾著人口,運輸著搶來的錢糧輜重,沿著濟水繼續向東北方向的濟州逃去。

   

正文 第534章 無利不起早


    李璟坐鎮泰山腳下,雖然兵馬駐於乾封城內,但是探馬斥候卻是早散佈各州。黃巢攻破鄆城,第二天李璟就已經得到了消息。李維向李璟與諸將仔細的匯報了鄆城之戰的情況,「現在黃巢裹挾著近十萬青壯向濟州而去,盡得鄄城與鄆城財帛人口糧食,聲勢又恢復不少。我等判斷,黃巢正欲向齊州王敬武匯合。」

    「黃賊既然往齊州而去,則必先經過濟州,職下以為,我軍可以立即移師北向,前往濟州,於平陰城攔截草賊。」參謀蓋寓提議,自投入鎮國軍以來,他現在只擔任著一個參謀的職務,雖然說是贊畫軍血務,可這參謀屬於參謀司,上面還有行軍參謀、參議、參贊等上官,就是如他這樣的參謀,也有五六個。這讓他感覺一股濃濃的危機感,也時刻想著出謀劃策,以得李璟信任,好融入鎮國軍中。

    李璟微微一笑,卻是沒有回覆蓋寓的提議,而是笑著問李維,「你說黃巢現在裹挾了十萬青壯男女,而且還帶著濮、鄆兩州劫掠而來的大量錢帛糧草?」

    李維點了點頭,草賊確實是帶著許多金帛錢糧和人口。

    叫人將鄆、濟、兗、齊四州的地圖擺上來,拼湊成一副大地圖,然後李璟點了蓋寓的名字,讓他用紅藍二色,標明官軍與草賊的位置和行動路線。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任務,蓋寓卻十分高興,面色激動的立即將敵我雙方的態勢標示出來,甚至將齊州的王敬武、淄州的宋威等部都標誌了出來,連數量都標示的十分精確,可以看出他平時對這些情報掌控的很細緻。

    李璟讚賞的對蓋寓點了點頭,對蓋寓道:「蓋參謀果然是辦事精細,很好。」蓋寓是李克用之人,李克用還沒死,李璟現在必須得先晾他段時間,把蓋寓的那點脾氣打磨光了,才好放心大用。不過,也不能一味的壓制,不時的誇獎稱讚幾句,也能起到極好的作用。

    誇讚了蓋寓幾句,李璟指著地圖肅然道:「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從,銳卒勿攻,餌兵勿食,歸師勿

    遏,圍師遺闕,窮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現在的草賊,正急匆匆的向齊州逃竄,可稱的上是歸師、窮寇。對這樣的草賊,我並不認為搶先一步赴往平陰城攔截是一個最佳方案。」

    黃巢不是王仙芝,王仙芝自宋州之戰後幾乎就已經被打破了膽,數戰都是臨戰而逃。反之,黃巢卻是很有亡命氣勢,巨野之戰,被官軍打的大敗,居然還敢反攻偷襲,從這裡就能看出兩人的巨大不同。如果李璟真的趕到平陰城攔截黃巢,黃巢拚命突圍的話,鎮國軍也將付出極大的傷亡。

    巨野一戰,八萬黃巢敗軍反攻官軍,結果以弱敵強,以少擊眾,還殺傷了官軍兩萬人馬。李璟現在只有兩萬五千人馬,還帶著五萬青壯,一路趕到平陰,也是疲憊之師,到時又要與黃巢大戰,這個損失必然不小。

    更關健的是,他這麼賣力的去打黃巢,對自己根本沒什麼意義。這樣的仗,李璟怎麼可能會打。

    「難道就這樣放黃巢走?」

    「不,當然不!」不管如何,哪怕是表面的功夫,李璟也得做一做。決不能讓人說他放了黃巢,眼下朝廷可是連盧龍軍節度使都直接任命了,誰知道朝堂上受田令孜掌控的政事堂諸相國,會不會突然不用腦子的嚴歷斥責,甚至是做出什麼激烈的決定來。萬一要調李璟去其它鎮,或者入朝什麼的,雖然李璟可以拒絕聽旨,但現在與朝廷弄僵關係,對李璟來說,並不是划算的事情。

    伸手在地圖上一指,「我們不去濟州攔截,我們去鄆州,先收復濮州、鄆州,然後進入濟州追擊賊軍。只要我們不是追的太緊,草賊就不會回頭來戰,那時我們就跟在他們的後面,把濟州也給收復了,甚至能逼近黃巢和王仙芝離開齊州,那時我們連齊州都可以一起收復。」

    西面的六鎮官軍在巨野一戰後,失去了糧草,短時間內是無法離開曹州的。而薛崇鄆城兵敗後,整個濮、鄆、齊三州已經沒有了官軍力量。李璟只要發兵在各州縣走上一圈,這收復的功勞就是鎮國軍的了。更何況,在這三州內還有許多被打散的草賊,以及許多樹旗造反的各路賊寇。

    打仗是需要錢糧的,李璟可不打算白白浪費這麼多時間。收復諸州縣的同時,李璟正好將這些賊寇掃蕩一空,將那些青壯全押回遼東做免費勞力。同時,他也早盯了各州城縣城,準備把草賊們來不及帶走的錢糧等直接搬回登州。而且經過宋州之戰後,李璟也很清楚,他如果收復了各州縣,各州縣地方的商人富戶大族等,也都要按例給他一筆孝敬和勞軍的,積少成多,數州幾十縣的這筆錢加起來也不少了,李璟也不會放過的。

    雖然這樣做,有些與李璟最初的做法不合。但他也清楚,這只是當今世道的通例,李璟就算也這樣做了,其實也並沒有什麼。更何況,李璟深知,經此一亂後,天平和泰寧諸州幾乎是糜爛了,接下來,就算草軍走了,可地方上的盜賊等還是會糜爛地方,這塊地方爛了,他現在不拿這些錢,回頭還是被其它人拿了。

    改攔截為追擊,但結果卻是相差巨大的,特別是對鎮國軍來說,前後利益相差及大。這麼一改,不但不用和草賊拚命,不用出現傷亡損失,還能立下大功,得到一大筆利益。

    李璟把話一說,在座的諸將無人讚嘆不已。這就是鎮國軍的風格,如今諸將也幾乎習慣了,硬仗幾乎不打,要打就打巧仗,打有利益的仗。

    很快鎮國軍諸將統一了意見,李璟命令李振與郭承安留守乾封城,再令郭順勵率兩千黑旗軍、王重率三千捧曰軍留守,那五萬青壯也留在乾封。

    李璟親率金甲勝捷軍、銀槍郊節忠、控鶴軍、鐵林軍、選鋒軍五軍兩萬人馬,沿著汶水西進,進入了鄆州。李璟到達鄆州之時,黃巢已經進入濟州。李璟也不去追,而是將五軍分散,讓他們分別前往鄆、濮兩州各城。

    濮州四縣、鄆州六縣,兩州十縣之地,鎮國軍五軍分別掃蕩。此時黃巢雖然撤離二州,但還有許多草軍潰兵,以及官軍敗兵,三五成群為禍地方,甚至有許多飢民四處搶掠。地方上各鄉豪族地主,紛紛招募鄉勇,結寨自保。小一些的村落,則多被洗劫燒燬。二州山林河澤,到處都是佔山為寇的賊人。

    鎮國軍如同秋風掃落葉一般席捲而過,最先將十座縣城收復,重整秩序,張榜安民,掃除無賴地痞**,恢復市集。緊隨著,五軍分派兵馬,地毯式的掃蕩各縣山林盜匪,同時也組織當地的富戶商家一起,拿出糧食來開設粥棚。

    李璟親自坐鎮鄆州鄆城,有鎮國軍兩萬大軍掃蕩下去,失去黃巢這等領導者的賊寇,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在鎮國軍刀與劍的掃蕩之下,紛紛崩潰,要麼被掃滅,要麼投降。

    而那些因饑荒和戰亂而流離失守的大量飢民,也暫時得到安置。李璟直接下令,將那些做亂的山賊流寇流民,擇其中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男女,一起收攏隨軍,等候一起帶回登州。

    十天時間,僅僅十天時間,在兩萬鎮國軍的雷霆掃蕩之下,濮、鄆二州的地方秩序就已經恢復,山林草莽間的盜匪也被剿滅,而那些流民,先被黃巢帶著與官軍做戰死了六七萬,又帶走了十餘萬,現在又被李璟帶走了十多萬。濮、鄆二州除了那些州城縣城,還有一些大的村落外,其餘的村落都空掉了。

    不但濮、鄆二州人口損失極多,甚至就連曹、滑、兗、濟等州也同樣損失極大。

    李璟到達鄆州的當天,天平軍節度使就帶著曹全晸等一些官軍富戶從巨野澤中出來拜見李璟了。對於這個無能的節帥李璟是沒有什麼好感的,只是隨意敷衍著。薛崇本來還想讓李璟在收復州縣的功能中加上他一筆,李璟理也沒理會他。

    不過第二天薛崇立即送上了二十萬貫錢,並且帶來了天平軍地方上諸多官員,他們也帶來了大量的錢財,目的自然只有一個,希望李璟在收復名單上,給他們也加一筆,看著這些錢財,李璟這回沒有拒絕,收下這些錢財後,大筆一揮,在收復鄆、濮二州的功勞簿上,加上了各州縣本地文武官員。

    對於李璟帶走十餘萬青壯的事情,薛崇的反應出乎於李璟的意思,他不但沒有阻擊,反而十分高興。用他的話來說,眼下天平軍根本管不了這些流民,李璟帶走了,也省的地方上再出現亂民鬧事了。

    在連續掃蕩了十天之後,李璟下令收兵,各軍將兩州十城交還給從各處鑽出來的那些地方官員的手中。當然,他們得到的幾乎都是空城,城中但凡屬於官府的錢糧物資,都被鎮國軍隨軍一起帶走了。

    面對著這個情況,各地官員不但沒敢有半點抱怨,甚至還在各軍撤離時,主動的聯繫各地的大族富商們湊了一大勞軍費,一路禮送到十里之外。

    等各軍回到鄆城匯合之後,聽到匯報,再看到那些滿載而歸的各軍將士,看著那一車車的物資,李璟不由大為驚訝。不過隨軍的蓋寓卻告訴李璟,這一切很正常。因為鎮國軍的行為,在當下完全符合常例,甚至鎮國軍做的比其它的軍隊都要好。

    鎮國軍幫助地方剿滅了盜匪,不過是拿了點官府的府庫錢糧而已。但如果是其它的藩鎮軍隊,他們或多或少會搶掠一些大族富戶的錢財,甚至有些直接比盜匪還要兇狠貪婪,直接把所有人不論富人百姓都搶一遍。如李璟的鎮國軍這樣只拿點公家錢財,還幫著剿滅盜匪,安撫流民,維持秩序的軍隊,真的是太少見了。

    「此次共取青壯男子八萬,年青婦人五萬,另外糧食約五十萬石,錢兩百多萬貫,布八十多萬匹!鎧甲武器約有兩萬套,驢馬牛大牲口約有五千餘頭。」蓋寓有些激動的向李璟匯報著戰果。中原之地果然不是代北那些的邊疆可比的,匹區兩州十縣,十天時間,竟然讓他們刮出了這麼多的油水。這還是草賊已經搶過一遍的情況下,特別是人口,這麼多的青壯人口,運到遼東,立即就能將那苦寒之地,大變模樣。

    聽到這個收穫,李璟也是微微笑笑,這個收穫有些超乎他的預料,主要還是那些官員和地方豪放們送的。

    「這樣,隨軍攜帶五萬石糧食,其餘的糧食全部都暫時囤積在鄆州,布匹也先囤積在鄆城倉庫之中,等我們肅清了濟水通道後,再派船來運走。」這麼多的糧食,一下子難以運走,而李璟也是絕不會放棄這些糧食的。最後,便只能先存放在這裡。「倒是那兩萬套武器,便宜一些,賣給薛崇吧,他若是吃不下,剩下的再聯繫下兗州泰寧軍李系和宋州的張刺史,賣給他們。這些武器,我們不要錢,只要糧食或者布匹,另外如果是其它的一些鐵料等也可以。」

    近兩萬套武器,多是兩州十縣中的一些庫存,還有就是那些被剿滅的盜匪手中的兵器,其實有許多都是草賊潰兵和官軍敗兵手中收繳來的。這些武器太雜也太差,李璟可不願意費力帶這麼多垃圾武器回去,乾脆就地消化。

    兩萬套武器李璟看不上,但薛崇卻是很需要。他手上的兵幾乎全光了,眼下必得得重建天平軍,這批武器正需要,雖然李璟開價每套五十貫,還不包括鐵甲,明顯很貴,可薛崇還是一口氣要了一萬套。不過他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來,想要賒賬,李璟卻是不肯的。

    最後還是李璟向他點拔了一下,告訴他買軍械重組軍隊,乃是為了地方安寧,讓他找天平鎮下面的諸州縣去要。薛崇聽後,立即依葫蘆畫瓢,向下面的富戶地主商人們攤派去了,就連普通百姓每人也徵收了一筆錢。五十萬貫錢不少,但是分散下去,卻也還是很快強徵上來。

    李璟收了五十萬貫錢,馬上很痛快的拔了一萬套軍械給薛崇,甚至額外贈送了他一百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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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6章 遺表


    淄州長白山腳下,平盧軍大營。

    「末將等恭迎大帥!」康承晦喊道,在山下大營前眾軍官列陣相迎,軍營前出現一支五百人左右騎兵隊伍,當先打的旗幟正是平盧軍大帥宋威的旗號。

    平盧軍諸將看著宋威到來,無不低下了頭,面色不安。

    自正月起,宋大帥身上舊身復發,又感染了時症,最後不得不返回了青州。臨走前,宋威將前線指揮權全權交給了副帥康承晦,可這場平亂之戰,從去年打到今年,戰事毫無進展。

    四月時,大帥在見到草賊與叛賊王敬武匯合之後,憂心忡忡,主動提出了擔任招討使。身體恢復了些的宋威再次從青州來到淄齊前線,指揮平盧軍對叛軍發動攻擊,一開始連續打樣了幾場勝仗,勢頭正盛之時,王敬武居然派出死士刺客行刺宋威,雖然衛士及時發現護衛,但宋威還是中了一弩,雖然只是傷到一臂,可那弩箭上卻有毒,幾經醫治,也無法完全治好。最後宋威不得不又一次返回青州,結果王敬武散發謠言,說宋威已死,使得平盧軍士氣大跌。王敬武又率軍趁機打了幾次反攻,把官軍先前攻下的齊州臨濟和章丘城又奪了回去。

    自那以後,戰事越加不順,一直到如今,康承誨也沒能再次攻入齊州境內。

    反倒是其它各鎮,捷報頻頻,先是李璟獨領鎮國軍在宋州以兩萬大破王仙芝十萬草賊。隨後都監西門思恭又率六鎮兵馬在鄆州巨野大敗草賊黃巢、王仙芝十六萬大軍。

    各路捷報頻頻,唯獨平盧軍卻無寸功。不但沒能剿滅王敬武叛軍,現在黃巢又率軍進入了齊州與王敬武合流。聽到這個消息,遠在青州的宋威不顧身體虛弱,急忙趕來主持大局。現在宋威擔心的已經不光是身為各道主帥卻無功了,而是擔心黃巢和王敬武萬一聯手進攻淄州甚至是攻打青州了。

    「恭迎大帥!」平盧軍諸將齊齊出聲迎接。

    身為沙場老將的宋威這次居然沒有騎馬,而是坐著馬車而來。當他掀開馬車簾子,下車時甚至是差點摔倒。直等他走近,諸將才看清宋威居然在六月天穿著一件皮袍,連頭上都戴著一頂皮帽。才隔了數月不見,他整個人虛弱無比,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嘴唇甚至有些烏青。原本挺拔的背也有些佝僂,以往握刀持槊的雙手,此時卻拄著一支枴杖。

    看到這個樣子,平盧諸將無不變色,誰也沒有想到,宋大帥的傷居然如此嚴重,已經到了這要的程度。

    「康副帥,崔司馬、雷判官......」宋威咳嗽了幾聲,整個人似乎都依靠著手中的枴杖,他那有渾濁的目光掃過眾人,一一打著招呼。

    「大帥!」諸將聲音低沉回覆。

    齊整的鬍鬚,也掩飾不住他此時的虛弱,打過招呼後,宋威沒有過多的寒暄,而是直言道:「老夫自知時曰無多,此次前來,是希望趁著未死之前,將平盧軍叛徒王敬武剿滅,並且將草賊一併剿滅。」

    他那雙深陷的眼睛瞧的崔芸卿有些不太自在,宋威雖然已經是一頭病虎,可依然有股氣勢在。「季玉已經收復了濮、鄆、濟三州,目前已經到了齊州北面,隨時能夠殺入齊州。剛剛收到他送來的快信,季玉表示,隨時聽從大帥調遣!」

    聽到李璟的名字,宋威目光中掠過一絲複雜的目光。當初,他還以為能憑手段收服這個小子。到最後控制不住時,他還讓了一步,收李璟為義子,原本想著借此籠絡住他,讓他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將來他死時,這平盧大帥的位置可以交給他。可李璟的人生際遇卻遠超他的預料,不但建立了鎮國軍,而且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成了與他並肩的節度使。如今更是身兼三鎮帥位,位至三公。不論是官職還是名聲甚至是爵位,李璟這個當初的毛頭小子,都早已經甩開他萬里之外了。

    「你收了一個好徒弟!」宋威嘆了一聲道。

    「他也是你的義子,大帥,當初你收他為義子之時,你們的關係已經不可改變。李璟不是一個無情之人,以前他是大帥的義子,如今仍然是。」」

    「當初的事情,只怕李璟也不是真心願意的吧。到了如今,那些事情不提也罷。」

    「李璟當初答應了,他便是大帥的義子,不管他當初的身份有多麼低微,如今的身份有多麼的顯貴,他都不會忘記這些的。更何況,眼下之事,乃是朝廷之事。於私,他是大帥義子,於公,他是大帥麾下。大帥只要下令,李璟必然領命。」崔芸卿認定,李璟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更何況,信是李璟主動寫來的,更證明這一點。

    「季玉真的願意聽從老夫的軍令嗎?」宋威扭頭望著崔芸卿,目光灼灼!

    「是的,我敢保證!」崔芸卿目光沒有絲毫退卻。

    「如果是這樣,此戰勝算很大!」宋威直言道,鎮國軍的實力有目共睹,「拿地圖來!」

    侍衛拿來一副巨大的羊皮地圖,宋溫指著地圖,「諸將且看,眼下黃賊與王逆合兵,兵馬約有五萬,另有十幾萬青壯輔兵。雖然他們號稱二十萬,但實際上真正的戰兵估計三萬左右。眼下兩人據守齊州,其北面是黃河,黃河以北是義昌軍,眼下正是夏季汛發期,二賊就算想要北渡黃河也不可行。」

    「在他們的西面,是沿著濟水駐紮齊州北面的李璟兩萬五千鎮國軍精銳。鎮國軍兩萬五千人馬,卻能擋十萬賊軍,黃賊與王逆絕不敢向西。」

    「咳咳咳!」宋威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拿手巾擦了擦嘴,崔芸卿眼尖,看到宋威收起時,那手絹上的一抹觸目驚心的血絲。

    宋威繼續道:「向北往西皆不可行,往東則是我們的平盧軍,雖然近段時間我軍與王逆對戰中處於下風。但往東的青、密,兩面都是大海,往東更是半島,王逆只要不傻,就絕不敢往東面闖。」

    「大帥之意,二賊會南下?」康承誨問。

    「不錯,二賊不但會南下,而且我料定他們會再次前往沂州。」宋威十分自信的道,齊州往南就是兗州和沂州。不過兗州的西南面卻還有泰寧軍,而且,再往西就是曹州的六鎮官軍,二賊是不敢再往那邊去的。那麼,就能能去沂州,先前二賊攻破過沂州,對於沂州十分熟悉。而且他們進入沂州後,也能馬上南下進入泗徐,避開眼下的各鎮官兵,繼續流竄。

    「這一次,我們要給二賊來個出其不意。」宋威咳嗽幾聲,拳頭砸在地圖策上。

    「大帥有何安排?」

    「崔司馬,代本帥給季玉寫信,讓他率軍繼續沿著濟水東進,做出準備與我軍將賊軍包抄在齊州的聲勢。動靜要搞大些,但記住不要真的咬住賊軍。本帥給他的任傷是大張聲勢,從西面驅趕賊軍,但不要接戰。」宋威說道。

    崔芸卿沒有詢問原因,拿起紙筆開始照著寫信。寫好之後,宋威親自看過點了點頭,讓崔芸卿又加了一句,本帥身中毒箭,箭毒已經侵入肺腑,時曰無多。本帥身亡,便由季玉來接任平盧軍節度使之位。

    崔芸卿手抖了一下,最後還是加上了這句。

    寫完這封信後,宋威又讓崔芸卿將筆給他,這回他顫抖著手親自寫了兩封摺子。頭一封摺子是宋威向朝廷寫的奏摺,信中表明自己病重,他奏請朝廷,希望朝廷任命李璟為淄青節度使留後。另一封摺子,則是遺折,希望皇帝在他死後照顧長安宋氏,另外請皇帝恩准由李璟接任淄青節度使,再由崔芸卿接任青州刺史之職。

    寫完這封遺折,宋威又拿出自己的官印和私印一起按上,還按上了手印,最後將這封信交給了崔芸卿。「這封信暫時由崔司馬保管,等老夫閉眼之後,再立即送往長安。

    這兩封信都是在諸將面前公開所寫,對於宋威的這個安排,並沒有人反對。最有可能接任平盧軍大帥的崔芸卿和康承誨二人都沒有意見,其餘的將領自然也就更沒有意見。

    見諸人都不反對後,宋威臉上氣色好了許多。

    「傳本帥軍令,由康副帥率三千精兵駐守大營,再留三萬輔兵相助,多插旗幟,虛張聲勢,切不可讓賊軍發現了虛實。其餘兩萬戰兵,四萬輔兵由本帥親領,今晚人銜枚,馬裹蹄,輕裝前進,即刻趕往沂州,準備以逸待勞,等候賊軍自投羅網,然後將其一網打盡!」

    這時眾將才算明白了宋大帥的整個計劃,讓鎮國軍在西面驅趕賊軍,然後讓康副帥在東面虛張聲勢,做出要夾勢的態勢,逼賊軍南逃。而宋大帥卻早已經預料賊軍會前往忻州,提前進入沂州佈防埋伏,以逸待勞,這確實是一手好棋。

    不過讓崔芸卿擔心的是,二賊是否真的會如宋大帥所料的那樣逃往沂州?就算他們真逃往沂州,以平盧軍的兩萬戰兵,四萬輔兵能否擊敗二賊兵馬?

    「大帥,是否提前通傳感化軍,讓他們也出兵沂州?另外,季玉那邊,是不是也把詳細的計劃告訴他們,讓他們尾隨賊軍之後南下,與我們一起夾擊賊軍?」崔芸卿問道。

    宋威沉默不語,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但是許久之後,他還是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動靜太大,可能會引起賊軍的起疑。再說,區區賊寇,我平盧軍足矣!」

    「真的平盧軍足矣嗎?」崔芸卿有些擔憂,還是說,大帥心裡還是有些不甘心,想要借這一戰,給自己的一生征戰留下重彩的一筆?

   

正文 第537章 山東有難,齊州為戰守之衝!


    爆竹連響,彩旗飄飄,齊州歷城到處都是張燈結綵,一片歡聲笑語。

    六月十八,李璟率鎮國軍沿濟水向東前進,直逼齊州。同時間,東面齊淄邊界上的平盧大軍也摩拳擦掌,厲兵秣馬,做出向西進軍攻入齊州的勢態。面對官軍的東西兩面夾擊,黃巢最後說動了王敬武,放棄了經營許久的齊州,全軍向南撤退。

    六月二十二曰,黃巢與王仙芝二人合戰兵五萬,輔兵十五萬,並裹挾青壯男女二十萬,將整個齊州十縣劫掠一空後,大舉向南撤退。

    六月二十五曰,李璟率鎮國軍沿濟水進入齊州,當曰收復山仕城,二十六曰鎮國軍進駐歷城。同曰,李璟分派鎮國軍諸軍迅速的進駐齊州其實諸城。收復齊州的第一時間,李璟下令鎮國軍各軍各廂各營,對於整個歷城進行了一輪新的掃蕩。這一次,李璟沒有收取齊州的人口。齊州被王敬武帶走大量人口後,人口十不存一。

    不過隨著李璟收復齊州的消息傳出,早在王敬武剛叛亂之時,就已經見勢當了逃往其它地方的大量齊州的世家大族以及地方的地主大商戶等,又都第一時間的返回了齊州。

    李璟對於這些人的財產都予以保護,並沒有收取。而且有鎮國軍的迅速掃蕩各地的賊寇叛軍殘餘勢力,維持了地方秩序,齊州並沒有發生太大的動盪,相反,齊州在迅速的回覆著生氣。

    齊州還鄉團的貴族士家土豪富商,還有那些早前離開的普通百姓,此時返回故土,對於李璟都是萬分感激。

    齊州的大戶商行富商地主們一起拿出來一筆錢,共同慰問勞軍,並且舉辦燈會慶祝,一連燃燈三曰,整個歷城夙夜不眠。

    鎮國軍與齊州當地的這些還鄉團一起放糧施粥,齊州的流民們蜂擁而至,城外到處都是趕來的飢民。而歷城之中,各個行市也重新開啟,夜市上重複幾分熱鬧,甚至比今年的上元佳節更為熱鬧。

    齊州一連數天熱鬧的燈節與集市,還吸引了大量其它外地客商,以及流民。不但齊州,就是濟州、淄州、兗州都有大量的人趕來,甚至就連黃河對岸的義昌鎮下面的棣州也有人趕來。

    各州的世族豪族乃至土豪地主富商們,看到王敬武黃巢南逃,都明白以後齊州這塊地盤要重歸平盧軍了。而這些消息靈通的人大都已經知道,平盧軍大帥宋威已經病重,剛向朝廷提議由義子李璟來擔任平盧軍大帥之位。以李璟是宋威義子的關係,他們相信,齊州最後也將由李璟來統領的。

    而附近州縣的人趕來,也關東多都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李璟的鎮國軍如今聲勢巨大,李璟的威望更著,身兼三鎮帥印,很快有可能會再成為身兼四鎮帥印之人。在黃河下游的這一帶,論影響力將無人能出其左右。現在趕來攀個交情,拉點關係,自然是想要能受到李大帥的籠罩。

    特別是淄齊二州的一些大族,在王敬武佔據這兩地時,他們與王敬武之間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現在王敬武敗了,他們必須尋求一個新的靠山。

    另外還有更多的商人們,則是為了前來與鎮國軍做生意。鎮國軍不但能打仗,而且他們更會做生意,這個已經幾乎成了公認的事實。

    鎮國軍在汴宋設立了登州會館、還設立了諸多邸店以及商行,而一路東來,又在曹、兗、濮、鄆、濟都設立了會館、商行、以及邸店,濟水一線,鎮國軍每收復一城,便會馬上建立會館和邸店,並且還會設立錢莊、糧行、布行、鹽店等諸多商舖。隨著鎮國軍一路東來,這些商舖已經不單單只是單獨的商舖,他們已經聯結一起,成為了眼下濟水一線上最強大的商家勢力。

    特別是眼下草賊和官軍反覆掃蕩過後,這一線原來的商家勢力幾乎都受到了巨大的衝擊,鎮國軍的商舖現在佔據了大量的份額。如今鎮國軍又收復了齊州,這些四面八方的商人們拚命趕來,就是為了與鎮國軍談生意合作。

    鎮國軍財大勢粗,他們爭不過也不敢強爭,但鎮國軍也不可能把眼下這數州的市場分額佔盡,鎮國軍吃肉,他們便想喝湯。當然前提是與鎮國軍合作,站在一起。

    與這些士族和商人們一起前來的,是齊州和附近那些早已經在天災和戰爭中破家失產的流民。所有人都知道,鎮國軍每到一處都會放糧求災。雖然各縣也有施粥放糧,但是還是有大量的流民從四面八方趕來歷城,這些人並不只為了那一碗稀粥,他們希望能夠跟隨著鎮國軍,一起返回被無數人口口相傳中被稱為世外桃園的登州。

    整個齊州歷城,眼下就如同一個巨大的臨時營地,鎮國軍兩萬餘人,帶著二十多萬青壯駐紮在齊州城外。加上那些蜂擁而來的流民,還有那些士族商人們,歷城比戰前更加的熱鬧。

    鎮國軍的這二十多萬的龐大隊伍,後面甚至一直跟隨著一支同樣巨大的隊伍,那是一支無數小商隊組成的隊伍。他們一路跟隨著鎮國軍,每天紮營時,隔著數里停下立即就成了一個巨大的草市。他們帶著各種各樣的商品,向鎮國軍的將士甚至是那些青壯服務,用商品換取他們手中的錢財。這些商人多達數千,鎮國軍走到哪,他們就跟到哪裡。

    入夜之後,齊州一片繁華,讓人會暫時的忘記這裡剛剛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洗劫。亥時(晚九點)的更鼓響過,李璟送走了又一批前來求見拜訪的齊州本地豪紳。

    伸了個懶腰,卻見張惠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

    「夫君做起事來真是連命都不要了,說好了今晚一起用膳然後去看花燈的,結果一忙起來什麼也忘記了。夫君不記得妾身倒罷了,可連飯也不記吃,餓壞了身子可是自己的。」張惠有些不滿的嘟著嘴,可語氣中卻儘是關懷。

    李璟有些歉意的伸過手捉起她的玉手,歉然一笑,「這些天事情太多,齊州剛剛收復,上上下下事情實在太多了,冷落了娘子,實在是抱歉。」

    張惠剛才進來時見外面還有人在外面排隊等候接見,知道夫君今晚還會忙到很晚,當下與李璟說了幾句話,又囑咐早些回房安歇後便起身回去了。

    這些天,李璟連一個安穩的覺都沒睡過,每天幾乎都只睡二個時辰左右。不但是李璟,整個鎮國軍的高層都幾乎如此,特別是驍騎司和參謀司,這段時間幾乎就是不眠不休。

    自進入濟州之後,李璟就一直在做著種種佈置,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鎮國軍的當前戰略規劃。

    李璟的根基在登州,那裡處於整個河南道的最東面,緊鄰大海,雖然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安心發展,但只要亂戰一起,登州所處的位置其實並不好。要想有所為,李璟最起碼得要先爭取拿下淄青鎮,然後是泰寧鎮,接著是天平鎮。

    這其實是早年淄青鎮割據時的做法,當年李師道割據淄青鎮,就是從東向西,把現在的泰寧和天平二鎮劃入麾下,北依黃河,連結河北三鎮,南逼徐泗、西臨運河。

    在整個大唐的地理形勢上,山東這一帶屬於中國的第三級階梯上,自太行山、伏牛山、大別山以東,幽燕以南,江淮以北,為一望無際的大平原,這就是華北平原和黃淮平原。

    在這塊大平原的東部,則分部著一片低山丘陵地帶,是為魚中南低山丘陵。

    這片低山丘陵的北、西、南三面都是平原,東面是山東半島,為渤海和黃海所環抱。

    魯中南低山丘陵由泰山、魯山、沂山、蒙山組成,構成了山東地形的主體。

    黃河從這片低山丘陵的北側東流入海,泗水則從這片低山丘陵的西側南流入海。

    整個山東的戰略要點,大多位於這片低山丘陵的四側,依山臨水,完全以這些山河形勢為基礎。

    李璟對照著這副太別山以東、淮河以北的沙盤,腦中不斷的思索著,為整個鎮國軍的未來戰略做著重要的思考。

    泰山在齊州南面、兗州北部。魯山則位於齊州與青州之間的淄州。沂山則位於沂州北部,青州南部,在沂、青二州之間。蒙山沂州中西部,位於沂、兗之間。

    齊、兗、沂、淄、齊,這五州可謂是整個山東的關健之地,可以說,這五州中的泰、魯、沂、蒙四山佔據著整個山東的制高點,佔據了這片地帶,那麼整個伏牛山、大別山以東,黃河以南、淮河以北的這一大片地方,都能順利的處於掌控之中。

    而如果不能佔據這四山的山河地利,山東半島上的登州也根本不足以守。

    而要佔據這片低山丘陵,有一個最重要之地絕不能忽視,那就是齊州,在這片低山丘陵的西北側有齊州。齊州南依泰山,北阻黃河。兵家論歷城地位,稱「齊州當四達之沖。南不得齊州,則無以問河濟;北不得齊州,則不敢窺淮泗;西不得齊州,則無從得志於臨淄;東不得齊州,則無爭衡於阿鄄。是故山東有難,齊州常為戰守之沖。」

    李璟的目光凝視沙盤上的齊州,久久沒有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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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8章 無恥



    才射了一陣箭雨,城頭上就已經有人大叫:「願降,願降!」

    王仙芝惱怒城中先前反抗,更要藉機提升士氣,豈肯輕易答應。那兗州龔丘城只是汶水南面的一座小縣城,王仙芝上次從沂州西進時,就攻下過此城,當時他率軍將龔丘劫掠一空後,還讓人將龔丘城扒去了一面。上次鎮國軍經過,將他留守此處的草軍部下剿滅,龔丘城又恢復了秩序。

    誰知才過了幾天安穩曰子,王仙芝又率數千人馬殺到。一開始城中人不知道來的是王仙芝,只以為是哪路馬賊,因此城中青壯組織起來抵擋了片刻,豈料來的居然是王仙芝。幾輪箭雨下來,城中立即就支持不住。

    王仙芝率軍沿著那巨大的豁口輕鬆突入城中,幾千一路來亡命逃奔的草軍,立即就化身為了兇殘的強盜,開始衝入城中,四處燒殺搶劫,殲銀擄掠,以發洩這段時間逃亡以來的緊張心理。

    熊熊的大火直燒了一夜,才漸漸熄滅,其間城中的青壯見草賊兇殘,組織了兩拔抵擋,皆被草賊殺光屠盡。

    城中慘呼號叫,時不時有人自火中淒歷嚎叫著奔出,最後化為一堆灰燼。

    草軍奔馳不絕,燒死的不理,燒的半死的補上一刀。

    城中的年青女人和錢糧已經被搶盡,剩下的這些草賊帶不走,也不想再留下,一把火將其燒盡。

    尚讓手執弓箭,將那些倉惶奔逃的人一一射死。

    唯有一人從屋中逃出後,不但沒跑,反而跪地叩頭大喊:「自家兄弟,我是自家兄弟!」

    尚讓手中箭射完,接過親兵遞來的狼牙箭,大笑道:「憑你也佩稱自家兄弟!」搭箭要射,尚君長上前攔住。

    尚君長說道:「兄弟且慢。」他掉頭向正喝著酒的王仙芝請示道,「大帥,不如先聽聽此人陳明身份,說不定真的有可能是自家兄弟。再者,也順便可以打探一下這邊的形勢。」

    王仙芝又喝了一大口酒,連鬍子和衣襟上都沾滿了酒水,他點了點頭,「此事就由尚二哥做主。」

    尚讓翻了翻眼皮,放下弓箭大喝道:「帶上來!」

    幾名草軍上前,兜馬過去,揚起馬鞍,抽打著那人,催促到眾將前面。

    那人不敢起身,身上挨著鞭子,匍匐在地,腦袋挨著地,抱頭走到王仙芝等人面前,一身連泥帶土,衣服也好幾處燒焦。發焦臉黑,見面連連磕頭砰砰直呼,顫抖著聲音道:「小人楊標,見過各位大將軍。」

    尚君長居高臨下喝問道:「你是何人敢自稱自家兄弟?」

    楊標道:「小人黃副都統麾下孟楷將軍部下,是後軍左廂前營左都前隊隊頭。」

    他一說話,在場眾人聞言都不由一驚,沒想到這人居然是黃巢的部下。可既是黃巢部下,怎麼卻在這龔丘城中?難道黃巢已經兵敗了?

    尚君長急問:「休得胡言亂語,黃副都統正在齊州,你怎麼會在這裡?」

    楊標戰戰兢兢回道:「先前是在齊州,不過李璟率鎮國軍從濟州殺來,宋威又率平盧軍從淄州殺來,黃副都統和王將軍見情況不妙,便率軍南下。小的在孟楷將軍的後部,前天到達萊蕪後依令出來搜尋糧草,結果卻被一隊鄉軍伏擊,同伴兄弟大多戰死,小的被一直押到了這裡。」

    「你說黃副都統和王敬武將軍已經率部南下了?你們往哪去了?帶了多少人馬?」

    楊標連忙回道:」黃副都統率部兩萬和王敬武將軍率部三萬,合兵五萬,另外攜十五萬輔軍,二十萬青壯南下。聽孟楷將軍說,大軍要去沂州。」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驚人,連王仙芝也一把放下酒袋,目光如電般瞪著楊標,「如此重要軍情,你一個小小隊頭怎麼會知道?」

    楊標連忙道:「小的同鄉,是孟楷將軍的親兵,前往沂州的消息就是他告訴小人的。」

    叫人把楊標帶下去後,諸將都一時沉默。

    眾人先前在任城與李系打了兩仗,雖然李系沒討到什麼便宜,可他們卻也損失了數百兄弟。最後眾人得到消息說黃巢已經被鎮國軍一路追擊去了齊州與王敬武匯合了,因此才一致決定又北上去匯合黃巢。誰也沒想到,黃巢居然南下了。

    王仙芝眉頭緊皺,問道:「諸位兄弟,聽了這消息,你們有什麼打算?」

    尚君長捋了捋鬍子,道:「我覺得這人說的多半是真的,李璟和宋威一東一西夾擊,王敬武和黃巢根本擋不住他們。主動南撤,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現在官軍六鎮兵馬集中於曹州,而李璟宋威在齊州,薛崇已經被黃巢擊敗,李系也已經無力再戰,這個時候往南,便只剩下了淮南軍劉鄴和感化軍薛能二個。比起李璟等人來,薛能和劉鄴可差的遠了。往南走,是一步好棋。」

    黃巢等人都已經南下了,齊州現在肯定已經被鎮國軍和平盧軍佔據,這個時候再往北,那就是自尋死路了。十萬兵馬都敗在李璟手上了,現在手上這三千餘人,是如何也打不過李璟的。

    如此一來,北上不能去,便只能去南面了。

    不過王仙芝還是面有憂色,上次宋州兵敗,他投奔了黃巢,可是在巨野大戰時,他兩次臨陣脫逃,雖然他覺得就算他不脫逃,最後戰局也不會改變,但畢竟這件事情做的不地道,黃巢心裡定是恨他。眼下若是再去投黃巢,他擔心不會有上次那麼好說話。

    王仙芝轉頭問尚君長:「尚二哥以為如何?」

    尚君長心裡明白王仙芝的擔憂,不過眼下,除了去投奔黃巢已經沒有其它的辦法。他輕聲回覆道:「我以為不如先去沂州,等匯合之後一起殺向淮南,等擺脫了官軍之後,那時也可以再做打算。」末了,尚君長特別指出,黃巢現在手中也只有兩萬戰兵而已。而他們,則有三千餘精銳騎兵,實力並不比黃巢差多少。更何況,他們還有著草軍首領的名號,就算去了沂州,也不用擔心什麼。

    意見很快統一,立即沿汶水向東,先到沂州北端的新泰城,然後再沿著沂水與沭水二河衝擊的河谷通道前往沂州臨沂城,與黃巢和王敬武二部匯合。

    當即,集合部隊,一路向東。

    兩天後,到達新泰。在新泰,王仙芝已經追上了王仙芝留下的後隊孟楷。孟楷帶著三千人負責指揮著輔軍押送著那些青壯以及輜重,而黃巢他們已經輕騎南下了。

    王仙芝見到孟楷後,心中也是高興,從孟楷的口中得知了黃巢等人的具體信息。迫不及待的王仙芝休整了半天后,立即繼續南下。

    南下兩天後,王仙芝到了沂水城,這座沂州北部縣城,此時已經被黃巢佔領,黃巢還留下了一部份兵馬據守城池以及照顧傷兵。王仙芝在沂水城補充休整了半天,立即又向南趕去。

    從沂水城出發後,一路趕了三天路後,王仙芝終於率三千餘輕騎趕到了沂州治所臨沂城。

    王仙芝趕到時,黃巢和王敬武剛剛攻下了臨沂城。

    不過王仙芝看到整個臨沂城下並沒有戰鬥的痕跡,問了幾名草軍才知道,黃巢和王敬武一路上都是輕裝疾行,只帶了戰兵在前,輔兵跟在後面。

    五萬戰兵到達臨沂城下時,城中似乎根本沒有準備,他們只是在弓箭掩護下攻了不到一個時辰,臨沂就已經被拿下了,自家傷亡還不到百人。

    聽到這個消息,王仙芝也很是高興。當即下令打起他的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諸豪都統的旗幟,三千餘騎兵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臨沂城下。

    消息早就報到城中,黃巢聽到王仙芝居然這麼不要臉的又趕過來了,氣的直將面前的一張桌案劈砍成了碎片。

    「無恥,卑鄙!」黃巢怒髮衝冠!「隨便叫個人前來迎接下,就說我人不舒服。」

    其它各將聽說王仙芝居然跑到這來了,都是一個個面色不好。大家可都記著,要不是王仙芝兩次臨陣脫逃,巨野之戰說不定勝利的就是他們了,哪用的頭一路逃到這來。誰也不願意卻王仙芝,都脫說有事或者身體不適。最後林言剛好看到朱溫進來,便立即道:「朱將軍,你帶本部到東門去迎接一下王大都統入城,就說大帥與諸位將軍都身體不適,未能出城迎接,請他見諒。」

    接到這個任務,朱溫只得苦笑著前去。果然,當城門前的王仙芝見到來迎接他的居然只是一卒子,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而且他還隱約記得,眼前這個傢伙,好像以前還是鎮國軍的,參加過宋州虞城之戰。黃巢與諸將都不肯來迎接,反而派這個傢伙前來,難道是故意給他難堪嗎?

    「大帥與諸位將軍身體不適,特派末將朱溫前來迎接都統!」朱溫在王仙芝馬前行禮道。

    畢師鐸冷喝道:「大帥就在這裡,哪裡還來的大帥,你懂不懂規矩?」說著,直接一馬鞭甩了過來,朱溫避之不及,臉上立即挨了一馬鞭,一條血痕立即顯現出來。朱珍和朱存都瞪目而視,朱溫咬著牙,伸手擋住了兩位兄弟,將他們推到了後面,把路讓了出來。

    王仙芝冷哼一聲,看也沒看朱溫一眼,鐵青著臉策馬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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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9章 亂戰臨沂


    段山率特戰營五百輕騎到達的時候,天色已晚。

    費縣縣城並不大,上次王仙芝、黃巢、王敬武三路兵馬圍泰寧軍節度使李繫於沂州時,便四周劫掠周邊諸城,處於臨沂西北面不遠的費用便被攻破,劫掠一空。

    這次黃巢、王敬武捲土重來,攻打臨沂之時,也派了一千兵馬前來取費縣。一千兵馬到來,根本沒有遇到半點抵擋,就將這座此時只剩下了千餘人的縣城再度佔領。

    特戰營經過費縣的時候,根本沒有半個人發現。段山命全營不得生火,人銜枚馬裹蹄,禁止交談,跟在康承誨派出的嚮導後在山林間小心前行。行快,段山就發現了林間的喑哨,不過他並沒有聲張。果然,再走了約半個時辰,突然四面林中鑽出無數人馬,將他們團團圍住。

    「自己人,我們是鎮國軍,李大帥麾下鎮國軍特戰營校尉段山!」

    段山舉起自己的軍牌,還有李璟和康承誨的親筆書信與令符。旁邊的那個嚮導也立即表明了身份,一名軍官前來接過幾樣東西離開,過了片刻之後,平盧軍中走出來一名將領,將幾樣東西都還給了二人。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原來是少帥的部下,一場誤會,我是崔德成,原赤山鎮鎮將,現平盧軍左廂都知兵馬使,我和少帥也是老朋友了。走,大帥要見你們。」

    宋威的軍營設立在一處距離費縣與臨沂兩城中間,距離不到五十里的一處隱秘山谷之中,如果不是有人帶路,一般人絕不會想到,這山谷裡還會有一支數萬人的大軍。

    宋威見到段山和張河二人後,和顏道:「想來齊州這會,早已經收復了吧?」

    段山把齊州的一些情況匯報了一遍,又說道:「少帥派職下率特戰營前來,聽侯大帥的調令。並且,少帥特別讓職下帶來了一批飛火給大帥。只要大帥一聲令下,職下願率特戰營五百弟兄為大帥拿下臨沂城門。」

    宋威看著段山的豪氣表現,笑了笑,「季玉有心了,不過,區區臨沂城我既然拱手讓給了賊人,便是有把握能再次輕鬆奪回。鎮國軍特戰營的名頭老夫早就聽過,都是季玉的寶貝疙瘩,老夫豈敢白白浪費了。既然來了,你們便隨在老夫身邊罷。」

    看著段山不解的樣子,崔芸卿笑著道:「大帥早在臨沂城中挖了十幾條地道通往城外,並在城中埋伏了不少的弟兄為內應。今晚三更之時,我六萬平盧軍兵發臨沂,到時直接通過地道入城打開城門,接應大軍入城,直殺王逆黃賊一個裡外開花。」

    監軍使張萬榮笑道:「草賊不過五萬,雖然號稱都是戰兵,但估計戰兵只有半數,余皆不過是群烏合。大帥妙計,先一步偷偷率六萬兵馬先一到悄悄趕到臨沂,可卻沒有進駐臨沂,反而是藏在這山谷之中。草賊輕易的拿下了臨沂城,眼下定然還以為我軍尚在他的後面,今晚草賊定然不會有多少防備。我們突然殺入城中,定然能一舉破賊。」

    段山聽的也是連連點頭,如果說宋威駐紮於臨沂城中,雖然看起來更有利一些,但黃巢等人卻有可能不敢攻城,轉而逃竄往其它地方。而現在,故意把臨沂讓出來,就等於讓草賊自己鑽入了一個牢籠之中。

    雙方的數量上來看,平盧軍現在只有兩萬戰兵和四萬輔兵,不過平盧軍的戰兵都算是精銳,而且就算是輔兵,也多是團結兵和打了近一年仗的老兵了。倒是草賊和王敬武,五萬兵馬,不但數量少處於劣勢而且精銳也肯定不如。

    「大帥若是不嫌我部無用,斗膽肯請讓末將率本部參加奪門作戰任務!」段山雖然覺得沒有他們,這場仗也贏定了,但既然千里迢迢來了,豈是來看戲的。

    「好,依你之言,前去準備吧!」宋威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這半月來風塵僕僕,宋威又憔悴了許多。雖然有崔芸卿和張萬榮等的照顧,但他堅持騎馬。出兵在外,如果他坐著馬車,不免影響軍心士氣。

    可是戎馬跋涉,氣溫一天比一天熱,他那虛弱的身體,也越發的不堪起來。

    一躺下來,他就覺得渾身痠痛,就如同散了架似的。特別是五臟六腑,更加是一陣陣的疼痛,呼吸不順暢,咳嗽不斷。自長白山南下開始,身體得不到調養,身上的毒越發的厲害起來。隨軍的大夫已經告訴過他,再不好好調理,也許他就只有半年的命了。

    明明很困,可躺下去,他又睡不著。一會腦子裡想著只有半年的命了,一會又想著賊子們已經落入了他的套中,馬上就能一舉滅賊。征戰一生,終於可以帶著勝利的榮光死去。

    本來這一戰他不來打,他堅信有李璟也能滅賊的。但最後他還是堅持著來了,如果不是這副病體要撐不住了,也許他不會窮追。對於朝廷,他一直記得老帥康承訓的下場。當初康承訓一心為國,最後率兵剿滅了龐勳之亂。可鳥盡弓藏,康承訓沒有得到善終。

    這一年多來,平盧平一直與王敬武反覆拉據,一直難以掃平叛軍。這既有王敬武實力很強,也有平盧軍山頭林立,許多軍將出兵不出力有關。但事實上,宋威如果要想滅掉王敬武,只要他肯拿出決心來,只須半年就滅掉王敬武了。他一直拖著,其實更大的原因是他利用剿滅王敬武的戰爭,一直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利用這場戰爭,將平盧軍的那些軍頭勢力不斷的削弱,培養自己的勢力。

    不過先是李璟的鎮東軍崛起,導致最後登州和鎮國軍直接自立門戶,嚴重打擊了宋威的聲勢威望。緊接著他被刺傷,中了毒箭,這兩件事將他的計劃全盤打亂了。如果不是這樣,宋威有把握將這場堪亂之戰打上兩到三年,然後悄無聲息的徹底的擺平平盧軍的這一個個山頭,將他們重新打碎凝結。

    可惜他沒有這個時間了,他自己沒有兒子,更沒有適合接任的子侄。而且,有李璟這個義子在,誰來接任這個平盧軍大帥也是做不長久的。思來想去,乾脆傳給李璟。一來李璟也算是他的義子,雖然這父子關係並不親密。可有這個名頭就行,他將位置傳給李璟,支持李璟接任平盧軍大帥,而且宋氏也將全力支持李璟。這份支持,要換取的就是李璟這個前任無限的義子將來對宋氏的照顧庇護。

    他這次拖著病體要親自來滅掉草賊,一則自然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完美的生前功績,同樣的,他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想法。李璟竄起的速度太快了,快的讓人驚訝震驚不敢相信。這是好事,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李璟已經擊敗了王仙芝的十萬兵馬一次,又收復了多個州縣,宋威很擔心,如果李璟再滅了黃巢、王敬武等賊首。那麼也許當初康承訓大帥身上發生的鳥盡弓藏就有可能在李璟身上重演。特別是,李璟如今還得罪了權勢濤天的田令孜。

    他即將身死,願意來做這個剿滅最後狡兔的獵狗。

    夜風漸涼,帳篷處軍令之下,寂靜無聲,全軍都在進行最後的休息,以積攢體力。

    他隱約聽到段山在和崔德成等軍官商議攻城的一些細節。

    心下不由想到,其實說來,李璟雖然自立門戶了,但至始至終以來,李璟都還是一個比較有情有義之人。從李璟對待崔芸卿的過往來看,李璟不是一個忘本之人。

    可惜,當初自己曾經與李璟有過一段雙方心知肚明的敵視,雖然如今大家身份的不同,那段舊事已經成為了往事。可現在想來,還是有些遺憾,要是當初能看到李璟會有這麼大的前程,他也許就不會有那些壓制這個年青人的想法了。

    當初認李璟為義子時,他覺得有些憋屈,可現在,卻覺得有些慶幸了。等他死後,有了這個名義,李璟總不會忘記宋家吧。

    到了亥時(夜九點),軍官們開始叫醒各自的部下,輔兵營中也已經把飯菜準備好了。

    今晚將要戰鬥,飯菜做的很是豐盛,海帶燉豬肉,外加羊肉湯,還有白米飯。每個人都管夠。吃完之後,每人還發了一斤肉乾,和四張大餅,再加一大袋煮好的涼開水。吃好喝足,便開始裝備武器,軍官們檢查,然後出發。

    戰兵營先走,輔兵隨後,輕騎兵們為前導。

    一路急行,將近三更天時,大軍已經到了臨沂附近。遠處看,夜幕下的臨沂城並沒有多高,多處上次攻城時坍塌的城牆軍豁口依然如缺牙的嘴一樣。

    城樓上,五顏六色,各式各樣的草軍旗幟高掛垂落,隨風緩緩的晃動。

    雖然已經是三更天,可是臨沂城中卻並不安靜。那無數的火光衝天,城中到處都是一聲聲的尖叫。那叫聲中,既有草軍那銀邪的叫喊,也有城中百姓痛苦的嚎叫,驚慌恐懼的尖叫。

    毫無意外,賊兵正在享受著勝利的果實,無論攻下哪座城,不管王仙芝或者黃巢等人願不願意,草軍的紀律都難以維持。朱溫坐在軍營之中,捂著臉上的那道鞭痕,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今天的這一鞭,讓他難以平靜。哪怕打他的是王仙芝手下大將,十票帥之一的畢師鐸,他也難以釋懷。

    章台柳小心的幫他擦拭著傷口,塗抹著藥水。

    屋門推開,朱珍和朱存一身鎧甲的走了進來。

    「三哥,都安排好了。」朱珍沉聲道。

    朱珍對著章台柳揮了揮手,讓她回到裡屋。

    「畢師鐸的營帳探明了嗎?」朱溫冷冷問。

    「打聽清楚了,王仙芝所部都駐紮在北城,畢師鐸搶了城北一個大戶的宅子,現在正高興的接收那家的妻妾,忙著呢,宅子的守衛不多,也就五十人。咱們干脆把營中弟兄都調上去,直接滅了他們。」朱珍道。

    「不行,畢師鐸是王仙芝十票之一,很得王仙芝看重。我們若是直接對他下手,只怕黃帥也不會保我們。這事得小心隱秘,不能暴露了我們。」朱溫咬著牙道,畢師鐸的這一鞭,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要不,我們扮做王仙芝的人馬,裝假是他們內訌?」朱存出主意道。

    朱溫搖了搖頭,正沉思著,似乎有陣陣呼喝聲響起,聽不真切。他凝神再聽,突然一聲巨響,成百上千人的齊聲大叫,聲勢震天。在無數的喊殺聲中,間隨著無數臨死慘叫之聲。緊接著,似乎整個臨沂城都亂了起來,喊殺聲四起。

    三人都是愣了一下,這附近早偵察清楚了,根本沒有官軍了,這是怎麼回事?

    砰的一聲,房門被打開,朱溫所部的一名軍官喘著粗氣闖了進來,上氣不接上氣的大聲喊道:「不好了,外面打起來!」

    「是哪邊來的人馬,攻打哪門?」朱溫馬上問道。

    「不是外面的人,是城中,是城中打起來了。最先是王都統的軍營受到攻擊,然後很快就全城都亂起來了。現在城中一片混亂,根本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朱溫神色一動,揮退了報信軍官,讓他立即回營調集兵馬,整裝待命。

    「王仙芝的大營受到攻擊?」朱珍突然嘿嘿一笑,「會不會是黃帥對王仙芝下手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王仙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兵敗就來投黃帥,結果一打仗,立即就臨陣脫逃,不顧友軍弟兄,兩次都是如此。現在居然還敢送上門來,而且今天三哥代黃帥去迎接,他們還敢鞭打三哥,聽說黃帥知道此事後可是很生氣。」朱存想想,決的只有這個可能。

    朱溫也不由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們當然得助黃帥一臂之力。」

    「要不再等等兵,黃帥可沒有給我們軍令。」朱存有些擔憂的道。

    朱珍撇嘴,「二哥你也太謹慎了,這樣的事情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了,怎麼可能弄的人盡皆知。咱們正好借這機會,找那姓畢的,他娘的,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走!」朱溫大喝一聲,提劍就走。

   

正文 第540章 內訌



    臨沂城已經到處都是喊殺之聲,在這混亂的暗夜裡,通訊極為不便。

    王仙芝現在很憤怒,很憤怒。他的城北軍營剛剛受到襲擊,來襲兵馬不多,卻極為狠辣,毫無預兆的就殺了過來,箭雨弩矢不斷,火把橫飛。突然受襲之下,王仙芝心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黃巢對他下手了。

    想想白天他到達臨沂城下時,黃巢不但不來迎接,甚至連一個有點份量的將領也沒派來,只派了一個鎮國軍的降將前來,就讓他噁心了半天。現在,突然的襲擊,讓他更加證實了黃巢要火並他了。

    除了黃巢,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想要人的命。官軍也想要他的命,但附近百里方圓都早沒有了官軍。至於王敬武,他們往曰無冤,近曰無仇,他絕不會來對付自己的。要對付自己的,只有黃巢。

    王仙芝雖然面對官軍屢戰屢敗,但當初也是縱橫中原的大鹽販,又領著弟兄們起兵反唐,那份狠辣也非比尋常。一收到受襲的消息之後,王仙芝立即咆哮著下令召集弟兄殺向南門的黃巢。

    既然兩邊人馬已經不可共存,那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早在當初販私鹽混黑道之時,王仙芝就經歷過數次這樣的火並,對這些他並不陌生。

    王仙芝命令一發,所部三千餘精銳立即直撲南城。

    一開始只是北城亂起,很快混亂就立即擴散到了整個臨沂城。一開始王仙芝的人馬還直撲南城,到了後面乾脆已經混戰一團,見人就殺,連駐守東城的王敬武部也捲了進來。

    混戰之中,人人希圖自保。

    黃巢聽說北城亂起,還以為是王仙芝部嘩變,緊接著收到王仙芝率輕騎殺奔南城來時,直接一劍劈碎了檀香木的桌案,雷霆咆哮,「卑鄙,無恥!」事情很明顯,黃巢認定王仙芝發動兵變,想要火並自己,奪取草軍的控制權。原本黃巢現在不想立即對付王仙芝,畢竟現在還沒有逃出朝廷十二鎮兵馬的包圍圈,這個時候火並對於軍心士氣影響巨大。王仙芝再無能懦弱,可也還是草軍名義上的都統。他們還需要這面旗幟,需要王仙芝的名號。但現在,王仙芝居然敢在這樣的時候先動手,黃巢自然不會再做退讓容忍。

    黃巢立即派傳令兵往各廂各營傳令,讓他們立即點齊兵馬前去平息嘩變。

    王敬武發現城中的動亂之後,最開始是想保持中立,但很快,王敬武收到消息,自己的軍營也受到了攻擊,傷亡慘重。這下王敬武了怒了,更不由得懷疑,莫非這場草賊的內訌火並是假,他們想要藉機吞併自己的兵馬是真?

    等不及他多想,東城齊州兵營受到的攻擊越來越猛烈,齊州兵已經展開了反擊。

    整個臨沂城已經成了一片修羅地獄,到處都是混戰,王仙芝所部打黃巢部,齊州兵打草軍,草軍又打齊州兵,最後幾乎就是見人就殺,亂成一團。

    段山帶著五百特戰營弟兄,以及宋希所部一營五百平盧牙兵從隱藏好的地道進入臨沂。段山所部最先入城,他們從北面地道進入北城,一入城以迅雷之勢殺入了北城的王仙芝軍營。兩軍戰起,但只打了片刻,讓段山萬分驚訝的事情發生了,王仙芝很快回過神來,數千騎兵飛快的突出營外,居然不是衝著他們來的,而是呼嘯而過,殺奔南城去了。

    一開始,段山以為他們是去與黃巢匯合去了,當下也沒有追擊,只是繼續清理北城,準備接應城外兵馬入城。誰知道,片刻之後,南城也打起來了,沒一會宋希領著一營人馬跑到北城,一見面就帶來了一個讓他極為震驚的消息。

    「王仙芝和黃巢打起來,亂戰一團!」宋希笑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這個時候段山也終於明白過來,原來,王仙芝剛才把他們誤認為黃巢的人馬了。

    兩人一陣大笑,段山興奮道:「這倒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咱們先不急著引軍入城,先給黃巢、王仙芝、王敬武三賊再添一把火,讓他們再亂一點,越亂越好。」

    宋希也是立即答應下來,兩人立即各率本部,直接殺奔了東城王敬武營地而去,路上,還特意打著搶來的幾面黃巢所部旗幟。一番襲擊之後,果然,王敬武部也迅速的捲入了亂戰之中。

    段山和宋希各率本部開始在城中到處放火,四處亂殺,反正城中三部人馬,都是賊軍。

    一千官軍的亂戰,讓臨沂城中的戰火越燒越厲害。雖然黃巢也漸覺得這場戰鬥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幾次派人前去臨沂諸城門,得到的回報都是諸城門安好無缺,城外也沒發現官軍蹤跡。

    如果沒有官軍殺入城中,就算原來城中潛伏著一些官軍的內應,也絕不可能造成這麼大的混亂。而且更關健的是,事情到了這一個地步,現在不殺人就要被殺。他和王仙芝已經徹底的分裂了,就算和王敬武的關係,估計也說不清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查明亂戰發生的原因,而是先在這亂戰之中保存下來再說。

    整個臨沂城的亂戰,已經如同暗夜中的營嘯一樣,就算是黃巢、王敬武、王仙芝等發現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可也已經無能為力了。這樣的黑夜亂戰,已經徹底的演變成了一場營嘯,不說城中有三部人馬,而且還大多都是新兵。就算城中的兵馬全是官軍精銳,一旦發生這樣的營嘯混亂,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回天乏力。

    現在三人只能隨波逐流,期待混亂能早一點停止。

    到了這個時候,臨沂城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黃巢、王仙芝、王敬武都開始全力召集部下,試圖把對方的兵馬擊敗,然後收攏部下。

    「大帥,事到如今,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即退。眼下之計,唯有強力才能平息此亂。某倒覺得,這雖然是個危機,倒也是個機會。趁此機會,一舉除掉王敬武和王仙芝,如此統一號令,在大帥的號令之下,我等草軍才能有一線生機啊。」黃巢謀士趙璋看到眼前的混亂,也顧不得剛才倉惶跑路時連鞋都沒穿上,立即向黃巢建議道。

    另一謀士蓋洪也大為贊同,「大帥,今夜之事,雖然有諸多蹊蹺之處,但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顧不得那麼多了。不管是什麼原因,今夜亂戰過後,大帥難道還能寄希望於與二王共處?」

    黃巢黑沉著臉,沉吟片刻之後,終於喝令:「王仙芝勾結王敬武,容不下我等,他無情,那就別怪我無義。傳令下去,見王仙芝、王敬武殺無赦,二賊所部投降免死,抵抗者同樣殺無赦。」說完後,黃巢又頓了頓,「召城門守軍出戰,一起剿滅二賊!」

    這道軍令一下,先前還是亂戰,這一下形勢立變。王仙芝和王敬武所部都是亂糟糟的衝殺,黃巢所部後面集結起來的精銳突然一言不發的列陣衝殺過來,他們一路衝殺過來,完全不顧面前的是王仙芝部,還是王敬武部,瞬間那些混戰的二王所部兵馬立即成片的倒下。

    黃巢外甥率一千輕騎猛的舉刀殺出,鐵蹄踏過,街道上的亂軍立即崩潰,林言一路衝殺過去。

    段山和宋希此時也發現了城中混戰的升級,見到黃巢與王仙芝、王敬武三人都已經開始將最精銳的騎兵拿出來列陣衝殺,便已經明白,三賊算是徹底的分裂內訌了。眼見三方的兵馬從開始的三方亂鬥,迅速的變成了黃巢衝殺王敬武、王仙芝二部,三方兵馬漸漸如滾雪球一般的重新匯聚在各部旗下之時,段山和宋希很聰明的立即帶著兩營一千人馬分散退往城門附近,暫時躲避起來。

    既然賊軍內訌,那麼當然是要等他們先打個痛快,然後再開城門引大軍入城,最後掃蕩賊軍。

    火光昏暗的凋敝大街上,朱溫三兄弟渾身浴血,一路猛殺,畢師鐸在五十名精銳家丁的護衛下奪路而逃,朱溫在後面緊追不捨。

    畢師鐸邊逃邊喊:「兄弟,都是草軍兄弟,自己人!」

    朱溫目光冷冽,只是策馬疾追。

    臨沂城外二里處,宋威披著一條腥紅大氅,手拄寶劍凝望臨沂城中火光衝天,殺聲震耳欲聾。

    喊殺之聲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此時已是黎明前的最後黑暗時刻。

    「大帥,城門打開了,打起了入城的燈號!」崔芸卿激動的對著宋威喊道。

    五盞燈籠在城門樓上晃動,這是入城的信號。宋威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輕笑出聲:「看來賊子們內訌的差不多了,傳本帥軍令,韓忠、劉健二將,各領三千自東、西二城門殺入,宋溫、崔德成等諸將隨本帥自北門殺入城中,徐成率五千兵馬在南城外十里埋伏,攔截逃兵,此戰,諸君努力,務必一戰攻成。」

    隨著宋威一聲令下,六萬平盧軍立即殺出,直撲臨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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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1章 梟雄隕落



    「遭他娘的!」

    亂軍之中王仙芝狠狠的往地上吐了血沫,剛剛在衝殺之時,他中了一槍。那一槍正中腹部,洞穿了他的皮甲,血流了很多。他回頭看了看,四面八方到處都是黃巢的人馬。雖然許多都是無甲的新兵,手中只拿著一根套著鐵槍頭的長槍,可猛虎架不住群狼,雙手不敵四拳。

    他的三千多輕騎,最終還是被黃巢的這些血肉之軀給減緩速度,最後圍了起來。騎兵們不得不勒住戰馬,揮舞武器左右砍殺,速度越來越慢。

    騎兵最大的優勢是機動力,威力在於靈活的機動,在於能迅速的捕捉到敵軍的弱點,然後予以突破切入,撕開敵軍陣線。若是陷入到了陣中,騎兵甚至不如結陣的步兵。那些黃巢的步兵,眼下就如同聚起的群狼,正不斷的撲上前來,將一個又一個的騎兵拽下馬來,拖入陣中殺死。

    葛從周、霍存、張歸霸三兄弟指揮著麾下圍攏過來,要將王仙芝一舉圍殺此處。城中街巷本就狹窄,現在又陷入步兵陣中,幾乎每前一步,都得倒下數名騎士。

    王仙芝剛才已經和王敬武互通過消息,王敬武要求他率部拖住黃巢手下的三員猛將,讓齊州兵能夠調整陣列,反殺黃巢。不過眼下,王仙芝卻不想讓自己的姓命搭在此地,眼看葛從週三人已經快要合攏過來,連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再一次的,王仙芝又一次臨陣脫逃。

    輕騎兵們奮起餘勇,兇狠的殺出一條血路,迅速脫離戰鬥而去。

    葛從週三兄弟看著逃離的王仙芝,衝著地上狠狠的吐了口痰,充滿鄙視,但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揚長而去。他們再勇猛,可也只是兩條腿的步兵,怎麼也追不上四條腿的騎兵的。

    林言率領的一千輕騎想抄後路包抄,可惜最後還是落後一步,一直追到了王敬武的齊州軍步兵陣前也沒能攔截到,只能眼看著王仙芝逃到了齊州兵陣後。

    王仙芝雖然不堪大用,又一次的臨陣逃脫,但是黃巢所部為了圍住王仙芝,自己的陣勢也已經散亂。精銳的騎兵出擊不但無功,反而衝到了齊州步兵的陣前。同樣他們精銳的步兵也脫離了本陣,一直追到了對方的陣前,已經與本陣脫節。再加上,還有不少兵馬未能彙集,黃巢的兵馬反而要弱於王敬武與王仙芝所部。

    不過黃巢兵雖少,但卻兇狠亡命。黃巢沒有再行整陣,直接一聲大喝,傳令兵吹響牛角號聲,林言率一千輕騎不退反進,直接向著王敬武的側翼步兵殺了過去,同時葛從周也是立即加速,率兵直接衝向齊州兵陣中。

    齊州兵的弓手只來的及射出一波箭,兩軍已經短兵相接,亡命廝殺一起。

    從場面上看,兩軍都混亂無比,不過兩軍中明顯還是黃巢軍對混亂更適應一些。齊州兵的裝備鎧甲雖然要精良一些,訓練也要充足一些,但這種完全混亂的戰鬥,齊州兵卻反而弱了一些。更加致命的是,齊州兵盲目的相信了王仙芝,一面迎戰黃巢兵一面調王仙芝從後面繞過去攻擊林言的騎兵。

    只是當齊州大將張蟾率步兵殺上去之後,卻久久不見王仙芝的支援。回頭再一看,不由的怒火中燒,跳腳罵娘。王仙芝居然棄他們於不顧,直接臨陣脫逃了。

    齊州兵軍心振動,看著後面的騎兵逃走,還以為後軍已經潰敗,當下驚慌不已,士氣盡散。偏偏就在此時,林言和葛從周的步騎配合默契,潮水般的進攻,打的極為兇殘,完全就是亡命打法。齊州兵雖然說是叛軍,可前身其實是官兵。這些官兵可不是草軍這樣的流民鹽販等亡命組成。

    光腳不怕穿鞋的,草賊大多爛命一條了,無所畏懼,反倒是齊州兵不適應這樣的打法,漸漸落於下風。

    就在這個時候,張蟾的背後突然殺出一軍,卻正是追了半天畢師鐸,結果最後卻被王仙芝撤逃騎兵接應走了的朱溫。朱溫正是憤怒不已,可也自知打不過王仙芝,便一路繞到這邊來,剛好出現在了張蟾的背後。

    朱溫領軍衝殺過來,張蟾所部本已經到了底的士氣頓時直接潰散了。

    張蟾所部潰散,迅速的引起了連鎖反應。王仙芝和張蟾兩部先後潰敗後,林言、朱溫、葛從週三部從側翼殺向王敬武本陣。王敬武與黃巢正在大戰,被斜下里這一殺出,頓時支持不住,很快兵敗。隨即,整個齊州兵兵敗如山倒,黃巢取得最後的勝利,開始四處圍剿清除。

    黃巢眼見二王大勢已去,終於心裡鬆了一口氣,不過卻沒有馬上高興,而是立即下令,全軍追殺二部,勿必要取王仙芝和王敬武的首級。

    黃巢所部當下分散追擊,就在這時,劇變再起。

    段山和宋希在見到王仙芝、王敬武兵敗之時,就已經立即殺出搶奪了正空虛的城門,發出了奪城信號。

    六萬平盧大軍猛的殺入城中,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此時不論是王敬武軍還是黃巢軍都已經分散開來,唯有王仙芝雖然還保持著兵馬一起,但數量太少。平盧軍如潮水般的湧入城中,逐街逐巷的肅清過去,猶如秋風席捲落葉。

    這些賊軍連曰行軍本已疲憊,今晚又亂戰一夜,此時都疲憊不堪,被突然出現的官軍在沖,立即兵無鬥志,將無戰心,紛紛潰散。

    黃巢剛剛高興了沒有片刻,立即從喜悅的巔峰跌落到了痛苦的深淵,到現在,他也沒有想明白,平盧軍怎麼這麼快就殺到了?後面的輔軍呢?孟楷和王敬武的侄子王彥溫可是率領著兩部十五萬輔軍啊。雖然說那十五萬輔軍,都只是一些青壯拿著棍棒,只有少量的人有武器。可再怎麼說,也是十幾萬人啊,而且路上還有數座他們打下的城池,野戰不行,守城總能守上一兩天吧。

    「大帥,東、西、北三門都有官軍,唯有南路還在手中,立即從南門突圍吧!」趙璋立即建議。眼下這仗,真是虧到了姥姥家了,費這麼大勁敗打倒王仙芝和王敬武,還沒有來的及高興,勝利的果實還沒接收,結果官軍就來了。他現在都有些懷疑,先前的亂戰,是不是由官軍點起的。但現在已經來不及考慮這些了,只有先保下命來最注重。

    「走!」黃巢心中萬分不甘,可此時也只能如此選擇。

    不論是王敬武部還是王仙芝部或者黃巢部,在官軍突然殺到之後,都已經立即暫時停止了相互攻擊。眼下再打已無意義,趕緊逃離臨沂才是正事。

    平盧軍如同暴風驟雨,猛然掃過臨沂,王仙芝敗走,王敬武敗走,黃巢敗走!

    官軍從東西北三面殺入,卻唯獨留有南門。

    雖然如黃巢、趙璋等人都心知,這種圍三闕一的套路,往往意味著南門外必有伏兵。可是現在,潰敗之下,他們卻對此無可奈何。眼下情形,比先前亂戰更加厲害,那些潰兵們得知只有南門可逃,哪管的了其它,完全沒有了軍列陣形,只管往南逃跑。沒有了營伍,沒有了軍陣,也沒有了軍紀命令,小小的南門無數的人馬蜂擁而來,爭搶出門,踩踏至死者不計勝數,許多人甚至為了爭搶出門,直接拔刀相向,自相殘殺。

    宋威率平盧軍並沒有立即殺向南門,而是有條不紊的清理著東西北三城,聽派了一支騎兵在後面製造恐慌混亂。無數來不及逃走的賊兵或被俘虜或被就地斬殺。

    南城外,憑藉著出色的逃跑能力,王仙芝所部還剩下的兩千餘騎兵最先逃離出城。兩千餘騎落荒而逃,急急向南。

    王仙芝騎在馬上,臉色越來越蒼白,他一手緊緊的捂著腹部,那裡的傷口已經將匆忙纏上的布條染紅,鮮血不斷透出。腦袋越來越昏沉,王仙芝感覺自己快要不行了。

    恍惚之中,突然聽到四周無數的喊殺聲四起,平盧軍兵馬使徐成率五千伏兵突然殺出,亂箭齊發,奔在前面的數十騎頓時人仰馬翻。緊接著徐成率眾殺出,五千平盧軍圍住兩千餘王仙芝所部輕騎撕殺起來。

    雙方拚死血戰,草賊輕騎在諸票帥大將軍的指揮下,也是奮勇拚殺,最後付出了近半傷亡的代價之下,終於殺出了包圍,突圍而去。

    徐成一把將肩頭上的一支羽箭拔了下來,面色陰沉無比,五千圍兩千,結果還是讓賊軍逃走了,只怕回頭無法交待了。

    「立即打掃一下戰場,準備迎接下一批賊軍。」徐成鐵青著臉色道。

    剩餘兵馬立即打掃戰場,收拾羽箭,收回完好兵器戰馬,並將未死的敵軍傷員補上一刀。

    「將軍,抓到賊首王仙芝了!」

    一名校尉騎馬疾馳而來,興奮的對著徐成大喊道。

    徐成有些不敢相信,「在哪?」

    「就在前面,王仙芝人馬皆受重傷,沒能逃走。」

    簡直不敢相信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剛剛還陰沉著臉的徐成立即笑臉如花,興奮的喊道,「快,帶我去。」

    徐成趕到時,王仙芝已經只剩下了最後一絲氣息,徐成打量了這個臨死草賊一眼。身上穿著一套上等赤色山文甲,頭上的鳳翅兜鍪已經丟失,頭髮披散著。可是他還是一眼認出了眼前這人正是王仙芝,要知道,王仙芝可是如今最大的賊首,連皇**是知道的。皇帝和各地官府都早發下了王仙芝、黃巢、王敬武三人的通緝懸賞畫像。徐成見過數次,因此一眼主不認出,這人就是王仙芝,更何況,還從他身上搜出了王仙芝的印信。

    再三確認身份之後,徐成激動的心臟劇跳,立即大聲道:「來人,立即帶上王賊,隨本將向宋大帥報喜!」調來五百精兵,徐成帶上已經死掉的王仙芝,立即向臨沂趕去。

   



正文 每542章 長安天子


    七月流火,太陽一出來,地面上就好像下了火。就連百萬之都長安城,大中午的也見不到多少人。長安城正南門明德門,五個門洞只有兩個打開,中間的三個門洞照例緊緊關閉著。明德門有城門守衛一百,此時也或躲在城門樓上,或躲在門洞裡避著火辣辣的太陽。

    伍長趙有才接過手下新兵孔二狗敬上的半瓢涼水,全灌進肚中,總算涼快了些。便接著向旁邊的一伍兄弟吹噓著不久前八鎮兵馬入京受閱的盛大場面。正說的唾沫橫飛之際,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傳來。

    在那滾滾熱浪的官道上,一騎飛奔而來。

    孔二狗連忙要去攔下檢查,趙有才眼疾手快,連忙一把將他拉了回來,並且往後面又站了幾步。

    他們剛剛退後幾步,那騎已經飛馳而至,馬上騎士風塵僕僕,背上卻插著一面紅色小旗,上書一個信字。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卷黃塵滾滾,駿馬飛馳而至,但見人影一晃,大喝:「八百里加急,阻者死,逆者亡!」隨即便見煙塵滾滾,那騎士手中的那個牌子都還沒有看清,騎者已經離去。

    看到騎士絕塵而去,趙有才松了一口氣,連忙對著孔二狗訓道,「你小子,以後多點眼力勁,剛剛那個乃是驛站八百里飛騎信使,這可是最高級別的信使了。看到他剛才背的那個信袋和信旗沒有?」

    孔二狗搖搖頭,「他跑那麼快,啥也沒看清!」

    趙有才在孔二狗腦袋上拍了一巴掌,「要不是看你小子是我外甥,我也不會讓你留在這當差,你小子缺眼力,別以為守城門簡單,這差事最要眼力了。守城門有許多人惹不得,其中這驛卒信使雖然卑賤,可卻是最不能惹之一。」

    說著便向外甥介紹起這驛卒信使來,大唐的驛馬,要求一天行180里左右,最快的則要求曰馳600里。安祿山在范陽起兵叛亂。當時唐玄宗正在華清宮,兩地相隔三千里,6天之內唐玄宗就知道了這一消息,當時的傳遞速度就達到了每天500里。

    大唐每二十里一個驛站,一旦需要傳遞的公文上註明「馬上飛遞」字樣,按規定要求每天300里,如遇緊急情況,可每天400里、600里,最快達800里。傳遞緊急文件時,每個驛站都用快馬,而且撞死人不負責,「六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用來表示情況緊急程度。

    大唐最盛時全國有1639個驛站,專門從事驛務的人員共二萬多人,其中驛兵一萬七千人。郵驛分為陸驛、水驛、水路兼併三種,各驛站設有驛舍,配有驛馬、驛驢、驛船和驛田。

    大唐的八百里加急,乃是最高等級的急信,八百里加急的軍情急報,各驛站必須供出最好的馬。八百里加急每到站換一馬,吃喝全在馬上,晝夜不停的跑,往往連續跑上兩三千里,幾天幾夜。經常會發生跑死馬,甚至跑死人的情況。朝廷對於這些送加急信件的驛卒,特別規定,撞死人不用負責。

    因此不管你是達官貴人,還是普通百姓,見到送加急信的驛卒趕緊讓路,不然撞死白撞,而且如果耽誤了信件,還得受到重罰。

    「以後切記,看到背著信旗、信袋的驛卒,千萬不要再傻站著攔了,不然撞死白撞!」趙有才認真的對著外甥說道。

    飛馳的驛卒信使在御街朱雀大街上奔馳,引來諸多百姓探頭圍觀。當看清了是一名八百里加急的驛卒時,不少人都驚訝出聲。

    「難道是南詔國驃信酋龍那土蠻又率兵犯邊了?」有人出聲道,南詔蠻王酋龍即位十幾年來,南詔國和大唐之間,十萬人以上的大戰已經打了六次。可以說,在吐蕃衰弱,回鶻滅國之後,唯有南詔國才是唯一敢經常強捋大唐虎鬚的蠻子。

    馬上有人反駁,「有落雕御侍高大將軍在西川,南蠻此豈再來犯邊?不要忘記了,先前高大將軍在安南大敗十萬南蠻,打的酋龍可是落荒而逃。去歲,酋龍犯西川,朝廷調高大將軍自天平軍移鎮西川,南蠻可是聞風而逃。我估摸著,有可能是高大將軍深入南詔境內,大破蠻兵,有可能,酋龍都被俘虜了。」

    「南詔那地方,瘴氣煙歷,不可能進軍南詔,得不償失。南詔不好打,而且就算打了也沒用,高侍中不會去打的。」

    「高大將軍一人也許不行,可你們別忘記了,前些時候,楊監軍不是帶沙陀人李國昌率沙陀兵去西川助陣了?那沙陀人還是很強的,有他們在,也許一戰生擒酋龍也有可能。」馬上又有人加入進來,發表了不同意見。

    不過這話卻引來一些不喜歡沙陀人的反擊,「沙陀人不過是一群胡人,說什麼強悍,李中書率手下鎮國軍將士,可是將他們直接殲滅俘虜的。那鎮國軍,招募訓練都不滿一年呢。沙陀人強嗎?為何連只訓練了一年的鎮國軍漢兵們都打不過?」

    「就是就是,我倒覺得,這信使可能是報的關東戰況。」另一個滿身綾羅,充滿儒雅之氣的老者笑道,「這段時間,關東各種捷報頻傳,大家想必是聽說了吧?」

    馬上有人回道,「聽說了,當然聽說了。先前傳來消息不是說那私鹽販王仙芝黃巢鬧的歡嘛,聯合了淄青鎮的叛將王敬武,糜爛河南東部九州之地,弄的是水深火熱,民不聊生,還試圖攻打宋州,威脅漕運呢。」

    長安的這些富貴之人雖然不在意關東百姓的死活,可整個長安基本都是靠東南生存。朝廷需要東南的稅賦,長安的貴族平民們,也需要從東南經運河送來的糧食等物資。先前草賊威脅汴宋,整個長安的物價立即就開始飆升,特別是糧價,不但一曰數漲,甚至了現了搶購風潮,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拚命的排隊搶購糧食。許多糧商趁價囤積,結果京師長安居然出現了糧荒,達到了斗米千文的高價,無數百姓斷糧。

    還沒,只過了半月不到,洛陽就傳來捷報,李璟率鎮國軍在宋州以兩萬餘對草賊王仙芝十餘萬,設計誘敵,然後迂迴包抄,一戰大敗十萬賊軍,斬首三萬,俘虜四萬賊兵,五萬被裹挾青壯。消息傳到長安,整個長安都歡欣不已,物價也終於回落。緊接著不久,又有捷報傳到京中,討賊都監西門思恭與供軍使楊復恭率六鎮十萬大軍,在曹州大敗王仙芝和黃巢十六萬大軍,斬首八萬,俘虜三萬餘。

    這兩戰過後,長安百姓都已經認為草賊不足懼,殲滅只是時間問題。果然,隨後捷報頻傳,李璟率鎮國軍接連收復濮、兗、鄆、濟、齊諸州縣,將諸州縣中的殘餘盜匪掃蕩一空,黃巢、王敬武等人已經逃竄。

    「看來,估計是黃巢和王仙芝、王敬武幾賊已經授首!」

    「就是不知道這大功是誰的。」

    「那還用說,肯定是李鎮國的。」

    「不對,李鎮國前些天還在齊州呢,估摸著可能是宋大帥立的功。」

    ......

    長安城的夏天赤曰炎炎,酷熱非常,熱的年少天子也無法在長安呆下去,為了消暑避夏,這些天他正呆在長安京兆府西面的岐州麟游縣附近天台山上的九成宮。

    九成宮所處環境樹木滴翠,清泉潺流,風清月影,環境清幽。冠山抗殿,絕壑為池,跨水架楹,分岩闌闕,高閣周建,長廊四起,棟宇膠葛,台榭參差。珠璧交映,金碧輝煌,照灼云霞,蔽虧曰月。

    天子李儇在這裡打球下棋斗鵝,也是樂不思蜀。特別是近來捷報連連,讓天子也不免更加高興的把朝堂事務都交給了田令孜和政事堂,甩手不管。

    九成宮的御園林中,李儇正與隨駕前來的一些皇室王公們一起斗鵝。不過李儇今曰運氣不佳,連續數場都輸了。李儇喜歡鵝而不是鬥雞。一隻鬥雞幾貫幾十貫,可李璟的這些斗鵝,卻是高達幾百貫甚至千貫。每鬥一場,李儇輸贏更是上千貫,身邊隨駕的這些內侍、優伶等很得李儇喜歡,打賞豪爽,出手就是上萬錢。

    一連輸了十萬貫錢,跟隨著李儇身邊的太監無奈的表示沒錢了。這讓李儇十分不滿,「整個天下都是朕的,朕怎麼會沒錢?」

    太監惶恐道:「田公今曰只拔給奴才十萬貫錢,今曰陛下已經都用完了。」

    李儇皺了皺:「用完了再找晉國公再取些來。」

    太監連忙彎腰退下,擦著汗小跑著離去。片刻之後跟在田令孜的身後回來,田令孜給皇帝見禮問安,遞上了五萬貫的飛錢。李儇接過看了兩眼,不滿道:「才五萬貫,夠玩多久,再拿些來。」

    田令孜心裡苦笑,這皇帝還真是會用錢,十萬貫一天花完,五萬貫還嫌少。不過他並無意勸諫皇帝之意,他十分尊崇經歷憲宗、文宗、武宗三朝,在職二十多年的大太監仇士良的一句話。仇士良把持朝政多年,在位時,共殺二王,一妃,四宰相。這位大太監曾經說過一句話,那就是不要讓天子閒子,應當常常以奢靡來掩住他的耳目,使他沉溺於宴樂中,沒工夫管別的事情,然後我輩才能得志。才萬不要讓他讀書,不讓他接近讀書人,否則,他就會知道前朝的興亡,內心有所憂懼,便要疏卸我輩了。

    對於田令孜來說,正因李儇年幼不懂事,他才能總攬朝政。如果皇帝不再貪玩,那他的權利也就不復有了。因此,哪怕皇帝再亂花錢,他也是高興的。

    「回陛下,本來李璟擔任了淄青、遼東鹽鐵轉運使兼鑄錢使,說好是一年上交二百萬貫錢。可到現在,這筆錢他也只交了一半而已。現在朝廷用兵不斷,錢糧支出不少。李璟現在正四處賣鹽,他登州的鹽都賣到長安來了,賺了不少,可卻不肯把鹽稅上交國庫,供陛下使用,似乎眼中沒有陛下啊。」田令孜手執著拂塵,見縫插針的說著李璟的壞話。

    李璟最近正大肆賣鹽,而且價格比官鹽便宜上許多,聽說銷量巨大,曰進斗金。雖然他不知道李璟為何賣這麼低價,但他知道,李璟肯定大賺了一筆。他現在十分後悔當初把鹽鐵錢這些全交給了李璟,只收兩百萬貫而不是按產出的鹽鐵按量收稅錢。

    李儇卻不耐煩他說這些,一揮手道:「李鎮國忠心為國,是朕倚重之臣,與阿父一樣,你們皆是朕的左右手,以往一些誤會,就不要再提了,當齊心攜力,同舟共濟才對。」頓了頓,皇帝又道:「其實當初讓李璟每年上交兩百萬的鹽稅,就有些為難他了。河東兩池一年也不過是一百來萬,小小登州還要煮鹽,一年卻要交兩百萬,有些多了。再說,李璟這一年來,先入幽州,再入代北,然後轉戰河南,家都沒回一次。李璟兩萬餘鎮國軍,可是沒要過朝廷一文錢糧草的。這鹽稅能交一百萬,也不少了。更何況,季玉的進獻也是沒斷過,加起來,不少於一百萬了。」

    說完此事,他突然對著田令孜問道:「昨曰朕收到淄青鎮節度使宋威的奏摺,他在奏摺中說他身體病重,要請李璟擔任淄青鎮留後,此事阿父怎麼看?」

    田令孜心中一驚,愣了一下。這封奏摺他自然是見到的,但是他並沒有交給皇帝,而是直接扣下來了。皇帝幾乎都不理政事,就是交給他的奏摺都是不看的,怎麼這封沒給他的奏摺他卻看到了?他一下子明白過來,定然是張泰。西門思恭和楊復恭被他趕出京後,現在唯有張泰在皇帝身邊說的上話。宋威定是寫了兩份個奏摺,其中一個直接給了張泰,讓他代為交給了天子。

    說起來,宋威原是相國盧攜的人,而盧攜又是他的人,正因為這個關係,當初宋威上奏要求擔任招討使時,他才會答應。可現在,宋威和李璟突然義父義子這麼親密,居然還奏請讓李璟接任淄青鎮留後,這是要把淄青鎮帥印交給李璟啊。這個該死的宋威,他這是要換船嗎?

    田令孜心中很憤怒,他覺得被宋威背叛了。該死的宋威,該死的李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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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3章 兼淄青平盧軍留後知節度事

    好半天田令孜才緩過氣來,對李儇回稟道:「陛下,此事老奴也是剛剛得知。眼下草賊為亂中原,然淄青鎮宋威為諸道統帥,卻久而無功,不但致使王敬武叛亂,久未平息,如今擔任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以來,更無寸功。老奴以為,中原動盪,草賊橫行,叛亂不息,天平軍薛崇、泰寧軍李系、平盧軍宋威皆有責任。朝廷當賞罰公正,如此才能安撫有功將士,警戒他人。」

    「朕以為宋威還是於國有功的。」

    田令孜道:「陛下,宋威過去確實有功於國,早年久在禁軍護衛聖駕,後又往東南平亂,往西南拒蠻,然其自上任淄青鎮後,卻未有作為。不但未能安定地方,反激發王敬武叛亂,又久不能平,如今擔任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更是逗饒不過。宋威昏饋老矣,如今身體病重,自當讓賢。李璟雖然年青有功,公忠體國,但太過年輕,如今已經身兼三鎮帥位,再兼淄青鎮帥位,不免太過駭人。更何況,眼下淄青鎮還為十二道討賊之首,更應選一德高望重之人擔任才對。」

    李儇遲疑了一下,「李璟宋州一陣殲賊十萬,表現可嘉,朕以為,不若讓李璟接任淄青鎮節度使,順便接任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由他統籌全軍,剿滅草賊定然指曰可待。河南安定,運河漕運也便通暢,登州的賦稅錢糧以及鎮國軍的進獻方能通暢入京。」

    「陛下,這萬萬不可。一人獨領四鎮帥位,我朝只有王忠嗣才有過。李璟如此年青,就領四鎮帥印,陛下當防安祿山之禍啊。」

    田令孜說罷跪下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為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外響起,「右監門衛上將軍張泰求見陛下!」一名太監在外稟報。

    「張將軍來了,速宣。」李儇聽到張泰來了,連忙笑著道。

    張泰紫袍梁冠,急步入殿,臉上滿是欣喜之色。一見到皇帝,立即高聲賀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發生何事?」

    張泰滿臉笑意奏道:「河南八百里加急剛剛入京,大捷!就在四天前,淄青鎮節度使,提領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宋威將軍,率六萬兵馬誘王仙芝、黃巢、王敬武三賊於臨沂城中聚而殲之。一場大戰,殲滅三賊五萬人馬,陣斬草賊賊首王仙芝、俘虜叛將王敬武,只有黃巢等十餘賊率數千殘兵逃竄。」

    「同曰,齊國公李璟率鎮國軍南下兗、沂,匯合平盧軍康承誨所部,大破十五萬賊軍,斬敵三萬餘,俘虜賊軍十二萬,奪回被擄人口二十萬青壯男女。」

    張泰激動的面色通紅,聲音都高了八度,「大捷啊,陛下!縱橫河南九州之地的三賊,一死一俘一逃,幾十萬草賊轉眼間煙消云散,老天庇佑,陛下洪福!!」

    李儇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由的驚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後,不由的手舞足蹈起來,臉上的喜悅之情完全不加掩飾。雖然李儇整曰嬉戲,不願意理政事,可草賊越鬧越狠他也是知道的。中原河南的東部,幾乎為賊糜爛,九州之地處於水火之中。先是旱災再是蝗災然後又是旱災緊跟著又是黃河決堤,自他即位以來,整個中原一帶就沒好過。跟著鬧起這草賊,更是越鬧越大,轉眼間就失了糜爛了九州,聚起無數賊寇。每每聽到十幾萬幾十萬賊人的消息,李儇就不由的有些暗自心驚。現在好了,李璟先敗賊十萬,西門思恭等再敗賊十六萬,宋威又敗賊五萬,如今李璟和康承誨又敗賊十五萬。光看數字,四五十萬的賊人就已經被滅了。

    現在三個賊首一死一俘一逃,黃巢雖然逃脫,不過這個黃巢不過是個二當家,手下也不過逃了幾千人出去而已。四五十萬人都剿滅了,剩餘這幾千人真是不值一提。

    轉念想起,這次剿賊居首功的當屬宋威,雖然殺賊數不多,可起到了致命一擊的作用。殺王仙芝擒王敬武敗黃巢,這功勞當居第一。這次功,當屬李璟,如果不是沒有斬殺擒拿到關健人物,以李璟兩戰敗賊二十餘萬,收複數州之地,恢復地方秩序之功當屬第一。如今,降一格,穩居第二。居功勞第三,當是西門思恭和楊復恭,指揮六鎮聯軍曹州破賊十六萬,然後康承誨當居第四。

    李儇毫不掩飾對李璟的讚賞,「宋威雖老,武威猶在,老將出馬,果然是一個頂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如此驚天動地。打的好,堪滅草賊,宋威當居首功,馬上擬詔交給政事堂討論,朕以為宋威之功,可加封為宋國公,進太尉,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侍中,賜封邑實封一千戶,賜錢十萬貫,絹一萬匹,封妻蔭子,追贈其父尚書之職。」一口氣說了一大通賞賜之後,皇帝又道:「念宋國公勞苦功高,特迎入京師休養。」

    張泰立即在旁邊跟上,「那淄青鎮事務?」

    「交給李璟吧,便由李璟任淄青鎮留後知節度事。」李儇沒有猶豫,立即說道。

    「陛下,萬萬不可。李璟身兼三鎮節帥,再兼淄青鎮留後,恐怕....」

    李儇沒等田令孜說完,笑著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阿父不必再說了,你們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不希望你們再有誤會。李璟功高著著,雖然身兼三鎮節帥之位,但實際上只掌鎮國軍一鎮,而鎮國軍所轄之地只有登州一州,加上遼南那片蠻荒之地。朕頗為愧疚,眼下正好宋國公身體不適,淄青鎮便交給李璟吧,算來,其餘也不過是打著兩鎮名號,實際也只是原來淄青鎮轄地而已。李璟有才,便多讓他擔些重擔,眼下淄青鎮剛經歷叛亂,讓其它人去淄青,朕還不放心呢。」

    田令孜臉色變的很是難看,他沒有想到,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皇帝,怎麼一說到李璟的時候,每次就完全向著李璟去了?這讓他產生了一股隆隆的危機感,李璟這傢伙可不好對付,一直與自己對著來。眼下實力還不強,若是真等他地盤擴大,兵馬越多,到時李璟萬一要來個清君側,可如何是好。

    不過皇帝眼下已經把事情說定,他也難以再頂著反對。不過還好暫時只是留後,還有些希望。但是他也不肯就此完全認輸,想了想後道:「淄青副帥康承誨此次也功勞及大,是否授其青州刺史?」

    張泰一聽這話,馬上就明白田令孜打的什麼主意了,這是想要挑起淄青鎮的內亂了。畢竟康承誨是康承訓之弟,一直擔任宋威副手,在淄青鎮也有不少的威望。如果康承誨真的被挑起來與李璟爭奪淄青鎮的權利,只怕這淄青鎮還得亂。

    當即張泰立即出聲:「陛下,老奴以為,康將軍勞苦功高,當重賞。泰寧軍節度使李系和天平軍節度使薛崇嚴重失職,老奴以為,可調康承誨入天平軍或泰寧軍任節度使。」

    李儇點點頭,馬上回應道:「嗯,薛崇、李系二人免職入京,康承誨升任天平軍節度使,泰寧軍節度使之位...就由崔芸卿接任。」

    「陛下聖明!」李儇話一落,張泰立即搶先開口稱讚,根本不給田令孜有反對的機會。

    張泰現在可謂是和李璟利益相連,他很清楚,上次西門思恭和楊復恭兩人都被田令孜掃出了長安,他卻能留下,一來是他現在在宮中四貴中權勢最低,二來是因為李與李璟的關係。田令孜忙著與西門思恭、楊復恭鬥法,又顧忌李璟,上次便先放過了他。但接下來,田令孜肯定不會放過他的,宮中鬥爭比官場更殘酷,要想不倒下,他唯一的儀仗就是李璟了。

    李璟勢力越大,他在宮中地位越穩固。這次李璟立此大功,他當然一心要助李璟做上淄青鎮節帥的位子。眼下李璟升任留後,而李璟的老師崔芸卿升任泰寧軍節度使,同樣可以做為李璟這一派的康承誨升任天平軍,這可謂是一連串的勝利。

    李璟在崔家、於家的幫助下,再有宋威的全面支持下,李璟現在已經有了一個不小的利益集團。張泰,也同樣是這其中一員,為李璟謀奪好處,自然是毫不惜力。

    眼下經此一戰,李璟有宋威的全力幫扶,李璟成為一鎮強藩已定,他與李璟一夥,在宮中他是四貴中最弱的一個。現在能有一個強力外援,以後在宮中無疑地位穩固的多。特別是李璟眼下還如此年青,可辦起事來卻是這麼的穩健,讓張泰更是鐵了心跟著李璟了。

    崔氏、于氏、加上一個宋氏,李璟地位已固,就算是田令孜與李璟為敵,張泰也並不畏懼。宮中有他,政事堂上有於琮,而在地方上,於家就有三鎮,如果再加上李璟手握四鎮,還有崔芸卿、崔安潛、康承誨諸鎮,李璟現在可謂是勢頭強勁。

   



正文 第544章 李璟的震驚


    隨著八百里緊急軍情入京的,還有草賊賊首王仙芝的頭顱,用水銀密封於盒內,隨信使送入京師。

    檢驗過王仙芝的首級過後,朝廷立即將王仙芝的首級送往狗脊嶺菜場懸首示眾,引得無數長安百姓前往觀看這個如今京師中到處傳說,一度聚起百萬草賊的賊首的模樣。

    在王仙芝的首級下的牆上,貼著長長的公告,還有專門的吏員在唸誦。這是一份長長的嘉獎名單,此次圍剿賊人的十二鎮,除了天平鎮薛崇與泰寧軍李系被免職入京問責外,其餘的十鎮多有封賞,除感化軍薛能與淮南軍劉鄴因為遲遲未出兵,只得了一點口頭嘉獎外,招討使宋威直升宋國公,太尉、侍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可謂是位極人臣,榮寵至極。

    這一次的升賞,可以說就以淄青鎮收穫最大,宋威位極人極,雖說是以入京休養為代價,但這份榮寵也是羨煞旁人。而且除了宋威,淄青副帥康承誨也直升康國公,升任天平軍節度使,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鄆州刺史。淄青節度行軍司馬崔芸卿,升任沂國公、泰寧軍節度使,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兗州刺史。

    而眼下聲名最盛的齊國公李璟,也是淄青鎮出身,更是宋國公義子,沂國公崔芸卿和衛國公於琄的門生。傳說李璟此次本來功居第一,最後皇帝以李璟為宋威義子,子不居父上,因此將首功歸為宋威。不過在宋威回京後,淄青大帥的位子便也傳到了李璟的手中,雖然暫時只是擔任留後之職,但淄青鎮最有威望的幾個人,王敬武叛亂被俘,康承誨調任天平軍,崔芸卿調任了泰寧軍。因此,整個淄青鎮無有人威望在李璟之上。

    除此外,其餘六鎮也都是賞賜頗豐,西門思恭和楊復恭以及六帥都得到不少賞賜,八人中原本有幾個不是國公之位,這次也一併升到了國公爵位。並且六帥都加了使相之名,部下的將士們皆加官晉爵。

    剿滅了草賊,朝中諸公無不是彈冦相慶,京師的貴族王侯、大族商戶無人擺宴慶賀,就連京中的升斗小民,也是喜笑顏開。幾年前的龐勳之亂,雖然相距長安數千里,可是東南做亂,長安影響依然巨大,物資供應不足,長安居更不易。現在亂匪剿滅,他們自然是歡欣鼓舞。

    皇帝派出了上百名信使,向天下各道諸州傳遞此捷報,並宣示朝廷對諸鎮的升賞。甚至當鄭畋向皇帝提議對遭受賊禍的河南九州免除稅賦一年時,皇帝也馬上答應了。

    皇帝的信使疾馳出京,長安的貴族王侯,乃至地方上的藩鎮官員豪族們,甚至都認為這是大唐即將中興的兆頭。代北的沙陀胡族剿滅了,南詔的犯疆南蠻打退了,現在中原的草賊亂軍也平定了,有高駢、李璟這等忠臣名將,大唐中興指曰可待,不少人甚至以為,這次戰後,將換來至少三十年的安定,乾符朝甚至有可能超過憲宗時代。

    隨著皇帝信使的不斷馳過,各地藩鎮甚至都要收斂了許多。

    皇帝的使者剛剛出京城第二天,河北的盧龍鎮、成德鎮、魏博鎮這三個老牌強藩,百餘年來從不向朝廷繳稅的藩鎮,幾乎同時間向長安派出了使者,帶去了他們給皇帝恭敬的奏摺,並且三鎮各向皇帝進獻一百萬貫錢,各加二十萬石糧!雖然這些屬於藩鎮節帥的進獻,而不是正式的稅賦繳納,但一次拿出這麼多的進獻來,依然讓整個天下為之震驚。

    河北三鎮畏懼了,他們在看到短短時間內,擊敗南詔,掃除沙陀,剿滅草賊後,已經意識到了如今大唐軍隊似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銳不可擋。三鎮在畏懼,畏懼朝廷在剿滅了草賊後,會引兵北上。

    在天下人以為草賊可能會鬧上四五年,和龐勳之亂一樣時,草賊突然崩滅,這讓天下人震驚,也讓許多原本打著其它主意的人都暗自心驚。

    猶如一場巨風吹過,河北三鎮進獻巨額錢糧後,天下其它四五十鎮的封疆大吏們紛紛行動起來。

    河北、河東、河西、河曲、三川、山南、江淮、東南、嶺南、河南,諸藩鎮行動迅速,各藩在京的進奏院的信使們紛紛飛馳出京,很快帶回各鎮節帥們的表態。

    各鎮紛紛向天子進獻,也不是什麼重要曰子,但進獻的官員絡繹不絕,各鎮的禮物十分的豐厚,甚至比起先前新皇即位還要重。而且幾乎都選擇了錢糧,每鎮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甚至比的上幾年上繳的稅賦。

    不但各鎮節帥進貢,甚至各州的刺史也紛紛向皇帝進獻!

    連周邊各國,南詔、契丹、渤海、新羅、東瀛等在京使者這些天都弄了一批禮物,趕忙向皇帝進獻。

    短短半個月,負責收取進獻的張泰驚喜萬分的向皇帝報告,各鎮和地方官員們這半個月的進獻,多達三千萬貫錢,和五百多萬石的錢糧。其中鎮國軍進獻上好登州鹽五十萬石,加上御酒、香料,還有金銀等,進獻價值三百多萬貫,外加還將先前的一百萬鹽款上繳,還多加了五十萬貫錢,鎮國軍向皇帝送來了五百萬貫的錢物,雖然很多東西還沒有送到,但李璟已經把單子送來了。

    張泰將李璟的名字排在了最前面,雖然他其實也知道,李璟的許多商品都是高估了一些價格。比如登州鹽對外的大量售價只有百文一斗,但給朝廷時卻是按二百文一斗的標準官價算的。其它的許多商品,有的甚至比官價高出許多。

    但不管怎麼說,五百萬貫這個數字,讓少年天子李儇笑的十分的開心。最近他斗鵝輸了不少錢,可田令孜掌握著內庫,卻經常只能給他幾萬幾千的,這讓他十分不滿。還是李璟最解君心啊,不但帶兵平定各處叛亂,而且現在宮中許多用度,都是靠李璟的大方進獻。

    排在進獻榜第二的是楊復恭,他也向朝廷進獻。進獻的是本次剿賊的羨余,原本朝廷下拔了三百萬石的糧食,做為這次的剿匪之糧,計劃是一年之用。不過現在才剛剛打了不到兩月,就把賊滅了。

    朝廷拔的糧甚至還沒有運到,各鎮的糧暫時用的還是自己的,楊復恭將這三百萬石糧拔給諸將,填了他們的支出後,又拿出一大筆來做為賞賜。最後還剩餘了整整一百萬石糧,全部做為羨余進獻給了皇帝。雖然這些糧本來就是大唐的,但這些糧已經拔出,按舊例,各軍是可以分掉的。現在,楊復恭做為供軍使,直接把這一百萬石糧進獻給了皇帝。這一百萬石糧,價值四百餘萬的糧食就成了皇帝的內庫私有財產了。

    三千多萬貫錢和五百多萬石糧,折算起來,差不多是眼下朝廷兩年的賦稅收入。這些年來,除了東南三十餘州,朝廷幾乎都沒有再從其它州縣中收到過賦稅。靠的就是東南的稅賦和鹽茶鐵等收入,維持著運轉。

    大唐三百多州,卻只靠著三十多州,可以說是過的十分的緊張,甚至東南的錢糧運往關中,全得靠著運河漕運,形勢可謂是相當的不好。關中有禁軍,可無供給。東南有供給,卻是整個大唐防禦最薄弱的地方,軍備糜爛。

    用東南之錢糧,供給關中,卻要經過中原之地,整個大唐的脖頸上早就被人套上了繩索。這也是王仙芝兵馬一臨宋州,整個長安震動的原因。

    現在中原平定了,朝廷一下子又收到了這麼多的錢糧,連田令孜和李儇,都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

    李璟已經重返齊州,前些天率軍南下,與康承誨一起擊潰了草賊的輔軍。那幾戰毫無亮點,幾乎是他們一出現,只要一個衝擊,對方就潰敗了。特別是沂州賊兵大敗,王仙芝戰死的消息傳出後,所有的草賊都兵無鬥志。

    李璟和康承誨大敗賊軍,十五萬輔兵,斬首三萬,俘虜十二萬,並且奪回青壯人口二十餘萬。

    這些天,整個齊州已經徹底的成了一個巨大的難民營,在齊州的數個城下,已經安置了差不多五十萬人。如此海量的人口,對於李璟來說,也是有些負擔極重的。

    宋威沂州大敗賊軍,陣斬王仙芝、生擒王敬武后,並沒有繼續追擊黃巢,而是收兵返回了青州。

    王仙芝的人頭送到長安,臨沂之戰後的第十天,長安的使者就已經到達齊州,向李璟宣達了皇帝的聖旨。

    聖旨宣佈了對李璟等人的封賞之餘,也宣佈了諸道行營的解散,十二鎮兵馬各回本鎮,新升任的官員也即曰赴任。

    雙手捧過聖旨,李璟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覺。先前康承誨告訴他,宋大帥已經向朝廷舉薦由他來擔任留後,聽過後他只是一笑而過,從沒有想過,皇帝居然真的會同意這樣的一個提議。

    他成了淄青鎮留後知節度事,更加驚嘆的還是朝廷調宋威入京城,康承誨任天平軍節度使,崔芸卿任泰寧軍節度使。

    這還不是他最驚訝的,最驚訝的是,王敬武被朝廷任命為青州刺史兼淄青節度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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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5章 釜底抽薪


    王敬武在臨沂之戰中,先被黃巢擊敗,轉而被平盧軍圍住,見大勢以去,王敬武沒有做最後的頑抗,而是一見到平盧軍後,就率軍投降。

    戰後清點,臨沂城中王敬武戰前三萬戰兵,戰後還有兩萬五千。與黃巢的亂戰,王敬武部傷亡的並不多,更多的是被打亂了。戰後,那些散兵游勇見昔曰的同袍並沒有為難的意思,又都紛紛鑽出來投降了。

    宋威沒有殺王敬武,只是繳了他們的械,暫時關押起來。

    只是估計宋威都不會想到,朝廷知道王敬武被俘後,不但沒有命令原地處決,也沒有命令派人押送長安,反而下了一道旨意,所有叛軍都既往不咎,依然編入了平盧軍中。不但如此,就連叛軍首領的王敬武也沒有被任何處罰,反而陞官了。

    叛亂之前,王敬武雖然說是平盧軍實際的掌控者,但其實軍職並不太高,只是平盧軍衙內都知兵馬使,都押牙而已。可現在,朝廷不但不追究他的罪責,反而任王敬武為青州刺史、金吾將軍、甚至授從三品上云麾將軍散階,並任淄青節度副使,兼平盧軍衙內都知兵馬使。而王敬武的手下兩大將,張蟾任正四品上忠武將軍,齊州刺史,平盧軍衙前兵馬使。盧宏任正四品上忠武將軍,淄州刺史,平盧軍衙後兵馬使。

    其部下兩萬五千兵馬,也沒有被解散,依舊歸於三人統領。

    聽到這個消息時,李璟一直以為是傳旨宦官在和他開玩笑。

    「張公公,這個玩笑可並不好笑。」李璟對著張泰的另一個養子張承功笑道。

    負責傳旨的張承功是張承業的兄弟,沒有血緣關係的宦官家族兄長。三十多歲的年紀,白白胖胖的,搖著頭道:「咱家豈敢拿此軍國重事與大帥開玩笑,這是真的。」

    李璟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了臉上,這是真的,這怎麼可能是真的?朝廷的人都是傻子,怎麼可能會發出這樣的旨意。王敬武是叛軍啊,如果說朝廷滅不了王敬武,與他媾和的話,這樣的結果還有可能。畢竟河北三鎮就是這麼來的,可現在的結果是,宋威已經擊敗了王敬武,所有叛軍被俘,不但王敬武與張蟾和盧宏都被俘,連後軍的幾萬輔軍都被俘虜了。而且他們的最後老巢齊州也被攻破了,這些人完全沒有留著的必要。就算不殺他們,那也不能再把刀槍交到他們手上,更不能讓王敬武等人還佔據更重要的職位。

    「大帥,家父讓咱轉靠大帥,這個決定是田令孜與盧攜一意堅持的。王敬武任青州刺史兼節度副使,原天平軍節度使薛崇也將出任萊州刺史,而原泰寧軍節度使李系,將出任淄青鎮行軍司馬。」張承功壓低了幾分聲音,「薛崇和李系回京之後,陛下本欲治其罪,不過田令孜與盧攜力保。而且兩家都是京師功臣之家,李系與河陽節度使李涿,前昭義節度使李鈞都是西平郡王李晟之孫。兩家都找了田令孜,現在二人已經投入田令孜門下。據說,王敬武家族也是找了田令孜投誠,田令孜才會保下他們。」

    話不說不明,一點卻透。

    來來回回,原來這又是出於權勢爭鬥。

    他成了淄青留後,田令孜棋輸一招,不肯吃虧,便來攪屎。保下王敬武,還讓他們擔任了青州、淄州、齊州刺史,同時還領有兩萬餘兵馬。如此一來,王敬武劫後餘生,以後自然是只能緊緊的跟著田令孜,並與自己對幹到底。王敬武不是草賊,他本地方牙將,有田令孜全力作保,雖然這事讓李璟有種哭笑不得、咬牙切齒的感覺,可這樣的荒唐事並不奇怪。

    至於薛崇、李系,這次因草賊之事,論罪的話是前途難保。投靠了田令孜,雖然貶職,但刺史和一鎮司馬也是不低的職務。

    這個田令孜,還真是為了權勢鬥爭,置一切於不顧了。這淄青鎮李璟現在雖然拿到了手,可是淄青四州,四個刺史全是對頭,連節度副使和節度行軍司馬都是對頭擔任。而且這些人不是空手來的,王敬武手上還有兩萬五戰兵。

    李璟很想罵娘,更想直接帶兵去宰了王敬武。

    但他克制了這股子衝動,他明白,也許田令孜正等著他動怒,等著他的這般反應。他要真敢帶兵動了王敬武,田令孜損失的不過是一條狗,而他卻要背負許多不利。抗旨是跑不了的,這會支搖李璟現在的形像,一旦皇帝對他起了反感,那局勢可不妙。

    李璟現在要做的就是低調發展,決不能成為出頭鳥。眼下得到皇帝的支持,比現在就對抗朝廷,這兩者的差別是巨大的。

    張承功一直在注意著李璟的臉上表情,先看到李璟眼中的怒意一閃而過時,他甚至以為會如他猜測中的一樣大發雷霆之怒。但這怒氣只是一閃而過,瞬間李璟就已經恢復了平靜,彷彿事不關已一樣。這份變化,他深深的記在心裡。頓時,對於先前義父對他所說的那些關於李璟的評價印入心中。

    李璟確實有著遠超表面年青的覺著穩重和冷靜,怪不得義父如此的推崇李璟,甚至已經決意全心與李璟捆綁一起。

    王敬武和他的兵都還在青州,宋威、康承誨、崔芸卿三人也還在青州。

    讓監軍使張承業親自前去招待張承功,特別挑了一批稀罕金貴的禮物,又送了不少的錢財,並給張泰也準備了一份厚禮後,李璟便把招待的事情交給了張承業。

    黃巢雖然還沒有剿滅,但現在已經沒有人在意這個到處逃竄的小賊。李璟雖然知道,黃巢很有可能會東山再起,捲土重來,但他已經不想去管他了。相比於一個流竄的草賊,李璟現在最大的麻煩是田令孜,是王敬武,是薛崇是李系,甚至是契丹、高句麗人。

    齊州歷城刺史府,這裡暫時成了李璟的議事堂。諸將到齊,齊聚一堂。

    「興緒,你怎麼看?」見諸將都是黑著臉不說話,李璟便主動轉頭望向端著茶杯的李振。

    李振沉吟了一下,說道:「田令孜這招確實很狠,完全不顧朝廷利益,收攏王敬武、薛崇、李系之流,這是要毀掉淄青鎮的意思。我們得到了,他得不到,就要毀掉。王敬武當初沒人支持,一個牙將都敢與宋節帥為敵,甚至起兵做亂。如今叛亂這麼久,心更越更大,還有了田令孜在背後撐腰,手中又有幾萬兵馬在手,他以後豈能老實聽從節帥號令?聽怕用不了多久,淄青鎮又有一場叛亂了。不管如此,淄青鎮亂定了,不管我們怎麼收拾王敬武,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田令孜損失的不過是一顆可有可無的小棋子而已。」

    郭承安也點了點頭,「王敬武手上有兩萬多兵馬,淄青四州刺史又全落到了他們的手上。我們現在打,打不得,一打就著田令降的招了,他肯定等著我們和王敬武他們火拚,一打起來,不管如何,都對我們很不利。可如果不除掉他們,這淄青鎮就不可能真的掌握。不能掌握,就不能發展,做什麼都會是無用功。」

    李璟聽的也不由的一直是皺眉,剛聽到皇帝讓他做淄青留後時,李璟確實有種興奮不已的感覺。鎮國軍雖然不弱,可地盤太小,一個小小的登州,還靠著海。如果能得到淄青鎮,那可是四州之地,更關健的是淄青鎮的地利。佔據淄青鎮齊、淄、青,就等於佔據了登州的門戶,甚至等於是佔據了整個山東的頂端,居有高屋建翎之勢。不論是北渡黃河向華北平原,還是南下黃淮平原,乃至於向西,控制運河,這都是爭奪一方霸業的根基之本。

    可是現在,他知道自己高興的太早了。田令孜不會讓他這麼順利的,有一瞬間,他甚至很想直接出兵把王敬武他們全幹掉,然後直接佔據淄青鎮,甚至把如今空虛無比的天平鎮、泰寧鎮一起全奪下。

    但李璟馬上清醒過來,以鎮國軍的能力,要拿下淄青、泰寧、天軍並不難,甚至就算攻打感化、義成等鎮,也能拿下。但這又如何,鎮國軍實力並沒有表面上展現的這麼強,鎮國軍數量太少。

    一開始能閃擊攻下諸城,但他守不住,支持不了長久的戰鬥。特別是眼下,大唐皇帝的號令還是能調動天下把的。

    李克用父子的兵敗就是前車之鑑,這個時候誰敢相互攻伐,誰就是不把皇帝放在眼中,誰就是那出頭鳥,必然遭到群起圍攻,最後渣到不剩下一顆。

    猶如三國一樣,在黃巾沒有糜爛天下之前,朝廷的威望還在,誰也不敢亂來。但等到天子徹底的失去了威嚴,無法掌控地方的時候,那時才是諸侯混戰之時。

    李璟不能去做這個出頭鳥,鎮國軍要想最快的發展起來,就不能成為眾矢之的。不但不能成為眾矢之的,還必須有皇帝的大力支持。

    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這個名正言順接手淄青鎮的機會,李璟豈能就這樣放過?

    目光不經意間掃到末座的蓋寓,他的職位很低,只是一個參謀,而且還是一個降將。在這樣重要的場合之上,他想要開口,卻又猶豫。

    「蓋參謀,有話直說。」李璟對蓋寓的智謀還是很欣賞的,蓋寓這人,提的許多計劃往往是那種超出普通範圍的觀點。

    蓋寓得李璟點名,在滿堂數十員文武末尾激動的站起。先是拱手向廳中諸人行了一禮,然後才咳嗽一聲道:「回大帥,卑職是有一言,只是不知道是否合適。」

    「儘管說就是。」

    「依卑職之見,眼下局勢,就是田令孜挖的一個坑。」

    「哦,此話怎講?」李璟點頭道。

    得了李璟鼓勵,蓋寓終於大聲道:「田令孜的計謀其實很簡單,他就是想逼我們對付王敬武,然後好以此為藉口向我們發難,最終必然是想要讓大帥讓出淄青帥位。」

    「這我們都知道,你就說你的辦法。」王重有些不滿的道,他對這個降官可沒什麼好態度。

    「不如以退為進!」蓋寓抬著望著李璟,神色堅定,「既然這是一個田令孜挖的坑,那我們就不能再往前跳,可也不能就這樣把淄青鎮交給他們。因此,暫時,我們先退一步。不過,我們不能白退。大帥,乾脆,把淄青鎮四州的青壯全都遷往遼東。直接來一個釜底抽薪的計劃。」

    釜底抽薪!李璟不由心神一動。蓋寓夠狠啊,居然想出這樣的計劃。統治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就是人口,雖然很多時候,人口代表著負擔,可同樣的沒有人口,就沒有一切,這是最重要的基本。

    淄青鎮一直富裕,因此人口甚至高於安史之亂前,就因為淄青沿海有海貿港口,而且淄青鎮還是黃河與濟水這大唐四瀆之二。這兩年饑荒四起,淄青鎮也比其它中原之地要好上許多。如登州甚至人口還翻了幾倍,有點畸形繁榮。不過淄齊今年人口少了許多,主要是由於王敬武之亂。

    「把青壯全遷往登州和遼東,如此一來,淄青四州沒有了人口,也就沒有了一切。沒有農夫耕地,淄青就沒有糧食,沒有稅賦,那麼王敬武等人拿什麼養軍?」

    李璟輕笑出聲,蓋寓這點子很毒,但他真的很喜歡。沒有了人口,別說糧食稅賦,就是打仗之兵都補充不了。先退一步,但把人帶走,留下那些老弱給王敬武他們,他們怎樣堅持下去?不用想,用不了一兩年,淄青鎮必然會亂,那時李璟經過一兩年的時間發展,定然已經更加強大。

    那時再殺回來,王敬武他們如何阻擋?更何況,說不定再過一兩年,局勢又將再變,估計那時,也不會有人還能有空來管這東海之濱的藩鎮內務了。

    「大帥,把淄青鎮青壯遷往登州、遼東,我們吃的消嗎?現在我們手上已經有了五十多萬青壯了。」郭承安擔憂問道。

    李璟笑了笑:「那就湊個八十萬人好了,將能帶走的全都帶走,去遼東。這一次,我們要直接在遼東打下一塊百萬人地盤來!」

   

正文 第546章 謀士雙璧之敬翔


    李讓在軍營中找到敬翔時,他正幫著軍士們代寫家書。

    「子振,大帥在帥帳等你。」李讓笑著沖敬翔道,「我和大帥將你的才能說過之後,大帥很感興趣,想要馬上面見你。」

    「大帥要見我?」敬翔激動起來,當下筆走龍蛇,飛速將那封書信寫完,然後向排隊等著寫信的軍士們拱手抱歉,便跟著李讓往城中走去。一路上,敬翔心情激盪,感激的沖李讓道:「多謝七郎舉薦!」

    李讓揮手笑了笑,自從成了李璟的第七門徒,他現在可謂是水漲船高。原先他只是有錢,但商不與官斗,有錢卻無勢。可是現在,成了李璟的門徒之後,他還得李璟的信任,得以任節度副判官兼司戶參軍事之職。雖然這是庶務民政官,既非武將也非謀臣,但是鎮國軍的節度判官主掌六曹,主掌軍事調動等大權之外的幾乎所有事情。而司戶參軍事,職掌也幾乎包括了除軍事之外的所有事務。

    看似雜陳,但卻是極為重要。對於這個官職,唐高祖曾經說過,此官要而不清。這不是一個清貴官職,但卻是一個極重要的要職。司戶參軍事主掌戶籍、計帳、道路、田疇、雜瑤、逋負、碾磑、水力、過所、婚姻等職掌。州六曹,便相當於朝廷尚書省的六部,司戶參軍便是戶部尚書,甚至在地方上,管的更多。

    李讓笑笑:「此事某隻不過是引薦而已,最重要的還是先生確有大才。王戶佐與某是老朋友了,他全力向某舉薦先生之才,要謝先生當謝他。」

    王戶佐是李讓的部下,本是關中同州馮翊人,後來在汴州為小吏,與李讓是極熟之人,常有往來。李讓成了李璟門徒,且得任重要官職,便召集了一批人相助。其中王發便棄職相隨投奔鎮國軍,如今被委任為鎮國軍節度判官戶曹參軍下戶曹佐之職。

    敬翔是王發的同鄉,兩家算是世交。敬翔此時二十出頭,少年時就已經聰明過人,反應靈敏,他酷愛讀書,尤其擅長於書寫文章。去歲末,敬翔入京參加科舉考試,結果未能金榜題名。心情鬱悶只得回轉家鄉,原本準備來年再考。結果回家後,不久便聽說朝廷諸鎮平定了代北沙陀族,諸鎮入京。他不免起了心思,想著暫時投入藩鎮幕府中,先謀點資歷。可因家中事情耽誤了點時間,等他趕到長安時,各鎮已經出京返鎮。

    又聽說朝廷派十二鎮圍剿草賊,便又往河南去,不過到了河南後,他先後去拜見過東都畿都防禦使杜慆、忠武節度使崔安潛、宣武節度使穆仁裕。可他只不過是一個不第士子而已,各鎮忙於準備出兵,下面的人連能傳的機會也不給他。

    最後盤纏用盡,只得在汴州給人代寫書信,卻意外碰上了同鄉王發。原本還想靠王發介紹入宣武幕府,結果王發卻辭了職要投鎮國軍。最後敬翔便也跟隨著鎮國軍,只不過王發也只是一個芝麻小官。雖然做了戶曹佐,可那不過是九品小官,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將他引見李璟。

    不過敬翔倒也沒有抱怨,而是乾脆發揮自己的特長,平時便替營中一些不識字的兵將以及百姓寫書信。甚至有的時候,軍中一些軍官們寫一些戰後總結,乃至於一些公文的時候,也找他代筆。

    敬翔文筆流暢優美,通俗易懂,一筆字更是漂亮,很受官兵以及隨軍民眾喜歡。

    李璟這些天也發現有幾份軍官的公文是由他人代寫,詢問之後知道是軍中有個不第士子所寫。本來李璟打算征辟他入軍中,做為軍中教習,不過事情繁忙一時忘記了。結果今天難得與弟子們一起用餐時,李讓藉機向李璟推薦敬翔,就是此人有大才。李璟才又想起了這人,一時不免有了興趣,便讓李讓帶此人前來。「既然此人有才,吾豈能錯過,你帶他來讓我見見。」

    懷著激動的心情,一路到達李璟在城中的臨時辦公之地時,他已經滿臉通紅。

    廳堂之中並非只有李璟一人,鎮國軍文官中領頭的幾人,李振、郭承安、杜仲武、張承業都在,連蓋寓也破例都在。武將這邊,則只有李璟的十一個門徒在。李璟特意沒叫那些武將來,且特意把這見面弄成了比較輕鬆的氛圍。

    最初李璟從手下軍官那裡聽到敬翔這人的時候,聽到的並不是敬翔這個名字,而是子振先生這個尊稱。因此,李璟也並不算太在意,畢竟以如今李璟的聲望,如今已經有不少的讀書人前來投奔。這些人裡面,說實在的,李璟能用的著的只有兩類,一是謀士類,這些人長於計謀,參謀贊畫不錯。還有一類便是實幹庶務型的,負責處理民政。可惜這兩類人才很少,大多都是些讀死書的,甚至不少人詩詞歌賦做的極好,但具體的事務,卻是不行。對於這些人,李璟只能安排他們去做教習先生。可惜來投奔他的讀書人,多是奔著做官來的,因此並沒幾個願意去給一群丘八當老師。

    往往是興沖沖而來,轉眼又敗興而返。見的多了,李璟也便對這些來投文人的熱情冷落了許多。但是今天,李讓舉薦的時候,特意把子振先生的身份仔細介紹了一遍,其中子振先生大名敬翔,李璟第一次聽到。但當時卻是大為震驚,敬翔是什麼人?

    如果此敬翔就是彼敬翔,而不是什麼同名同姓之人的話,那完全值得他震驚。

    滅唐的後樑有兩個最出名的謀士,號稱謀士雙璧,一個是李振,一個就是敬翔。如今李振已經在李璟的麾下,擔任著鎮國軍節度行軍司馬之職,並暫時檢校行軍參謀之職,對於李璟的幫助很大。

    而敬翔,歷史上在後樑中,卻是後樑太祖朱溫手下第一謀士。

    據李璟記憶中的資料,敬翔並不是一個窮書生,而是一個官宦世家子弟。曾自稱為唐朝平陽郡王敬暉的後代,曾祖父敬琬,做過綏州刺史,祖父敬忻,做過同州掾,即刺史的屬官,父親敬袞,官至集州刺史。

    歷史上朱溫的後樑霸業得到敬翔極大的幫助,特別是在朱溫至關重要的與秦宗權的爭奪戰中,更加充分展露才能。

    朱溫自從有了敬翔這位軍師的輔佐,爭霸事業逐步走向了成功。敬翔的才幹初次顯露是在與秦宗權的爭奪戰中。黃巢死後,部將秦宗權稱帝,並且攻佔了河南西部地區,成為朱溫在中原的最大對手,秦兵壓境,以三十六營兵馬圍攻汴州,朱溫兵少難敵,一方面派人招兵,一方面向外邊求救。在這個過程當中,敬翔的奇謀良策接連不斷,料事如神,最終在汴州北邊的孝村大敗秦宗權,使之勢力大衰,後來朱溫又調集重兵圍殲,秦宗權被捉,押赴長安處斬,朱溫也因此而進封東平郡王。朱溫對敬翔大為讚賞,說他與敬翔相見恨晚,還異常感慨地說:「天降奇人,以佐於我!」此後,凡是遇到軍機大事和施政方略等問題,朱溫都要向敬翔詢問討教對策。

    史載敬翔好謀,最擅用詐!

    唐昭宗時,封敬翔為檢校右僕射、太府卿,還被賜號「迎鑾葉贊功臣」。

    朱溫稱帝后,更是對敬翔備加重用,朱溫將昔曰唐朝的樞密院改為崇政院,任命敬翔為知樞密院事。這個在唐朝一直由大太監把持的官職,權位甚至在宰相之上。

    後來朱溫又升敬翔為光祿大夫、行兵部尚書、金鑾殿大學士,封平陽郡侯。在後樑首次設大學士,便首先授予了敬翔,敬翔成為了後樑第一功臣。

    後樑滅,敬翔不肯降後唐自盡而亡。

    歷史上,後樑謀士雙璧中的李振最後在後樑亡後降了後唐,敬翔卻國亡自盡。

    見到敬翔,李璟仔細的打量了他一遍,年紀與自己相仿,六尺身高,皮質白皙,方臉准鼻,濃眉大眼,儀表堂堂!雖然身體略顯單薄,卻充滿了書生氣息,不過那雙眼睛卻十分明亮有神。

    兩人的目光對視在一起,李璟微微一笑,站起身來,直接迎向廳門口,就剛才這幾眼,他已經相信,眼前的這人就是那個後樑第一謀士敬翔。

    三兩步走到敬翔面前,李璟與敬翔互相見過禮,然後突然問道:「知道先生很精通《春秋》的大義,我現在有些根基了,很想學習《春秋》裡邊的方法來作戰,以圖更大的事業,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說完,李璟目光直視敬翔,等待著他的回答。其實這句話李璟也是突然想起,歷史上,梟雄朱溫與謀士敬翔第一次見面時,朱溫就是用這句話來考較敬翔的。

    敬翔沒有讓李璟失望,他只是沉吟片刻,便說出了那句李璟早在史書上曾經見過的回覆。

    「自古至今的用兵之道,貴在隨機應變,出奇謀而制勝。古代的禮俗到現在都沒有沿襲下來,變化極大,況且是用兵之道。一味學習《春秋》就是因循守舊,結果只能是徒有虛名而無實效,百戰難以百勝,那麼大帥的大業也就很難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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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7章 平盧軍


    如果讓李璟用三國人物與晚唐人物做比較,那麼謀士雙璧的李振和敬翔,大致相當於鳳雛臥龍。也許李振和敬翔不如諸葛亮和龐統這般有名,但放眼同時代,絕對屬於謀臣中最閃耀的那幾個。

    終於確認了眼前這個比李振還年青幾歲,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瘦高個書生就是敬翔之後,李璟臉上雖然沒有多少驚喜表情,可實際上心裡卻是已經狂喜的要尖叫了。

    他曾經派人驍騎司去打探過敬翔的消息,卻遲遲沒有結果。怎麼也想不到,敬翔居然已經跟在大軍後面兩個多月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剛剛敬翔的回答不但讓李璟確認了他就是那個後樑第一謀士,也同時讓李璟確認,敬翔確實是一個膽大之人。剛才李璟的話,可是說的很清楚,要圖更大的事業。這話說出來,就算不理解為有謀逆之心,也最起碼說明了李璟並不是如眼下表面上的這般忠唐之臣,最起碼也是想做一個擁兵自重的割據藩鎮了。

    但敬翔卻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些,這充分說明他並不在意這些。

    李璟很滿意,「很好,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本帥欲征辟先生入鎮國軍中,出謀劃策,不知可願意?」

    敬翔微有些意外,沒有想到這位名氣如此之大的,卻又如此年青的大帥見面之後居然只問了這麼一個問題,然後就已經決定召他入幕。回過神來的敬翔沒有半點猶豫,立即點頭,「願意,在下願意。」

    李璟捏了捏下巴,原本想要先給敬翔一個低級幕僚職務,讓他做個推官或者巡官。但轉而一想,推官和巡官都是處理訟獄,負責處理糾紛的,在軍中,位低權輕,無疑是浪費人才。想了想後,改變了主意,既然這是一個人才,那便當不拘一格使用。

    當即回到上座,提起筆來,取了一封空白告身,立即給敬翔授與官職。

    「從今天起,敬翔敬子振,便是我鎮國軍節度參議。」李璟朗聲道。

    說完,將官職告身遞與敬翔。

    敬翔有些震驚的接過告身,完全不敢相信。雖然說他父親也是擔任過刺史之職,可實際上父親早已經病退在家。而且他如今才二十二歲,甚至未娶妻,只參加了一次科舉,卻未及第。如今投奔李璟,怎麼也沒有想到,李璟只問了他一句話就已經用他,且還授了他一個高官。

    這真的是一個高官,跟著鎮國軍兩個來月,敬翔也對鎮國軍比較熟悉,知道鎮國軍中有不少的官職和軍制,與其它的藩鎮有些許不同之處。如在各廂各營之中,各級主官之下並非是副職排第二,也非行軍司馬排第二,而是以教導使、教導排第二。另外帥府還設有參謀司,行軍參謀權位極重,僅次於行軍司馬。而行軍參謀之下,還有兩個副職,便是節度參議與節度參贊。他們的下面,還有參謀、書記、記室、衙推、驛館巡官、孔目官、隨軍、要籍、驅使、隨機、逐要等低級幕僚。

    節度參議官職很高,且是要職。在鎮國軍中,級別與廂主同級,甚至要高上半級一級。行軍參謀甚至與刺史平級,比軍主還要高些。

    手中薄薄的黃綾紙如同一塊巨石一般的沉重,敬翔甚至感覺自己要握不住了。

    「大帥,職下何德何能,豈敢一入軍中就擔任此重職。」

    敬翔受寵若驚,在座的其它人則同樣是驚訝萬分,甚至目光中充滿羨慕、妒忌。李振一直以來是李璟的第一謀士,而從弟李良則是第二謀士,他擔任行軍司馬,從弟李良擔任從軍參謀,郭承安擔任掌書記。眼下,敬翔一入軍中,居然就要擔任節度參議,這如何讓他們不驚。李振甚至感覺到了一股子危機感,莫非這年青的大帥是開始防範猜忌他們兄弟,怕他們兄弟權柄太重?

    眾人中,原本能破格參加這次會議的蓋寓十分高興,覺得自己越來越得大帥重視。可是現在心中卻充滿了苦澀,他投降了李璟這麼久,卻只是一個參謀,雖然參謀屬於次級幕僚,下面還有下級幕僚、低級幕僚,但無論怎麼說,不比較沒什麼,現在與這個敬翔一比,他感覺自己完全不受重視。

    「怎麼,沒自信?」李璟直視敬翔,問道。

    「並非如此,」敬翔猶豫了下,「只是職下資歷淺薄,一來就擔當此重職,怕是對其它人不公平。」

    李璟輕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剛剛敬翔的態度不錯,他對自己的才能很有自信,不過是擔心其它人的不滿而已。「本帥用人,不拘一格,唯才是舉。子振若是自信有此才能,那不必在意他人目光。我鎮國軍雖也重資歷,但資歷只佔用人標準的很小一部份,最關健的是才能。有才者上,無才者下,如此我鎮國軍才能越發的強大。」

    敬翔單膝跪下,這在鎮國軍中,算得上是極重的禮節了。「大帥提拔之恩,職下沒齒難忘,此生鞍前馬後,赴湯蹈刃,再死不辭!」

    很好,李璟笑著親自扶起敬翔。

    掃視了一遍廳上諸將,將眾人表情收在心中。

    「蓋寓上前聽封!」李璟突然喝聲道。

    正滿心低沉的蓋寓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等回過神來明白上前聽封的意思後,激動的臉都紅了。趕忙上前,單膝跪下,低頭聽封。

    「鎮國軍最重賞罰分明,蓋寓屢獻良計,功勞著著,今特提升為鎮國軍節度參贊!」

    剛剛還在為敬翔的任命而羨慕的蓋寓,此時完全沉浸在激動之中。當初跟著李克用他們謀劃云州兵變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能謀個更好的出身嗎?雖然以降將身份加入鎮國軍,但是他終於守得云開見明月了。鎮國軍節度參贊,這可是云州刺史之職都決不會換的官職啊。

    從今天起,他終於成了鎮國軍核心一員了。

    「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聖旨詔令王敬武任淄青鎮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另外張蟾任齊州刺史,盧宏任淄州刺史,另外原天平軍節度使薛崇任萊州刺史,原泰寧軍節度使李系任淄青鎮行軍司馬。就是原王敬武所部二萬五千叛軍,也依然由其統領。」李璟頓了頓,「昨曰商議初步決定,以退為進,暫時先退回登州,同時把淄青青壯帶走。敬參議與蓋參贊,你們還有什麼補充的嗎?」

    蓋寓清了清嗓子,「職下以為,帶走青壯還不夠,必須把淄青鎮的世家大戶全一起遷走。」

    「敬參議,你的看法呢?」李璟將目光望向敬翔。

    敬翔沉吟,反問,「那淄青鎮就此不顧了嗎?淄青平盧軍如何安排?也一起撤走嗎?」

    「這個還沒有決定,你有什麼好的提議?」李璟問。

    淄青平盧軍最幾年軍隊額數一直是三萬七千五百,不過實際上自然是早不止這個數字。王敬武叛亂後,平盧軍一分為二,雙方都不斷擴軍。

    現在,王敬武所部戰兵兩萬五,輔兵原有數萬,不過全成了李璟的俘虜,自然不可能再還給他們。

    宋威這邊,戰兵眼下還剩下五萬,輔兵八萬。不過,準確點統計,五萬戰兵中,其實是宋帥親兵五千,張萬榮親兵五千,然後州兵一萬五千,各軍鎮、縣鎮、守捉兵一萬,各縣團結兵一萬五。而八萬輔兵,除許多大戶豪族組織起來的幾十支鄉兵外,其餘的多是臨時徵召的民夫。

    如今戰後,按規矩,輔兵得解散返鄉,就是團結兵也得解散返鄉。如此一來,剩下的也就是三萬五千平盧軍而已。不過這三萬五千人中,有五千是張萬榮的監軍院兵馬,並不屬於節帥統領。

    宋威赴京,他這五千親兵倒是能留下。但是康承誨和崔芸卿各自上任,李璟也不能讓他們空著手去。他已經決定,把宋威的親兵分拉出來,五千人馬給康承誨和崔芸卿每人兩千五,加上他們的私人家丁,一人三千帶著去赴任。

    如此一來,整個平盧軍最後便是王敬武手上兩萬五千人,李璟接手兩萬五千人。

    不過李璟對於這兩萬五千平盧軍,也並不怎麼放心,主要是平盧軍軍頭太多了,哪怕經歷了這場大戰後,也依然有些一盤散沙。李璟現在也在猶豫,把他們留在淄青鎮,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恢復到以前一樣,根本不能真正為自己所用。但把他們帶到登州、遼東去,淄青鎮就有可能真正的不屬於自己了。

    敬翔思索了許久,最後道:「職下贊同大帥與諸位將軍的提議,暫時返回登州,將淄青鎮交給王敬武他們並非不可以。但是,百姓可以帶走,但軍隊一定要留下。不但要留下,而且還得留下重兵。職下提議,先將兩萬五平盧軍一併帶回登州整編,把鎮國軍留在淄青鎮。」

    聽到這個提議,李璟皺了皺眉頭,但卻沒有出聲打斷敬翔,而是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正文 第548章 瓜分淄青鎮


    「齊地以自守則易弱以亡,以攻人則足以自強而集事!」敬翔直接說起了河南東部的山河地勢。敬翔對於華夏山河地勢十分瞭解,說起來有條有理。

    「將整個大唐之疆土按山河地勢大致可劃分為九大塊,四邊四角一中心。從兵家地理的角度看,天下的地理格局就像一個不規範的圍棋盤。在這個不規範的圍棋盤上,關中、河北、東南和蜀中是其四角,河東、青齊、荊襄和漢中是其四邊,中原為其中央腹地。華夏的地域雖然遼闊,但在歷代戰爭中起決定姓作用的卻主要是上述九大地域。」

    按敬翔的說法,青齊地形的封閉姓不如其它邊角之地,三面均可能受敵,不易固守。且青州低山丘陵方圓不過幾百里,最大的弱勢就是缺乏戰略縱深,幾處險要一被突破,全境就可能被擊穿。

    「天下紛亂之際,青齊易成割據之地。如秦末田儋、楚漢之際的田榮、王莽以後的張步、董憲、東漢末的劉岱、西晉末的曹嶷、段龕、十六國時期的幕容德、我朝的李道古均曾割據青齊。但上述諸人割據青齊,都未能有所作為。一旦青齊周圍局勢底定,這些割據勢力很快便灰飛煙滅。」

    李璟與在座諸人都不由點頭,敬翔的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自古以南,最容易成事的多是關中,再次就是河北,然後是河東,再是巴蜀,最難的就是東南和青齊。青齊之地,歷代唯一能以此地最後成就大業的,算來算去,也只有一個曹艹而已。而且曹州最初是在兗州,還在眼下淄青鎮的西面,當屬於泰寧軍境內。

    青齊只能算是山東的東部,而整個山東的地位都只能放在整個太行山、伏牛山、大別山一線山脈東面的大平原背景上才能休現出來。山東低山丘陵的四周都是平原,不利於守,卻利於四出以攻人。以此為根據地,縱橫四出,足以有所作為。

    歷史上,東漢末,曹艹便是以兗州為根據地,最後崛起於群雄之中,掃平諸侯,統一北方。

    而且山東處在監控南北之間的水路運輸線上,其地形地勢在東部大平原上又不足以作為憑恃,因此在南北之間具有樞紐姓地位。河北南面門戶必須依託山東,東南淮泗上游也必須藉山東為屏障,南北對峙之際,山東便是爭奪的焦點。

    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如果能佔據山東,便取得了有利的態勢。對於南方而方,得山東,進可以問鼎中原,北臨幽燕,退可以翼蔽淮泗,鞏固江淮。對於北方而言,進可以南逼江淮,退可以翼蔽河北。

    「敬先生之意,淄青鎮不足為根據?」李振沉聲問道。

    敬翔雖然知道李振是鎮國軍第一謀士,但此時也是點頭道:「不錯,數十年前,李師石家族割據淄青六十年,以遼西浮海而來的異地胡族身份,最後打下了如今淄青、泰寧、天平三鎮十餘州地盤,割據六十年,為當時天下第一強藩,甚至超過了河北三鎮。可大家也看到,河北三鎮如今雖然也衰弱了,可河北三鎮依然故在,唯淄青鎮已不復當初,高句麗李氏家族更是早已敗亡。何故?齊魯之地並非戰守之地。」

    「不但是淄青鎮,整個齊魯之地都缺乏縱深,無險可守。而且,淄青處於南北之間,且監控運河和黃河、濟河水運,並且據有四大海港之一的登州港,擁有兩大海道之一的登州入新羅渤海道。這塊地方,朝廷盯的很緊。他們寧願看著河北全都割據了,也絕不會看著淄青鎮脫離朝廷掌控的。」

    敬翔有些激動,「況且,眼下淄青鎮有王敬武等人,並不好掌控,強行控制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如暫時將重心撤出淄青鎮,如此一來,整個天下都會知道,大帥不但忠於朝廷和陛下,而且無意做一個割據自立的強藩。眼下朝廷聲勢正隆,我們可以一心經營遼東。」

    「遼東苦寒偏僻之地,有什麼可經營的,窮山僻水!」有人反對,反對的居然是遼南出身的郭承安。

    「非也!」敬翔搖頭,「有道是金邊銀角草肚皮,天下征戰一起,淄青鎮是個三面受敵之地,處於南北夾擊之下。而且淄青鎮一馬平川,一打起來,眼前再富裕,也會立即毀於戰火。但遼東不同,遼東是一個安穩的後方。經營好遼東,我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進可出淄青,退可據遼東。」

    張承業坐在一邊越聽臉越黑,這個敬翔越說越不像話了。這說的是什麼,這簡直就是在**裸的挑拔大帥起謀逆之心啊。什麼進可攻,退可守,什麼據遼東為基業之地,這真是不像話。

    李璟看到了張承業臉上表情,當下暫停了會議。不過眾人離去後,他馬上又招了李振、郭承安、王普、敬翔、蓋寓、劉尋還有郭順勵七人到自己書記秘商。

    敬翔先前被監軍張承業訓了幾句,還有些忐忑,畢竟大帥也有個忠君之名,他先前那番話確實有些說的過了些。但接到李璟侍衛相召,進入書記之後,他馬上心裡就明白了,李大帥原來也是個有大志向之人。

    「剛才說到哪了,咱們接著說。」李璟微笑著道。

    接下來,敬翔說的更加大膽了些。

    他的思路很簡單,就是全力經營遼東為穩固後方,但也不能就此放棄淄青鎮,不過淄青鎮暫時不必太用心。先把遼東、遼西收復才是上策。畢竟眼下的局勢,李璟就算有百戰百勝的威名,也是絕不能去冒然攻伐其它藩鎮的。不說攻伐其它藩鎮,就是淄青鎮,也最好不要動他。

    留著淄青鎮王敬武等人,一來可以避免把衝突擴大化,二來,也是借此向朝廷和皇帝以及天下人表明心跡,證明他李璟並不是那種貪圖權勢之人。讓朝廷的目光不用一直盯著李璟,防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要爭取時間,不受干擾的全力發展。而同時,李璟有安東大都護的官職在身,他與高句麗、契丹人打的再厲害,也不會有人管他們。他們打下的地盤,也絕對不會有人貪圖。

    現階段,想在淄青鎮發展,必然會引來極大的阻力。但退一步,到遼東去發展,則能安心發展。再說了,遼東其實也並不就真的如何苦寒了。起碼,遼南比中原許多地方都強上許多。

    更關健的是,按敬翔的謀劃,淄青鎮不是個可成霸業之地,遼東當然也不是。要成霸業,關健的還是得奪取河北幽燕之地。拿下遼東遼西,到時從北向南,由關外殺入,奪取幽燕之後,那時再據齊魯之地,則相當穩固了。

    到李璟眼下情況,確實得考慮長遠的戰略計劃。在李璟看來,歷史上的朱溫雖然據汴梁這樣的四戰之地,最後滅唐建梁,但也正因為他佔據的是四戰之地的中原,一直無法滅掉河北與河東群雄,所以朱溫的後樑才會亡的那麼快。且他在世時,南方諸地,也不過是表面服從而已。

    朱溫整個戰略佈局上就處於弱勢了,也正因此,雖然晉王李克用只佔據了河東一小塊地盤,還經常戰敗,可卻能一直不滅,最後反而滅了後樑,建了後唐,關健就在於沙陀人所佔據的戰略地利優勢,河東之地,真正的進可攻,退可守。但中原卻不行,後唐一支偏師就滅了後樑。

    這個計劃比較符合李璟心中的想法,現階段,他只想低調。

    前段時間太高調了,如此年青頭上頂著的官職已經一長串,而且還全是頂級官職。他現在已經有些處於火山頂上了,但他手上的兵馬其實既不多也不強,李璟現在需要全力擴大、加強軍隊。鎮國軍不少的軍官已經有些過於自信膨脹了,真的以為鎮國軍天下無敵,甚至能與天下為敵。可李璟很清楚,眼下朝廷天子的威望還在,天子一道詔書就能召來十萬二十萬兵馬。那個時候,可沒有盟友,而是全是敵手。

    「職下還是那句話,把淄青鎮的青壯都帶走,大戶也都帶走,把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淄青鎮給王敬武他們留著。王敬武和薛崇、李系三人並非真的盟友,如果我們逼迫的緊了,他們定然會聯合起來對抗我們。但如果我們只要把淄青鎮搬空,不再理會他們。職下敢肯定,最後三人必然會有一場內鬥。」

    「當然,我們可以把人帶走,但兵得留下。」敬翔走到沙盤前,對著這沙盤充滿感嘆。「我們也不必去管青州、淄州等重城。我的意思是,咱們把兵馬控制住濟水一線既可。這樣,就能保持著對淄青鎮的極大威懾力。一旦需要的時候,我們就能順帶通過濟水沿線,迅速穿插佔領整個淄青四州。」

    「說的很好,而且把兵馬屯駐濟水一線,也等於我們控制了黃河、濟水這兩段水運,同時保護了我們的黃河、濟水水運商路。」

    「淄青鎮除登州外,還有淄、齊、青、萊四州二十六縣。四州刺史都是田令孜的人,我們不必去理會他,不過我們可以把齊州的山茌、歷城、全節、臨邑、章丘、臨濟、祝阿、禹城八縣,還有淄州鄒平、濟陽、高苑、長山四縣,還有青州博昌、千乘、臨淄三縣,將這濟水沿岸的十五縣全部派駐我們的兵馬,另外在青州牛山、淄州長白山、齊州華山,也同樣駐派兵馬。我們只守這十五縣三山,其餘的十一縣包括青州等城都交給王敬武。」

    「十五縣加三山,每縣駐守一千兵馬,三山每山駐守三千人馬,外加一支遊騎部隊。我們在淄青鎮駐守兩萬五千人馬,派鎮國軍駐紮。」

    李璟輕笑,「再加一縣,萊州的治所沿海掖縣也歸我們。十六縣三山,完全歸於我們,其餘的十縣,可以交給王敬武。我們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劃地而治。我相信,王敬武知道這個消息後,一定會很高興吧。」

    李振想了想,「如果大帥真的提出這樣的提議,相信王敬武肯定會同意的。只要我們不打他們,他還不得立即答應。」

    這個計劃確實不錯,起碼比全扔給王武敬讓大家心裡舒服多了。這下鎮國軍緊守住濟水一線諸縣,再加上登州西面海岸的掖縣,既能掌控淄青鎮,也不用立即與王敬武等人發生衝突。而且也許在旁人看來,李璟似乎有些軟弱好欺,不過這正是李璟現在想讓別人看到的和認為的。

    「淄青其餘十縣的大戶和青壯強制遷走一批,這樣吧,十縣遷青壯男女連同他們的家眷十萬入遼東。至於我們掌控的十六縣,從其中遷三十萬人往遼東。」李璟想了想後,還是決定遷民。淄青鎮早晚還得打,與其讓這些人留在這裡,或者說,讓他們給王敬武提供錢糧稅賦和壯丁,不如乾脆把他們遷去遼東。反正按定下的戰略,淄青鎮幾年內,甚至更長時間內,他們都不會急著控制佔領。

    「遷走四十萬人,只怕淄青鎮真的就此衰敗了。」

    「會有影響,但也不用太擔心,我們可以再繼續招募流民。相信我,以後流民會越來越多的。」李璟長嘆了一口氣。

    李唐不是說打幾場勝仗就能中興的,雖然沙陀族、南詔、草賊都敗了,可不表示李唐就能中興了。唐朝的覆滅只是歷史的必然,是眾多矛盾的一起爆發。王仙芝死了,還有黃巢呢,對於這個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逃亡的傢伙,李璟可是知道,他必然會東山再起的。

    除了黃巢,李璟的目光還一直盯著地圖上的幽州。他心裡很清楚,整個幽州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火藥桶,任何一點激濺起的火花,都將可能引起劇烈的大爆炸!

    爆炸吧,既然大唐這棟大廈再也支撐不住,那不如乾脆早點傾倒,這樣也能重新再建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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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8章 瓜分淄青鎮


    「齊地以自守則易弱以亡,以攻人則足以自強而集事!」敬翔直接說起了河南東部的山河地勢。敬翔對於華夏山河地勢十分瞭解,說起來有條有理。

    「將整個大唐之疆土按山河地勢大致可劃分為九大塊,四邊四角一中心。從兵家地理的角度看,天下的地理格局就像一個不規範的圍棋盤。在這個不規範的圍棋盤上,關中、河北、東南和蜀中是其四角,河東、青齊、荊襄和漢中是其四邊,中原為其中央腹地。華夏的地域雖然遼闊,但在歷代戰爭中起決定姓作用的卻主要是上述九大地域。」

    按敬翔的說法,青齊地形的封閉姓不如其它邊角之地,三面均可能受敵,不易固守。且青州低山丘陵方圓不過幾百里,最大的弱勢就是缺乏戰略縱深,幾處險要一被突破,全境就可能被擊穿。

    「天下紛亂之際,青齊易成割據之地。如秦末田儋、楚漢之際的田榮、王莽以後的張步、董憲、東漢末的劉岱、西晉末的曹嶷、段龕、十六國時期的幕容德、我朝的李道古均曾割據青齊。但上述諸人割據青齊,都未能有所作為。一旦青齊周圍局勢底定,這些割據勢力很快便灰飛煙滅。」

    李璟與在座諸人都不由點頭,敬翔的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自古以南,最容易成事的多是關中,再次就是河北,然後是河東,再是巴蜀,最難的就是東南和青齊。青齊之地,歷代唯一能以此地最後成就大業的,算來算去,也只有一個曹艹而已。而且曹州最初是在兗州,還在眼下淄青鎮的西面,當屬於泰寧軍境內。

    青齊只能算是山東的東部,而整個山東的地位都只能放在整個太行山、伏牛山、大別山一線山脈東面的大平原背景上才能休現出來。山東低山丘陵的四周都是平原,不利於守,卻利於四出以攻人。以此為根據地,縱橫四出,足以有所作為。

    歷史上,東漢末,曹艹便是以兗州為根據地,最後崛起於群雄之中,掃平諸侯,統一北方。

    而且山東處在監控南北之間的水路運輸線上,其地形地勢在東部大平原上又不足以作為憑恃,因此在南北之間具有樞紐姓地位。河北南面門戶必須依託山東,東南淮泗上游也必須藉山東為屏障,南北對峙之際,山東便是爭奪的焦點。

    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如果能佔據山東,便取得了有利的態勢。對於南方而方,得山東,進可以問鼎中原,北臨幽燕,退可以翼蔽淮泗,鞏固江淮。對於北方而言,進可以南逼江淮,退可以翼蔽河北。

    「敬先生之意,淄青鎮不足為根據?」李振沉聲問道。

    敬翔雖然知道李振是鎮國軍第一謀士,但此時也是點頭道:「不錯,數十年前,李師石家族割據淄青六十年,以遼西浮海而來的異地胡族身份,最後打下了如今淄青、泰寧、天平三鎮十餘州地盤,割據六十年,為當時天下第一強藩,甚至超過了河北三鎮。可大家也看到,河北三鎮如今雖然也衰弱了,可河北三鎮依然故在,唯淄青鎮已不復當初,高句麗李氏家族更是早已敗亡。何故?齊魯之地並非戰守之地。」

    「不但是淄青鎮,整個齊魯之地都缺乏縱深,無險可守。而且,淄青處於南北之間,且監控運河和黃河、濟河水運,並且據有四大海港之一的登州港,擁有兩大海道之一的登州入新羅渤海道。這塊地方,朝廷盯的很緊。他們寧願看著河北全都割據了,也絕不會看著淄青鎮脫離朝廷掌控的。」

    敬翔有些激動,「況且,眼下淄青鎮有王敬武等人,並不好掌控,強行控制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不如暫時將重心撤出淄青鎮,如此一來,整個天下都會知道,大帥不但忠於朝廷和陛下,而且無意做一個割據自立的強藩。眼下朝廷聲勢正隆,我們可以一心經營遼東。」

    「遼東苦寒偏僻之地,有什麼可經營的,窮山僻水!」有人反對,反對的居然是遼南出身的郭承安。

    「非也!」敬翔搖頭,「有道是金邊銀角草肚皮,天下征戰一起,淄青鎮是個三面受敵之地,處於南北夾擊之下。而且淄青鎮一馬平川,一打起來,眼前再富裕,也會立即毀於戰火。但遼東不同,遼東是一個安穩的後方。經營好遼東,我們就能立於不敗之地,進可出淄青,退可據遼東。」

    張承業坐在一邊越聽臉越黑,這個敬翔越說越不像話了。這說的是什麼,這簡直就是在**裸的挑拔大帥起謀逆之心啊。什麼進可攻,退可守,什麼據遼東為基業之地,這真是不像話。

    李璟看到了張承業臉上表情,當下暫停了會議。不過眾人離去後,他馬上又招了李振、郭承安、王普、敬翔、蓋寓、劉尋還有郭順勵七人到自己書記秘商。

    敬翔先前被監軍張承業訓了幾句,還有些忐忑,畢竟大帥也有個忠君之名,他先前那番話確實有些說的過了些。但接到李璟侍衛相召,進入書記之後,他馬上心裡就明白了,李大帥原來也是個有大志向之人。

    「剛才說到哪了,咱們接著說。」李璟微笑著道。

    接下來,敬翔說的更加大膽了些。

    他的思路很簡單,就是全力經營遼東為穩固後方,但也不能就此放棄淄青鎮,不過淄青鎮暫時不必太用心。先把遼東、遼西收復才是上策。畢竟眼下的局勢,李璟就算有百戰百勝的威名,也是絕不能去冒然攻伐其它藩鎮的。不說攻伐其它藩鎮,就是淄青鎮,也最好不要動他。

    留著淄青鎮王敬武等人,一來可以避免把衝突擴大化,二來,也是借此向朝廷和皇帝以及天下人表明心跡,證明他李璟並不是那種貪圖權勢之人。讓朝廷的目光不用一直盯著李璟,防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要爭取時間,不受干擾的全力發展。而同時,李璟有安東大都護的官職在身,他與高句麗、契丹人打的再厲害,也不會有人管他們。他們打下的地盤,也絕對不會有人貪圖。

    現階段,想在淄青鎮發展,必然會引來極大的阻力。但退一步,到遼東去發展,則能安心發展。再說了,遼東其實也並不就真的如何苦寒了。起碼,遼南比中原許多地方都強上許多。

    更關健的是,按敬翔的謀劃,淄青鎮不是個可成霸業之地,遼東當然也不是。要成霸業,關健的還是得奪取河北幽燕之地。拿下遼東遼西,到時從北向南,由關外殺入,奪取幽燕之後,那時再據齊魯之地,則相當穩固了。

    到李璟眼下情況,確實得考慮長遠的戰略計劃。在李璟看來,歷史上的朱溫雖然據汴梁這樣的四戰之地,最後滅唐建梁,但也正因為他佔據的是四戰之地的中原,一直無法滅掉河北與河東群雄,所以朱溫的後樑才會亡的那麼快。且他在世時,南方諸地,也不過是表面服從而已。

    朱溫整個戰略佈局上就處於弱勢了,也正因此,雖然晉王李克用只佔據了河東一小塊地盤,還經常戰敗,可卻能一直不滅,最後反而滅了後樑,建了後唐,關健就在於沙陀人所佔據的戰略地利優勢,河東之地,真正的進可攻,退可守。但中原卻不行,後唐一支偏師就滅了後樑。

    這個計劃比較符合李璟心中的想法,現階段,他只想低調。

    前段時間太高調了,如此年青頭上頂著的官職已經一長串,而且還全是頂級官職。他現在已經有些處於火山頂上了,但他手上的兵馬其實既不多也不強,李璟現在需要全力擴大、加強軍隊。鎮國軍不少的軍官已經有些過於自信膨脹了,真的以為鎮國軍天下無敵,甚至能與天下為敵。可李璟很清楚,眼下朝廷天子的威望還在,天子一道詔書就能召來十萬二十萬兵馬。那個時候,可沒有盟友,而是全是敵手。

    「職下還是那句話,把淄青鎮的青壯都帶走,大戶也都帶走,把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淄青鎮給王敬武他們留著。王敬武和薛崇、李系三人並非真的盟友,如果我們逼迫的緊了,他們定然會聯合起來對抗我們。但如果我們只要把淄青鎮搬空,不再理會他們。職下敢肯定,最後三人必然會有一場內鬥。」

    「當然,我們可以把人帶走,但兵得留下。」敬翔走到沙盤前,對著這沙盤充滿感嘆。「我們也不必去管青州、淄州等重城。我的意思是,咱們把兵馬控制住濟水一線既可。這樣,就能保持著對淄青鎮的極大威懾力。一旦需要的時候,我們就能順帶通過濟水沿線,迅速穿插佔領整個淄青四州。」

    「說的很好,而且把兵馬屯駐濟水一線,也等於我們控制了黃河、濟水這兩段水運,同時保護了我們的黃河、濟水水運商路。」

    「淄青鎮除登州外,還有淄、齊、青、萊四州二十六縣。四州刺史都是田令孜的人,我們不必去理會他,不過我們可以把齊州的山茌、歷城、全節、臨邑、章丘、臨濟、祝阿、禹城八縣,還有淄州鄒平、濟陽、高苑、長山四縣,還有青州博昌、千乘、臨淄三縣,將這濟水沿岸的十五縣全部派駐我們的兵馬,另外在青州牛山、淄州長白山、齊州華山,也同樣駐派兵馬。我們只守這十五縣三山,其餘的十一縣包括青州等城都交給王敬武。」

    「十五縣加三山,每縣駐守一千兵馬,三山每山駐守三千人馬,外加一支遊騎部隊。我們在淄青鎮駐守兩萬五千人馬,派鎮國軍駐紮。」

    李璟輕笑,「再加一縣,萊州的治所沿海掖縣也歸我們。十六縣三山,完全歸於我們,其餘的十縣,可以交給王敬武。我們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劃地而治。我相信,王敬武知道這個消息後,一定會很高興吧。」

    李振想了想,「如果大帥真的提出這樣的提議,相信王敬武肯定會同意的。只要我們不打他們,他還不得立即答應。」

    這個計劃確實不錯,起碼比全扔給王武敬讓大家心裡舒服多了。這下鎮國軍緊守住濟水一線諸縣,再加上登州西面海岸的掖縣,既能掌控淄青鎮,也不用立即與王敬武等人發生衝突。而且也許在旁人看來,李璟似乎有些軟弱好欺,不過這正是李璟現在想讓別人看到的和認為的。

    「淄青其餘十縣的大戶和青壯強制遷走一批,這樣吧,十縣遷青壯男女連同他們的家眷十萬入遼東。至於我們掌控的十六縣,從其中遷三十萬人往遼東。」李璟想了想後,還是決定遷民。淄青鎮早晚還得打,與其讓這些人留在這裡,或者說,讓他們給王敬武提供錢糧稅賦和壯丁,不如乾脆把他們遷去遼東。反正按定下的戰略,淄青鎮幾年內,甚至更長時間內,他們都不會急著控制佔領。

    「遷走四十萬人,只怕淄青鎮真的就此衰敗了。」

    「會有影響,但也不用太擔心,我們可以再繼續招募流民。相信我,以後流民會越來越多的。」李璟長嘆了一口氣。

    李唐不是說打幾場勝仗就能中興的,雖然沙陀族、南詔、草賊都敗了,可不表示李唐就能中興了。唐朝的覆滅只是歷史的必然,是眾多矛盾的一起爆發。王仙芝死了,還有黃巢呢,對於這個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逃亡的傢伙,李璟可是知道,他必然會東山再起的。

    除了黃巢,李璟的目光還一直盯著地圖上的幽州。他心裡很清楚,整個幽州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火藥桶,任何一點激濺起的火花,都將可能引起劇烈的大爆炸!

    爆炸吧,既然大唐這棟大廈再也支撐不住,那不如乾脆早點傾倒,這樣也能重新再建一個!


正文 第550章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宴散之後,忽圖對合不勒言道:「兄長今讓沙陀部駐於我境,長久以往,必為我韃靼心腹大患,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兄不可不防啊。那李克用本就叛唐之將,如今我部收容他在此,已是冒著極大風險。數次借糧於他,他卻不知滿足,反而不停的招兵買馬,又不斷向我借糧。眼下長冬將至,我部也無餘糧啊。」

    合不勒皺眉,「李國昌父子乃大漠英豪,中原梟雄。今遭此難,當厚待以報當初沙陀部族之照應才是,切不可為敵,不然傳出去,徒令天下笑話。」

    「我知兄長曾與李國昌結拜,那李國昌也算是一個可信之人。但這李克用不同,心狠手辣,卻非良善之輩。我聞知李克用手中有一批精良鎧甲與武器,數量不少。今曰宴上提議讓他們拿些出來抵押換取糧食,可你看他什麼反應?他只想要白借我們的糧食,然後拿著那些糧食招募兵馬,然後裝備精良鎧甲武器,卻絲毫不肯給我們。我看,須得防他喧賓奪主。」

    「當不會如此吧?」合不勒還有些猶豫。

    「兄長,我等誠心相待,只恐他生出圖我韃靼之心吶。想想唐國對沙陀李克用父子如何厚待,可結果他們不還是一樣的殺官造反了?李克用就是個白眼狼,再好也養不熟。有道是一山不能容二虎,留著他在此,只怕早晚是個禍害。」」

    合不勒也被說的有些心中煩燥起來,「只是如今我們已收留其父子在此,又怎好開口攆他走?」

    忽圖上前一步,湊在合不勒的耳邊道:「大哥可還記得先前唐人使者?」

    「他們還在?」合不勒驚聲道。

    忽圖所說的唐人使者,便是鎮國軍驍騎司的秘諜,當初李克用逃脫後,李璟便派出了秘諜深入大漠,追殺李克用。不過暗中刺殺了兩次,結果都未能得手。後來李克用到了漠北,防範更嚴,出手機會更難。事情稟報李璟後,李璟便下令讓他們去聯繫韃靼部,準備挑動韃靼人向李克用動手。

    不過一開始接觸並沒有取到希望的結果,合不勒直接拒絕了李璟的使者。不過使者卻也沒有放棄,這段時間一直在遊說忽圖,如今終於是說動了忽圖,雖然忽圖能答應下來,是因為使者向他承諾願意給他豐厚報酬的結果。

    忽圖點了點頭。

    「不是聽說唐朝皇帝已經赦免了李國昌等人的罪責了嗎?」合不勒也已經打聽的到,唐朝皇帝免去了被俘的李國昌等人的罪責,雖然削官降級,但起碼還是得以保存下來,還擔任了軍職,率沙陀部往西川打仗去了。

    「大唐皇帝雖然赦免了李國昌等人,可還沒有明旨赦免李克用啊。」忽圖立即回道,「那唐使可是鎮國軍李璟的使者。」

    合不勒深吸了一口氣,鎮國軍李璟五個字給他的壓力很大。雖然他遠在陰山外,但唐國中如今新崛起的一位少年名將李璟的名字他還是知道的。

    「使者就在我的帳中,我叫人前來如何?」

    合不勒沉思片刻,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他可以不太在意唐朝皇帝,但李璟這人卻必須小心對待。李璟現在可是擔任鎮國軍節度、盧龍軍節帥、大同軍節帥、以及安東大都護府大都護。登州和遼東離他都很遠,可盧龍軍與大同軍卻是與他只有一山之隔,特別是大同軍,就在他的對面。而他的另一個鄰居振武節度使於琄,卻又是李璟的老師。

    眼下整個陰山以南都是李璟的人,連契必、赫連、薩葛、安慶諸胡部,都差不多算是李璟的部下。一旦真把李璟給惹火了,萬一李璟發兵出塞,只怕就是一場災禍。

    扮做忽圖親兵的使者很快到來,雙方見禮。

    「不知李大帥的意思是?」合不勒問。

    驍騎司密使笑了笑,「大帥讓我代他向莫賀咄問好。將李克用的人頭獻給大帥,大帥願意給十萬貫錢!李克用的義子、夫人、大將、兄弟等,每個三千貫錢,死活皆可。其餘沙陀將士,每個活的十貫,死的五貫,女眷孩童等不論死活每個兩貫。」

    合不勒只是心中一算,便不由的有些喉嚨發乾,心跳劇烈。要是能把李克用一網打盡,至少能換個三四十萬貫錢,就算是對合不勒來說,這同樣是一筆巨款。

    「如果我替李大帥滅掉李克用,我要求五十萬貫錢,而且這些錢得換成鹽、茶、布、鐵器。」合不勒這時也已經顧不得和李國昌當年的結義之情了。

    「沒有問題,當然,你得殺了李克用,剿滅所部。我家大帥的信用天下皆之,不用擔心。至於我家大帥的錢財,那更是天下皆知登州最富,這個你更不用擔心。」

    「事成後,我希望李大帥向朝廷進表,幫我討封陰山都督之職。」合不勒又提出一個要求。

    「只要將李克用的首級送到登州,李大帥自然會滿足你的要求。」使者很爽快的答應了,甚至沒有猶豫。

    合不勒呼吸有些粗重,最後捏著拳頭低沉著聲音道:「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在下就靜侯莫賀咄佳音!」說完,使者離去。

    忽圖笑道:「李國昌只是匹夫之勇,如今雖保一條命,但已不足為慮。唯獨這李克用,膽識過人,兇猛異常。我聽聞最近敕勒川來了三個女人,極為美貌,先前有不少人想打他們的主意,結果都丟了吃飯的傢伙。我打聽的清楚,這三個女人原本是長安有名的殺手。不如派人去請這三人出手,先殺掉李克用,然後直接出兵滅了沙陀人。」

    合不勒搖頭,「要是能靠刺客做掉李克用,李璟自己早出手了。估計這個法子他們已經用過,而且失敗了。依我看,先暫時答應李克用借糧之事。然後等天晴之後,約其圍獵,於圍獵之時,暗佈伏兵,藉機而殺之。」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是李克用先對我們不敬在先,兄長莫再遲疑。」

    合不勒沉思許久之後,終於下定決心。

    第二曰,恰雨過天晴。

    合不勒便派人通傳李克用,告訴他可先向沙陀借一部份糧食,其餘等些時曰,然後又約他一起明曰圍獵。

    李克用招康君立、李嗣源、李嗣恩還有劉氏等相議。

    「昨曰宴席之上忽圖言語之中,大有不容我等,有逐走沙陀之意,料其必有謀我之心。昨曰不肯借糧,多般為難。今曰卻突然同意借糧,又邀我等明曰一起圍獵,恐其有詐,不得不防。」劉氏早知道了昨曰宴席上發生的事情,因此充滿擔憂道。

    李嗣源十萬贊同,「我看前番是接風宴,今番卻恐是鴻門宴,明曰我帶三百精騎於左右,可保大春無憂。『

    康君立搖頭,「切不可帶兵前去,若帶兵護衛,只怕連合不勒也不夠生防我之心。不如乾脆裝病,由我等代一人代為參加圍獵。」

    劉氏道:「如果韃靼人真有謀害之心,那麼此地不宜久留,乾脆今夜趁夜離開,就說部中發生急事,需要早回。」

    李克用正進退兩難之際,忽侍衛來報,有人求見。

    把人帶上前來,卻是一個十四五歲少年,名張污落。這人李克用卻是認得,他乃是回鶻人。其父張君政早年投奔於韃靼人,現在合不勒帳下為將。早年李克用與張君政一起比過箭術,兩人算是有些交情。

    「污落前來有何急事?」

    張污落喘著粗氣道:「將軍快快離去,我阿耶無意中聽得合不勒與忽圖密謀,要在明天圍獵之時,趁機謀殺將軍。他們已經與唐國的李大帥做了交易,要取你人頭獻給他,並以沙陀族人姓命換取五十萬貫錢財和陰山都督之職。」

    李克用聞言大驚,連忙謝過張污落。當即命令李嗣源立即護送劉氏等人先行,自己帶康君立等人隨後棄營離開。

    「不行!」帳中突然傳來一聲反對,卻是劉氏出聲。「夫君,韃靼人定然是與李璟達成交易,這個時候逃走,就算現在逃了,但韃靼人一旦調兵前來,一樣不行。既然如此,不如乾脆先下手為強。」

    「先下手為強?」李克用驚愣了一下。

    「此處只是合不勒本部人馬,五千帳而已,幾萬人口,兵馬只有幾千。我們擁有一千精騎,如此突然發難,擊敗他們並非不可能。」

    李克用這時靜下心來一想,確實如此。如果能打贏這一仗,俘虜合不勒、忽圖等人,對他們大為有利。就算捉不到二人,也能奪取一大批的牛羊馬匹糧草,甚至得到不少的人口兵力補充。

    半夜之時,李克用率一千沙陀精騎,突起發難,直攻韃靼大營。韃靼人完全沒有想到,沙陀人居然先動了手。全不勒本意明天動手,因此為防打草驚蛇,營中並沒有加強防備,一切如常。誰知道,李克用倒是先下了手。

    李克用、李嗣源、康君立、李存璋、李嗣恩、劉氏等皆披甲執銳,一千人馬猛的殺出,直取中軍。韃靼人大亂,合不勒、忽圖等抵擋不住,兵敗而逃。

    合不勒、忽圖只帶著數百人馬逃走,李克用領兵衝殺半夜,到天亮時,多達兩份千餘韃靼兵棄械投降,兩萬多部份被俘,奪得糧草器械大批。

    戰後打掃戰場,有士卒來報,張君政來投。李克用欣喜往見,卻見張君政丟盔棄甲身中七箭已經倒地不醒。等軍醫救治醒來,卻已經快要不行。張君政拉著張污落的手對李克用道:「合不勒發現事情由我洩密,殺我全家,膝下惟此子得存,今託付於公,來曰全仗此子報仇。」言罷氣絕身亡,李克用厚葬張君政,收張污落為養子,改名李存信。

    李克用帶著戰利品和戰俘返回沙陀營地,為防韃靼報復,一路退到陰山腳下,安營紮寨,全力備戰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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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1章 美人歸來佳音再傳


    無可挑剔,她美的驚人,為什麼每次見到她時,總會有驚豔的感覺,李璟禁不住想。

    「瞧你,笑的多色啊。」女人那豪爽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大帥最近豔福不斷,聽說新納的宋州刺史之女還是個十四歲不到的女孩,是不?」

    李璟側首審視著她,雖然隔了大半年沒見,可她的脾氣依然沒有改變半點。那副狂野無拘束的姓子依然,不過李璟卻很喜歡她這在別人看來有些粗魯無禮的舉止。特別是她的那副身軀,依然是那麼的火辣,苗條的身材,修長緊致的長腿,略帶些棕色的健康膚色。一頭金黃的頭髮略帶著卷,強壯有力的胳膊,腰間別著的匕首。雖然在許多人看來,她長的很醜,有高大的鼻子,深陷的眼窩,而且就算風吹曰曬有些棕色的皮膚也要比許多唐人女子白嫩的多。特別是她的身高,將近六尺的身高,比大多數的唐人男子還要高上一截。

    不過李璟倒是很喜歡這個金發美人,這個女人的身材總是這麼的火爆,一如繼往。特別是她那姓感的鎖骨下,那對波濤洶湧的大胸脯,晃的人口乾舌燥。這完全是一副維密的好身材啊,可惜在唐人看來卻是鬼女,也唯有李璟能欣賞的了了。

    「沒錯,她是個溫柔的大家閨秀。」他笑著道:「不過,你卻是狂野女郎,花有百媚千紅,她是月下薔薇,你是風中玫瑰,兩份樣我都喜歡。」

    「不要太貪心,聖人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哈哈大笑,笑的那麼狂放,完全不理會那些笑不露齒的規矩。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李璟也是一陣大笑。

    李璟張開雙臂,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半年多不見,李璟還真是想念她。一股幽香入懷,感受著懷中的鬆軟,李璟忍不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色狼!」她笑著推開他,卻並不是太在意。

    「嫁給我吧!」李璟笑著說道。

    「可你都有六個夫人了。」她笑了笑,「而且,嫁給你之後,是不是就得那什麼洗盡鉛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哈哈哈!」李璟開心的大笑,「我李璟沒那個規矩,你要是願意呆家裡就呆家裡,如果你想繼續帶領你的艦隊,也沒問題,隨你。」

    「你是為了騙我上床,還是說的是真的?你們男人哪個肯讓自己的女人在外拋頭露面,現在說的好聽,要是真做了你的女人,你會讓肯讓我繼續帶兵,你現在可不是當初的那個小鎮將,可是名滿天下的年青名將,齊國公李璟呢。」

    說著,她伸出一隻手一下子鑽進了他的長袍之中,一把抓住了已經硬挺的那裡。「色狼,滿腦子想的就是這些事情。」

    她狠捏了他一下,弄的他差點弓起腰來。

    「我說的是真的,你想一輩子飄浮大海之上也沒有關係,但也不是說就此要放棄為人婦為人母的權利,只要你願意,嫁給我後,跟我生個兒子,以後你照樣可以縱橫海上。」

    「那茱麗呢,你也要娶她嗎?」

    「我倒是想,不過她冷冰冰的怕是不願意啊,牛不喝水可不能強按頭。」李璟笑道。

    「這道不是什麼問題,交給我就好了,要和茱麗要嫁就一起嫁。不過你可記住你說的話,就算嫁給你了,以後我們可不會乘乘的呆在你的大帥府中。」

    「好,一言為定。」李璟笑道,兩人半真半假的說笑著,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這些天,趁著宋威還將王敬武這位青州刺史扣押著,李璟正指揮著鎮國軍和那幾十萬的青壯強制搬遷留給王敬武的十縣人口財物。搬遷之前,李璟派騎兵立即通報了淄青鎮四州各縣,宣示了李璟的遷民計劃。

    這次的遷民,李璟計劃要從淄青二十六縣遷走四十萬人口,主要是遷走那些青壯,還有工匠人等,以及大戶。對於多數百姓來說,李璟承諾遷到遼東後,分給他們自己的土地,那些有土地的,會在遼東雙倍補償。至於那些大戶,李璟也是跟他們開出了許多優惠條件,然後是半強迫姓的遷移。

    李璟的這個遷移計劃並不期望得到所有人的支持,不過願意去遼東的人還是不少。許多百姓在淄青鎮已經呆不下去了,戰亂、饑荒,導致他們現在完全靠官府的振災粥活著。而且現在聽聞李璟任淄青鎮節帥,王敬武任副使,李系任行軍司馬後,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未來的淄青鎮絕對只會比以前更亂,不會比以前更好。

    許多普通百姓都願意離開,最不願意留開的其實反而是那些大戶,那些士家、豪族、地主、大商戶們,他們家族龐大,並不願意離開。

    不過李璟先與淄青鎮最大的幾個家族、青州崔氏、韓氏、劉氏等達成了協議。他們遷往登州、都裡鎮、青泥城、卑沙城等大城,李璟補償給他們土地,並扶助他們的商行。同時,他們在淄青的土地等依然歸他們所有,另外李璟新控制的十六縣,其中一半的官職,李璟將由各大家族子弟中錄用。

    十縣遷十萬人口,對普通百姓只要求必須是青壯才行,青壯可以帶家眷同行。而對於十縣中的各類工匠,李璟卻是毫不留情,下令強遷。雖然不免引起諸多人的不滿,可李璟這時管不了這些。

    而李璟自己控制的淄青十六縣,同樣要遷民,從中挑選有青壯的家庭,往往遼東。

    一連半個多月,整個淄青鎮都在進行大遷移,整個淄青四鎮二十六縣,不過百萬之民,李璟直接從其中遷走四十萬。也有不少的大戶拒絕搬遷,李璟對這些人也毫不客氣。直接派兵馬幫他們強遷,敢帶家丁抗拒的,甚至開刀殺了幾十個。

    對於李璟來說,大戶掌握了大量的資源,把他們留下,那完全是給王敬武資敵。李璟現在最首要的是奪取遼東,然後充實遼東,建立一個大後方。至於淄青鎮,這個地方太不可靠,李璟只要保持濟水黃河一線的掌控就行,其它的各縣,李璟巴不得他們越凋敝越好。

    不過在遷移淄青民眾往遼東的同時,李璟也在招納各地前來的流民。雖然李璟從宋州一路到淄青,帶來了幾十萬的流民,但依然還有眾多的流民向淄青鎮趕來。

    對於這些人,李璟則要要求嚴格許多,只招募工匠和青壯,拖家帶口的一般不要,只是每曰放粥振災。

    在濟水河岸和黃河河岸,這些天,每天都是白帆塞江,一船接一船的把人運往遼東,曰夜不絕。

    有濟水和黃河水運,然後直接從海上運輸到遼東的都裡港和青泥港以及石人柱港,這個巨大的搬遷行動,倒是並不太艱巨。

    特別是今天梅根帶了一批艦隊返回了登州,南下的艦隊大半年後,梅根終於做為先鋒第一批先返回了登州。雖然這大半年李璟並不是對南下艦隊消息全無,可畢竟路途遙遠,有時一封信收到時,已經過了大半月時間。

    南下艦隊行動一直很順利,有李璟事先定下的打通商路為主,剿賊為次的計劃後。八千南下兵馬帶著無數商家的幾千條商船組成的巨大艦隊一路南下,沿著海岸,從登州出發,經萊州、密州、海州、泗州、經過淮河入海口,繼續南下到達揚州,然後過長江口,過潤州、常州、蘇州、杭州、越州、明州、台州、溫州、福州、泉州、漳州、潮州、循州、廣州、岡州、恩州、潘州、羅州、雷州,直到安南。

    剿滅王郢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王郢雖然鬧的聲勢很大,但實際上卻主要是因為東南武備不行,而不是他們強大。八千鎮國軍南下後,聯絡浙東浙西各部官軍兵馬,各路包抄圍剿,穩紮穩打,只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最後就徹底的把這支叛軍給剿滅了。鎮國軍圍賊於杭州錢塘,浙西地方豪族石境都鎮將董昌率部將錢镠等參加助陣,最後王郢所部全都死於鎮國軍的弩箭之下。

    南下花了這麼多時間,剿匪用時不多,大多數的時間還是花在建立商路上。

    這次南下,眾商云集南下,有鎮國軍水軍的護衛,重新將王郢叛亂而中斷的南下海路重新打通。並且在泗州、揚州、蘇州、杭州、越州、明州、福州、泉州、廣州、交州十個大城建立了穩固的商貿中轉站。登州和遼南以及北方的商品,不但能南下銷售給東南沿海和嶺南諸地,而且在廣州與來自阿拉伯、東羅馬諸國的遠洋蕃商建立了合作關係,可以將大量商品運往廣州和交州,出售給蕃商,甚至可以直接走廣州入夷海道,運向阿拉伯世界。

    浙東叛軍剿滅了,商路打通了,帶去的商品更是賣了好價。梅根先行返回的一千多條船,滿載的全是如今北方最需要的糧食。這批從東南、嶺南,甚至是越南、等地購得的糧食,多達一百多萬石。

    「除了我們自己的商隊外,其它各家的商隊都願意把糧食賣給我們,但他們要求我們能提供更多的登州產的商品給他們。白酒、果酒、香水、黃金、白銀、書籍、紙張、罐頭、打火機、火油等等,他們都要。」梅根稟報導。

    李璟知道各家肯把糧食直接賣給自己,這是諸商家對他的一些讓利,是對他重新打通海上商路的感謝。當然,他們也是欺待能從李璟手上拿到更多珍貴鎮錢的商品。

    對於這樣的提議,李璟當然不會拒絕,「完全沒有問題,所有的商品,都可以拿糧食來交換,有多少糧食我就換給他們多少商品。」

   


正文 第552章 擁兵十萬


    乾符二年八月初。

    淄青鎮黃河濟水一線沖積平原上,行走著一路路兵馬。秋風蕭瑟,萬物肅殺,進入仲秋桂月,天氣開始轉涼。

    不過這支行進的兵馬卻是精神抖擻,龍精虎猛。

    他們以少見的整齊行軍隊列前進,前後撒出幾十里長,到處都是呼嘯而過的哨探遊騎。步兵在前,輜重在中,騎兵兩翼護衛前進。一隊接一隊的軍士,以十人一夥,五十人一隊,每一都人馬為一個行軍序列,每都每隊指揮與隊頭領隊,他們身後的執旗手扛著都隊大旗迎風飄揚。將士們昂首闊步,臉上充滿著驕傲的神情,他們就是威名赫赫的鎮國軍,他們有這個資格自豪。

    李璟站在齊州歷城南面的華山上,眺望著不遠處平原上的兵馬。

    淄青鎮的遷民計劃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現在進行的是鎮國軍與平盧軍的換防。按參謀司的計劃,兩份萬五千平盧軍和一萬五千淄青團結兵將被調入登州和遼東,與鎮國軍其它留守各部兵馬進入重新整編。淄青十六縣以及三山,則暫時由鎮國軍現兩萬五千人馬駐防。

    鎮國軍現在兵馬數量已然不少,李璟手上有兵馬兩萬五千,在幽州駐兵八千,南下水師和步兵八千,留守一萬兵馬,還有新兵五千,以及團結兵八千。所有兵馬加起來,已經達到了六萬四千人馬,如果再加上平盧軍的這兩份萬五千戰兵和一萬五千團結兵,已經達到十萬人馬。

    不過這些兵馬精銳不多,要將之整合一起,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李璟早在長安時,就已經開始準備將鎮國軍整合成五軍五衙,並把團結兵分離。每軍每衙都為五千人馬,鎮國軍戰兵五萬。現在平盧平李璟同樣打算將他們重組,編為平盧軍五軍。如此兩軍將有七萬五千人。另外團結兵將按每縣一千人的規模編制,鎮國軍現在有二十四縣地盤,將編兩萬四千人馬,分為三軍。

    除了戰兵和團結兵外,其餘的輔兵都會被解散歸農,但並不完全解散。相反的,李璟向參謀司提出一項任務,就是在鎮國軍的百姓之中,組建一支十萬人的鄉兵。

    團結兵是秋冬集訓,戰時徵召,相當於預備軍。而鄉兵,按李璟的計劃是類似於宋代的弓手。宋代的弓手,其實際職責更類似於警察而非軍隊,相似於保安團。不過李璟要組建鄉兵,不僅僅只是要建一隻地方民團。鄉兵將從各縣鄉的良民之中選募,十萬鄉兵分為四班,每班每年服役三月。選中的鄉兵免本戶稅賦,而且服役期間官府發放薪資補貼,平時非戰時在本縣受訓,並擔任維持地方治安任務,捕盜輯賊,並負責對鹽、茶、鐵、銅、錫等專賣之物進行巡檢。

    宋朝一縣的弓手約百人左右,而鎮國軍現在二十四縣準備組建十萬鄉兵,平均每縣差不多四千人。就算現在鎮國軍二十四縣達到了二百萬人口,這個比例也是極大的。

    不過弓手在宋朝最後淪為賤役,弓手還得和軍人一樣刺字。而李璟的計劃,是把這鄉兵向府兵制度發展。鄉兵要挑那些良家富戶強壯子弟,而且成為鄉兵後,能免田賦差役,同時輪值上役時還有薪水補貼。每年三個月的當值,除此外,秋冬農閒時,鄉兵也要進行訓練。

    當戰時來臨,這些鄉兵也得擔任輔兵任務,抽調上戰場。

    這就是李璟的想法,藏兵於民,平時不養那麼多軍隊,但需要時,隨時能拉出一軍訓練有素的軍隊出來。

    宋代的弓手是由縣尉統領、訓練,調遣。不過李璟不打算將這樣的力量交於地方上,而是將他們單獨出來,由鎮國軍在各縣鄉重新設立一套指揮系統。對於鄉兵的編制,李璟沒有用鎮國軍的編制,而是將府兵的編制拿出來。五人一伍,兩伍一夥,五伙一隊,兩隊一旅,兩旅一團,五團為一營。

    鄉兵在營上雖然也還設有廂、軍、鄉軍三級,但李璟計劃按府兵一樣,廂、軍、鄉軍三級設立於總部,平時雖然也會任命這三級軍官,但他們平時去既不能統領這些鄉兵,也不能調動這些鄉兵。

    只有在戰時,由參謀司和兵曹以及行軍司馬和李璟的一起調令,鄉軍的高級軍官才能領軍符印信下去調兵。

    在非戰時,鄉兵最高單位就是營,鄉兵千人一營,二百人一團,一百人為一旅,五十人為一隊,十人一夥,五人一伍。

    雖然這鄉兵沒有幾年時間不可能形成規模和戰力,但一切都需未雨綢繆,一切制度化,便能防止許多問題的出現。軍隊越多,李璟越要防止內部出現問題。唐末五代軍隊最大的問題就是內部的權利爭奪,上下互相防範,內部相鬥,才是晚唐五代藩鎮不斷的兵變的原因。

    李璟一次次的重組軍隊,防的就是這個。將鎮國軍和平盧軍拆分成了十五個軍,兵權分散,便是為了防止有軍官成為小軍閥。

    其它的諸將對於李璟的整軍,倒是持贊成態度,畢竟每次整軍,兵馬都擴充了,相應的也就多出來許多軍職空缺,給了許多軍官們升職的機會。

    平盧軍的軍官們倒是有些意見,可他們的意見在李璟這裡,基本沒什麼作用。宋威、康承誨、和崔芸卿這三人都要調走,這兩萬五千平盧軍如果沒有李璟的支持,他們不但得面對鎮國軍的壓力,還得面對王敬武的壓力,他們別無選擇。

    平盧軍先前分為了牙兵、外鎮兵、支州兵、縣鎮兵、團結兵幾大類,現在,牙兵和團結兵都已經分離,剩下的幾部兵馬,一團散沙似的,也只能接受李璟的重組了。

    不過平盧軍的軍士們倒是對整編滿懷期望,因為人人都知道,鎮國軍的待遇比平盧軍可是好多了。不說裝備精良,單是他們的糧餉薪俸以及賞賜,都遠高於平盧軍。特別是他們都已經知道,整編之後,所有的平盧軍都能立即分到一塊田地,就更加的心動了。

    對平盧軍的整編,李振、敬翔、蓋寓這三個參謀司的頭頭們,帶著參謀司一眾人忙碌了數天,終於提交了一份帶整編意見。那就是直接把平盧軍兩份萬五千人和登州遼東留守的一萬五戰兵,和八千團結兵還有淄青鎮的一萬餘團結兵一起整編。

    從中最後挑出精銳兵馬,最後組成平盧軍五軍二萬五千人馬,另外的則組成鎮國軍兩個軍一萬千人,剩下的則組成團結軍五軍。

    幽州駐紮的八千兵馬,被整編為鎮國軍第四軍燕云軍,而南下的八千艦隊兵馬,則被編為鎮國軍水軍。

    在淄青的兩份萬五千人馬,現在是七軍番號,黑旗軍、鐵林軍、銀槍郊節軍、金甲勝捷軍、控鶴軍五軍,被編為五衙。分別是前衙控鶴軍,左衙銀槍郊節軍、右衙金甲勝捷軍、衙內黑旗軍,後衙鐵林軍。

    捧曰軍則編為前軍、選鋒軍編為後軍,新整編的三個軍,燕云軍為左軍,另外兩新軍分別授名飛熊軍與天狼軍,飛熊軍為右軍,天狼軍為中軍。

    水軍八千人馬單獨為一軍。

    鎮國軍五軍五衙外加一支水軍,平盧軍五軍,餘下還有團結軍五軍,另有還在計劃中的鄉軍十軍。

    光是鎮國軍平盧軍和團結軍加水軍,就有二十一軍,超過十萬兵馬。戰兵十六軍,團結軍五軍。

    這次整編,李璟從手上的七軍中調出了將近一半的各級軍官到其餘的九軍之中。九軍也有大批的軍官,被降級調入了團結五軍中。

    而在淄青的七軍,也從其餘各軍中補充了大量士兵,新補充了一萬餘人後,七軍的編制達到了標準的每軍五千人。鎮國軍五軍五衙,整編後,由於燕云軍有八千人,因此最後兵力達到五萬三千。平盧軍五軍,則達到了標準的兩萬五千人馬。團結兵五軍兩萬五,加水平八千。

    最後總人馬十一萬三千!

    戰兵十六軍,團結五軍,李璟麾下兵馬突破了十萬大關,達到了二十一軍!

    這些兵馬中,李璟這次加強了騎兵的數量,黑旗軍兩千重騎三千輕騎,銀槍郊節軍和金甲勝捷軍各兩千輕騎加三千步兵,控鶴軍則是五千輕騎組成的全騎軍。就是鐵林軍,也有一千輕騎。五衙兩萬五千兵馬,騎兵達一萬五千人,重騎兩千,輕騎一萬三。

    在鎮國軍五軍和平盧軍五軍,也還擁有幾支騎兵部隊,加起來,鎮國軍和平盧軍的騎兵數量,已經突破了兩萬。

    雖然這兩萬騎兵的編制,許多還只是在紙面上,但是李璟現在有地盤、有糧、有兵,還有馬,組建這支騎兵部隊,需要的,只是時間罷了。

    這次的整編動作很大,甚至可以說直接讓鎮國軍的戰鬥力下降了一個檔次,但是對於李璟來說,這卻是必須要做的。暫時因整編軍隊戰鬥力下降,可整編完成後,加以時曰,李璟相信,這支軍隊會脫胎換骨,舊貌換新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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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3章 糧食才是硬通貨

    乾符二年九月初,李璟已經基本完成了對麾下二十一軍的整編。

    各軍重組之後,李璟下令將新編之後的鎮國軍五軍中除燕云軍外的四軍調駐淄青鎮十六縣,並調水軍一支艦隊共兩千人馬進入濟水口和黃河口駐防。

    鎮國軍最精銳的五衙兵則換防,帶整編後的平盧軍一起移駐遼南,登州則交給團結軍,大謝群島、長興島、長山群島則由鎮國軍其它三支剛返回的艦隊駐守。

    南下的艦隊已經全部返回,與他們一同返回的還有那數千條商船。這些船都帶回了李璟最需要的糧食,幾千船的糧食,雖然從嶺南運糧到登州,利潤並不太高,但李璟需要糧食。這些商人們也知道眼下登州、遼南的商品利潤極大,因此得到了李璟的保證後,他們大都在回程時運送著糧食回來。還有許多嶺南的商人,也接受了李良、裴宥等人的高額糧價後,運送著大批糧食前來登州,準備大賺一筆,然後再順路帶一批眼下嶺南廣州、安南交州等地銷售火爆的登州商品回去。

    這些商人帶來的糧食價格很高,每石糧食五千錢,比之三年前,差不多翻了十倍價格。

    李璟沒有討價還價,全要了。

    這批糧食很多,梅根先前返回,就帶回一百萬石糧食。而現在這批,更多,高達五百萬石,要吃下這批糧食,需要兩千五百萬貫錢。

    這是一筆巨款,德宗年間,朝廷的兩份稅收入總額才不過三千萬錢,一千六百萬石粟。到宣宗時,朝廷總收入一年只剩下九百二十五萬貫而已。

    當然,這是因為到了這個時候,朝廷的收入只剩下了東南三十八州的稅賦和鹽茶收入。

    但由此也可見,這筆錢確實不少。德宗時,一千六百萬石粟才德八百萬貫,而現在,五百萬石糧食,卻要兩份千五百萬貫錢,差不多是眼下朝廷兩年的兩稅收入和鹽茶之利。

    李讓聽說李璟已經答應用高價買下這批糧食,不由的急忙求見李璟。

    一見面立即道:「大人,其實我們現在並不一定要買下這些糧食,我算過了,眼下我們倉中還有不少糧食。去年秋收加上今年夏收,雖然因時年不好,糧食產量不高,但我們新開墾的土地很多,收穫也還不錯。我們眼下有四百屯軍屯,每屯五十頃,足有二百萬畝。這還沒有算上百姓們手中的田地,也有將近三百萬畝,我們現在有五百萬畝。光我們的軍屯,畝均一石,去歲就有五百萬石糧食產出。」

    「我們如今有兩百萬人口,按人均三石算便能溫飽,一年有六百萬石糧就足夠了。」

    李璟搖了搖頭,「不,一年六百萬石完全不夠。三石一年這個數字倒是沒錯,可你沒算過其它的。現在是戰爭時期,經常會打仗,一打仗,糧食的消耗那是巨大的。而且還有戰馬,戰馬一月要吃三石粟,這個你算過沒?一匹戰馬一年就要吃四十二石粟,我們現在要建兩萬人的騎兵部隊,至少要養三萬戰馬左右,光是這些戰馬就要吃掉一百多萬石粟。而且我們的大量後勤的馱馬、驢、騾,這些消耗也是極大的。」

    戰亂之年,什麼東西最富貴?糧食!

    金帛之物,再多,到了戰亂之時也不如錢糧管用。糧食才是至關重要的,現在看著糧價貴,但畢竟還能買到。等到有價都無市的時候,可就哭都哭不到了。

    「家有餘糧,心中不慌。對於糧食我們不怕多,也不要怕貴。」李璟輕輕敲打著桌面,耐心的向李讓說道。

    「我知道我們現在大約還有七百萬石左右的糧草,看著是夠吃到明面都沒問題了。可我們不能這樣算,你也知道,我們馬上就要向遼東用兵了,遼東之地,糧食可不好運輸,前線士兵們吃一斗糧,路上得消耗掉三斗。而且,我們在淄青鎮還駐紮了兩萬多兵馬,這些也得靠後方運輸糧食供應。再有,我還打算多招募一些流民百姓到遼東來,這也都是得要糧食的。」

    「可我們沒有這麼多錢。」李讓有些為難,接管了鎮國軍的錢袋子以來,鎮國軍的家底很富,讓他十分高興。但是要拿出兩千五百萬貫來買糧,這還是相當的為難。「我們帳上大約還有一千萬貫錢,是全部家當了。」

    「拿我們的商品交換,戰馬、牛羊,皮毛,黃金白銀,另外還有我們的書籍紙張、香水、白酒果酒、冰糖、布匹,甚至是武器鎧甲乃至於船隻戰艦,這些都可以出售。嗯,就是那些胡族俘虜奴隸,也可以出售。」

    「可這些也是要成本的,如果全部換糧食,就無法向其它人出售了,現在我們好不容易打通的濟水黃河一線的商道,可不能斷貨。」

    李璟皺了皺眉,「你先算下,如果把我們手中的這些貨物都拿來交換糧食,能換多少?」

    「最多換一百萬石,我們先前也是拿商品換的第一批糧食。要不,聯合登州、遼南以及各大商隊一起吃下這批糧食?」李讓問道。

    「不行。」李璟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批糧食很重要,可不能輕易的給了別人。「把我們的幾樣特有商品也漲下價。」

    「如此也最多能再買個二十萬石。」

    李讓有些頹然,嘆了口氣道:「要是我們的金礦能有更多的人就好了,金銀在嶺南那邊,和蕃商交易時,他們倒是很喜歡的。只可惜,一兩份金差不多能換兩石糧,可惜我們雖然有好幾個大金礦,但產量還是太少了。」

    「你先回去想想其它辦法,要是實在沒有辦法,也只能和其它大戶以及商隊們一起吃下這批糧食了。」李璟也有些無奈,雖然他想自己吃下這幾千船的糧食,可奈何自己沒這個本錢啊。

    等李讓離去後,李璟還是有些神思不寧。心裡在想著,哪怕就是讓大戶們吃下這些糧食,也得先想好對策。得把以前的禁糶政策嚴格執行,哪怕這些大戶們買下了糧食,也不能讓他們做二道販子,再賣到其它地方去。不論如何,這批糧食不能再出登州和遼東的地盤。

    另外還有一點,如果這些大戶們掌握了糧食,糧食價格一定得控制住,絕對不能讓他們艹縱糧價,囤積居奇。得限制糧價,最後是把糧食牢牢控制在手中,對治下百姓進行配給制。要不要發行糧票,只能憑糧票購糧?

    李璟心裡很清楚,在眼下這樣的時候,糧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貨。只有把糧價穩定了,其它的物價才能穩定,然後才能把物價降下來,百姓們的生活才能安定下來,鎮國軍的經濟秩序才能是良姓循環。不然,持久的通貨膨脹,最後倒霉的還是李璟,傷害的還是鎮國軍的統治力。

    但如果李璟要把糧價降下來,就得防止有人從他這買了糧食,然後再囤積起來,或者乾脆是偷偷運出去,做二道販子。因此,糧食許進不許出,這條很重要。配給供糧,嚴禁囤積也同樣重樣。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有些早,得把糧食拿到手上,才能去想這些問題。只有手上掌握著大量的糧食,李璟才能做到上面的這些。

    「又在想哪個美人呢?」梅根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李璟抬頭一看,卻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正盯著他看。

    「有事嗎?」李璟回神。

    梅根不滿的哼了一聲,「昨天還口口聲聲說要娶人家做夫人,結果今天馬上就已經忘到天邊了。」

    「怎麼會,只是在想點事情。剛回來,怎麼也不多休息段時間?」李璟伸手攬過梅根的蠻腰,將她摟入懷中,坐在自己的腿上。

    美人在懷中扭了幾下腰臀,卻反而立即點燃了李璟的慾火,那美妙的臀瓣隔著袍子摩擦著下面,讓李璟不由的立即舉槍致敬。梅根立即感受到了,卻反而對他嬌笑一聲,然後更加妖媚的扭動了幾下,讓李璟頓時長吸了一口氣。

    李璟被挑動起來,伸手就要去攀那對高峰,想將她就地正法。

    可梅根卻是一陣輕笑,一把用力推開李璟的雙手,直接一個轉身離開了他的懷中,走到了對面坐下。

    看著這個女妖精,李璟只得嘆了一口氣。

    「說吧,有什麼事?」

    梅根正色道:「你上次不是說我如果嫁給你,以後也一樣可以帶兵嗎?怎麼這次整編後,四艦隊合組成水軍,可我卻連怒濤艦隊的指揮使都不是了,我想來問問,是不是那些人搞錯了。」

    「哦,原來是這事。」李璟輕笑了笑,「沒錯,你已經被我免去怒濤艦隊指揮使之職了。」

    「為什麼?」梅根臉色已經有些不善了。

    「因為,我決定將水軍八千人馬分為四廂十六營,而你,將馬上由原怒濤艦隊指揮使,提升為水軍副軍主,擔任水軍都知兵馬副使,兼任前廂,也就是怒濤艦隊的兵馬使。」

    「軍主是誰?」梅根笑問。

    「自然是裴宥,怎麼,你不服麼?」李璟同樣笑著問道。

    「如果是裴將軍的話,倒是服氣。那茱麗呢?」

    「我準備讓她擔任水軍行軍司馬之職。」

    梅根滿意的點了點頭,「算你還有良心。」說著從一側的桌上取來一個盒子,小心的端到李璟面前,「不枉我萬里迢迢給你來這件禮物。」

    「什麼禮物?」李璟沒想到梅根還給他帶了禮物。

    「寶物,在廣州大食蕃商那裡買來的,小小一物,價值一百萬錢!」梅根一邊說著,一邊獻寶似的打開盒子,從其中取出一物來。

    看到這禮物第一眼,李璟就不由的愣了一下,這玩意居然值一百萬錢?緊接著,他的心裡馬上升起了第二個念頭,一個讓他興奮不已的念頭。

   


正文 第554章 琉璃寶鏡


    「你說這破玩意你花多少錢買的?」李璟手指著盒中之物聲音提高了八度驚叫道。

    梅根笑靨如花,得意洋洋的道:「一百萬錢買的,當時爭搶的人許多,最後價高者得,我拿一千貫力壓眾人,才最終買到手的。怎麼樣,稀罕吧。」

    李璟嘆了口氣,「不過是塊琉璃而已,你居然出一千貫買這麼塊破玩意,真是敗家女人。」

    梅根聽李璟說這玻琉璃鏡是破玩意,還說她是敗家女人,當場就不干了。臉一黑,直接就伸手抓住了李璟的把柄一扭,李璟立即被制服了。這個女人太兇殘,別人生氣最多是怒目而視,她倒好,直接動手。動手還不算,明明兩人沒有過親密關係,可她每次向李璟下手,都是直接奔他命根子去的,次次都是一劍封喉,太狠了。好在他還沒見她對其它男人這樣,要不然李璟肯定會暴起殺人。

    「自己不識貨,居然敢說我敗家?」

    李璟被制,只得低聲道:「我說的也不算過份啊,這琉璃算不得稀奇,長安就有許多胡商開的琉璃店,專門製作這些玩意的。你這塊雖然鑲金嵌玉的,可也不過就是比尋常的大了些而已。一般的琉璃鏡也就幾千錢一塊,你這塊頂多幾萬錢,你居然花了一百萬,你說你不是讓人騙了是啥。」

    「你懂個屁!」梅根氣的臉都黑了,直接罵出了粗話。

    「老娘是個海賊不假,可你真以為老娘就是個沒見識的鄉下人?長安是有琉璃鏡,可長安胡人的琉璃鏡都只有小塊的,你何曾見過如此大塊的琉璃?你要是能弄來這樣大塊的琉璃鏡,你有多少我就買多少,全部按一百萬價格買。老娘隨手轉賣給那些商隊,立馬就能輕鬆賺上一筆。這次老娘得這塊寶鏡,路上不知多少人想要買去,最高的一個都開價到兩百萬錢了,老娘都沒賣,一心要拿來回給你,你個沒良心的,居然敢說老娘敗家,氣死老娘了。」說著梅根直接將手中那塊玻璃鏡給砸在了地上,摔成無數碎塊,然後氣呼呼的轉身離去了。

    看著那無數的碎玻璃,李璟卻是沒有馬上去追梅根,反而低頭看著這碎鏡子。這塊鏡子確實很大,李璟仔細回憶關於鏡子的歷史,好像歷史上最有名的威尼斯人最早開始製作玻璃器皿始於十三世紀,到十五世紀末,威尼斯的玻璃器製作工藝已達到世界領先的水平,享譽歐洲。

    而現在,才是九世紀末,距離威尼斯人的製作玻璃器還得有三四百年的歷史。而此時的歐洲羅馬人和阿位伯人甚至波斯人雖然都會製造玻璃,但他們多是製造一些簡單的琉璃器皿。此時的玻璃還帶有些綠色,並且沒有發明出大塊玻璃製作工藝。長安確實有不少胡人製造並賣玻璃,但是質量去算不是太好,而且更不可能製出這麼大塊的玻璃。

    從這塊玻璃這麼大,且還製成了鏡子來看,這樣的大玻璃應當也是偶然製作出來的。

    一塊為樣的玻璃鏡居然能賣上千貫錢,這讓李璟有些震驚,玻璃可是沙子製成的,根本不需要多少成本。就算做成鏡子,也不過是鍍銀而已,也算不上什麼很難的技術。李璟先前見到不少的琉璃製品,又兼一直沒什麼時間,因此倒是忘記了玻璃的巨大利潤。

    玻璃這玩意,完全就是奢侈品,既然是奢侈品,那就是專門賣給有錢有的東西。這樣的商品,豈會沒錢賺?

    想起眼下正缺錢買糧,李璟不由怦然心動,自己守著一項巨大利潤的技術,居然還捧著金飯碗要飯,這真是太好笑了。

    燒玻璃不難,李璟可是做過這樣的實驗的。

    「趙江、鐵蛋。」一想起這玻璃買賣的利潤,李璟就不由的激動萬分,這玩意可比什麼香水、白酒還要賺錢,完全就是無本生意啊。想想威尼斯人靠這玻璃賺了好幾百年的錢,發了多少財啊。

    現在無數的商隊正云集登州,這可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弄成一批玻璃鏡或者玻璃器皿來,不但能把糧食弄回來,還能再賺上一筆。想到這裡,不由的熱血沸騰,高聲呼叫兩個親衛。

    當天,李璟就神秘兮兮的調了金甲勝捷軍一千輕騎乘船出海,登上了萊州掖縣的浮游島,然後直接把整個島上的人給遷離,之後把全島封閉,一連數天時間都不見出來。

    「到岸了,都起來幹活了!」

    濟河入海口,一支上百條大船組成的捕鯨船隊正在返港。當初縱橫海上的鎮東海四位當家,眼下已經徹底的退出了鎮國軍,成了捕鯨船隊的船長。從劫掠海上,殺人越貨改成了捕鯨打魚,一開始是有點不太適應,但是經過這一年來,幾個人倒是已經很是習慣了這種生活。連他們的那些海賊部下,也多已經成了捕魚隊的人。整個鎮國軍下面的捕魚隊多達上百支,擁有大小船隻數千。

    但唯有他們這支捕魚隊最牛,因為他們是捕鯨船隊,每次出海,都是追逐那些東海龍王的贈送大鯨魚。

    這次的收穫很豐富,捕到了十幾頭鯨,直接在船上的鯨魚加工坊中分解加工好了,帶回來的是鯨魚肉罐頭和鯨油。

    梅根和茱麗第一時間趕到碼頭,「我剛到碼頭,就聽說你們已經要嫁給大帥了?」獨眼的黃鬍子笑著沖女兒道。

    斷臂的紅鬍子也大笑:「我還聽說梅根升任水軍副軍主,茱麗成水軍司馬了。」

    梅根扭頭,「不說那傢伙也罷,倒真以為我有多稀罕他似的,天下男人多的是,三條腿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找不著麼。」

    「又發生什麼事情了?」白鬍子笑問。路上聽說梅根茱麗要嫁給李璟,他倒是持贊成態度。兩個女子就如同是他的女兒一般,他也知道,兩人是海賊出身,又是胡女,想要嫁個好人家是難。雖然嫁給李璟只能做妾,可李璟如今的身份擺在那,就算做妾,也不算差的。更何況李璟這人,他們也是知根知底的。看他們如今的生活,就知道當初選擇跟隨李璟是沒錯的。

    茱麗在一邊難得輕笑一聲:「還不是熱臉貼了冷屁股,梅根在廣州花一千貫錢買了面琉璃鏡帶回來送給李璟,結果那傢伙反而說梅根不識貨,敗家女人。梅根一氣之下把鏡子摔了,結果李璟到現在也沒有來找過梅銀。」

    白鬍子聽後愣了愣,梅根什麼時候居然還知道送禮物了,而茱麗什麼時候開始話這麼多了。「大帥現在在哪,咱們找他說理去。」

    「在浮游島上,神神秘秘的,帶了上千親衛圍了島,不許任何人靠近,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麼。」

    幾人聞言都是愣神,不知道李璟在弄什麼名堂。

    不過到了午後,卻有李璟的親衛前來,請他們去登州城議事。

    「大帥去登州了?」

    「嗯,大帥早上離開浮游島到的登州,現在正四處邀請諸將領官員們,以及登州遼南的各大戶,還有正在登州的諸商隊首領們,說是有重要事情商議。」通傳的侍衛和他們也熟,便多說了幾句。

    「這又是在弄什麼大動靜了。」白鬍子沉吟道。李璟領兵離開登州一年有餘,這次回來後,先前一直在齊州,後來也只是在青州的博昌,連登州都還沒來的及回。這幾天突然跑到登州旁邊的萊州浮游島呆了數天,出來終於回到登州後,卻立即召集鎮國軍和平盧軍將領和登州、遼南各縣官員,這定然是有大舉動了。

    「莫不是要打遼東了?」黃鬍子想了想,覺得李璟不是個能閒的住的,既然已經完成了整軍,說不定就要對遼東下手了。

    「咱們還是先看看再說吧,不管大帥是何決定,反正我們是堅持擁護,緊緊跟隨就是。正好趁這機會,讓大帥和梅根、茱麗兩個丫頭把事情辦了先。兩丫頭都二十多了,早嫁早生子。」白鬍子笑道。

    鎮東海一群人乘船返回登州時,登州上下已經到處都是趕來的將領官員以及大戶富商,他們都接到了李璟的邀請前來。足足數百人都被引領前往了李璟帥府天狼堂。

    寬闊的天狼堂,也一下子幾乎坐滿。

    李璟麾下二十一軍的軍主、廂主們幾乎都到來,另外登州遼南八縣,以及新得的十六縣的縣令們也都到了。另外青州崔氏、韓氏、劉氏、趙氏,還有蘭陵蕭氏,以及青泥城李氏、卑沙城郭氏,登州李氏,還有都裡鎮的幾十個家族,還有登州、遼南、淄青、甚至幽州、感化的大商隊首領,以及不少此次隨船隊一起從東南、嶺南前來的商隊首領,甚至有著幾十個商隊首領是大食、林拂等蕃商。

    大多數的人接到邀請前來,都還有些搞不清楚所來為何事。但看到如此陣仗,也都知道,肯定是一件大事了。

    等邀請的人都到齊了之後,李璟才從後院進入天狼堂。

    跟隨李璟身後,還有四名身穿金甲的勝捷軍,他們小心翼翼的捧著一面被紅綢蓋住的東西,看形狀,卻似一扇房門。

    「諸位,今曰請諸位前來,乃是有一樣寶物要與諸位分享。」李璟笑著說道。

    聽說是寶物,眾人都不由開始猜測起來,能讓鎮國軍李大帥稱為寶物的東西,肯定不是凡物。看那模樣,難道說是一塊巨大的寶玉?

    眾人紛紛猜測,但一時也想不出是什麼寶物,居然能李大帥把這麼多人召集起來。

    李璟卻不急著掀開紅綢,只是笑著道:「前幾曰,本帥得勝歸來,第一件事情便是帶著三牲供品,祭拜東海龍王,感謝他的護佑,讓我等凱旋,同樣感謝他對我們南下商隊的護佑,讓我們安全的走了這一趟。」

    眾人聽了倒也沒覺得什麼異樣,畢竟走海的人,哪個拜龍王。在登州這裡拜東海龍王,到了南海,還得拜南海龍王。不過這一次,歷時一年的海上之行,倒是十分的順利。雖然也遇過風浪,但卻沒有出過什麼事情。

    「拜過龍王,那天晚上,我剛入夢,卻又見龍王派使者來接,言稱龍王要見我。我跟隨使者到達龍王水晶宮中,原來龍王說我登州遼南之地百姓,修建龍王廟,供奉香火旺盛,龍王心有感激,因此特召我前去宴飲。宴飲過後,龍王相送。離開之前,我突然想起梅根將軍本來送我一面價值百萬的寶鏡,結果卻不小心摔碎了。我向龍王求問可有辦法修補,結果龍王笑說,區區一面琉璃鏡而已,何足道哉。乾脆,便直接傳授於我琉璃寶鏡製作之法。」

    說完,李璟故意頓了頓。

    果然,廳中一片驚訝之聲。對於李璟夢入龍宮之事,倒是沒多少人去懷疑。畢竟李璟可是有個龍之使者的名頭,以前『見過龍王』多次了。以前李璟夢見龍王,得到過龍王賜雨、賜魚、賜鯨魚,還得龍王賜過神火、天火,這些東西無論哪樣都是萬分驚人的。

    現在聽說龍王又賜給李璟琉璃寶鏡製作之法,更是羨慕不已,卻沒有人懷疑過真偽。

    梅根坐在一側,也聽的入了神。他們都是海上之人,對於龍王更是信奉,她從沒懷疑過李璟與龍王的那些約會。但聽見李璟剛才說起因為她摔碎了寶鏡,而特意向龍王求問修補之事時,她不由的心中感懷激動不已。為了這點小事,居然去求龍王,李璟對於自己還是很看重的,想到這,心裡不由的一陣陣心跳加速。

    不過堂上許多商人此時卻已經都把目光望向了那紅綢包裹著的那件東西了,難道說,這塊如門一樣巨大的東西,居然會是一塊琉璃寶鏡?這怎麼可能,胡人的琉璃鏡一般不過書本大小,再大些的也有,但越大的越貴。梅根從廣州花百萬錢買到的那塊琉璃寶鏡他們也見過,可是只比普通銅鏡大一些而已。

    一想到如門一樣大的琉璃寶鏡,所有的在場之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炙熱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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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5章 暴利


    登州地小,遼東苦寒,淄青鎮雖富可卻暫時不能直接掌控手中全心經營。李璟想要養兵,養十萬二十萬兵,還想要收納流民,收納百萬二百萬甚至更多的流民。

    唐末五代是中國人口大滅絕的時代,西漢平帝元始二年,也就是公元二年,全國有近六千萬人口。在經歷了黃巾起義之後,一直到三國亂戰,三國末時,全國只有八百萬人口。到隋大業時,恢復到了四千六百萬人口,可隋末亂戰,到唐初時又只有一千萬人口。到達盛唐的開元之時,全國恢復到五千萬人口。不過經歷安史之亂,到現在,又只有三千萬左右人口。而到北宋初,還會減少至少一千萬人口,北宋初只剩下兩千萬人口。

    要想強盛,人口是關健,縱觀歷史,三國、西晉末、南北朝、五代,這是史上人口滅減最厲害的時候。三國末只有八百萬,西晉八王之亂和五胡亂華後,人口更是消失了百分之八十,南朝梁武帝人口最多時有一千一百多萬,而侯景之亂後,只剩下了一百一十萬人口。

    唐末五代的百年戰亂,同樣至少減少了兩千萬人口。

    華夏地大物博,但人口銳減,必然導致外族壯大,然後是中原漢人的百年飽受欺侮。

    李璟竭力想要改變這一切,但經歷這麼多的事情,他也已經明白,哪怕他想做個中興李唐忠臣,可眼下的大唐確實已經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

    天子年幼且嬉戲無度不理政事,朝中太監把持朝政。而地方上,數十個藩鎮,已經將朝廷的威望徹底的侵滅。連年的災害,導致的饑荒,使得無數的百姓已經無路可走。朝廷掌握的神策軍糜爛,地方的藩鎮軍隊驕橫野蠻,世家閥門們卻在舉行浮華盛宴,拚命的擴張。

    一場大變革已經不可避免的就要到來了,雖然李唐皇室一直以來不餘遺力的在打壓門閥,甚至將科舉規模漸大,以制衡門閥士族,但實際上,經過安史之亂後,李唐皇室已經失去了對天下的控制,大唐的宮廷和朝廷以及禁軍都落入了宦官的手中,而地方藩鎮則幾乎都落入了士家門閥的手中。

    失去制衡的門閥,最終導致了更嚴重的土地兼併,以及平民淪為奴隸附庸。世家豪強與平民百姓的矛盾到了最嚴重的時候,在天災饑荒的引導下,一個接一個的矛盾被引爆,最終將把整個李唐王朝牽連其中,崩潰整個王朝。

    表面的繁花似錦烈火烹油之下,誰也不會想到大廈將傾。

    眾人皆醉我獨醒,李璟必須要做點什麼,百年間人口銳減兩千萬。兩千萬條生命就此抹去,緊接著還有契丹、西夏等外族的崛起欺壓,幽云十六州的丟失,大宋的歲幣,漢人從此數百年的勢弱。

    李璟想要奪取遼東,這是多方面的思慮,其中也有從沒有向部下們說過的理由,他要奪取遼東,遏制契丹的崛起。他要奪取遼東,儘可能多的在亂世到來前,將更多的百姓人口安置收納,避免他們最後在藩鎮攻伐、農民起義的大潮中死亡。

    契丹正在強勢崛起,但還沒有全面崛起,他可以現在就強勢進入遼東、遼西,遏制阻擊契丹人,給他們迎頭痛擊,將他們的勢頭遏制。遼東遼西這片地盤很大,經過高句麗人數百年的開發,其實情況還是不錯的。起碼,和嶺南比起來,這裡並不差多少。甚至,東北平原如果能夠開發,這裡更有作為。

    歷史上,高句麗人在此崛起,靺鞨人在此建立海東盛國,契丹人建立了大遼帝國,隨後的金國、蒙古帝國,後金等,自唐以後,東北,才是中原真正的心腹之患。

    這塊地方並不苦寒,只是需要人口。

    現在到處都是饑荒逃難的百姓,李璟可以收納更多的百姓前往遼東。不過,這需要大量的糧食,需要無數的物資。

    登州和遼南如今產出,連鎮國軍轄下的百姓都無法供應滿足,更無法接納更多的流民。

    李璟一直以來的計劃,是多管齊下,一面開荒墾田,一面依靠登州和遼南的海港和海路,進行商品加工,海上貿易,以商品換取糧食。如今的天下還沒有亂起,晚唐的商業很是繁華,這給李璟帶來了巨大的收益,但是這速度還是跟不上李璟想要的擴張速度。

    白酒、香水還有武器等的利潤都極高,但成本也不小。白酒的釀造需要大量的糧食,哪怕現在開發出許多果釀,也同樣還是得要糧食。

    李璟對於商品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當他得知一面不算太大的琉璃鏡子居然能賣出千貫錢後,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巨大的賺錢的機會到來了。與白酒、香水這些商品不同,玻璃這種商品的成本並不高,說白了就是沙子,真正核心的不過是技術,然後便是人工成本。但這些成本與玻璃的高昂價格相比,完全是不值一提。

    李璟本意覺得其實琉璃制口更有藝術感,但相對來說,各種琉璃製品的要求更高,反倒是直接製造玻璃鏡簡單而且價值同樣不菲。

    經過這些天的忙碌,李璟成功的製造出了一面落地大衣鏡,並燒製出了一些小件玻璃器皿還有幾件彩色琉璃。

    天狼節堂上,當李璟將那面五尺高一尺二寬的黃金鑲邊落地大衣鏡上的絲綢掀開之後,節堂上瞬間響起了無數的驚叫之聲。那巨大的玻璃寶鏡,讓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比起銅鏡來,這琉璃寶鏡將人照的纖毫畢現。更加珍貴的是這寶鏡的大小,一人相高,一尺二寬的寶鏡跟一扇門似的。

    特別是那些巨商們,一個個震驚之下腿都有些發軟了。這樣的寶鏡,價值連城,真正的無價之寶啊。

    所有的人都相信,這樣的寶物根本不是凡間所有,這是龍王從水晶宮中賞賜給李大帥的。

    一些商人暗自在心中給這件寶物估價,可無人能給出價格。這樣的寶物,給多少價格都是褻瀆寶物。

    「如此琉璃寶鏡,諸位覺得該售幾何?」李璟將眾人的表情都收在眼中,心中越發的高興。

    蕭氏當家的韓老夫人手拄著一支紫檀枴杖,面上也同樣充滿著驚嘆之情,緩緩開口道:「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這是無價之寶。」

    「再珍貴也只是一件物事罷了,想必諸位也知道,本帥如今正欲買下港口所有船上的糧食,但襄中錢財不夠。因此,本帥決定,將此寶鏡出售,唯價高者得之。」

    登州長史韓安民大驚,「大帥,如此寶物怎麼隨意出售啊。」

    李璟搖搖頭,「寶物雖有價,但糧食更珍貴,如果用此寶物換取更多糧食,便能收納救濟更多流民,那麼這寶鏡價值更高。」

    堂上眾人聽到李璟要賣寶鏡來買糧,眾人無人驚嘆搖頭,這樣的寶物居然如此輕易的要賣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也有人一聽說這寶鏡要賣,立即激動的起身,「大帥,不知道這寶鏡要賣多少錢?」

    李璟笑笑,「你覺得這寶物值多少?」

    那巨商紅著臉思索半天,最後搖頭:「此無價之寶,稀世之珍!」說完後又有些不甘的道:「今曰準備不足,身上錢財不夠,可否等我派人去籌集錢財?」

    「當然可以,此寶鏡雖然要賣,但也不能就此倉促賣掉。我之意,今曰只是讓大家觀賞此寶物,真正的出售將在十天之後,十天之後,諸位再來,到時諸位共同競價,價高者得。」李璟笑眯眯的說道,這樣的寶物當然不能隨便的賣。既然要賣,就得賣個高價。今天,只能算是一個商品發佈會,真正的出售得搞一個拍賣會,提前通知,就是要把這些潛在的買家集中起來,讓他們先看過寶鏡心動,然後給他們十天的時間,讓他們去準備錢財,等到了十天之後,諸多富豪們一起競拍。

    李璟相信,這樣的套路,一定能激發這些富豪們的斗富之心,那個時候大家競相出價,大發其財的可就是他了。

    當然,光賣一面鏡子能賺什麼錢,李璟可是準備把玻璃製造業做為未來最有前途的商業計劃。

    在將寶鏡展覽過後,李璟又讓親衛們捧上了諸多件玻璃製品。一件一件的向眾人展示,有玻璃水杯,玻璃瓶、玻璃酒壺、玻璃茶壺、玻璃珠子、玻璃飾品。另外還有用玻璃瓶裝上的各色美酒,特別是用玻璃瓶裝的各色果酒,透明的玻璃瓶中裝著五顏六色的酒,頓時讓酒高端了許多。還有用玻璃瓶裝的各種香水,那造型美觀的玻璃香水瓶,更是美倫美奐。除此外,還有不少玻璃燒的鎮紙,塑像等,更有幾件是添加有氧礦物燒製成的有色玻璃製品,更加的漂亮。

    一件又一件的玻璃製品展示過後,李璟宣佈十天之後,正式拍賣這些商品。這些玻璃製品,落地大衣鏡等十幾件大型玻璃製品,只拍一件。而其它的小件琉璃製品,則會有眾多出售。

   


正文 第556章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大謝島東北面的大竹山島上進駐了三千勝捷軍,將個小島團團圍起來,在島四周海上,有梅根親自指揮的一支新設護島分艦隊全天候二十四小時巡邏。整個大竹山島和其西面的小竹山島與車由島都已經被設立為禁區,任何軍艦與漁船、商船,沒有鎮國軍大帥李璟還有行軍司馬李振、行軍參謀李良、行軍教導杜仲武、節度判官李純、掌書記郭承安、節度副使林威七人的全部簽名的特別通行令,都不得靠近二十里之內,違者警告三遍後將會被直接攻擊,所有試圖闖入的人都會被判嚴懲。

    就連守軍的家眷,都分別安置在了小竹島和車由二島之上。

    這個神秘無比的禁島,卻並不是什麼秘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鎮國軍李大帥得龍王相授琉璃製造之術。李大帥得此術後,召集能工巧匠數百,工人一萬置於大竹山島上製造各種琉璃製品。為了保守龍王所傳之秘,所有的工匠的家眷也都一起遷到了島上。就是島上需要的材料等,也都是由小竹山島上的軍艦前往沙門鎮轉運。

    隨著拍賣曰期的越來越近,整個登州和遼南,甚至說整個北方沿海之州縣,所有的人都在談論著這件事情。大家都在傳說,鎮國軍李大帥從東海龍王的水晶宮中得到了一大批琉璃寶物,即將在登州競價拍賣。關於拍賣的各種寶物,也早已經傳的人盡皆知,比如一人多高的琉璃寶鏡,甚至夜光杯,琉璃瓶,等等,聽說還有千里眼這樣的寶物出售。

    這些傳言,有的是那些商人以及他們的隨從處流傳出來的,但大多數則是李璟特意交待驍騎司主動暗中傳播出去的。為的就是擴大聲勢,把這個拍賣會弄的盛大,並且要一舉將登州玻璃製品的名頭打響。為此,李璟已經把這些玻璃製品直接稱為登州玻璃,不再稱呼琉璃,以之與胡商和大唐本土所制的琉璃製品區分開來,建立自己的品牌。

    十天的時間終於過去,無數的商人聞風而來,不但山東的巨商大族一路趕來,就是江淮一帶的不少巨商都是乘船趕來,還有更多的人路途遙遠正在路上。

    見到如此火爆的結果,李璟自然是高興不已,當下宣佈,拍賣會如期舉行,但一個月後,將會再舉行一場更盛大的拍賣會。

    為了這次的拍賣會,李璟直接把拍賣放在了登州新建好的大戲院之中。新建好的大戲院能容納一萬人觀看戲曲,現在,新落成的戲院正好被用來進行第一場拍賣會。

    這十天的時間,李璟又燒製出了一批玻璃製品出來,雖然不多,但各式各樣也有近千件之多。

    現在,這些玻璃製品中被挑出了一百件做為拍賣,每一件都進行了精美的包裝,更襯得這些玻璃製品的精美不凡。與這時代燒出的玻璃普通都是綠色的品相相比,李璟燒出的玻璃卻是透明無色的。

    拍賣會的會場很大,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入場的。入場的人首先得在登州的四海錢莊中存入至於一萬貫錢,換取一萬貫的四海錢莊的飛錢,然後還得在大戲院門口,憑一萬貫的飛錢購買每人十貫錢的入場票。

    光是這一下,四海錢莊就幾天就增加了上千萬貫的飛錢兌換,然後門票又賣出了近十萬貫錢。當然,十貫錢的門票錢也不是白給的,每張門票其實就是一張彩色的長軸,上面用彩色繪畫了一百份拍賣物品的模樣,還詳細的寫出了各種商品的物色。雖然說這些畫軸是大批量印刷的,但這種套色彩色印刷的捲軸,色彩鮮豔,形像生動,依然有極大的欣賞價值,許多人拿到這門票後,都是愛不釋手,仔細的察看起上面的種種商品來。

    「千里鏡,難道這個東西真的可以看到千里之外?」一個穿著綢緞十分富態的中年男人,拿著門票看到上面描繪的單筒千里鏡,不由的萬分驚訝。神話故事中的順風耳千里眼可是常聽說,但居然有人能製出千里鏡這還是頭一次聽說。

    旁邊的一個穿著綠色官袍的中年文士笑道:「千里之外當然是不可能的,這看這後面有介紹,說是八倍之望遠。持之觀望,視八百步遠如同百步清楚,如果看八十步遠,就等於肉眼看八步外一般清晰。」

    雖然說不能看千里之外,可那富態中年男子一聽這個千里鏡居然能看到八倍肉眼距離,一樣的驚訝不已。平常肉眼,天氣晴好之時,怎麼也能看到兩里之外遠,如果用這千里鏡,豈不是就能看到十五六里之外了?天啊,這真是太神奇了。

    再低頭看上面,除了千里鏡外,還有老花鏡,說年紀大了看物不清,戴上這種老花鏡就立馬解決老眼昏花的問題。另外這個放大鏡也是,再小的蠅頭小楷,用放大鏡一照,立即就跟拳頭般大了。

    中年人直吸一口氣,連嘆果然是東海龍宮之物,非是凡品。這樣的寶物,一定得拿下幾件。

    能容納萬人的大戲院,坐無虛席,無數身家萬貫的大戶巨商云集於此,都等著搶購從東海龍王的水晶宮中流出之物。

    眾人沒有久等,很快拍賣會開始。如此盛大的拍賣儀式,李璟直接請來了公孫蘭的劍舞閣負責這場拍賣會,會場內數百劍舞閣的美麗佳人都成為了今天的拍賣模特。

    在一陣賞心悅目的劍舞過後,盛裝打扮的公孫蘭登上舞台,今曰的她美麗不可方物,媚惑眾生,就如天上下凡的仙子。場下甚至有許多巨商大豪一看到她,就為之迷倒了。

    公孫蘭站在燈火輝煌的台上,徐徐向台下施了一禮,又引得無數人迷醉。

    「大家都知道,如今天下饑荒不斷,偏偏中原又剛剛經受一場戰亂,無數百姓流離失所,飢不裹腹。大帥有意收納流民,挽救百姓,奈何糧食不足。此次諸位商家不遠萬里從嶺南、安南之地云南諸多糧食,齊公有意買下所有糧食,奈何錢帛不足。幸好,東海龍王見齊公與鎮國軍轄下百姓信奉虔誠,香火不斷,龍王見此,特向齊公傳授此玻璃製造之術。今曰,就是要將這些龍宮寶物與諸君同享,大家有喜愛的就出價買下,既得了寶物,也是為那些飢餓的流民們貢獻了一份愛民之心。」

    這段話一說出,底下立即一片讚歎之聲,既有稱讚李璟愛民,更有感嘆李璟得龍王喜愛,還有人在讚歎台上的公孫蘭美貌與氣質並存,一時氣氛熱烈。買了寶物,還能得一個仁義的愛民名頭,誰不願意。

    坐在後台幕後觀看的李璟滿意的點頭,公孫蘭搞公關確實是一把好手,主持這樣的拍賣會更是極為出色。有她的主持,整個拍賣會更添色了不少。

    雖然台下許多人的目光已經從寶物轉向了公孫蘭,但她卻絲毫沒有怯場,俏臉含笑道:「既然各位仁義,那麼拍賣就此開始。」說著一招手,頓時就有一位劍舞閣的美麗劍姬衣袂飄飄彷彿廣寒宮仙子一般的捧著一個金絲楠木的托盤,端上來第一件拍賣品。這第一件拍賣品,卻也是李璟所選的一件奇特商品,千里鏡。

    「諸位當知道,天下昊天上帝神座下,有順風耳和千里目二神,可謂是天下動靜無所不知。如今這第一支拍賣寶物,就是千里鏡。此物雖然不能觀看千里之外,但是,卻能看到尋常視野十倍之外。」說著公孫蘭直接拿起那支單筒千里鏡拉伸,移到右眼前,看向大戲院最後面。一邊看,一邊笑著道:「一萬號的那位官人,你這件絲袍不錯,上面的刺繡花紋不錯,五福臨門,真是好吉祥的紋樣。還有這邊這位,第七千八百九十九號,官人腰上的這塊玉珮很漂亮,上好的藍田玉,上面的這只貔貅真不錯,招財啊。」

    那兩個被說到的官人都低了下頭,然後站起身來驚嘆道:「這麼遠都能看的這麼清楚?」其它人也無不驚嘆,就是那兩人身邊不遠的人,不仔細看,也不一定看的出袍上的繡紋和玉珮上的貔貅。但站在台上的公孫蘭卻看清楚了,這說明,這千里鏡確實神奇啊。

    公孫蘭又隨意聽了幾個人上來試用了一番,果然又是引得試用的那幾人連聲驚嘆。

    第一件寶物就如此神奇,拍賣的氣勢立即火熱了起來。

    「千里鏡,起拍價一千貫錢,每次加價為一百貫,諸位請出價!」

    一千貫,那就是一百萬錢,就算現在糧價飛昇,這也足夠買兩萬多斤糧食了,足夠五口之家吃上十年。不過現在沒有人覺得這個價高了,只覺得這個價太低了。果然,剛才試用過的一個來自徐州的富商,立即站了起來,按規矩舉起自己的牌號:「三千貫!」

    公孫蘭笑了笑,「大家不必著急,可以慢慢來,剛才還有一句忘了說,這千里鏡一共有十支。」

    不過就算知道這寶物不是獨一無二的,可光是這神奇的功效,還有那金玉鑲嵌的鏡筒,還有上面鏤刻的精美圖案,也一樣是珍貴無比的。

    「我出五千貫!」一名來自揚州的大腹便便的糧商開價了。今天的競拍,可不單純只是買寶物,在有些商人看來,也是他們斗富,打響自己商隊名頭的機會。這麼多巨商云集,要是能成為第一個奪得寶物之人,那面子可就露大發了。

    不過他一下子加價兩千貫,並沒有嚇退別人。一個剛才親自試過千里鏡機會的大食蕃商,早就一直眼冒精光的盯著這寶物了。他十分清楚,這樣的寶物對於他們這些長年行走於大海之上的遠洋商人的重要意義。如果能得到這支寶物,再研究出製作之法,那就是真正的發了。

    「一萬貫!」包著頭的白袍大食蕃商出價更狠,直接開價一萬貫,打算把想要搶奪的人嚇退。雖然說還有九支千里鏡,但他擔心搶不到。只要能得到一支,出價高些又有何關係。

    果然,一萬貫的高價開出後,戲院中安靜了一下。都知道寶物珍貴,但也沒有料到如此的搶手,第一件寶物出場,只加價三次,就已經從一千貫到了一萬貫的高價。

    一萬貫啊,這個價位卻是有些貴了,也說不清是不是物超所值,但畢竟後面還有九件,因此許多人便放棄了加價。

    公孫蘭問了三遍之後,再無人加價,當即一敲銀錘,這筆買賣就算是定了。當即那名劍舞閣的美女就捧著寶物到了一邊,那裡有李讓親自帶人坐鎮在那裡。大食商人興奮在侍者的引導下過來,直接掏出了一萬貫的飛錢之後,這件千里鏡就是他的了。不過一萬貫貨款後,他還得上交一成的奢侈品稅和一成的拍賣交易稅,這是李璟新出的一項規定。這些能到拍賣行拍賣的物品,都是些奢侈品,既然與普通百姓的生活無關,那麼當然要加稅。一成的奢侈品稅和一成的交易稅,這和宰豬沒區別,但李璟認為肯花上萬貫錢拍寶物的人,一定不會再在意兩千貫的重銳。

    果然,那蕃商也是提前知道這稅的,雖然有些心疼,但還是拿出了四海錢莊開具的兩千貫飛錢上交後,立馬得到了李讓簽署名字的寶物出售證書,以及還有一個售後服務三包證書。。

    「這寶物就是你的了,我們承認售後三包,此物售出後終身保修,並且在承諾的範圍內,如出現問題,包修包換包退。」

    大食商人點點頭,將千里鏡放入金絲楠木盒中,小心的抱在懷中。一萬兩千貫換了這支千里鏡,但他覺得一定值。他現在,已經迫不急待的想要回到邸店,立即找來最後的工匠把這千里鏡折開,看看他的秘密是什麼。

    想要買千里鏡的,許多人都懷著那大食商人一樣的想法,收穫炫富是其次,關健是想要買回這寶貝,然後知道這其中的秘密,最後當然是期望能仿製出來。

    結果拍賣的價格不但沒有下降,反而越來越火熱,特別是到了後面幾支千里鏡的時候,爭搶的越加的厲害。每支千里鏡的價格都在一萬貫以上,最後的一支,甚至十幾人相爭,互不相讓,最後居然是新羅王族開出了十萬貫的價格,將此物拍下。十支千里鏡,拍出了總價三十多萬,均價三萬貫,這個價格,連李璟都是不禁驚嘆搖頭。

    有的時候,有錢的人還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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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7章 玻璃換糧食


    千里鏡之後是老花鏡和放大鏡,這兩樣東西都算不上是太過稀罕,不過當美麗的劍舞閣舞姬端著這兩份樣東西走下去,讓許多人當場使用過後,卻也同樣引起了不少人的喜歡。

    尤其是一些年紀頗大的人,老眼昏花可是普遍現象,但這掛在耳上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確實神奇,戴上去之後再看那些蠅頭小楷,居然能看的清晰無比,那昏花的老眼神奇的恢復了清明。而放大鏡的功效也是差不多,特別是當公孫蘭拿著放大鏡在一盞燈前照著,結果沒一會直接點燃了一張白紙後,更加的引來了一片驚呼之聲。

    神奇,太神奇了!

    這回不但商人們驚嘆動心,特別是那些老文士,官員們也都動心了。哪個文官和家主沒讀過書,年青的時候書讀的太多了,在燈下熬壞了眼,如今老了看書就出力起來了。有了這兩樣玩意,簡直就是又多了一雙眼睛。

    「這老花鏡和放大鏡,對於上了年紀之人來說,可是福音。有了這兩份樣東西,以後看書寫字,再無半點吃力。這兩樣東西每樣有一百個,底價每支一百貫,諸位出價吧。」

    起拍一開始,頓時就熱鬧起來,幾乎所有的年紀大的都參加了拍賣。不過這些東西因為數量多,競拍倒不算太激烈,一百貫的起拍,每樣各一百件,只花了半個多時辰,最後就全拍光了。二百價最後拍出了十萬貫,均價五百貫。雖然大家都清楚,李璟既然能一下子拿出兩百件來,過不了多久,可能就會有更多出現,那時價錢肯定更便宜。

    但在座的哪個不是身家十萬、百萬的,身家萬貫的只能勉強取得入場資格而已。因此幾百貫的價錢,他們還真不在意,在意的是馬上能擁有這神奇之物。

    稍後,又拍賣了各樣玻璃器皿,有玻璃酒杯、茶杯、酒壺、茶壺等等,這些東西都只是小件。但是那晶瑩剔透的樣子,還是讓人讚嘆。特別是當成套的玻璃器皿展示的時候,更加迷人。那裝著腥紅葡萄美酒的透明酒瓶,式樣獨特,十分美麗,配合那高腳杯,有種異樣的美。

    還有香水瓶,小小的瓶子,同樣是造型獨特。美酒加酒瓶酒杯,香水加漂亮的玻璃瓶,幾樣東西一組合,立即讓本來的價格上升了十倍不止。這賣的已經不光是酒,是香水,而是稀奇的寶物。幾十款不同式樣的各種酒杯酒瓶茶杯茶壺還有香水,立即被人競拍一空。看這些人的樣子,李璟估計那些酒他們是不會喝了。

    緊接著又展示了幾十樣玻璃飾品,各色各樣的玻璃飾品,雖然是小件,可也價格不凡,甚至玻璃珠子項鏈拍出了十倍珍珠項鏈的價格。一支玻璃的手鐲,甚至比金手鐲還貴數倍。

    拍賣會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時辰,終於要到了壓軸之時。

    公孫蘭召了劍舞閣的舞姬和歌伎們上場,表演歌舞。這個時候,戲院裡的許多人才終於感覺憋的不行,連忙起身去更衣。放水的放水,透氣的透氣,甚至還有不少人見剛才的競拍激烈,料到後面寶鏡的競拍會更加激烈,因此連忙派人去找四海錢莊的掌櫃兌換更多的飛錢,以防萬一。

    大戲院中一曲歌舞過後,競拍繼續。

    再次開始競拍後,陸續是數十款各式不同的玻璃鏡子,多數是小鏡子,也有一尺見方的鏡子。這些鏡子造型各樣,美倫美奐,李璟有些後悔,要是今天的競拍,邀請一些貴婦們前來,肯定能賺更多的錢。

    由於李璟聲明,這些鏡子每款都是一百件,而且以後還會有更多銷售,因此底價並不高。不過單價雖然不高,但最後件數多,合起來一算,收穫還是巨大。

    當最後的那面落地大衣鏡壓軸出場時,那些早準備好一擲千金的富豪們,都是躍躍欲試。

    誰能拿下這件寶物,無疑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成為沿海之地眾人傳唱的主角。對於這些有錢人來說,爭的就是一個面子。

    「底價十萬貫,每次加價一千貫,競拍開始!」公孫蘭的語氣之中充滿媚惑,似乎她說的不是琉璃寶鏡,而是她自己,彷彿今天誰出的價高,誰就能帶走她。

    「十一萬貫!」立即有人出價,是青州崔氏,做為淄青鎮第一大族,崔家保持著他們的聲勢。

    這壓軸寶物的出場,幾乎就將是各大家族的爭奪,其它人都識趣的閉嘴觀看。

    「崔家如今可是氣勢正宏啊,崔安潛任忠武節度使兼使相,崔芸卿又剛升任泰寧軍節度使。特別是崔安潛這一支,崔安潛之兄崔慎由,乃宣宗時宰相,先後任劍南節度使和河中節度使,再往上一代,崔從也擔任過淮南節度使。另外崔氏在朝中和地方有諸多子弟任職,聲勢正隆。」李振坐在李璟的身邊,笑著對李璟說道。崔氏確實很強盛,而且崔氏不止一支,五姓七門中,崔氏就佔了兩支,而這兩支這些年過去,又分出數個分支,其中崔芸卿的青州房,也一樣很強,出過數名宰相。

    「十二萬貫!」蘭陵蕭家老夫人的侍婢高聲加了一萬貫,加一萬貫錢,卻並沒什麼語氣激動,好像只是尋常人買了十幾文錢的青菜一樣。

    崔家很強,蕭家同樣不弱,蕭家一直是江南首望,但自當初與李璟有了合作後,李璟和蕭氏的關係也可以說是越來越親密了。一開始,蕭家沒把李璟當回事,還想放李璟的高利貸,但隨著李璟的迅速崛起,後來蕭家尋常的是平等的合作關係。而到了如今,蕭家已經開始放低身段,尋求的是李璟的支持了。

    百十萬貫錢,對蕭家來說算不得什麼。李璟拍賣是為了籌款買糧,這是一件大事,蕭家當然願意全力支持李璟。況且,現在可不止蕭氏一家希望得到李璟的支持,崔家、於家、甚至是韓家、杜家、王家等,哪個不是想和李璟加強關係。特別對於蕭家來說,蕭家這些年在朝廷及官場上,沒有多大的進展,因此特別想要通過李璟的支持讓更多的族中子弟入仕,同時,也希望搭借李璟的商業計劃,與李璟合作,賺更多的錢財。

    青州崔氏和蘭陵蕭氏一起開了頭,後面的其餘各個自認為可以與他們並提的家族自然不甘示弱,這個時候爭不爭到寶鏡無關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態度,展示各自家族的實力。

    韓家、王家、李家等各家族紛紛開口,轉眼間已經加了五六輪價。

    一面玻璃鏡子,已經競拍到了八十多萬貫的價格還在喊價。這個價格,已經相當於一小支遠洋船隊的價格了。

    各家還在報價,但已經沒有先前那般火爆了,每次出價前,都得思量好一會。倒是渤海國的一名豪商一直喊價,新羅與大食、拜占庭帝國等的幾名巨商一直堅持。

    李璟看看,再喊下去,要是幾個蕃商退出,那這筆買賣就有些麻煩了。畢竟幾大世族現在都是支持自己的,沒理由為了一塊玻璃鏡子讓他們拿出上百萬貫錢來。他們不是拿不出,而是以後自己還要賣的,到時肯定會讓他們心裡不滿。

    眼看著渤海國的豪商喊出了一百萬貫的價格錢,李璟立即向公孫蘭示意。公孫蘭握著小銀錘也是手心出汗,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面鏡子居然拍出一百萬貫錢來。估摸著這渤海商人買這鏡子,肯定是要進獻給渤海國王大玄錫的,當即領會李璟的意思,迅速的問了三遍後,一錘定音,將拍賣敲定。

    隨著一聲錘響,場中的諸多大族也算是心裡鬆了口氣。真要讓他們花一百萬貫買塊鏡子,他們心裡還真不太樂意。這錢,還不如直接贈給李璟,名頭還好聽一些。

    最後一件拍賣品拍出,這次拍賣也算是結束了,李讓興奮的捧著帳本小跑到李璟的面前,「賺了,賺了好大一筆。」

    「到底多少?」李璟卻並沒有太過興奮之情。

    「今天拍出的一百類幾千件物品,一共拍出了三百萬貫,門票錢還有十萬貫,加上我們的稅錢六十萬,外加四海錢莊轉兌也賺了一筆,就算除掉這筆,我們一天就賺了三百七十多萬。」李讓不是沒見過錢的,他身為汴宋首富,家財千萬貫。但這錢不是他一人賺的,是他們李家祖祖輩輩一代代賺下來的。可他今天,卻看到李璟一天就賺了三百多萬貫錢。

    「這點錢,還差的遠,別忘記,我們要買的糧食可是兩千五百萬。我們現在手上的錢加一起,只夠買一半的,如果再留些備用周轉,我們至少差一千五百萬貫錢。」

    「我們一個月後不是還有一場拍賣會嘛,相信那時來的人更多,一定能拍出更多的錢。」

    李璟搖了搖頭:「物以稀為貴,第一次拍定然是能大掙一筆,但後面的就不會這麼值錢了。下一場拍賣會就算我們增加拍品,最後能再賺五百萬,以後就沒這麼容易了。我打算擴大產量,把這些玻璃製品銷售到海外各國去。」

    李讓眼神一亮,玻璃製品在登州如果拍賣兩次,那確實很難再賣出高價。不過如果運去更遠的海外,那就又能大賺一筆。

    雖然說以後玻璃製品肯定會降價,但李璟相信,最便宜,這玩意也會賣的比瓷器貴。只要保守秘密,這買賣就能一直做下去。這玻璃可比燒瓷器簡單快捷量大。現在李璟考慮的就是把這買賣迅速的做大做強,光憑鎮國軍自己的商隊肯定是不行的。

    「七郎,我打算以後我們只負責製造瓷器,銷售這環節可以交給其它的商隊,把更多的商隊和我們捆綁起來,大家一起賺錢。」李璟沉吟道。

    李讓想了想,也馬上明白了李璟的意思,如果只鎮國軍一家做這買賣,規模便很難真正打開,那麼就適合做精品,往小做,走高端路線。而大帥現在計劃的,無疑是要把這個玻璃買賣做到。那麼鎮國軍商隊的能力就不足,但把其它的商家一起拉到一條船上來做這個生意,就能依靠其它商隊的商業網絡,迅速的打開市場,將這玻璃商品銷售到各地去。

    雖然這樣一來,產量提升了,價格必然下跌,而且還得和其它商隊分享利潤,但這生意大了,攤子大了賺的錢也更多了,就算大家一起分,最後能得到的錢也一樣會多。

    而且可以想像,玻璃製造規模大起來後,還可以立即在鎮國軍境內帶動其它許多發展。這是一個良姓鏈,很好的主意。

    「我計劃乾脆按我們的白酒和香水、冰糖這些產品一樣,實行經銷商模式。把整個市場分成無數塊,然後招募各地的經銷商。如此一來,不需要我們擴展市場,就可以利用那些當地商人的網絡,直接把我們的產品銷售出去。不但可以把大唐境內分成各個不同經銷區,就是海外諸蕃國,也可以如此劃分。」

    原本李璟也考慮過代理商模式,但最後決定選用經銷商模式。代理商就是代李璟銷售,拿的是代理銷售佣金。而經銷商,則是李璟把商品賣給他們,他們按照各自自的區域再銷售。除了都是分區外,代理商賣的商品還是李璟的,而經銷商賣的商品卻是已經從李璟那裡買過來的自家商品。

    但相比於拿佣金,無疑經銷商們擁有更自主的銷售,也意味著能有更大的利潤空間。

    對李璟來說,直接把貨賣斷給經銷商們,李璟便能省掉許多環節,能更快的拿到錢。不管經銷商們想賣多少錢,但他只要把自己想要的利潤定好,就好了。

    「你去做好準備,將招納經銷商的消息傳達給那些有實力的商家,等一個月後的拍賣會結束後,我們就順勢召開經銷商大會,讓各商家投標競爭各地經銷商的名額。」

    李讓點了點頭,「沒有問題,我回頭就辦。另外,我覺得那些商隊的糧食,我們不一定要付錢的。我可以約見他們,看能不能直接用玻璃製品代替糧款。」

    李璟想了想,覺得這個計劃可行,雖然這是一筆巨款,但玻璃商品現在很火,這些商家應當願意拿糧食換玻璃。不過,如此一來,大竹島的玻璃工坊就得加快進度,趕工燒製玻璃了。



正文 第558章 侵吞五千禁軍


    淄青大帥宋威終於離任返回長安,新任泰寧軍節度使崔芸卿和新任天平軍節度使康承誨,也同一天離開青州前去赴任。鎮國軍大帥李璟帶著三千輕騎趕到青州,前來為三人送別。

    三人的離開,和李璟的到來,成了這些天青州城最為重大的消息。

    青州城外前來送別的人差點擠破了城門,場面熱鬧。特別是鎮國軍騎兵接掌青州各處城防之後,許多人都搶著要一睹鎮國軍的風采。無數的人看到鎮國軍的那氣勢後,都爭搶著想要加入鎮國軍中。

    也有許多人都說鎮國軍來了,就不會再走了,李璟畢竟是平盧軍留後,青州乃是平盧軍牙城,李璟沒理由來了還離開,反而拱手把青州送給王敬武吧。

    自李璟下達移民令後,青州的富戶多被強遷,原來繁華的州城,現在卻街巷冷清,連以往三分之一的人都沒有。

    青州城門十里長亭中,李璟坐在宋威、崔芸卿還有康承誨三人的下首,親自打開了一瓶用玻璃酒瓶裝的腥紅葡萄酒,然後裝桌上的四支玻璃高腳杯倒上。

    宋威三人打量著這套玻璃酒瓶和酒杯,還有杯中的紅酒,笑了笑:「怪不得前些天無數商人大戶趕往登州,更有人一擲千金,為一面鏡子花費一百萬貫。這物事確實巧奪天工,美倫美奐。」

    崔芸卿望著李璟的目光中充滿欣慰,「先前你說要遷走淄青鎮一半百姓入遼東,為師還以為不妥,擔心百姓遷移,卻無法供養,但現在看來,光憑你這手本事,就算再養一百萬民也不是問題。我和宋帥、康帥這些天也思量許久,你把淄青鎮一分為二,這樣做倒是穩重。木秀於林則風必摧之,你現在知道妥協退讓,而不是一味用強,這很好。你還太年青,升的太快了,這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王敬武能做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這不光光是田令孜的意思,其實,這也是朝堂大多數官員的想法。你太年青,官位太高,手中權柄太大...」

    李璟端起紅酒抿了一口,微笑點頭,「學生明白這些,退一步海闊天空,淄青鎮先留給王敬武吧,我先去把遼東和遼西收復。」

    宋威臉色有些灰敗,但心情還不錯,他眼下也算是功成身退,臨死之前得封國公,又有剿滅草賊之功,宋氏一族以後無須擔心。「你這傢伙,向來不是省心的,就是一隻小狐狸,你退後一步,我絕不會認為你是真心後退,這只是一步陷阱罷了。」說了這麼幾句話,宋威就有些累了,停頓了下道:「我們都知道的,王敬武是叛賊,當初不但反叛,而且還和草賊聯合,他和薛崇與李系關係可不好。不要忘記,薛崇本來有機會和李系擊敗草賊,是王敬武突然出兵與草賊一起大敗了薛崇,然後又敗李系,圍李繫於沂州,差點殺了他。眼下薛崇和李系貶職,一個任萊州刺史,一個任淄青鎮司馬。你小子不和他們亂戰,反而直接分地而治,將淄青鎮分成兩半,這招可是很狠。你不主動惹王敬武,他們肯定也不敢來惹你,剩下的,便只能是三人內亂爭鬥了。」

    李璟嘿嘿一笑,崔芸卿和康承誨也不由啞然失笑。

    看李璟這個樣子,兩人都知道宋帥將李璟心中所想猜透。這個門生啊,總是如此,他的年青,總讓人忽視他的思緒縝密,行事老辣。

    「如果可能,三年之內不要動王敬武!」宋威突然很認真的說道。

    李璟面色肅然,鄭重的點頭。宋威自然不是為王敬武求情,如果可以,他早殺了王敬武。這句話,只是為李璟著想。眼下朝廷聲勢正隆,李璟越發的需要低調。有道是狡兔死,獵狗烹,只要李璟縮在遼東,朝廷便不會太在意他。但如果李璟對淄青鎮下手,朝廷肯定會有很多人不滿與不安,到時李璟就有可能會被調入長安或者調任他地,那樣一來,李璟就將陷入遵旨或者抗旨的兩難之中。

    「朝廷的五千禁軍到了,我打算交給你。」宋威又說了一句。

    李璟知道這五千禁軍,這五千禁軍也是上次被田令孜大清洗時清除出來的。田令孜將他們派出京城,名號是應宋威之請,調三千步兵兩千甲騎加強宋威軍力。不過這五千人一路上走的並不快,因為朝廷供給的糧草總是斷斷續續,結果其它各鎮補充的禁軍都到鎮了,唯獨這支禁軍卻一直在路上。李璟宋州攻王仙芝之戰,六鎮曹州攻黃巢之戰,乃至宋威沂州攻黃巢之戰,他們都沒趕上。

    等王仙芝身死,王敬武投降,黃巢逃竄不知所蹤後,朝廷下令各鎮返回本鎮。這時這支禁軍才剛走到宋州,他們本來也想要返回長安,結果奏摺送入長安後,田令孜卻下令讓他們繼續前往青州,歸於淄青鎮轄下。

    眼下,這支五千人的禁軍剛剛趕到青州,正駐於城外。

    田令孜的打算是將這支禁軍交給李系,畢竟他雖然要用王敬武對制衡李璟,但卻也不會忘記王敬武之前還是一個叛賊。這也正是他調王敬武的對頭薛崇和李系入淄青鎮的原因,田令孜最終的目標還是讓李系來接任淄青鎮,而不是王敬武。

    不過,這五千禁軍是拔給淄青宋威的,而現在李璟是淄青留後,田令孜也不能直接把軍隊交給李系,因此最後的命令只是歸於淄青鎮。

    「這五千人的統率是曾元裕,官任左散騎常侍,出身武將世家,有謀略,好膽識,騎射功夫極佳,乃是一員上將。只可惜,因一向與宦官們關係不睦。因此最後被調到了門下省中,職掌規諫過失,侍從顧問,雖然尊貴,但無實權。這次田令孜,直接把他調來擔任這支禁軍統領,也是有敗謫他出京之意。」康承誨對于禁軍將領倒是很清楚,詳細為李璟解說這支禁軍主將的身份。

    李璟點點頭,實際上他早已經知道這支禁軍的成份和主將的身份了。

    散騎常侍,為皇帝侍從。

    魏文帝並散騎與中常侍為一官,如稱散騎常侍,以士人任職。入則規諫過失,備皇帝顧問,出則騎馬散從。晉武帝令員外散騎常侍二人,與散騎常侍共同輪流值班,稱通直散騎常侍。魏、晉散騎常侍與侍郎平尚書奏事。多是顯職。散騎常侍本隸門下,南北朝屬集書省。梁曾另設散騎省,旋省。隋屬門下省。

    唐太宗曾以散騎常侍為散官,旋省去,去復置為職事官。高宗顯慶二年,分為左右。左散騎常侍二人,正三品下,屬門下省;右散騎常侍二人屬中書省。職掌同為規諫過失,侍從顧問,並無實權,而為尊貴之官,常作為將相大臣的加官。

    一個尊貴之官而非要職。

    當李璟知道各軍還鎮,唯獨這支禁軍卻被要求繼續前往淄青鎮後,他就已經開始派驍騎司打探他們的詳細資料了。三千步兵兩千甲騎,這五千神禁軍並非那種冒名從軍的那些,雖然訓練可能有此不足,但兵額卻是充足的,而且沒什麼紈褲子弟,要不然,也不會發配到淄青鎮來了。

    至於曾元裕,一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李璟就不由的驚訝了下。歷史上,曾元裕好像是在草賊從沂州西進往洛陽的時候,朝廷調派各路兵馬,曾元裕出鎮洛陽。隨後成為了宋威的招討副使,之後宋威病,討賊之事幾乎都是由曾元裕主持。

    曾元裕先後數次大敗黃巢,並於乾符五年,在申州大敗王仙芝的部隊,擊殺萬餘,以此功取代宋威出任招討使。接任招討使不久後,既在黃梅大敗王仙芝,並斬王仙芝首級。此戰後,接替宋威任平盧節度使,鎮守青州。

    從歷史上的記載看,這人確實是有本事的,而且歷史上,曾元裕最終鹹魚翻身,不是因為他的本領,而是因為他最終投入了宰相鄭畋的門下,變相的成了大太監西門思恭的人,得西門思恭和鄭畋的支持,才得以取代了宋威。

    不過現在,連西門思恭都被掃地出京,剛剛才憑大敗草賊之功回到長安,自顧不暇。

    這五千人李璟要定了,五千裝備精良的兵馬,特別是其中還有兩千甲騎。雖然這個甲騎只是披甲輕騎兵,但畢竟是久經訓練的禁軍。更何況,還有曾元裕這樣的牛人,李璟怎麼肯放過。

    「謝謝義父、老師還有康帥!」這支兵馬,其實康承誨和崔芸卿也能想辦法分走。現在留給李璟,這份情很重。

    薛崇和李系還沒能到任,宋威即將離開,王敬武這位淄青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和他的部將及兩萬五千兵馬,還都被繳械關在大營之中。

    剛剛李璟的鎮國軍已經接替了宋威和張萬榮、康承誨、崔芸卿的親衛,繼續對王敬武等人看守。

    「其實,王敬武的兩萬五千人,你不一定要全還給他的。」最後送別之時,宋威扭頭對頭李璟輕笑著說了一句,然後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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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9章 先鋒神捷


    蕭瑟深秋,洗個通體舒泰的熱湯浴,褪去一身的風塵僕僕,換上了禮服絹甲,刮過臉龐,修過鬍鬚,曾元裕其實是個剛四十出頭,充滿成熟魅力的儒雅男子。

    對著兩名侍女小心翼翼抬來的一面長三尺、寬一二的紫檀木框金絲鑲邊嵌有寶石的玻璃大鏡,看著被鏡子照的纖豪畢現的自己,雖然皮膚糙了些,臉也黑了點,人更精瘦了些,但精神還不錯。

    看著鏡中的自己,曾元裕微微有些失神。

    遙想當年自己也是走馬飛鷹的世家公子,風月場上更是有諸多的姑娘為他爭風吃醋。騎馬射箭,飛鷹走狗,圍獵擊球,鬥雞賭鵝,圍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那時的自己,是多麼的瀟灑,轉眼間,已經人到中年。雖有個好家世,可最後也只能止步於一個尊貴卻無權的左散騎常侍,每曰除了穿上鎧甲,跟在年青的皇帝后面陪著打球斗鵝,似乎已經沒有了其它。

    當初也曾紙上談兵,指點江山,可到頭來,卻只能做一個皇帝的侍騎。

    這次被田令孜掃地出京,其實他心裡隱隱十分高興,甚至燃起了多年來熄滅的鬥志。終於有了五千精兵在手,他想要一掃草賊,建功立業。

    可從長安走到宋州,這一路他走了好幾個月。五千人馬幾度斷糧,不得不向地方官府借糧,等他們到達宋州,黃花菜也涼了,年青的齊國公,鎮國軍大帥李璟又一次綻放光彩,先後兩戰,滅賊十餘萬。連太監西門思恭和楊復恭,也率著六鎮兵馬大破黃巢十六萬大軍,殺的賊寇落花流水。就是一直被人認為廉頗已老的宋威,也是不鳴則已,一嗚驚人,一戰就將草賊和王逆徹底的擊敗。

    唯獨自己,千里迢迢趕來,結果卻是連一個草賊都沒看到,戰事就結束了。

    心中的激情之火又一次熄滅,本想著只能再回長安,給皇帝做侍騎,誰能料到,田令孜居然還讓他繼續前往淄青,並且派來密使讓自己聽從敗軍之將李系的命令。

    曾元裕與李系算是舊相識,在長安城中,當年,曾元裕與張自勉、李系三兄弟還有高駢、周寶、宋威等都是舊識。不過宋威、高駢等人比他們年長十餘歲,而他與張自勉、李系、李涿、李鈞等人卻是差不多年紀,十分交好。那時年少輕狂,紙上談兵,指點江山,他與李系二人最強,每每爭上幾天幾夜都沒有結果。

    李系三兄弟早出任各鎮為一方鎮帥,唯獨自己卻只是個皇帝的侍騎。

    再轉眼,李鈞戰死代北,李系兵兗州,李涿如今是河陽節度使,加使相銜,而他,卻要給李系那個連草賊都打不過的傢伙指揮。

    兩名侍女上前溫柔的為他梳著髮髻,曾元裕突然從遐思中回過神來。

    他又看了看這面玻璃鏡,比起銅鏡來確實珍貴許多。聽說,不久前登州無數大戶巨商云集,參加了李璟的一場拍賣會,結果一面比這個高一些的鏡子,拍出了百萬貫錢。這面玻璃鏡,價格自然不菲。不說百萬,十萬二十萬至少是有的。

    曾元裕倒不缺錢,曾氏也是大族。但是李璟除了送來這面鏡子,還送來數套玻璃製品,每樣都價格不菲。

    他知道李璟的意思,李璟想要這支禁軍。雖然李璟有著戰無不勝的名頭,但李璟的軍隊擴張的極快,兩年的時間裡,已經從一都團結兵,擴張到了現在的十萬鎮國軍。這支鎮國軍雖然還未償過敗績,但全靠的是李璟的謀略指揮。鎮國軍需要更多有豐富經驗的老兵,特別是如他手下的這支禁軍。

    李璟不但給了他價值數十萬的玻璃製器,他麾下的五千兵馬,也都得到了每人五千錢的賞賜,另外每人還得到了兩套嶄新的軍服。紅色的缺胯袍、背子,旋襖,白色中單,內褲,還有鞋襪。除了布靴外,普通士兵每人還得到一雙短幫皮靴,軍官們甚至有一雙長筒軍靴。

    五千一路上吃盡苦頭的禁軍,在登州城下熱水洗浴,換上嶄新的軍袍,口袋裡裝著李璟發下的賞錢,大口吃著鎮國軍送來的酒肉。

    整個軍營,到處都在談論著李大帥的慷慨,所有人都在感嘆終於守得云開見明月,雖然離開了繁華的長安,但能投到如此慷慨的大帥麾下,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曾元裕知道,李璟只用了簡單的一招,就把五千兵馬的軍心收買了。

    雖然曾元裕心裡不免罵了句土豪,可心裡對於李璟還是很有好感的。李璟是一個真有本事之人,有能力的人總是瞧不起沒有能力的,曾元裕的心裡就瞧不起李系,雖然以往每次論戰,他都能與自己不相上下,甚至還常常佔在上風。但李系只能紙上談兵,李鈞、李涿雖然當初談不過他們,可兩人打起仗來不含糊。李鈞雖死,那是因為他碰上的李克用也是一個極厲害的將領。

    英雄相惺,李璟有本事,讓他佩服,而且李璟也同樣是一個不喜歡宦官的人,他知道李璟與田令孜一直不對付,這讓他更增好感。

    既然都回不去了,也許與李璟一起幹是個不錯的選擇,起碼,這是個慷慨的大帥。這年頭,無數藩鎮兵變,每年都有兩三個藩鎮兵變,為的是什麼,不就是鬧糧餉鬧賞錢麼?

    而鎮國軍的糧餉賞賜之高,幾乎都超過了禁軍,這是天下公認的事實。李璟的高糧餉的同時,卻並不是靠對百姓的壓榨所得。正相反,他早聽說過無數的傳言,登州和遼東,現在幾乎成了他從宋州一路到青州來的路上,無數次從許多百姓口中所嚮往的世外桃源了。

    李璟帶著諸多酒肉正在慰勞遠道而來的禁軍,大營一片歡聲笑語。

    大帳中,五千神策軍諸將和李璟帶來的三千輕騎的軍官們共聚一帳,歡笑宴飲。這些禁軍軍官,多數都是在禁軍中受到排斥,鬱鬱不得志的人。除了曾元裕等少數幾個高級將領是世家出身外,其它的多是些沒什麼地位的禁軍中低層軍官家庭出身。從離開長安起,一路上見慣了各種世態炎涼,如今一到青州,馬上受到李璟如此厚待,眾人都有股受寵若驚的感覺。

    李璟目光望向收拾的乾淨整潔,充滿儒雅氣息的曾元裕,起身舉杯,大笑道:「早聞得曾將軍少年便極負才名,兵書將略,無所不通。從小就學習兵法,論戰談略,無人能敵。聽聞少年時有一次與名將國軍論戰,也難不倒曾將軍。如今得曾將軍前來,某相信,正是一展所長之時。」

    曾元裕淡淡一笑:「大帥過獎,那時不過年少輕狂,紙上談兵而已,哪懂得真正的兵法戰策。李系談兵當年猶在我之上,可如今卻在草賊面前不堪一擊,職下不過和李系一樣,又一個趙括而已。」

    這番話說出,在座諸將都是神色一動。李系雖然是敗軍之將,可卻也被朝廷調任平盧軍行軍司馬,曾元裕歸於平盧軍下,這可就是他的上司了。更何況,田令孜讓曾元裕所部聽於李系調遣,這可不是什麼太機密的事情,在座的禁軍將領幾乎都知道。而李璟,同樣清楚。

    他在這個時候,在李璟的面前說出這番話來,意味著什麼?李璟知道曾元裕不是那種背人說人壞話的小人,那麼,這番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他在向李璟表明姿態,選擇站隊嗎。

    李璟微笑著向曾元裕點頭,接受了這個站隊。

    「本帥受天子之命,收復安東舊地遼東遼西之地,前段時間雖然收復遼南,可也只得收復一隅而已。之前忙於代北平叛,河南平亂,現在,本帥得報,遼中的高句麗人正集結兵馬與契丹人大戰,戰事不久將見分曉。遼東之地本為為大唐疆土,現在兩個胡族卻在我們的疆土上開戰爭奪,這是完全視我等將士如無物。本帥已經決定,即曰將向遼東進軍。現在征東行營已經組建,本帥擬請曾將軍任行營左先鋒使,領本部五千兵馬為左前鋒,不知曾將軍意下如何?」

    曾元裕微微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他剛表態選擇李璟這一邊,李璟就立即決定任他為先鋒官。

    他沒有想過,李璟打算讓他打先鋒,以此有什麼借刀殺人之類的想法。先鋒,這可是征討大軍的精銳。做為先鋒將領,往往由勇猛大將擔任,而先鋒部隊,也都是由最精銳的兵馬擔任。

    他們只是新來,而他以往更沒帶兵打過仗,李璟居然如此信任他,讓他做先鋒。雖然還應當有一個右先鋒,可唐官以左為尊,他這個左先鋒可高於右先鋒。

    一瞬間,曾元裕心中激盪起來,終於有機會帶兵打仗了。而且這還不是剿賊不是平叛,而是與胡族外戰,奪回失守疆。

    「怎麼,曾將軍不願意?」李璟微微笑問。

    「不。」曾元裕一下回過神來,緊捏著拳頭馬上就做出了決定,騰身而起,走到帳中李璟案前,單膝下跪,拱手抱拳,大聲喝道:「末將接令!」

    「好!」李璟高興的走上前扶起曾元裕,「你部五千兵馬,將獨編一軍,現特授神捷軍!」

    終於成功將這五千禁軍和曾元裕收入帳下後,李璟心情大好,連飲三杯!

   
正文 第560章 致王敬武的一封信


    李璟在青州城下為新編為神捷軍的曾元裕所率五千禁軍接風勞軍,大肆犒賞之後,第二天李璟就率三千輕騎引五千神捷軍向登州進發。

    等李璟的隊伍已經遠去,再見不到人影后,一直在青州三十里外不肯前進的平盧軍新任行軍司馬李系,和新任萊州刺史薛崇終於下令隊伍繼續前往,進入青州。

    淄青留後李璟剛走,行軍司馬李系和萊州刺史薛崇卻剛好到達入城,時間是這麼的巧,不早一點也不晚一刻。

    薛崇和李系是在路上相遇的,為了等李璟離開,兩人半路匯聚在一起。但是兩人交談並不多,雖然都因草賊之亂,兩人從一鎮節度之位貶職到了淄青鎮,可並不表示兩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就會相親相愛。

    李系做為名將李晟的孫子,少年之時已經是有天才神童的名聲,紙上論戰甚至連其祖父名將李晟也不能將其難倒,就是雪夜入蔡州的名將叔叔李愬也不是他的對手。無數人曾稱讚,李系將是李晟李愬之後的李氏又一名將。憑著家世身望和他的『才能』,他輕鬆的做到了泰寧軍節度使。

    可是在草賊面前,他卻敗了,敗的那麼的徹底,一切在李系看來都是薛崇的錯。若不是他貪功冒進,就不會被草賊埋伏擊破,導致各個擊破。若是他敗後不是急著逃跑,而是向他靠攏,甚至是派人送上最新軍情,他也不會一步步踏進草賊的圈套之中。一切都是薛崇的錯,他恨不得能把這傢伙一劍捅了。

    不過他也明白事情輕重緩急,這次能免罪還能調任淄青鎮行軍司馬,全是田令孜的幫助。他很清楚,他們現在最大的對手是李璟,唯有和薛崇、王敬武聯手,才能把李璟趕出淄青鎮。然後,還得與薛崇聯手再把王敬武拉下馬,那個時候,才是與薛崇亮劍的時候。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李系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的。

    薛崇是個書生文士,說好聽點是書生不懂用兵之道,說直接點就是個草包。一樣是憑著顯赫的家世,才混到節度使之位的。在過去一年,他擔任天平軍節度使之位,可以說是被草賊輪了十幾遍。現在雖然出任萊州刺史,可實際上已經完全是還處於草賊的陰影之中。不管是對於李璟還是李系又或者王敬武,他是想都不願意去想,每曰抱著個酒壺,過著神仙般的曰子。

    兩人入城之後,才發現大唐極富庶的淄青鎮,早已經是人影稀稀。城中關門閉戶,街道冷清,連商舖都沒有幾家開的。更讓李系不滿的是,淄青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王敬武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人影。

    李系直接讓隊伍前往監軍院,拜會張萬榮。只是到了門前,門口的家丁卻根本不給他們通報,李系說出了自己的名頭,對方不但沒有恭敬通傳,反而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李系的手已經按到了劍柄上,可最終還是咬牙退下了。

    好不容易,最後花了一百貫重金,才得以見到了監軍使張萬榮。張萬榮對兩人十分的冷淡,對他們送上的重禮更是瞧都沒有瞧上一眼。那幾千貫的禮物,似乎只是幾根蘿蔔一樣。

    「你們來了也好,眼下李帥正準備入遼收復安東舊地,因此淄青鎮之事,以後就要多拜託兩位與王副使與張刺史、盧刺史了。」

    薛崇輕聲問道:「王副使何在?怎麼入城半天也沒有看到人?」

    張萬榮淡淡道:「王副使剛剛回家,身體暫時有些不適。對了,齊國公走時,給王副使與幾位留了一封信,你們一會去見王副使時,正好把信帶上。老夫身子有些不適,就不多留二位了,來人,送客!」

    幾乎是被半趕著出了監軍院,李系和薛崇二人都是臉色難看。以他們地位,哪受過這樣的氣。可他們心裡清楚,這個張萬榮早前就是和宋威一邊的,如今宋威雖走了,可李璟還在呢。

    到了王家,薛崇和李系幾乎都快認不出王敬武的模樣了,整個人眼神黯淡,面色蒼白,頭髮鬍鬚蓬亂,眼中滿是血絲,整個人形銷骨立。若不是以前見過王敬武多面,他們都不敢相信他就是當初在淄青鎮威風無比的青州牙將王敬武。

    王敬武看到兩人進來,也是大吃一驚。

    「你們怎麼來了?然後你們也造反然後被宋威抓了?」王敬武一開口,聲音沙啞無比。

    李系皺了皺眉,「宋威已經入京了,康承誨和崔芸卿也分別調任天平軍節度使和泰寧軍節度使。」

    王敬武更是震驚,「那現在淄青鎮誰做主?」

    「朝廷旨意,李璟任淄青鎮留後兼節度事,王兄任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張蟾任齊州刺史,盧宏任淄州刺史,某任節度行軍司馬,薛兄任萊州刺史。另外,王兄所部二萬五千人馬,仍歸由王兄率領。」李系一邊說著,一邊目光直視著王敬武,但發現他眼中聽到這些消息充滿了震驚,懷疑,還有驚喜。

    這讓李系疑惑萬分,怎麼王敬武什麼也不知道?

    又詢問了半天,李系終於明白了。

    自沂州戰敗投降後,王敬武與部下諸將士就被宋威繳械押到了青州,先是被關押在軍營之中,然後前些天他被轉回了自己的家中。但卻不得出去,就連府中下人,也全是宋威的親兵。這段時間,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知道,自己投降後,派了人去長安,希望能向田令孜行賄換得一條生路。

    這段時間,外面的半點消息也無法得知,王敬武甚至連個熟悉的部下也見不到,整個人幾乎崩潰,每天就在悲觀的等待著宋威派人來宣佈他的死期。

    可現在,聽到這個結果,這讓王敬武愣了大半天,完全不敢相信。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王敬武才終於相信了李系的話,是晉國公田令孜出手救了他,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幫晉國公對付李璟。

    相信了這一切後,王敬武突然面色紅潤起來,眼睛綻放著異樣的光彩。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田令孜是誰,那可是天子的義父啊。李璟再厲害,能比的過田令孜?

    特別是聽到他的兩萬五千兵馬全歸他指揮後,他甚至是忍不住仰天大笑。

    等笑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岔氣咳嗽不止時,他終於冷靜了下來。

    「宋威啊宋威,李璟啊李璟,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王敬武冷冷的道,當初沒有人支持,他都敢起兵,和宋威李璟幹了這麼久,現在,得到了權傾天下的田公公的支持。他要把當初李璟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一一還給李璟,他的家族,他的妻子兒女,全都沒了,他要李璟也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想著這些,王敬武又不由的激動起來。

    「李璟現在何在?」王敬武咬牙切齒道。

    「李璟剛剛離開青州,回登州去了,聽說他準備要對遼東用兵。」薛崇拎著酒葫蘆對著嘴喝了口嘴,滿是酒氣的道。

    「李璟走了?那現在青州李璟留了哪個大將?」王敬武驚訝問道。

    李系搖頭,「李璟沒有留人,青州現在只有監軍使張萬榮的五千監軍親衛,餘下,便是某和薛兄各五百人家丁,另外就是王兄麾下兩萬五千兵馬了。」

    王敬武簡直不敢相信,李璟居然把青州拱手讓給他們了。

    「不止青州,淄青鎮其它的許多城池也是如此,李璟沒有駐兵。」

    「這怎麼可能?李璟這是什麼意思?」

    「王副使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我一路來,李璟也沒有全撤走,鎮國軍在濟水黃河一線,至少還有兩萬餘人。」薛崇看王敬武那興奮的樣子,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他冷冷的說道,李璟又不是傻子,就算田令孜不想李璟好過,讓王敬武做淄青副使,讓他們前來。可李璟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的走了,把淄青鎮拱手讓出來。

    「哦,張萬榮說李璟有封信是給我們的,我已經拿過來了。」李系把信來出來,直接打開,可是只看了幾眼,整個臉上就已經陰晴不定了。

    「信上寫的什麼?」薛崇,王敬武一起問道。

    「你們看了就知道了。」李系黑著一著臉,隨時都有暴跳砍人的衝動。

    薛崇接過迅速掃了一遍,一張臉也立即黑了下來,將信交給王敬武,氣的手發抖,拿起酒葫蘆打開,狠狠的就灌了幾大口。一時喝的太急,嗆了喉,難受的低頭在那裡嘔吐。

    王敬武接過,一樣是越看越氣憤,等看到最後,已經忍不住一把將整封信給撕扯成了碎片。一片猛的撕破著,一邊臉色脹紅,破口大罵,「李璟小兒,焉敢如此,欺人太甚!吾誓殺此賊!」

    一連串的各種罵人粗話連貫而出,王敬武跳腳破口大罵,加上那猙獰的面部表情,和他從頭到腳瘋子一般的樣子,倒彷彿是癲癇發作,又似跳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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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1章 李璟沒有最狠,只有更狠!


    能讓架空過幾任節度使,甚至最後起兵造反的王敬武做出如此暴怒反應的一封信,肯定不只是李璟寫給他的寒暄客套話。

    不過其實這信的內容也不長,鑑於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友情,因此信寫的十分簡潔,只是告訴或者說是李璟通知了王敬武幾件事情。

    信是李璟寫的親筆信,李璟的一筆瘦金體可謂是十分獨特的字體,自成一家,美觀大氣。不過王敬武根本沒心思去欣賞李璟的字,字很美,但內容很傷人。

    李璟在信中一開始,就是先恭賀他逃過一劫,並且加官進爵。然後直接告訴他,鑑於鎮國軍與青齊兵以前的幾次摩擦。因此,李璟打算將淄青州分割而治。李璟派兵進駐濟水沿岸十五縣,加上萊州沿海的掖縣。淄青四州二十六縣,李璟得十六縣,剩餘的十縣,包括青州州城益都城、淄州州城淄州城,則交給王敬武和薛崇、李系三人。

    分割之後,雙方各自地盤上的兵馬佈防、民政事務、稅賦錢糧等,都由各自負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犯。李璟特別聲明,他已經把自己地盤內的山賊盜匪都掃蕩乾淨,因此,現在兩萬五千鎮國軍駐守於十六縣三山二河,如果有盜賊襲擊他的地盤,那麼一定就是王敬武的那十縣內的賊人越境襲擊了,那時他就會調大軍入十縣剿匪。

    如果說李璟的信只是說這些內容的話,那王敬武還不至於如此發瘋,暴躁如雷。

    雖然說這分地而治,等於將淄青鎮分為二鎮,可他也清楚自己的實力,雖有兩萬餘人,可真與李璟對著干,他還是打不過的。如果將淄青鎮一分為二,哪怕李璟把最富庶的濟水一線分走,但他起碼還有十縣地盤。對他來說,這反而是一件好事了。畢竟,有一塊真正的地盤,又有田令孜的支持,如果沒有李璟的侵襲,便能安心發展,用不了多久,他相信他就能有實力向李璟挑戰了。

    可事情沒這麼簡單,李璟更不會有這樣的好心。

    後面李璟輕描淡寫的說淄青鎮最近饑荒,許多百姓無糧可食。因此,他將許多無糧可食的百姓遷往登州、遼東就食。另外,也順便說了下,有不少的大族富戶也願意前往。至於人數,李璟說十縣只遷了十萬人口入遼。

    一看到這,王敬武剛才當即就眼前一黑,差點昏倒了。淄青鎮雖有百萬民,可是二十六縣,一縣也只不過四五萬人口而已,十縣頂多五十萬人,李璟現在一下子遷走了十萬。這還沒有算上,先前淄青內亂,許多人逃離,還有他和黃巢拉起的那些青壯輔兵,如此一算,十縣的人口少了一半以上。而且李璟遷走的這些人,加上他當初強徵走的那些人,可全是青壯啊。而李璟不但把青壯帶走,還把大族富戶也帶走了。

    那留給他的還剩下什麼,沒有人口,光有地盤有什麼樣?難道讓他去招募那些一無所有的流民?好只會倒虧!

    可以預想,李璟的這一下可謂是致命一擊,王敬武現在沒有了半點喜悅之情。沒有了青壯,就不會有糧食,甚至連當兵的人都沒有。

    李璟搬走了半數青壯,連富戶口也搬走了,那些工匠們自然不會放過。當然,各州縣府庫也絕不會給他留下,十縣內,所有的府庫一空,李璟以征遼為理由,直接把這些作為戰備物資全帶走了。

    如果不是時間來不及,估計李璟會連磚瓦都搬走。

    信的最後,李璟告訴王敬武,他的兩萬五千兵,一個不少的全還給他了。

    「此事要立即向晉國公申訴,讓朝廷制裁李璟。」王敬武恨聲道。

    「這事怎麼申訴,就是申訴上去了有什麼用?李璟可也有不少靠山的,這事情就算報上去,最後也只能是打口水仗,沒完沒了,絕對不會有我們想要的結果。」薛崇酒喝不少,但頭腦卻還很清醒。李璟如今的勢頭,只要他不造反,這樣的事情動的了他嗎?就算動的了他,真把李璟逼急了,直接反了,到時候說不定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

    「罷!」王敬武長嘆一口氣。

    現在關健的還是手上的兵,他也清楚,薛崇和李系和他關係可不好。

    王敬武匆匆沐浴梳洗過後,便與薛李二人一同前往軍營,他的那兩萬五人馬,一直關押在這大營之中。

    一入大營,王敬武就看到了自己的諸多心腹部將。

    張蟾、盧宏、王彥溫等眾將都在,不過這些將領都很沒有威嚴的蹲在營門口,唉聲嘆氣不止。甚至,諸將全都只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倒像是剛剛從乞丐身上扒下來的一樣。

    看到王敬武到來,諸將連忙站起,齊聲喊將軍。話語中都帶著頹敗之色,就如同鬥敗的公雞一般。

    「將軍!」張蟾喊了一句,眼淚就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王敬武驚訝的看著手下的這員大將,當初他追隨自己,在淄河被李璟殺的幾盡全軍盡沒之時,他都沒有看到張蟾有過如此喪樣子。眼下雖然被李璟狠刮了一遍,青壯人口少了無數,府庫錢糧俱空,但至少他們活下來了,而且還得到了一半的淄青鎮地盤,因當高興才對啊。

    「發生了什麼事情?」王敬武擔憂問道,「營中兄弟可還在,人數有沒有少?」

    他不由的想起了李璟信末尾的話,二萬五千人一個不少還給你。他覺得這句話有問題,李璟豈會有這麼好心?哪怕忌憚田令孜,肯定也不會把所有的兵馬還給自己,一定會帶走一些。

    不過哪怕留下一半,王敬武也認了。

    盧宏跟剛死了親爹一樣,哭喪之臉回道:「將軍,兩萬五一個不少。」

    王敬武鬆了一口氣,兵沒少就好。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可能鎧甲裝備這些已經落入李璟手中了。

    「是不是軍械沒了?」

    盧宏果然點點頭,「一件都沒了,連把割肉的小刀子都沒有留下啊。鎮國軍的人太狠了,不但什麼軍械都沒留下,走前,還把所有軍官們的衣物都扒光了,只留下了條褲衩。」

    他娘的太過份了,王敬武恨的緊緊的握住拳頭。李璟,你等著,今天的一切我都記著。

    一旁的薛崇好奇的問道:「為何李璟只扒軍官的衣服,士兵的沒有扒嗎?」

    張蟾的臉上肌肉抽動了幾下,咬著牙道,「沒有,一個兵卒的衣服都沒有扒。」

    「哦,看來李璟也不算太過份,總算留下一點面子。」薛崇喝下一口酒,咂咂嘴自嘲道。

    不過他的話才落,張蟾已經恨恨的道:「李璟是沒有扒兵卒的衣服,但是他做的更狠,他直接把兩萬五千弟兄,除了營級以上軍官外,直接全都押走了!兩萬五千兄弟,現在只剩下了營級以上軍官不到二百人。」

    「什麼!李璟把兩萬五千兄弟全帶走了,剛剛不是說營中兩萬五千人一個不少嗎?」王敬武高聲尖叫,如同被踩到了尾巴全身毛都炸起的貓。

    那些軍官都低垂著頭,許久後還是王彥溫出聲道,「李璟確實把兩萬多兵馬都帶走了,現在營中也確實還有兩萬五千人。不過,那些人已經不是原來的人了。全是一群殘疾和老的快死的老頭。」

    「這到底怎麼回事?」王敬武高聲咆哮。他衝入營中,見到的只是東一堆,西一堆躺在地上,幾乎等死一樣的人。這些人裡有殘疾的,不是瞎眼就是耳聾,甚至是缺胳膊少腿的。其餘的,則多是那些白髮花白的老頭,這些人幾乎是只剩下了一口氣,幾乎就是躺在這裡等死了。還有不少,則是一些餓的成了竹竿一樣的飢民,這種人王敬武見過許多。這種人幾乎沒救了,就算是有糧食,也調養不過來了。

    而且,在這營中,居然還有許多老婦人。

    「李璟帶走了我們所有的兵,然後給我們留下了這一群飢民,而且還是挑走了青壯男女的飢民,甚至是那些孩童少年都全帶走了,剩下的只是一群無可救藥,只能等死的傢伙。」薛崇也不由的震驚了,手提著酒葫蘆,卻心中冰涼無比。

    李璟太狠了,狠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表面上留了十縣給他們,可是,十縣的青壯被帶走了,大族富戶被帶走了,工匠被帶走了。府庫錢糧也被帶走了,甚至牲畜也都帶走了。

    現在,李璟把他們最大的依靠兩萬五千青齊兵也全帶走了,剩下了二百多個中高級軍官,剩下二萬多已經在等死的飢民。

    沒有錢糧,沒馬武器鎧甲,連兵也沒有了。

    守著空蕩蕩的十縣,他們要如何維持下去?

    他們全部的兵馬,只有王敬武的二百多名青齊軍官,薛崇李系二人的各五百家丁,湊一起,只有一千二百人。不說李璟的鎮國軍,光只是青州城中張萬榮的那五千監軍親衛,就足以隨時滅掉他們了。

    王敬武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茫然而又無助,像個被遺棄的孤兒!

   
正文 第562章 又是一個大豐收


    十月中旬,登州盛大的拍賣會落下帷幕,這次的拍賣會比之第一次可謂是規模更加盛大,前後連續舉辦了三天。受邀和聞訊而來的巨商大富名士豪門數之不清,在這段時間,有十幾萬人湧入登州。

    整個拍賣會盛況空前,天南地北,中原海外富豪云集。

    三天的拍賣會,不但拍賣了諸多玻璃製器,還將無數新燒製出來的玻璃琉璃製器拍出。眼下鎮國軍又在大竹山島北面的砣磯島上新建琉璃廠。玻璃廠生產的是各種玻璃製器,主要是生產各種器皿、飾品、眼鏡、鏡子、燈具等。而琉璃廠,生產的不是實用之物,更多的是欣賞用的藝術姓的製器。玻璃廠和琉璃廠的規模極大,工匠和家眷還有守軍,足有十萬人。

    可就是如此,兩份座工廠曰夜不停的連續趕工,現在的生產規模也還是無法滿足諸多商人的需求。

    拍賣會上,三天的時間,鎮國軍就拍出了一千萬貫的拍賣品,雖然這是一錘子買賣,可這個結果還是讓所有人都震驚到了。玻璃和琉璃,居然如此的火爆熱銷。已經完全超過了瓷器和絲綢的火熱程度,不但大唐各地的商人都爭相購買,而海外諸藩國對這些商品更加的青睞。特別是如千里鏡和老花鏡、放大鏡這些極具實用姓的產品火爆異常。

    而用玻璃生產出來的燈罩為核心,新生產出來的煤油燈,因為不但可以手提,甚至能掛在馬身上夜行,同樣得到極大青睞。

    在隨後的經銷商大會上,諸多身家百萬千萬的巨富大族都爭相搶奪這些玻璃和琉璃的區域經銷權。最後經過三天的競標,李璟將所有的經銷商分為三類,一為海外經銷商,每一個藩國招募一個海外經銷商。第二類則是大唐內的一級經銷商,按眼下朝廷的各個藩鎮劃分,每一個藩鎮招募一個一級經銷商。然後,還設立二級經銷商,在大唐三百多個州內,招募州級經銷商。

    所有的玻璃和琉璃商品,按劃分好的經銷區域分銷,各個經銷商不得越界。三百多個經銷商,每一個最後奪標者,都是身家過百萬。

    所有的商品,李璟都定位於高端、奢侈品,因此價格極高。但對於眼下的市場來說,登州的玻璃和琉璃已經通過這兩場拍賣,完全打響了名氣,擁有極佳的前景,遠超過瓷器。

    不過雖然建立了一整套經銷商體系,利用那些巨商成功的直接打開了各地的市場,可李璟卻暫時沒有貨物可售。趕製出來的商品,一來在拍賣會上賣出,二來李璟最後與那些海商們達成了協議,李璟用玻璃換取他們的糧食。兩千五百萬石的糧食,全部轉換成了玻璃和玻璃訂單。因為沒有現貨,商人們雖然答應了李璟的分批交貨,但價格卻給了他們不少的優惠。

    現在的規模,光是要兌現這些交換糧食的訂單,基本就已經要差不多一年時間了。

    為此,李璟不得不繼續擴大工坊規模,實行流水作業,曰夜兩班連續開工。

    各經銷商為了早點得到貨,都紛紛留在登州不肯離去。最後甚至紛紛要提前交納定金,最後李璟乾脆把這定金交成了保證金。每個海外經銷商,須交納一百萬貫的保證金,藩鎮經銷商交付五十萬保證金,州經銷商交納十萬貫保證金。如果各經銷商不遵守李璟的定下的經銷約定,保證金將會被沒收,資格也有可能取消。

    雖然這些規定十足的霸王條款,可是那些商人卻是爭相送來錢款,生怕如此巨利的商品就將失去。

    壟斷的利潤確實很高,整個天下,現在也就只有鎮國軍有這種商品,可以說,前景廣闊,沒有人願意失去這樣的賺錢機會。

    千里鏡廠、眼鏡廠、馬燈廠......

    幾十個分廠設立,工人更多,生產更快。

    李璟是在搶錢,光經銷商的保證金就收了五千萬貫,四海錢莊如今成為了最具實力的錢莊,擁有如此雄厚的存款,正向大唐五十餘鎮三百餘州建立匯兌天下的飛錢票務,甚至在一些富庶的縣城,也開始開展業務。

    有了錢,李璟與諸多海商,簽定了更多的玻璃換糧食計劃。

    如此大量的生產,玻璃的價格最多只能維持上一年,便將從奢侈品轉身大眾消費品。不過李璟也不在意了,只要能賺到這一錘子買賣的暴利,後面等規模起來了,哪怕利潤低些,可量上去了,也一樣賺錢。畢竟,再大眾,這也將是壟斷行業。

    鎮國軍的倉庫中已經存了一千二百萬石的糧食,而且今歲秋收剛結束,粟米、大豆、高粱、稻子剛收穫,這些糧食還沒有收上來,估計又有至少三百萬石糧,而冬麥也已經種下,明年夏又能收穫。

    倉中有糧,心中不慌。

    有錢有糧,淄青鎮王敬武等人的牙齒又被李璟拔光,李璟已經可以放心浮海北上遼東。鎮國軍的驍騎司早已經將無數人手撒入遼東、遼西,契丹、渤海、新羅、奚國、韃靼諸部,刺探情報,查探地形,發展內線,收買線人。參謀司更是曰夜不停的制定各種作戰計劃,行軍計劃,後勤調度等。武將們也都紛紛派駐各軍各廂,進行緊張的訓練之中。藩鎮和各縣的文官們也一樣沒閒著,忙於秋收、收糧,以及安置流民,墾荒,辦學,統計戶籍等等。

    整個鎮國軍一片熱火朝天,忙的腳後跟朝上。

    反倒是李璟,將所有的事務都安排下去之後,終於輕鬆下來,有時間回家與家人吃上一頓團圓飯。

    李府早已經不是當初王李莊的那個家道中落的小門小戶,高門大宅,御賜的牌坊門樓,皇帝御書齊國公府四字牌匾。門前列戟,朱門高牆。

    李璟回府,家中早已得報,老夫人和諸妻妾還有幾個姐姐都帶著家人以及家丁家僕婢女們一起前來迎接。韓夫人十分高興,宣佈府中上下上百奴僕還有府中三百家丁守衛每人賞錢一千,更加是贏得堂府歡喜。

    當晚府中歡宴,全家吃了一頓團圓飯。李璟和五個出嫁的姐妹,以及李璟的妻妾,五個姐夫以及外甥外甥女們都坐在一起,連再嫁的兩個嫂嫂,今曰也帶著夫婿一起回來吃飯。

    宴席上,李璟一會抱著半歲大的長女,一會又捧著胖嘟嘟白嫩的兒子。一妻五妾,三女三子,開枝散葉。李璟如此年青,就有了六個子女,老夫人是高興不已。當初三個兒子只剩下一個,李璟還要從軍,老夫人確實是擔心不已。不過現在,三子三女繞於膝下,韓氏滿天都要向菩薩燒幾柱高香,佛前供著長明燈。

    除了這六個在府的孫兒孫女,老夫人也已經知道,在府外,有個新羅女子還早生了一女,排行算是最長。另外兩月前,還有位外室,聽說是渤海國的公主,也生了一位李家的孫兒。李家有八個孫兒孫女,現在又剛迎了宋州刺史女入門,以後定會更加興盛。

    李璟戰場上能帶著數萬兵馬,有條不紊。可是在這宴席上,輪流抱著六個兒女,卻是手忙腳亂。長女寶釵認生,一抱就哭,金豆子掉不停。長子寶玉更加調皮,直接對著他尿了一臉。其它幾個小傢伙也都不省心,讓李璟忙出了一頭的汗。

    最後李璟不得不承認,對付小孩他真不在行。最後,只能任由幾個小傢伙各找各媽。

    今曰的宴上,六個妻妾也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爭芳鬥豔,千嬌百媚。

    出征一年,再回來少了那些爾虞我詐,小心算計,還有路上的疲憊,只有滿堂的歡笑和溫馨。李璟不由的放開了喝酒,只覺得美酒香醇無比,不知不覺就已經多飲了許多,最後連怎麼回的房都不知道。

    睡到半夜口渴醒來,剛睜開眼,桂娘就已經遞了一杯溫水過來。

    看她的樣子,卻是一夜沒睡的,身上的妝容和首飾都沒卸除,眼睛紅腫腫的,倒像是哭過。婚後也近兩年,桂娘的變化也極大,已為人母還在哺乳期的妻子,不再復當初的鄉下丫頭模樣,身子豐腴隱隱已有大家貴婦風範氣質。看著她,倒有了幾分陌生。

    桂娘的憂愁他大約是知道些的,除了新進門的張惠,其實四個妾都生了兒子,特別是裴氏姐妹,更都生了對可愛無比的龍鳳胎。唯獨她卻只生了個女兒,再加上這次回來的張惠,越發的讓她感到危機重重。夫君地位越來越高,家中除了婉兒外,其它的幾個妾的家世身份卻反而比她這個大婦高太多。王家和裴家,還有現在新入門的張惠的張家,哪一個都不是普通人家。

    還有她也聽老夫人提起過,李璟在外面還有兩個外室,其實一個遠在新羅,但還有一個就在沙門島上,且也生了兒子。聽說那女人還是渤海國的公主,老夫人準備將她們母子接入府中。這事情她不能拒絕,表面笑著答應,可心中卻實在委屈,李璟又不在身邊,心中更加難受。

    李璟雖然知道這些,可後宅之事他並不想過多參與。桂娘是大婦,自己雖然能多寵她一些,可這些也還得她去面對。自己能給的,只有多疼愛她一些了。

    伸出手,把桂娘一把拉住,輕聲道:「上床來,陪我一起睡。」

    桂娘有些羞澀的笑了下,「你昨晚酒喝了不少,還是好好休息吧。」

    「酒已經醒了,過來,在外一年,回來的事情太多也一直沒空在家陪陪你。」

    桂娘轉身脫衣去飾,李璟就在那裡看著,等她把外衣脫下,只剩下小衣鑽入被中,躺入李璟懷中時,李璟撫著她的青絲,溫柔的道:「再給我生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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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3章 十萬少年十萬兵


    早上起來,下了一夜的銀銀秋雨已經停下,空氣中那混雜著的煤灰味被洗滌一空。郭濤呼吸著這難得的新鮮空氣,卻覺得一時反而有些不太適應如此清新的空氣了。他已經漸漸習慣煤灰的味道,雖然有些刺鼻,可聞的久了,反而成了最好聞的味道。

    背著書包走在前往學堂的路上,看著那一排排整齊規劃的屋子上空升起的縷縷青煙,他心中便不免覺得舒服了許多。

    郭濤是一個孤兒,一個十二歲的孤兒。老家在徐州,在他六歲的時候,徐州龐勳之亂中,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死了,當時母親把他藏在身下,亂軍的長矛刺穿了母親的胸膛,並且在他幼小的身軀上留下了一道傷疤,但他卻活了下來。全家也只活了他一個,從那之後的六年,他從原本的一個士宦之家的小公子,淪為了一個乞丐。

    從徐州到揚州,從泗州到毫州,從潁州到宋州,從汴州到洛陽,從鄭州到曹州,從兗州到青州,六年的時間裡,他跟著一個年老的乞丐走過無數的地方。可天下雖大,卻無他容身之地。遭遇無數的白眼和惡犬的追咬,生病之後卻只能硬挺,一次次眼看活不成了,最後卻偏偏又挺了過來。

    只是這樣的活著,對少年來說,是麻木和絕望的,只是習慣姓的乞丐、生存。

    直到半年前,老乞丐在洛陽城中奄奄一息之時,讓他去登州。

    老乞丐說在登州,沒有乞丐,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溫飽。在登州,不但每天都能吃上飯,而且一天吃三頓,聽說在礦上和工坊裡的人,只要加班甚至一天吃四頓。早上吃稀飯,還有油條、用茶葉煮的雞蛋,還有叫做包子、饅頭的蒸餅。午飯和晚飯都能吃上干的,完全不用擔心糧食,可以敞開肚皮吃。甚至還能經常吃到肉,有自己的房子。登州的人甚至都不用上山去打柴,他們直接燒山裡挖出來的黑石頭。

    據說登州一個普通男人上工一天所能換來的報酬,如果全換成粟米,可以換上六斤,如果換成高粱,能換七斤,換成大豆能換八斤,換成大米,也能換上五斤,足夠一家人吃飽。聽說登州連女人也可以做工賺錢,一個女人一天最低都能賺五斤粟米。登州的孩子都能上學,穿著乾淨的衣服背著書包坐在窗明几淨的學堂裡認書識字。

    登州,那就是一個世外的桃源,窮苦百姓眼中的天堂。

    郭濤也讀過書,三歲開始跟著父親牙牙學語,四歲就開始識字,五歲就能用狼毫寫出工整的大字了,六歲時,他已經認識幾百個字,並且都能寫出來,甚至還會背幾十首詩。

    老乞丐在那個夜晚,一直呢喃著他在乞討之時所聽到的無數關於登州的傳說,目光中充滿著嚮往,直到最後聲音停止,身軀冰涼,可他的嘴角依然帶著笑容。郭濤這些年走過大江南北,河南各地,見過太多的繁華城池,可越繁華的城池,乞丐就越多。揚州如此、徐州同樣如此,就是宋州、汴州和東都洛陽都是一樣。

    他不相信世上還有登州這樣的天堂,但為了老乞丐他還是決定走一趟。他按老乞丐的遺願將他那副乾瘦的身體洗淨,然後燒成了灰,用一個葫蘆裝著,毅然踏上了前往登州的路上。不論如何,老乞丐對他有養育之恩,沒有老乞丐,也早就沒有了他,他要將他的骨灰灑在登州的土地上。

    今天是郭濤到達登州之後的第三十一天,他是在青州被鎮國軍帶到登州的。進入登州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幸運,在登州與萊州的邊界上,有十幾萬的人等著能得到進入登州的機會,可是卻很難進去,因為登州只要工匠、能寫會算的文人,還有年青強壯的男女。老弱一般是不要的,他才十二歲,如果是早來一個月,可能只能在登州的十二連城外茫然的等候。

    但這次他很幸運,鎮國軍大帥李璟發佈了一道新的命令,從淄青鎮帶走了所有十五歲以下的孤兒,其餘七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流民孩子,只要家長願意,也可以交給鎮國軍帶入登州。

    這些孩子帶入登州後,要在少兒營中進行一個月的休養恢復。有專門的醫生護士來為他們檢查身體,每天都供應著足夠的飯菜,還有嶄新的衣服,並進行一些文字學習和隊列訓練。

    昨天,郭濤一個月的少兒營生活結束,按照所有的孩子的年紀,他被安排到了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家中寄住。這也是鎮國軍的一種新規定,這些帶進來的孩子們,經過一個月時間的生活後,七歲以下的,會轉入專門的幼兒院中進行撫養。而所有七歲以上的,則會被安排到各個寄養家庭中去。

    郭濤的新家庭,養父也姓郭,郭小山,四十三歲,在登州碼頭工作,月薪有三貫錢,每月有三天休息。養母劉氏,在登州的染布坊做工,月薪兩貫,一月也有三天休息。家中沒有老人,兩人有三個孩子,二子二女,長子二十五歲,在鎮國軍捧曰軍中從軍。次子二十二歲,現在在登州團結營中受訓。二個女兒一個十五一個十四,還沒有許配人家,不過已經在養母的工坊中做事,每月能拿一千八百文的工錢,長的也不錯,許多家都來求親,不過卻還沒有答應。

    郭家有一棟帶院子的土柸茅草項的四合院房子,住的還很寬蔽。一家六口人,每月有十多貫的收入,且無老人負擔,是極好的條件了。兒女都到了婚齡,只是卻都不肯早結婚,這是讓養父母最大的煩惱了。

    但在郭濤看來,郭家的生活確實就是老乞丐口中的天堂,一天三餐吃乾,每三天還能吃一頓肉,每天不是新鮮魚就是干魚,甚至是雞蛋,這生活,就是郭濤記憶中自己小時候,郭家生活也沒這麼好過。

    郭濤在郭家寄養,卻也不是白增的負擔,鎮國軍每月給郭家補貼六斗小米,有三十三斤。三十三斤小米,這些足夠郭濤的生活了。

    據說這一次鎮國軍從河南各地帶回來的孩子達到了十多萬之眾,其中七歲以上的有十萬人。這些孩子,按李璟的命令,是要進行學習和訓練。

    十萬少兒,已經新建為童軍,童軍成丁前不會參加戰鬥,但要接受訓練。

    十萬童軍完全按照軍事編組,他們平時也穿制服軍袍,接受軍事訓練和文化學習。雖然寄養在各個家庭,但是卻得上專門的軍校。從七歲入學,接受十二年軍校訓練,十八歲畢業。畢業後,必須進入鎮國軍中,服滿六年兵役。如果服役時表現出眾者,三年滿後就可以再進入講武堂進修,成為士官。

    如果六年役滿,不願意繼續從軍,可以退役。

    鎮國軍在登州和遼南每縣建立一所軍校,登州和遼南還有二所州級重點軍校,十所軍校,每校萬人。實行的完全是封閉式訓練,除每週有一天的假期回家外,其餘時間十二時辰不許出學校門。在校中,一切與軍營之中無差別。

    郭濤今年十二歲,直接進入了登州軍校中級班受訓。

    昨天郭濤已經和他一起來過學校,接受了考核。考核後,郭濤分在了童軍總隊中級班第十支隊第五大隊第八中隊。由於郭濤識得不少字,長的雖然瘦了些,可很高也很精神,因此,考核後被任為第八中隊的中隊長。

    童軍總隊十萬人,下面有初級班、中級班,下面還有各個支隊。每支隊一千人,為廂級,一個大隊是營級,有五百人,一個中隊是都級,百人。小隊是伙級,十人。

    童軍有一百個支隊,二百個大隊,一千個中隊,一萬個小隊。

    來到登州軍校門口的時候,學校的校長還有軍代表、教導主任、訓練主任、教習等一眾人帶著校衛隊和校軍樂隊正在大門口奏樂迎接新生。

    不過今天的開校第一天,鎮國軍和平盧軍、團結軍等二十二軍以及登州等二十六縣主要官員幾乎都悉數到場。大帥李璟一身耀眼的鎧甲在身,如同一座鐵塔一般的站立在門口,觀望著一個接一個穿著區別於正規軍火紅軍袍的天藍色軍服的少年們踏入軍校。

    郭濤走過李璟的面前時,心跳都不由的劇烈跳動著,喉嚨有些發乾,血液直往腦門上衝,雖然竭力裝作鎮定的樣子。但還是全身緊崩著,身體更是不由自主的按照在少年營中受訓的隊列知識,挺胸抬頭,大步向前,最後右手更是五指並齊,自然而然的猛的抬起,舉至腦邊,行了一個童軍軍禮!

    每一個路過的少年都不由自主的舉手敬禮,站在校門口的李璟與諸將也不時的舉手還禮。

    一入校門,在一片大理石浮雕大石壁上面,是李璟親筆題寫的瘦金體大字,歡迎來到登州軍校!

    下面還有一排略小些的字,是童軍的校訓、訓條和榮譽準則。

    正式校訓:職責、榮譽、國家。

    童軍訓條:準時、守紀、嚴格、正直、剛毅。

    學員榮譽準則:不得撒謊、欺騙、行竊,也不得容忍他人有這種行為。不推卸責任。無私奉獻。

   

正文 第564章 鑌鐵之國 耶律阿保機


    燕山以北,土護真河畔草原上,矗立著一望無際的帳篷,大大小小有數萬頂多多。這裡是契丹世裡諸部,又稱為迭剌部夷離堇耶律勻德實的大帳所在。在所有的帳篷中間,有一頂極大的穹帳,大帳旁,一桿高高的旗杆上掛著銀狼大旗,這是迭剌部的部落旗幟,這座大帳,既是迭剌部夷離堇的大帳,同時也是整個契丹二十部聯盟夷離堇勻德實的大帳。

    契丹原為八部,部中有部落,氏族。雖然契丹以遙輦氏為契丹汗,但實際上,契丹的二十部的可汗卻並不有什麼實權。契丹各部權利,依然掌握在各部的首領夷離堇的手中。而二十部之上,可汗之下,又設有夷離堇之職,掌握部落軍事之權。

    遙輦氏八部旦利皆部、乙室活部、實活部、納尾部、頻沒部、納會雞部、集解部、奚溫部。不過到現在,已經分為二十部。

    耶律七部,審密五部,余八部。

    涅裡相阻午可汗,分三耶律為七,二審密為五,並前八部為二十部。三耶律:一曰大賀,二曰遙輦,三曰世裡,即皇族也。二審密:一曰乙室已,二曰拔裡,即國舅也。

    大賀、遙輦、世裡並稱三耶律,被分為七部,大賀氏和遙輦氏分成六部分,把世裡氏合而為一,稱迭剌部。

    原來契丹中最強的部落是大賀氏,大賀氏聯盟最後被遙輦氏取代,如今就是遙輦氏聯盟,遙輦氏為可汗。大賀氏和遙輦氏兩個最強的部族各分為三後,原本並不強的世裡諸部反而合而為一個部落。結果,到如今,世裡各部整合成的迭剌部反而成了最強部族。

    遙輦氏世襲掌控契丹可汗之位,而迭刺部世代掌控契丹夷離堇之位。

    耶律勻德實今年六十餘歲,身材高大,長的極為健壯。他有二兄一弟,他的父親也同樣是夷離堇。除一個兄長早死外,二哥耶律帖剌在迭剌部裡可是個名副其實的實權人物,曾經九任夷離堇之位。

    契丹人的夷離堇之位是要選任,每任三年。耶律勻德實任夷離堇以來,契丹人趁著回鶻滅國、大唐和渤海、新羅都同樣衰弱的機會,開始積極擴張。

    眼下的迭剌部集合了所有的世裡部族,規模空前龐大。特別是勻德實控制著契丹的兵權,在歷次的對外戰爭中他們撈到的好處最多,搶來人口無數。

    特別是這些年浸入侵佔遼西后,部落裡已經有不少搶來的中原人,以及高句麗人。這些人多是農民,放牛養羊不在行,但耕種卻是擅長。

    針對這樣的情況,勻德實開始了重要的改革,那就是改變過去契丹人一直以來的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習慣,轉身學習高句麗人和渤海人,向半牧半耕發展,墾荒耕地,定居發展。

    在這個改革中,並不是所有人都贊同的,不少契丹貴族,甚至是迭剌部自己內部就有許多人懷疑。不過勻德實帶領本部族率領開始改變,幾年下來,讓其它等著看笑話的人都後悔了,勻德實所部成了契丹最富裕的部族。

    笑話沒有看到,看到的只是過去不如自己的傢伙轉眼過的比自己紅火許多,不少人都是眼紅不已,更兼暗中跳腳罵娘。

    讓那些人更加羨慕妒忌的是,剛剛又有消息傳回,勻德實的三兒子耶律撒剌的從遼東回來了。這傢伙先前在遼西約其它部族兵馬入遼東與連剌部一起進攻高句麗人。結果並沒有人願意去,遼西還剛剛拿下,未站穩腳跟,許多人都認為這時去打遼東,和高句麗人拚命,並不是好想法。

    不少人甚至都暗中約好,一個也不去,就等著他們在高句麗人那堅固的山城下吃個大虧才好。

    可誰曾想,撒剌的渡過遼水後,卻是一路進展順利,聽說已經把積利州幾乎全部奪下,只剩下了一座積利山城還在堅守。他們收穫巨豐,光是人口就奪了五萬餘眾,另外錢糧牲畜和武器鎧甲也重多。

    那些羨慕妒忌的人眼更紅了,甚至已經妒忌眼紅的吃不下睡不著。

    勻德實的夷離堇帳中,耶律撒剌的正向勻德實稟報此行的收穫。

    「五萬餘人口,一萬多匹戰馬,數千套鎧甲武器,數萬牛羊。這次的收穫超乎想像的豐厚啊,老三,干的不錯。」勻德實黑中泛紅的臉上充滿著興奮。奪得多少高句麗人城池勻德實並不太在意,他高興的還是人口牲畜以及武器鎧甲。迭剌部如今的農耕定居發展迅速,不過還是缺少耕種的奴隸。迭剌的勇士們打仗放牧是好手,種地卻是不行,這方面還得讓那些漢人做才最合適。五萬多人,那麼今冬還可以開墾出更多的土地,明年就能收穫更多的糧食了。

    勻德實的二子耶律釋魯這次沒有出征,而是隨在勻德實身邊幫忙管理部落。看到老三的收穫,也是不免有些嘆氣。「就算下一個積利城了,幹嘛不直接把他打下來再回來。」

    撒剌的臉色有些僵硬,訕訕道:「其實我本來也想把積利城拿下再回來的,不過,情況有變,我便先回來了。」

    勻德實看著兒子的這副表情,不免有些驚疑,「高句麗人援兵到了,還是渤海出兵干涉了?」

    釋魯輕笑道:「渤海大氏現在自顧不暇,哪有空管的了遼東。肯定是高句麗人來援了,不過就算是高句麗人出兵,三弟也不當這般畏懼吧。」

    撒剌的臉一紅,梗著脖子道:「我當然不懼高句麗援兵,事實上,高句麗人增援了積利城兩次,可兩次都被我打敗了。」

    「那你怕什麼?」

    「不是我怕什麼,是我收到消息,遼南的李璟正在動員兵馬,準備北上遼東。據細作打探到的消息,李璟現在身兼四鎮帥印,手下數十萬兵馬之眾,光是鎮國軍就有一百多個軍四十多萬人,另外他手下還有平盧軍、盧龍軍、大同軍呢。」撒剌的辨解道,「那李璟還沒打過敗仗,先前幽州盧龍十萬兵馬,可李璟只帶著兩萬人就把他們打服了。那代北沙陀族,號為強軍,可也敗於他之手。就在不久前,李璟從代北入長安,面見天子後返回登州,一路上,順路便把中原造反的王仙芝草軍百萬叛軍給剿滅了。這人實在是有些太可怕,完全就是另一個安祿山啊。」

    安祿山在唐人的眼中,只是一個叛亂胡兒,可在契丹人眼中,這安祿山卻是一個惡夢一樣的存在。安祿山鎮守范陽之時,就經常故意派兵攻打契丹和奚,製造邊亂,挑起戰爭。每一次契丹人被逼的無可忍讓奮起反擊時,都會被安祿山毫不留情的痛擊。每一次都是如此,如果安祿山不反唐,他們契丹人根本沒有半點機會崛起。

    現在這個李璟,在撒剌的看來,就是另一個安祿山。安祿山掛三鎮帥印,李璟可是掛了四鎮帥印,而且兵馬更多,膽子也更大。去年收復了遼南,今年弄不好就要收復遼中,然後明年就是遼北,再有就是遼西,然後到時就是契丹草原了。

    「李璟真要揮兵北上?」勻德實皺眉問道。

    「去年李璟收復遼南後,就有北上之意。只是那時剛好我們與高句麗人開戰,李璟就退了回去。那時李璟還沒什麼名頭,誰成想,才過了一年,李璟就已經如此大勢。」撒剌的在積利城下,聽的探馬每天不斷報說鎮國軍正在進行戰前動員,無數的糧草運往遼南前線,每天登州與遼南之間的海上都是白帆如雲,都裡鎮幾大港口的運兵、運糧船更是摭天蔽曰。從遼南到積利城附近的山路上,每天都有無數的輔兵推著獨輪車在運送糧食。巍霸等幾個前線山城,唐軍也是每天都有新部隊開到。

    這種情況下,撒剌的哪敢再打下去,留下積利城,那他們和鎮國軍還隔個高句麗人,要是拿下積利城,他們可就要直接面對鎮國軍大軍了。因此考慮許久之後,他還是立馬見好就收,不但帶著人馬離開,而且還讓連剌部也放棄了幾座攻下的山城,退後了三百里。

    「看來這個李璟很狡詐,他去年不是無力攻打,也不是害怕我們。他是要坐山觀虎鬥,故意退回去,讓我們和高句麗人好放心開打。眼下我們剛要結束戰鬥,還沒來的及佔領消息積利州,這李璟就來了。這都是早算計好的,我們先前是小瞧了此人了。你退回來也好,暫時先不要和他衝突。讓高句麗人和他去打吧,咱們也來看一回戲。」釋魯笑著道。

    勻德實點了點頭,「連剌部這回出力不小,收穫就多分他一些吧。讓他們注意一些,小心鎮國軍,千萬不要主動挑起戰事。另外遼西的各部也要傳令過去,讓他們最近收斂一些,不要再主動去與盧龍軍摩擦。我總覺得,這一回李璟所圖甚大,不會只滿意一個小小的積利州。」

    釋魯倒是很輕鬆的笑道:「放心吧,只要我們退後,高句麗人哪會讓李璟輕易奪去遼東。當初唐軍從高句麗人手中奪得遼東,可是花了幾個帝王數十年的時間和百萬之兵。高句麗人再不濟,撐個三五年應當是沒問題的。他們真要是撐不住,我們還可以和渤海國商量一下,一起遏制唐軍北上嘛,我相信,大玄錫可不希望唐軍佔據遼東。」

    長子耶律岩木笑著向撒剌的問道:「我聽人說積利城高德新之子高昭康的那個渤海公主妻子,早被李璟擄走,而且還給李璟生了個兒子?」

    撒剌的有些驚訝,這事情他隱約聽探馬提起過,但也不是太清楚。「是有所聞,但具體的不太清楚。」

    「你說,如果渤海王大玄錫知道自己的女兒被李璟如此搶走,會是什麼反應?」耶律岩木一邊拿刀切著烤羊腿,一邊似不經意的道。

    勻德實眼前一亮,「不錯,這事就交給老大,你安排人去一趟渤海上京龍泉府。」說完放下手中的刀子,拿布擦了擦嘴和手,轉頭對撒剌的道:「老三你也一路辛苦了,一會早點回去吧。阿保機這小子一直吵嚷嚷著想你了呢!明天我打算去打獵,你們哪個有時間陪我一起去不?」

    岩木搖頭,「我得安排去渤海的人手。」

    「我明天得去安排戰利品之事,沒時間。」釋魯道。

    撒剌的也說沒時間去,剛回來想要在家休息,陪下三個兒子,特別是才四歲的老三耶律阿保機。

    「也罷,明天我找幾個老傢伙陪著去就行了。」

    第二天剛亮,耶律勻德實便帶著一隊護衛騎馬前去打獵,秋高氣爽,正是草原上狩獵的好時機。

    耶律撒剌的昨晚與妻子溫存許久,一直到很晚還沒起,如果不是小兒子阿保機闖入帳中大喊大叫,他還想多睡會。架不住兒子的叫聲,撒剌的起床穿衣,剛洗了把臉,突然見遠方一騎直奔而來。

    馬上的騎士完全伏在馬上,等戰馬到得帳前時,騎士已經支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撒剌的一眼認出這騎士正是早上隨父親去打獵的老侍衛阿魯,只是此時阿魯身上渾身是血,背上還插著幾支羽箭,傷勢極重。將阿魯扶起,讓阿保機叫來了薩滿,好半天終於救醒了阿魯。

    一醒來,阿魯立即虛弱的說道:「耶律狠德這個狼崽子,吃完肉就摔碗,他在圍獵時突然對夷離堇下手,用毒箭毒殺了夷離堇。我等兄弟拚死護衛,沒能保住夷離堇。」

    「什麼?」撒剌的只覺得如一道晴天霹靂打在頭上,頓時懵了。

    耶律狠德乃是當今的契丹第八任可汗巴剌可汗的女婿,同是迭剌部族。勻德實的改革,狠德說的風涼話最多,也是唯一一個到現在都不肯讓部眾耕種的迭剌貴族首領。

    「快走,耶律狠德糾集了數個部族,他揚言要滅掉你們一族,快走,再晚就來不及了。」阿魯焦急的說道。

    撒剌的連忙跑去找兄弟耶律岩木和耶律釋魯,三兄弟剛匯合,召齊了千餘部族勇士,那邊已經有人報狠德帶著數千騎殺過來了。三兄弟眼見局勢不妙只得往逃往突呂布部中躲藏,匆忙之間,撒剌的連小兒子阿保機不見了都沒有發現。

    耶律狠德率部圍眾了勻德實的營地,卻發現耶律釋魯三兄弟已經逃跑了,連家眷都帶走了。最後只找到了勻德實沒來的及逃走的妻子還有一個滿臉鍋灰髒兮兮的小胖子。

    耶律狠德雖然殺了勻德實,還揚方要殺光勻德實的男丁,可對於女眷和部眾,卻按慣例並沒有為難,搜尋幾遍沒找到人後,擄走了許多牛羊馬匹和奴隸後,便揚長而去了。

    等到這些人遠去,勻德實之妻才終於長鬆了一口氣,眼淚留了下來。

    這樣的權利爭奪之中,雖然以勻德實家族的實力,狠德不敢罪及妻女,但對阿保機這樣的男丁可不會留情。一旦發現,阿保機剛剛難逃一死。

    才四歲多點的阿保機,有著常人不一樣的雄壯體格,據說他母親是夢太陽而懷他,一生下來,就已經如三歲孩子般大,到現在早就已經高過車輪,有四尺高,和草原上的駿馬一樣高,身體不胖卻很壯。逢此大變,卻沒有半點驚慌,剛才在面對狠德手下搜尋查看的時候沒有露出半點驚慌神色。現在那些人走了,他已經明白疼愛他的祖父被刺殺,父親伯父逃跑,可卻也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反而小聲的安慰著祖母不要傷心。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替祖父報仇!」阿保機小小的年紀的臉上,一雙眼睛卻透著異常冰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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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65章 商隊


    今年的第一場雪已經下過,氣溫漸寒冷起來。

    契丹巴剌可汗也隨著這漸冷的天氣憂心忡忡起來,不過他不是在擔憂女婿耶律狠德剛殺了夷離堇耶律勻德實的事情。那事情雖然對契丹來說也是件大事,但對他這個可汗來說卻算不得什麼大事。反正契丹的夷離堇三年一選,大家輪流做。狠德雖然做的有些不太全規矩,但只要實力足夠,這也是無人能夠阻止的事情。

    況且,打心裡來說,其實他也是不太喜歡勻德實的。三耶律分為七部,世裡諸部組成的迭剌部擴張的太迅速了,已經超過了大賀氏和搖輦氏。

    斗吧,反正勻德實和狠德都是迭剌部的,他們的爭鬥可以算是部族內部鬥爭,他不用管也管不著。

    巴剌可汗現在擔憂的,是他的生意。

    做為契丹可汗不用擔心三年一選,也不用擔心有人來爭奪這個位置。而夷離堇掌控契丹各部兵馬大權,他這個可汗也實在沒多少權利,兵馬調動征戰權在契丹夷離堇和各部族夷離堇身上。而各部族內部的事務,他也無權管束。能管的也就是自己本部落了,不過身為可汗,曰子還是比較舒適的,每年各部落都會上交一大批物資錢糧給他。

    巴剌可汗一直是契丹最富有的首領,他繼位這些年來,幾乎將自己的能力都用來做生意賺錢了。每年他都收從契丹牧民的手中,收購大量的牛羊皮,以及各種獸皮。還有挖出的鐵礦石和其它的金銀礦石、玉礦石等等。原本他只收購各種皮貨,還有牛馬等,用此來和前來的中原商人們交換鹽茶鐵器等物。

    去年許多商人前來,高價收購各種礦石,金銀銅鐵玉等都收,這些礦石契丹自己也有開採,但冶煉技術太差,自己冶煉的成本太高,且煉不出好東西來。但賣給中原商人,再買鹽茶鐵器,絲綢瓷器玉器,卻是划算了許多。

    因此,今年巴剌可汗早就開出了大價,不但自己安排了許多部民和奴隸開採了許多礦山,還讓其它各部也開採了許多,提前預定好了交易。

    眼下開採出來的各種礦石都粗煉過一遍,堆在他的大營如一座座山一樣。

    可到了現在,眼看著第一場雪下過,天越來越冷了,他都要望穿秋水了,那些中原商人卻還沒有前來。

    巴剌可汗長嘆了口氣,他現在是憂心忡忡,心急如焚,他將所有的本錢都投進了今年的生意上了。甚至各部族那裡還欠下了大批錢,各部族那裡預訂好的礦石、還有各種皮貨,甚至是戰馬牛羊都已經運到了他的帳中,可唐人還沒來。

    要是這筆生意砸在手裡,那可就麻煩了。

    就當巴剌可汗等的花都要謝了時,他派去中原的人終於回來了,帶回一個讓他絕望的消息。今年遼南、幽州、代北和河南都開過戰,各種動盪。

    中原入契丹有三條路,一是從幽州出軍都陘從大同出塞,一是從幽州往東出盧龍渝關過燕山入遼西走廊入契丹,還有一條便是從登州浮海到遼南,然後經遼東北上契丹。

    可去年幽州、遼南、代北都打仗,使得無數商人都沒敢出塞。

    還有一個消息,眼下雖然各地戰事結束,可最近中原的商人,甚至許多蕃國商人都云集往登州。聽說登州眼下有許多稀罕商品出售,引得所有人都往那裡跑。

    「什麼商品這麼火?巴剌可汗問,再火的商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商人都吸引過去吧。

    不過當千里鏡以及玻璃鏡和酒瓶、酒杯、馬燈,等十幾件商品展示在他的面前時,還是讓他充滿了驚訝。世間居然有如此寶物,雖然聽前往中原的兒子耶律痕德說這十幾件東西居然費了十萬貫錢時,心裡有點肉痛,可最後還是拿著幾件物事捨不得放手。

    「真的沒有中原商人肯前來了嗎?」巴剌可汗嘆氣道。

    「現在那些商人都在登州排隊等著買玻璃呢,天氣漸冷,哪還有人願意來。」痕德有些無奈的道。「不過,也不必擔心,他們不願意來,我們可以帶著貨去遼南啊。咱們拿皮貨牛羊礦石換他們的茶葉絲綢瓷器和玻璃,再做契丹的玻璃什麼經銷商,一定能賺更多錢。」

    勻德實搞害居耕種,雖然開始很多人反對,但現在各部族的首領們,倒是受益諸多,現在契丹中也出現了一大批的貴族。除了部下勇士和牛羊馬匹外,還有土地奴隸以及豪華的帳篷和各式中原的奢侈品。穿金戴銀,穿絲綢袍子,喝中原的美酒,喝中原的茶葉,用中原的瓷器,甚至納唐人的女子。

    「只是,迭剌部現在還佔著通往遼南的路呢。」雖然女婿狠德與勻德實家族是內部之爭,但巴剌也不太放心他們。再說,路上還有高句麗人。而且,這麼多貨要送往中原,實在是有些麻煩。

    契丹內部,巴剌可汗在憂心他的生意。耶律狠德則在刺殺了勻德實後,正一心高興的準備著進行夷離堇上任的柴冊禮。遼中的連剌部落則從積利城下向後撤退,耶律岩木派出的使者已經正快馬加鞭的趕往渤海上京......

    在第二場雪正在醞釀之際,突然一支龐大的中原商隊穿越了遼東遼西,趕到了契丹土護真河畔的搖輦氏巴剌部落營地。這支商隊足有三千多人,說是商隊還不如說是小型的軍隊。商隊的護衛就多達千人,一看就是都是狠角色。一路上,他們根本不與遇見的各個部落交易,而是直奔契丹巴剌可汗的部落營地。

    一路上早有契丹部落騎兵早早報告了巴剌可汗,巴剌早早的率著部族勇士等在營外二十里地。看著天邊一線黑色湧來,巴剌連忙架起手中價值三百匹戰馬的千里鏡遠遠望去。

    藉著千里鏡的幫助,巴剌清晰的在鏡中看到了還在千步外的商隊。他在鏡中不找的搜尋著熟悉的面容,果然,不長的時間,他已經從中找出了這些年來一直有著交易的十幾支商隊的頭領。雖然還有更多裹著皮袍子的商人他不認識,並且今年的這個商隊實在是太大了,那些商隊護衛比起往年來也更加彪悍了一些。

    但是最後巴剌還是露出了笑臉,這裡可不是遼西和遼東,這裡是契丹世代居住之地,無數的部族圍繞。他不相信會有漢人敢有其它心思,他在意的是那商隊小心護衛的無數車馬的物資。

    「這些大唐的殲商,果然最終還是來了啊,他們終於來了啊。」這一刻,巴剌可汗甚至有些激動的想要流淚的衝動,他們再不來,自己都要吃不香,睡不足了。

    唐人商隊到了近前,隔著一里外停下,十多名商隊騎著馬趕到巴剌的隊伍前,從容的脫下渾脫帽,放在胸前行了一禮,高聲的用契丹語喊道,「尊敬的契丹可汗,我們如約前來了。」

    巴剌可汗策馬上前,望著眾人一陣哈哈大笑,「該死的傢伙,還以為你們今年不會來了。」

    「我等商人雖然重利,可是一諾值千金,我們去年約好今年再來,自然就得遵守約定。不過今年先是各地戰事不斷,這段時間又忙著赴登州談了幾筆買賣,時間晚了些。契丹勇士和高句麗人在遼東開戰,他們此行可是冒了很大的險,最後不得不約齊了上百支商隊,並僱傭了最勇猛的護衛,才敢前來啊。」為首的一名花白鬚發的錦袍唐商,大笑著說道。

    「你們從哪裡來的?崔掌櫃?」

    崔掌櫃是多年跑塞外和胡人做生意的,他是崔氏專跑塞外的大掌櫃,和巴剌可是做了十幾年的生意,兩人關係算是最熟絡的了。

    崔掌櫃緊了緊皮袍,「從登州過海,到的遼南。然後坐船從遼河一路北上,然後上岸換了馬隊又一路走了許多天,才趕到啊。不知道可汗準備了多少東西,這回趕的緊,我們雖然帶了不少貨,可也沒敢先和路上其它部族交易,就等著和大汗交易呢。天越來越冷了,希望交易順利,能趕在遼河結冰之前返回中原呢。」

    巴剌可汗的汗庭佔據著契丹境內最肥美的草場,如今契丹開始定居耕種,巴剌的大營也開始修建了許多石屋土屋木屋,雖然不如中原的華美,但也是比帳篷大氣舒適許多,都是遙遠氏部族的貴族們的居所。巴剌可汗的可汗宮更是有諸多房屋宅院,並且圍著可汗宮還修建了一圈圍牆。

    崔掌櫃看著這些,心中也是感嘆,他幾乎每年都來塞外,有時一年甚至走上兩三趟。可這幾年,契丹的變化實在是太巨大了。他們已經從逐水草而居,變成了定居耕種。甚至以往他們南侵,也只是劫掠錢糧人口後就退走,但是現在,卻開始步步南下,打下一地,就分部落在原地耕種牧守。

    契丹的擴張實在是在驚人了,他不由想起出發前李大帥召見時對他說過的話,契丹必為中原心腹之患。

    頓時,他感覺李大帥交給他的任務極重,重如泰山!

   

正文 第566章 茶葉引發的血案


    低沉的號角聲在瑟瑟秋風中響起,一隊隊彪悍的契丹騎士從四面八方向土護真河畔的汗庭而來。契丹可汗雖不統兵,權柄不高,但地位尊崇,是二十部聯盟的共主。各部族之間發生糾紛,都須可汗召集各部夷離堇共同商議解決。

    而半月前,契丹可汗發出了銀狼令箭,派傳令兵帶著銀狼旗前往二十部,召集各部夷離堇前來。

    契丹可汗如此興師動眾,當然不是因為中原商隊到來的原因。

    召諸部前來,為的還是耶律狠德殺死耶律勻德實之事。雖然這本來是迭剌部的家務事,但迭剌部的大迭烈府夷離堇同樣也是整個契丹聯盟的夷離堇,因此,召集諸部前來,便是要選任新的夷離堇。不過,如今耶律狠德殺死勻德實,已經與迭剌內部和其它各部達成了協議,因此,新的夷離堇其實早就確認為耶律狠德,不過遵照契丹的規矩,各部還是得進行一起選舉,然後公開舉行柴冊禮,如此耶律狠德才是新的夷離堇。

    各部都遵令前來,而中原的商隊也在這個時候到來了,還是如此巨大的商隊,巴剌可汗現在心情極好。

    依著汗庭不遠紮營的商隊,也被邀請參加今天各部前來的宴會。

    崔掌櫃等洗浴過後,換上了華麗暖和的皮裘,帶著一隊精挑出來的勇猛護衛策馬也趕向汗庭。

    低沉的號角再次響起,一隊浩浩蕩蕩的騎兵出現,繡著一匹銀色巨狼的大旗在風中飛揚,巴剌可汗前來了。

    二十部的首領和他們的軍官和護衛們紛紛停住戰馬分列兩邊,崔掌櫃帶著商隊的諸人催馬上前,排到了隊列之尾。

    巴剌可汗一襲銀狼皮長袍,腰上一邊別著銀狼頭寶刀,一面則佩帶著閃亮耀眼的千里鏡。他上前一一與前來會盟的諸部落首領們大笑寒暄,等見完諸部首領後,老遠便大笑著道:「尊貴的草原客人,昨晚在這裡歇息的怎麼樣?」

    崔掌櫃翻身下馬,上前躬身行禮,「草原上的銀狼,昨晚我們受到了極好的招待,十分感謝。此次前來,在下還受大唐安東大都護、鎮國軍、大同軍、盧龍軍、平盧軍四鎮節度使,司徒、中書令、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輔國大將軍、左驍衛上將軍、齊國公李璟大帥所委託,帶著李大帥的禮物,代表他向可汗表示誠摯的敬意和問候。」

    說著,他一招手,四名護衛小心翼翼的抬上來一隻紫檀大箱。

    那些契丹的首領們先聽到李璟那一長串的官職名字,就已經為之一震。現在見李璟送的禮物箱子都是用如此名貴的紫檀所裝,更是咋舌。

    所有人都迫切的想知道,威名傳於契丹的李璟會送上什麼樣的禮物給契丹可汗。

    箱子抬到可汗面前,崔掌櫃將其打開,紫檀木箱還有一個活動的機關,按動機關,箱子的四面便散開來,箱中的禮物直接呈現了出來。

    看到箱中的禮物,所有人都長吸了一口氣,就連巴剌可汗都目光炙熱起來。

    那是一尊比普通的狼還要大些的『狼』,它是那麼的晶瑩璀璨,奪人眼目。那姿態,彷彿正站在山之巔,對月長嘯。

    「這是一匹琉璃嘯天狼,完全按照李大帥所養的銀狼嘯月製作。」崔掌櫃道。

    這匹玻璃嘯天狼體長七尺,肩高四尺,重量起碼有兩三百斤。如此巨大的狼,幾乎和一匹母馬相似大小。本來看到這只琉璃哪天狼就已經震憾不已,可聽說李璟還有一隻真正如此大小的銀狼,真的把契丹人震驚到了。

    巴剌可汗之子耶律痕德看著這匹狼,完全驚呆了。許久之後,依然目瞪口呆的指著這頭狼,激動的大叫道:「這是一匹琉璃狼,如此維妙維肖,簡直就是神了。這麼大的玻璃寶物,這得多少錢?登州一面人高的琉璃寶鏡,就賣出一百萬貫啊。」

    崔掌櫃適時的在旁邊插話道:「曾有黠戛斯和韃靼人想要購買這匹琉璃嘯天狼,黠戛斯汗王的使者願意出一萬馬十萬牛換取。韃靼人也願意拿所有的珍寶以及大量的牛馬奴隸來換取這樣寶物。不過大帥沒有同意,說這是無價之寶。」」

    「這確實是無價之寶,這是天神賜下的寶物啊。再多的年羊也無法換得如此寶物,這頭狼,是我們契丹的圖騰!」

    看著契丹人如此失神的樣子,崔掌櫃心中暗笑。果然如大帥所說一般,契丹人看到這匹狼後,會如此的瘋狂表現。這匹狼確實珍貴,但再珍貴也只是一匹琉璃狼而已。絕不會有人願意拿一萬馬十萬牛來換的,他剛才所說的不過是隨口亂說而已。不過這狼如果真要賣,賣上百萬貫,甚至二三百萬貫,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天下如此之大,巨富之者還是有很多的,特別是如草原的各族來說,幾乎都是崇拜狼的。這樣的一頭狼,意義更大。

    「這匹琉璃嘯天狼是李大帥贈給大汗的禮物,希望大汗以後能珍愛此物,更促進李大帥與可汗之間的關係。」

    巴剌可汗點點頭,然後神色肅然鄭重的跪在琉璃狼面前,「從今以後,這琉璃嘯天狼就是我契丹的圖騰,契丹可汗世代相傳!契丹的勇士要比生命還要愛護他!」

    契丹各部族首領和勇士們一起向著琉璃狼跪下,陽光照在琉璃狼上,發出奪目的光澤,璀璨耀眼。無數的契丹人歡呼,直嘆這是上天賜與契丹的禮物。

    巴剌可汗起身後,讓他小心的將琉璃狼送往汗王宮,要建一棟專門的宮殿來安置此鎮族寶物。送走寶物後,他挽著崔掌櫃的手大笑著道:「李大帥的禮物我收下了,這件禮物真是太貴重了。我馬上派人去選牛馬各萬,羊二十萬隻,做為對李大帥的回禮。我知這些比不上李大帥所贈寶物,但禮輕情重,還請收下,回去後代本汗向李大帥轉達謝意。」

    這回禮也算很重了,雖然草原上牛馬羊都便宜,不似中原般貴重,但這麼大的數量,哪怕馬不會是戰馬,但一起也能值百萬了。

    「一定一定!」崔掌櫃收到這麼大筆回禮也十分高興,哪怕只是代李大帥收的禮。

    諸部族首領前來會盟,巴剌又剛收到一件稀世之寶,心情極為高興興奮,便傳令在王宮中設宴款待各部首領和唐國商人。

    可汗的宴席上,中原的商人們和契丹二十部的首領們一同赴宴,這裡面表態著巴剌可汗心中,這些唐朝商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極重了。

    巴剌的汗王宮殿佈置奢華,鋪著來自波斯的地毯,隨處可見來自大唐的絲綢和瓷器,各種餐具還有從極遠的大食國運來的金銀器皿,金光耀眼,使得宮殿金碧輝煌。但今天,這些金銀器卻有些失色,因為巴剌可汗所使用的卻是一套珍貴無比的全套玻璃器皿。玻璃酒瓶、琉璃高腳杯,玻璃拖盤、玻璃的茶壺酒壺茶杯......

    看著這些玻璃器皿,各部族的首領們都閃瞎了眼睛。誰不知道,這玻璃器皿現在比金子還要貴重。

    奢華的大殿中,巴剌可汗一家與各部族的首領們和大唐的商人們齊聚一堂,桌上擺滿了從登州運來的各種美酒,還有草原上最美味的烤肉。

    賓主盡歡,這場宴會十分成功。

    酒足肉飽之後,巴剌可汗傳侍者撤去宴席,給眾人上茶和水果。

    崔掌櫃很驚訝的發現,巴剌可汗上的既不是奶茶,也不是唐人普遍飲用的煎茶,反而是如今剛在大唐上層中興起不久的泡茶。而且這茶泡的很有水平,甚至茶葉都是今年新炒制的名茶蒙頂石花。

    即將就任迭剌部夷離堇和契丹夷離堇的耶律狠德端起茶喝了一口,苦澀的滋味讓他暗自皺眉,但看到其它人都喝的有滋有味的樣子,便強忍著嗯了下去,笑著向崔掌櫃問道:「今年一年,中原的商人可是沒見到幾個前來。各部族中現在牛羊滿欄,皮子都堆滿了倉庫,可卻急需中原的鹽、茶、絲綢、瓷器。這次來的商隊如此之大,乃歷年所沒有的,就是不知道,帶來了多少好東西,我先說好,一定要分給我一些玻璃。這玩意,比瓷器可閃亮耀眼多了。」

    草原上的部族,每到冬天,便要開始宰殺牛羊,以此度冬。因為到了冬天,草料不足,牛羊都會掉驃,而且雪太大時,草料不夠的話,牛羊也難以渡過冬天,會直接凍死。因此,草原人的習俗,都是在入冬後,開始大量宰殺牛殺,保存乾肉,而剩下的牛羊也能有足夠的草料過冬。

    不過這樣的傳統,對於草原部民來說損失是極大的。宰殺了牛羊,得到的只是幾塊乾肉和一張皮子,是怎麼也無法和活著出售划算的。

    「這次前來,是三十多家商隊聯合一起的。我們的貨帶了不少,其中有八百多石茶葉,共十萬斤。多半是浮梁茶餅和粗茶,上等的蒙頂石花茶是新法炒制的清茶,只有四千多斤。不知道,大家可喜歡?」

    大唐的茶葉向來是與塞外交易的最重要的商品,眼下整個大唐每年產茶能達到八十萬石,達到九千六百萬斤。整個大唐有八大產茶區,共六十五個州產茶。一般的茶分為三種類,粗茶,餅茶,和散茶。粗茶就是粗茶可能是採摘粗老經簡易製作的一種茶,最為便宜。散茶則是指炒青茶。粗茶和散茶量小,最多的還是茶餅,使用時瓣下一塊,輾碎煎煮。

    草原上的人比中原更需要茶,契丹人多食肉,飲茶不但能去油膩,其中還能預防幾種草原人常見疾病,補充缺少的元素。可草原人又不產茶,因此,歷來草原人便是用馬和中原換茶。

    十萬斤茶只有八百多石而已,這點茶完全無法滿足契丹人的需求。

    「茶給我!」巴剌可汗之子耶律痕德立即站了起來,「這些茶我也不全要,但四千斤蒙頂石花茶我全要了,我拿戰馬來換。」

    「痕德,你也太貪心了,我們這麼多人都在,一點好茶你不能一個人全要走。」痕德的姐夫狠德立即不干了,雖然還沒正式當上夷離堇,可他舉手投足,說話間,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夷離堇了。

    茶葉不是瓷器也不是絲綢,這完全就是消耗品,一個牧民一年至少得十幾斤茶,契丹現在二十部,加起來,兩百多萬部眾,還有許多奴隸、戰俘等。十萬斤茶葉,就是一個部族都滿足不了。

    而這些茶中,上好的名茶才只有四千來斤,這些喝慣了好茶的首領們,哪個願意去喝那些粗茶。

    剛剛還一團和氣的契丹各部首領們和大小部落酋長們,立即就為了這十萬斤茶葉互相拍著桌子叫板起來。特別是迭剌部耶律勻德實的哥哥耶律帖剌兄弟的幾個兒子,立即和耶律狠德的幾個兒子爭吵起來。兩族本來就剛經歷了一場互相仇殺**,現在因茶葉直接引爆了衝突,相互叫罵,甚至捋起袖子就要開打。

    而耶律貼剌、耶律古值兄弟二人卻彷彿視若不見,只是悠然的品味著茶葉,耶律狠德同樣如此,樂的看著兒子們和耶律貼剌兄弟兩的孩子爭鬥。

    眼見的越鬧越不像話,什麼樣的惡言惡語都出來了,而殿中其它各部卻無人出來勸和,耶律巴剌覺得老臉有些掛不住了,特別還是在大唐的商人們面前。

    「住嘴!再吵就全都滾出去!」巴剌雖然並無實權,但威望還是很高的,這一嗓子喊出來,其它人立即都不說話了。幾個年青人都甩著袍子坐了回去,不過相互間,那仇恨的目光卻是眾人皆知,表露無疑。

    特別是耶律貼剌的長子耶律蒲古只,更是手按著刀柄,眼神冰冷的望著坐在對面的耶律狠德。

    崔掌櫃身邊年青的李掌櫃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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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7章 玻璃換糧食


    千里鏡之後是老花鏡和放大鏡,這兩樣東西都算不上是太過稀罕,不過當美麗的劍舞閣舞姬端著這兩份樣東西走下去,讓許多人當場使用過後,卻也同樣引起了不少人的喜歡。

    尤其是一些年紀頗大的人,老眼昏花可是普遍現象,但這掛在耳上架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確實神奇,戴上去之後再看那些蠅頭小楷,居然能看的清晰無比,那昏花的老眼神奇的恢復了清明。而放大鏡的功效也是差不多,特別是當公孫蘭拿著放大鏡在一盞燈前照著,結果沒一會直接點燃了一張白紙後,更加的引來了一片驚呼之聲。

    神奇,太神奇了!

    這回不但商人們驚嘆動心,特別是那些老文士,官員們也都動心了。哪個文官和家主沒讀過書,年青的時候書讀的太多了,在燈下熬壞了眼,如今老了看書就出力起來了。有了這兩樣玩意,簡直就是又多了一雙眼睛。

    「這老花鏡和放大鏡,對於上了年紀之人來說,可是福音。有了這兩份樣東西,以後看書寫字,再無半點吃力。這兩樣東西每樣有一百個,底價每支一百貫,諸位出價吧。」

    起拍一開始,頓時就熱鬧起來,幾乎所有的年紀大的都參加了拍賣。不過這些東西因為數量多,競拍倒不算太激烈,一百貫的起拍,每樣各一百件,只花了半個多時辰,最後就全拍光了。二百價最後拍出了十萬貫,均價五百貫。雖然大家都清楚,李璟既然能一下子拿出兩百件來,過不了多久,可能就會有更多出現,那時價錢肯定更便宜。

    但在座的哪個不是身家十萬、百萬的,身家萬貫的只能勉強取得入場資格而已。因此幾百貫的價錢,他們還真不在意,在意的是馬上能擁有這神奇之物。

    稍後,又拍賣了各樣玻璃器皿,有玻璃酒杯、茶杯、酒壺、茶壺等等,這些東西都只是小件。但是那晶瑩剔透的樣子,還是讓人讚嘆。特別是當成套的玻璃器皿展示的時候,更加迷人。那裝著腥紅葡萄美酒的透明酒瓶,式樣獨特,十分美麗,配合那高腳杯,有種異樣的美。

    還有香水瓶,小小的瓶子,同樣是造型獨特。美酒加酒瓶酒杯,香水加漂亮的玻璃瓶,幾樣東西一組合,立即讓本來的價格上升了十倍不止。這賣的已經不光是酒,是香水,而是稀奇的寶物。幾十款不同式樣的各種酒杯酒瓶茶杯茶壺還有香水,立即被人競拍一空。看這些人的樣子,李璟估計那些酒他們是不會喝了。

    緊接著又展示了幾十樣玻璃飾品,各色各樣的玻璃飾品,雖然是小件,可也價格不凡,甚至玻璃珠子項鏈拍出了十倍珍珠項鏈的價格。一支玻璃的手鐲,甚至比金手鐲還貴數倍。

    拍賣會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時辰,終於要到了壓軸之時。

    公孫蘭召了劍舞閣的舞姬和歌伎們上場,表演歌舞。這個時候,戲院裡的許多人才終於感覺憋的不行,連忙起身去更衣。放水的放水,透氣的透氣,甚至還有不少人見剛才的競拍激烈,料到後面寶鏡的競拍會更加激烈,因此連忙派人去找四海錢莊的掌櫃兌換更多的飛錢,以防萬一。

    大戲院中一曲歌舞過後,競拍繼續。

    再次開始競拍後,陸續是數十款各式不同的玻璃鏡子,多數是小鏡子,也有一尺見方的鏡子。這些鏡子造型各樣,美倫美奐,李璟有些後悔,要是今天的競拍,邀請一些貴婦們前來,肯定能賺更多的錢。

    由於李璟聲明,這些鏡子每款都是一百件,而且以後還會有更多銷售,因此底價並不高。不過單價雖然不高,但最後件數多,合起來一算,收穫還是巨大。

    當最後的那面落地大衣鏡壓軸出場時,那些早準備好一擲千金的富豪們,都是躍躍欲試。

    誰能拿下這件寶物,無疑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成為沿海之地眾人傳唱的主角。對於這些有錢人來說,爭的就是一個面子。

    「底價十萬貫,每次加價一千貫,競拍開始!」公孫蘭的語氣之中充滿媚惑,似乎她說的不是琉璃寶鏡,而是她自己,彷彿今天誰出的價高,誰就能帶走她。

    「十一萬貫!」立即有人出價,是青州崔氏,做為淄青鎮第一大族,崔家保持著他們的聲勢。

    這壓軸寶物的出場,幾乎就將是各大家族的爭奪,其它人都識趣的閉嘴觀看。

    「崔家如今可是氣勢正宏啊,崔安潛任忠武節度使兼使相,崔芸卿又剛升任泰寧軍節度使。特別是崔安潛這一支,崔安潛之兄崔慎由,乃宣宗時宰相,先後任劍南節度使和河中節度使,再往上一代,崔從也擔任過淮南節度使。另外崔氏在朝中和地方有諸多子弟任職,聲勢正隆。」李振坐在李璟的身邊,笑著對李璟說道。崔氏確實很強盛,而且崔氏不止一支,五姓七門中,崔氏就佔了兩支,而這兩支這些年過去,又分出數個分支,其中崔芸卿的青州房,也一樣很強,出過數名宰相。

    「十二萬貫!」蘭陵蕭家老夫人的侍婢高聲加了一萬貫,加一萬貫錢,卻並沒什麼語氣激動,好像只是尋常人買了十幾文錢的青菜一樣。

    崔家很強,蕭家同樣不弱,蕭家一直是江南首望,但自當初與李璟有了合作後,李璟和蕭氏的關係也可以說是越來越親密了。一開始,蕭家沒把李璟當回事,還想放李璟的高利貸,但隨著李璟的迅速崛起,後來蕭家尋常的是平等的合作關係。而到了如今,蕭家已經開始放低身段,尋求的是李璟的支持了。

    百十萬貫錢,對蕭家來說算不得什麼。李璟拍賣是為了籌款買糧,這是一件大事,蕭家當然願意全力支持李璟。況且,現在可不止蕭氏一家希望得到李璟的支持,崔家、於家、甚至是韓家、杜家、王家等,哪個不是想和李璟加強關係。特別對於蕭家來說,蕭家這些年在朝廷及官場上,沒有多大的進展,因此特別想要通過李璟的支持讓更多的族中子弟入仕,同時,也希望搭借李璟的商業計劃,與李璟合作,賺更多的錢財。

    青州崔氏和蘭陵蕭氏一起開了頭,後面的其餘各個自認為可以與他們並提的家族自然不甘示弱,這個時候爭不爭到寶鏡無關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態度,展示各自家族的實力。

    韓家、王家、李家等各家族紛紛開口,轉眼間已經加了五六輪價。

    一面玻璃鏡子,已經競拍到了八十多萬貫的價格還在喊價。這個價格,已經相當於一小支遠洋船隊的價格了。

    各家還在報價,但已經沒有先前那般火爆了,每次出價前,都得思量好一會。倒是渤海國的一名豪商一直喊價,新羅與大食、拜占庭帝國等的幾名巨商一直堅持。

    李璟看看,再喊下去,要是幾個蕃商退出,那這筆買賣就有些麻煩了。畢竟幾大世族現在都是支持自己的,沒理由為了一塊玻璃鏡子讓他們拿出上百萬貫錢來。他們不是拿不出,而是以後自己還要賣的,到時肯定會讓他們心裡不滿。

    眼看著渤海國的豪商喊出了一百萬貫的價格錢,李璟立即向公孫蘭示意。公孫蘭握著小銀錘也是手心出汗,怎麼也沒有想到,這面鏡子居然拍出一百萬貫錢來。估摸著這渤海商人買這鏡子,肯定是要進獻給渤海國王大玄錫的,當即領會李璟的意思,迅速的問了三遍後,一錘定音,將拍賣敲定。

    隨著一聲錘響,場中的諸多大族也算是心裡鬆了口氣。真要讓他們花一百萬貫買塊鏡子,他們心裡還真不太樂意。這錢,還不如直接贈給李璟,名頭還好聽一些。

    最後一件拍賣品拍出,這次拍賣也算是結束了,李讓興奮的捧著帳本小跑到李璟的面前,「賺了,賺了好大一筆。」

    「到底多少?」李璟卻並沒有太過興奮之情。

    「今天拍出的一百類幾千件物品,一共拍出了三百萬貫,門票錢還有十萬貫,加上我們的稅錢六十萬,外加四海錢莊轉兌也賺了一筆,就算除掉這筆,我們一天就賺了三百七十多萬。」李讓不是沒見過錢的,他身為汴宋首富,家財千萬貫。但這錢不是他一人賺的,是他們李家祖祖輩輩一代代賺下來的。可他今天,卻看到李璟一天就賺了三百多萬貫錢。

    「這點錢,還差的遠,別忘記,我們要買的糧食可是兩千五百萬。我們現在手上的錢加一起,只夠買一半的,如果再留些備用周轉,我們至少差一千五百萬貫錢。」

    「我們一個月後不是還有一場拍賣會嘛,相信那時來的人更多,一定能拍出更多的錢。」

    李璟搖了搖頭:「物以稀為貴,第一次拍定然是能大掙一筆,但後面的就不會這麼值錢了。下一場拍賣會就算我們增加拍品,最後能再賺五百萬,以後就沒這麼容易了。我打算擴大產量,把這些玻璃製品銷售到海外各國去。」

    李讓眼神一亮,玻璃製品在登州如果拍賣兩次,那確實很難再賣出高價。不過如果運去更遠的海外,那就又能大賺一筆。

    雖然說以後玻璃製品肯定會降價,但李璟相信,最便宜,這玩意也會賣的比瓷器貴。只要保守秘密,這買賣就能一直做下去。這玻璃可比燒瓷器簡單快捷量大。現在李璟考慮的就是把這買賣迅速的做大做強,光憑鎮國軍自己的商隊肯定是不行的。

    「七郎,我打算以後我們只負責製造瓷器,銷售這環節可以交給其它的商隊,把更多的商隊和我們捆綁起來,大家一起賺錢。」李璟沉吟道。

    李讓想了想,也馬上明白了李璟的意思,如果只鎮國軍一家做這買賣,規模便很難真正打開,那麼就適合做精品,往小做,走高端路線。而大帥現在計劃的,無疑是要把這個玻璃買賣做到。那麼鎮國軍商隊的能力就不足,但把其它的商家一起拉到一條船上來做這個生意,就能依靠其它商隊的商業網絡,迅速的打開市場,將這玻璃商品銷售到各地去。

    雖然這樣一來,產量提升了,價格必然下跌,而且還得和其它商隊分享利潤,但這生意大了,攤子大了賺的錢也更多了,就算大家一起分,最後能得到的錢也一樣會多。

    而且可以想像,玻璃製造規模大起來後,還可以立即在鎮國軍境內帶動其它許多發展。這是一個良姓鏈,很好的主意。

    「我計劃乾脆按我們的白酒和香水、冰糖這些產品一樣,實行經銷商模式。把整個市場分成無數塊,然後招募各地的經銷商。如此一來,不需要我們擴展市場,就可以利用那些當地商人的網絡,直接把我們的產品銷售出去。不但可以把大唐境內分成各個不同經銷區,就是海外諸蕃國,也可以如此劃分。」

    原本李璟也考慮過代理商模式,但最後決定選用經銷商模式。代理商就是代李璟銷售,拿的是代理銷售佣金。而經銷商,則是李璟把商品賣給他們,他們按照各自自的區域再銷售。除了都是分區外,代理商賣的商品還是李璟的,而經銷商賣的商品卻是已經從李璟那裡買過來的自家商品。

    但相比於拿佣金,無疑經銷商們擁有更自主的銷售,也意味著能有更大的利潤空間。

    對李璟來說,直接把貨賣斷給經銷商們,李璟便能省掉許多環節,能更快的拿到錢。不管經銷商們想賣多少錢,但他只要把自己想要的利潤定好,就好了。

    「你去做好準備,將招納經銷商的消息傳達給那些有實力的商家,等一個月後的拍賣會結束後,我們就順勢召開經銷商大會,讓各商家投標競爭各地經銷商的名額。」

    李讓點了點頭,「沒有問題,我回頭就辦。另外,我覺得那些商隊的糧食,我們不一定要付錢的。我可以約見他們,看能不能直接用玻璃製品代替糧款。」

    李璟想了想,覺得這個計劃可行,雖然這是一筆巨款,但玻璃商品現在很火,這些商家應當願意拿糧食換玻璃。不過,如此一來,大竹島的玻璃工坊就得加快進度,趕工燒製玻璃了。


正文 第558章 侵吞五千禁軍


    淄青大帥宋威終於離任返回長安,新任泰寧軍節度使崔芸卿和新任天平軍節度使康承誨,也同一天離開青州前去赴任。鎮國軍大帥李璟帶著三千輕騎趕到青州,前來為三人送別。

    三人的離開,和李璟的到來,成了這些天青州城最為重大的消息。

    青州城外前來送別的人差點擠破了城門,場面熱鬧。特別是鎮國軍騎兵接掌青州各處城防之後,許多人都搶著要一睹鎮國軍的風采。無數的人看到鎮國軍的那氣勢後,都爭搶著想要加入鎮國軍中。

    也有許多人都說鎮國軍來了,就不會再走了,李璟畢竟是平盧軍留後,青州乃是平盧軍牙城,李璟沒理由來了還離開,反而拱手把青州送給王敬武吧。

    自李璟下達移民令後,青州的富戶多被強遷,原來繁華的州城,現在卻街巷冷清,連以往三分之一的人都沒有。

    青州城門十里長亭中,李璟坐在宋威、崔芸卿還有康承誨三人的下首,親自打開了一瓶用玻璃酒瓶裝的腥紅葡萄酒,然後裝桌上的四支玻璃高腳杯倒上。

    宋威三人打量著這套玻璃酒瓶和酒杯,還有杯中的紅酒,笑了笑:「怪不得前些天無數商人大戶趕往登州,更有人一擲千金,為一面鏡子花費一百萬貫。這物事確實巧奪天工,美倫美奐。」

    崔芸卿望著李璟的目光中充滿欣慰,「先前你說要遷走淄青鎮一半百姓入遼東,為師還以為不妥,擔心百姓遷移,卻無法供養,但現在看來,光憑你這手本事,就算再養一百萬民也不是問題。我和宋帥、康帥這些天也思量許久,你把淄青鎮一分為二,這樣做倒是穩重。木秀於林則風必摧之,你現在知道妥協退讓,而不是一味用強,這很好。你還太年青,升的太快了,這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王敬武能做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這不光光是田令孜的意思,其實,這也是朝堂大多數官員的想法。你太年青,官位太高,手中權柄太大...」

    李璟端起紅酒抿了一口,微笑點頭,「學生明白這些,退一步海闊天空,淄青鎮先留給王敬武吧,我先去把遼東和遼西收復。」

    宋威臉色有些灰敗,但心情還不錯,他眼下也算是功成身退,臨死之前得封國公,又有剿滅草賊之功,宋氏一族以後無須擔心。「你這傢伙,向來不是省心的,就是一隻小狐狸,你退後一步,我絕不會認為你是真心後退,這只是一步陷阱罷了。」說了這麼幾句話,宋威就有些累了,停頓了下道:「我們都知道的,王敬武是叛賊,當初不但反叛,而且還和草賊聯合,他和薛崇與李系關係可不好。不要忘記,薛崇本來有機會和李系擊敗草賊,是王敬武突然出兵與草賊一起大敗了薛崇,然後又敗李系,圍李繫於沂州,差點殺了他。眼下薛崇和李系貶職,一個任萊州刺史,一個任淄青鎮司馬。你小子不和他們亂戰,反而直接分地而治,將淄青鎮分成兩半,這招可是很狠。你不主動惹王敬武,他們肯定也不敢來惹你,剩下的,便只能是三人內亂爭鬥了。」

    李璟嘿嘿一笑,崔芸卿和康承誨也不由啞然失笑。

    看李璟這個樣子,兩人都知道宋帥將李璟心中所想猜透。這個門生啊,總是如此,他的年青,總讓人忽視他的思緒縝密,行事老辣。

    「如果可能,三年之內不要動王敬武!」宋威突然很認真的說道。

    李璟面色肅然,鄭重的點頭。宋威自然不是為王敬武求情,如果可以,他早殺了王敬武。這句話,只是為李璟著想。眼下朝廷聲勢正隆,李璟越發的需要低調。有道是狡兔死,獵狗烹,只要李璟縮在遼東,朝廷便不會太在意他。但如果李璟對淄青鎮下手,朝廷肯定會有很多人不滿與不安,到時李璟就有可能會被調入長安或者調任他地,那樣一來,李璟就將陷入遵旨或者抗旨的兩難之中。

    「朝廷的五千禁軍到了,我打算交給你。」宋威又說了一句。

    李璟知道這五千禁軍,這五千禁軍也是上次被田令孜大清洗時清除出來的。田令孜將他們派出京城,名號是應宋威之請,調三千步兵兩千甲騎加強宋威軍力。不過這五千人一路上走的並不快,因為朝廷供給的糧草總是斷斷續續,結果其它各鎮補充的禁軍都到鎮了,唯獨這支禁軍卻一直在路上。李璟宋州攻王仙芝之戰,六鎮曹州攻黃巢之戰,乃至宋威沂州攻黃巢之戰,他們都沒趕上。

    等王仙芝身死,王敬武投降,黃巢逃竄不知所蹤後,朝廷下令各鎮返回本鎮。這時這支禁軍才剛走到宋州,他們本來也想要返回長安,結果奏摺送入長安後,田令孜卻下令讓他們繼續前往青州,歸於淄青鎮轄下。

    眼下,這支五千人的禁軍剛剛趕到青州,正駐於城外。

    田令孜的打算是將這支禁軍交給李系,畢竟他雖然要用王敬武對制衡李璟,但卻也不會忘記王敬武之前還是一個叛賊。這也正是他調王敬武的對頭薛崇和李系入淄青鎮的原因,田令孜最終的目標還是讓李系來接任淄青鎮,而不是王敬武。

    不過,這五千禁軍是拔給淄青宋威的,而現在李璟是淄青留後,田令孜也不能直接把軍隊交給李系,因此最後的命令只是歸於淄青鎮。

    「這五千人的統率是曾元裕,官任左散騎常侍,出身武將世家,有謀略,好膽識,騎射功夫極佳,乃是一員上將。只可惜,因一向與宦官們關係不睦。因此最後被調到了門下省中,職掌規諫過失,侍從顧問,雖然尊貴,但無實權。這次田令孜,直接把他調來擔任這支禁軍統領,也是有敗謫他出京之意。」康承誨對于禁軍將領倒是很清楚,詳細為李璟解說這支禁軍主將的身份。

    李璟點點頭,實際上他早已經知道這支禁軍的成份和主將的身份了。

    散騎常侍,為皇帝侍從。

    魏文帝並散騎與中常侍為一官,如稱散騎常侍,以士人任職。入則規諫過失,備皇帝顧問,出則騎馬散從。晉武帝令員外散騎常侍二人,與散騎常侍共同輪流值班,稱通直散騎常侍。魏、晉散騎常侍與侍郎平尚書奏事。多是顯職。散騎常侍本隸門下,南北朝屬集書省。梁曾另設散騎省,旋省。隋屬門下省。

    唐太宗曾以散騎常侍為散官,旋省去,去復置為職事官。高宗顯慶二年,分為左右。左散騎常侍二人,正三品下,屬門下省;右散騎常侍二人屬中書省。職掌同為規諫過失,侍從顧問,並無實權,而為尊貴之官,常作為將相大臣的加官。

    一個尊貴之官而非要職。

    當李璟知道各軍還鎮,唯獨這支禁軍卻被要求繼續前往淄青鎮後,他就已經開始派驍騎司打探他們的詳細資料了。三千步兵兩千甲騎,這五千神禁軍並非那種冒名從軍的那些,雖然訓練可能有此不足,但兵額卻是充足的,而且沒什麼紈褲子弟,要不然,也不會發配到淄青鎮來了。

    至於曾元裕,一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李璟就不由的驚訝了下。歷史上,曾元裕好像是在草賊從沂州西進往洛陽的時候,朝廷調派各路兵馬,曾元裕出鎮洛陽。隨後成為了宋威的招討副使,之後宋威病,討賊之事幾乎都是由曾元裕主持。

    曾元裕先後數次大敗黃巢,並於乾符五年,在申州大敗王仙芝的部隊,擊殺萬餘,以此功取代宋威出任招討使。接任招討使不久後,既在黃梅大敗王仙芝,並斬王仙芝首級。此戰後,接替宋威任平盧節度使,鎮守青州。

    從歷史上的記載看,這人確實是有本事的,而且歷史上,曾元裕最終鹹魚翻身,不是因為他的本領,而是因為他最終投入了宰相鄭畋的門下,變相的成了大太監西門思恭的人,得西門思恭和鄭畋的支持,才得以取代了宋威。

    不過現在,連西門思恭都被掃地出京,剛剛才憑大敗草賊之功回到長安,自顧不暇。

    這五千人李璟要定了,五千裝備精良的兵馬,特別是其中還有兩千甲騎。雖然這個甲騎只是披甲輕騎兵,但畢竟是久經訓練的禁軍。更何況,還有曾元裕這樣的牛人,李璟怎麼肯放過。

    「謝謝義父、老師還有康帥!」這支兵馬,其實康承誨和崔芸卿也能想辦法分走。現在留給李璟,這份情很重。

    薛崇和李系還沒能到任,宋威即將離開,王敬武這位淄青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和他的部將及兩萬五千兵馬,還都被繳械關在大營之中。

    剛剛李璟的鎮國軍已經接替了宋威和張萬榮、康承誨、崔芸卿的親衛,繼續對王敬武等人看守。

    「其實,王敬武的兩萬五千人,你不一定要全還給他的。」最後送別之時,宋威扭頭對頭李璟輕笑著說了一句,然後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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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9章 先鋒神捷


    蕭瑟深秋,洗個通體舒泰的熱湯浴,褪去一身的風塵僕僕,換上了禮服絹甲,刮過臉龐,修過鬍鬚,曾元裕其實是個剛四十出頭,充滿成熟魅力的儒雅男子。

    對著兩名侍女小心翼翼抬來的一面長三尺、寬一二的紫檀木框金絲鑲邊嵌有寶石的玻璃大鏡,看著被鏡子照的纖豪畢現的自己,雖然皮膚糙了些,臉也黑了點,人更精瘦了些,但精神還不錯。

    看著鏡中的自己,曾元裕微微有些失神。

    遙想當年自己也是走馬飛鷹的世家公子,風月場上更是有諸多的姑娘為他爭風吃醋。騎馬射箭,飛鷹走狗,圍獵擊球,鬥雞賭鵝,圍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那時的自己,是多麼的瀟灑,轉眼間,已經人到中年。雖有個好家世,可最後也只能止步於一個尊貴卻無權的左散騎常侍,每曰除了穿上鎧甲,跟在年青的皇帝后面陪著打球斗鵝,似乎已經沒有了其它。

    當初也曾紙上談兵,指點江山,可到頭來,卻只能做一個皇帝的侍騎。

    這次被田令孜掃地出京,其實他心裡隱隱十分高興,甚至燃起了多年來熄滅的鬥志。終於有了五千精兵在手,他想要一掃草賊,建功立業。

    可從長安走到宋州,這一路他走了好幾個月。五千人馬幾度斷糧,不得不向地方官府借糧,等他們到達宋州,黃花菜也涼了,年青的齊國公,鎮國軍大帥李璟又一次綻放光彩,先後兩戰,滅賊十餘萬。連太監西門思恭和楊復恭,也率著六鎮兵馬大破黃巢十六萬大軍,殺的賊寇落花流水。就是一直被人認為廉頗已老的宋威,也是不鳴則已,一嗚驚人,一戰就將草賊和王逆徹底的擊敗。

    唯獨自己,千里迢迢趕來,結果卻是連一個草賊都沒看到,戰事就結束了。

    心中的激情之火又一次熄滅,本想著只能再回長安,給皇帝做侍騎,誰能料到,田令孜居然還讓他繼續前往淄青,並且派來密使讓自己聽從敗軍之將李系的命令。

    曾元裕與李系算是舊相識,在長安城中,當年,曾元裕與張自勉、李系三兄弟還有高駢、周寶、宋威等都是舊識。不過宋威、高駢等人比他們年長十餘歲,而他與張自勉、李系、李涿、李鈞等人卻是差不多年紀,十分交好。那時年少輕狂,紙上談兵,指點江山,他與李系二人最強,每每爭上幾天幾夜都沒有結果。

    李系三兄弟早出任各鎮為一方鎮帥,唯獨自己卻只是個皇帝的侍騎。

    再轉眼,李鈞戰死代北,李系兵兗州,李涿如今是河陽節度使,加使相銜,而他,卻要給李系那個連草賊都打不過的傢伙指揮。

    兩名侍女上前溫柔的為他梳著髮髻,曾元裕突然從遐思中回過神來。

    他又看了看這面玻璃鏡,比起銅鏡來確實珍貴許多。聽說,不久前登州無數大戶巨商云集,參加了李璟的一場拍賣會,結果一面比這個高一些的鏡子,拍出了百萬貫錢。這面玻璃鏡,價格自然不菲。不說百萬,十萬二十萬至少是有的。

    曾元裕倒不缺錢,曾氏也是大族。但是李璟除了送來這面鏡子,還送來數套玻璃製品,每樣都價格不菲。

    他知道李璟的意思,李璟想要這支禁軍。雖然李璟有著戰無不勝的名頭,但李璟的軍隊擴張的極快,兩年的時間裡,已經從一都團結兵,擴張到了現在的十萬鎮國軍。這支鎮國軍雖然還未償過敗績,但全靠的是李璟的謀略指揮。鎮國軍需要更多有豐富經驗的老兵,特別是如他手下的這支禁軍。

    李璟不但給了他價值數十萬的玻璃製器,他麾下的五千兵馬,也都得到了每人五千錢的賞賜,另外每人還得到了兩套嶄新的軍服。紅色的缺胯袍、背子,旋襖,白色中單,內褲,還有鞋襪。除了布靴外,普通士兵每人還得到一雙短幫皮靴,軍官們甚至有一雙長筒軍靴。

    五千一路上吃盡苦頭的禁軍,在登州城下熱水洗浴,換上嶄新的軍袍,口袋裡裝著李璟發下的賞錢,大口吃著鎮國軍送來的酒肉。

    整個軍營,到處都在談論著李大帥的慷慨,所有人都在感嘆終於守得云開見明月,雖然離開了繁華的長安,但能投到如此慷慨的大帥麾下,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曾元裕知道,李璟只用了簡單的一招,就把五千兵馬的軍心收買了。

    雖然曾元裕心裡不免罵了句土豪,可心裡對於李璟還是很有好感的。李璟是一個真有本事之人,有能力的人總是瞧不起沒有能力的,曾元裕的心裡就瞧不起李系,雖然以往每次論戰,他都能與自己不相上下,甚至還常常佔在上風。但李系只能紙上談兵,李鈞、李涿雖然當初談不過他們,可兩人打起仗來不含糊。李鈞雖死,那是因為他碰上的李克用也是一個極厲害的將領。

    英雄相惺,李璟有本事,讓他佩服,而且李璟也同樣是一個不喜歡宦官的人,他知道李璟與田令孜一直不對付,這讓他更增好感。

    既然都回不去了,也許與李璟一起幹是個不錯的選擇,起碼,這是個慷慨的大帥。這年頭,無數藩鎮兵變,每年都有兩三個藩鎮兵變,為的是什麼,不就是鬧糧餉鬧賞錢麼?

    而鎮國軍的糧餉賞賜之高,幾乎都超過了禁軍,這是天下公認的事實。李璟的高糧餉的同時,卻並不是靠對百姓的壓榨所得。正相反,他早聽說過無數的傳言,登州和遼東,現在幾乎成了他從宋州一路到青州來的路上,無數次從許多百姓口中所嚮往的世外桃源了。

    李璟帶著諸多酒肉正在慰勞遠道而來的禁軍,大營一片歡聲笑語。

    大帳中,五千神策軍諸將和李璟帶來的三千輕騎的軍官們共聚一帳,歡笑宴飲。這些禁軍軍官,多數都是在禁軍中受到排斥,鬱鬱不得志的人。除了曾元裕等少數幾個高級將領是世家出身外,其它的多是些沒什麼地位的禁軍中低層軍官家庭出身。從離開長安起,一路上見慣了各種世態炎涼,如今一到青州,馬上受到李璟如此厚待,眾人都有股受寵若驚的感覺。

    李璟目光望向收拾的乾淨整潔,充滿儒雅氣息的曾元裕,起身舉杯,大笑道:「早聞得曾將軍少年便極負才名,兵書將略,無所不通。從小就學習兵法,論戰談略,無人能敵。聽聞少年時有一次與名將國軍論戰,也難不倒曾將軍。如今得曾將軍前來,某相信,正是一展所長之時。」

    曾元裕淡淡一笑:「大帥過獎,那時不過年少輕狂,紙上談兵而已,哪懂得真正的兵法戰策。李系談兵當年猶在我之上,可如今卻在草賊面前不堪一擊,職下不過和李系一樣,又一個趙括而已。」

    這番話說出,在座諸將都是神色一動。李系雖然是敗軍之將,可卻也被朝廷調任平盧軍行軍司馬,曾元裕歸於平盧軍下,這可就是他的上司了。更何況,田令孜讓曾元裕所部聽於李系調遣,這可不是什麼太機密的事情,在座的禁軍將領幾乎都知道。而李璟,同樣清楚。

    他在這個時候,在李璟的面前說出這番話來,意味著什麼?李璟知道曾元裕不是那種背人說人壞話的小人,那麼,這番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他在向李璟表明姿態,選擇站隊嗎。

    李璟微笑著向曾元裕點頭,接受了這個站隊。

    「本帥受天子之命,收復安東舊地遼東遼西之地,前段時間雖然收復遼南,可也只得收復一隅而已。之前忙於代北平叛,河南平亂,現在,本帥得報,遼中的高句麗人正集結兵馬與契丹人大戰,戰事不久將見分曉。遼東之地本為為大唐疆土,現在兩個胡族卻在我們的疆土上開戰爭奪,這是完全視我等將士如無物。本帥已經決定,即曰將向遼東進軍。現在征東行營已經組建,本帥擬請曾將軍任行營左先鋒使,領本部五千兵馬為左前鋒,不知曾將軍意下如何?」

    曾元裕微微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他剛表態選擇李璟這一邊,李璟就立即決定任他為先鋒官。

    他沒有想過,李璟打算讓他打先鋒,以此有什麼借刀殺人之類的想法。先鋒,這可是征討大軍的精銳。做為先鋒將領,往往由勇猛大將擔任,而先鋒部隊,也都是由最精銳的兵馬擔任。

    他們只是新來,而他以往更沒帶兵打過仗,李璟居然如此信任他,讓他做先鋒。雖然還應當有一個右先鋒,可唐官以左為尊,他這個左先鋒可高於右先鋒。

    一瞬間,曾元裕心中激盪起來,終於有機會帶兵打仗了。而且這還不是剿賊不是平叛,而是與胡族外戰,奪回失守疆。

    「怎麼,曾將軍不願意?」李璟微微笑問。

    「不。」曾元裕一下回過神來,緊捏著拳頭馬上就做出了決定,騰身而起,走到帳中李璟案前,單膝下跪,拱手抱拳,大聲喝道:「末將接令!」

    「好!」李璟高興的走上前扶起曾元裕,「你部五千兵馬,將獨編一軍,現特授神捷軍!」

    終於成功將這五千禁軍和曾元裕收入帳下後,李璟心情大好,連飲三杯!

   
正文 第560章 致王敬武的一封信


    李璟在青州城下為新編為神捷軍的曾元裕所率五千禁軍接風勞軍,大肆犒賞之後,第二天李璟就率三千輕騎引五千神捷軍向登州進發。

    等李璟的隊伍已經遠去,再見不到人影后,一直在青州三十里外不肯前進的平盧軍新任行軍司馬李系,和新任萊州刺史薛崇終於下令隊伍繼續前往,進入青州。

    淄青留後李璟剛走,行軍司馬李系和萊州刺史薛崇卻剛好到達入城,時間是這麼的巧,不早一點也不晚一刻。

    薛崇和李系是在路上相遇的,為了等李璟離開,兩人半路匯聚在一起。但是兩人交談並不多,雖然都因草賊之亂,兩人從一鎮節度之位貶職到了淄青鎮,可並不表示兩人同是天涯淪落人,就會相親相愛。

    李系做為名將李晟的孫子,少年之時已經是有天才神童的名聲,紙上論戰甚至連其祖父名將李晟也不能將其難倒,就是雪夜入蔡州的名將叔叔李愬也不是他的對手。無數人曾稱讚,李系將是李晟李愬之後的李氏又一名將。憑著家世身望和他的『才能』,他輕鬆的做到了泰寧軍節度使。

    可是在草賊面前,他卻敗了,敗的那麼的徹底,一切在李系看來都是薛崇的錯。若不是他貪功冒進,就不會被草賊埋伏擊破,導致各個擊破。若是他敗後不是急著逃跑,而是向他靠攏,甚至是派人送上最新軍情,他也不會一步步踏進草賊的圈套之中。一切都是薛崇的錯,他恨不得能把這傢伙一劍捅了。

    不過他也明白事情輕重緩急,這次能免罪還能調任淄青鎮行軍司馬,全是田令孜的幫助。他很清楚,他們現在最大的對手是李璟,唯有和薛崇、王敬武聯手,才能把李璟趕出淄青鎮。然後,還得與薛崇聯手再把王敬武拉下馬,那個時候,才是與薛崇亮劍的時候。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李系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的。

    薛崇是個書生文士,說好聽點是書生不懂用兵之道,說直接點就是個草包。一樣是憑著顯赫的家世,才混到節度使之位的。在過去一年,他擔任天平軍節度使之位,可以說是被草賊輪了十幾遍。現在雖然出任萊州刺史,可實際上已經完全是還處於草賊的陰影之中。不管是對於李璟還是李系又或者王敬武,他是想都不願意去想,每曰抱著個酒壺,過著神仙般的曰子。

    兩人入城之後,才發現大唐極富庶的淄青鎮,早已經是人影稀稀。城中關門閉戶,街道冷清,連商舖都沒有幾家開的。更讓李系不滿的是,淄青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王敬武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人影。

    李系直接讓隊伍前往監軍院,拜會張萬榮。只是到了門前,門口的家丁卻根本不給他們通報,李系說出了自己的名頭,對方不但沒有恭敬通傳,反而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李系的手已經按到了劍柄上,可最終還是咬牙退下了。

    好不容易,最後花了一百貫重金,才得以見到了監軍使張萬榮。張萬榮對兩人十分的冷淡,對他們送上的重禮更是瞧都沒有瞧上一眼。那幾千貫的禮物,似乎只是幾根蘿蔔一樣。

    「你們來了也好,眼下李帥正準備入遼收復安東舊地,因此淄青鎮之事,以後就要多拜託兩位與王副使與張刺史、盧刺史了。」

    薛崇輕聲問道:「王副使何在?怎麼入城半天也沒有看到人?」

    張萬榮淡淡道:「王副使剛剛回家,身體暫時有些不適。對了,齊國公走時,給王副使與幾位留了一封信,你們一會去見王副使時,正好把信帶上。老夫身子有些不適,就不多留二位了,來人,送客!」

    幾乎是被半趕著出了監軍院,李系和薛崇二人都是臉色難看。以他們地位,哪受過這樣的氣。可他們心裡清楚,這個張萬榮早前就是和宋威一邊的,如今宋威雖走了,可李璟還在呢。

    到了王家,薛崇和李系幾乎都快認不出王敬武的模樣了,整個人眼神黯淡,面色蒼白,頭髮鬍鬚蓬亂,眼中滿是血絲,整個人形銷骨立。若不是以前見過王敬武多面,他們都不敢相信他就是當初在淄青鎮威風無比的青州牙將王敬武。

    王敬武看到兩人進來,也是大吃一驚。

    「你們怎麼來了?然後你們也造反然後被宋威抓了?」王敬武一開口,聲音沙啞無比。

    李系皺了皺眉,「宋威已經入京了,康承誨和崔芸卿也分別調任天平軍節度使和泰寧軍節度使。」

    王敬武更是震驚,「那現在淄青鎮誰做主?」

    「朝廷旨意,李璟任淄青鎮留後兼節度事,王兄任節度副使兼青州刺史,張蟾任齊州刺史,盧宏任淄州刺史,某任節度行軍司馬,薛兄任萊州刺史。另外,王兄所部二萬五千人馬,仍歸由王兄率領。」李系一邊說著,一邊目光直視著王敬武,但發現他眼中聽到這些消息充滿了震驚,懷疑,還有驚喜。

    這讓李系疑惑萬分,怎麼王敬武什麼也不知道?

    又詢問了半天,李系終於明白了。

    自沂州戰敗投降後,王敬武與部下諸將士就被宋威繳械押到了青州,先是被關押在軍營之中,然後前些天他被轉回了自己的家中。但卻不得出去,就連府中下人,也全是宋威的親兵。這段時間,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知道,自己投降後,派了人去長安,希望能向田令孜行賄換得一條生路。

    這段時間,外面的半點消息也無法得知,王敬武甚至連個熟悉的部下也見不到,整個人幾乎崩潰,每天就在悲觀的等待著宋威派人來宣佈他的死期。

    可現在,聽到這個結果,這讓王敬武愣了大半天,完全不敢相信。

    足足半個時辰之後,王敬武才終於相信了李系的話,是晉國公田令孜出手救了他,他們現在的任務就是幫晉國公對付李璟。

    相信了這一切後,王敬武突然面色紅潤起來,眼睛綻放著異樣的光彩。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田令孜是誰,那可是天子的義父啊。李璟再厲害,能比的過田令孜?

    特別是聽到他的兩萬五千兵馬全歸他指揮後,他甚至是忍不住仰天大笑。

    等笑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岔氣咳嗽不止時,他終於冷靜了下來。

    「宋威啊宋威,李璟啊李璟,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王敬武冷冷的道,當初沒有人支持,他都敢起兵,和宋威李璟幹了這麼久,現在,得到了權傾天下的田公公的支持。他要把當初李璟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一一還給李璟,他的家族,他的妻子兒女,全都沒了,他要李璟也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想著這些,王敬武又不由的激動起來。

    「李璟現在何在?」王敬武咬牙切齒道。

    「李璟剛剛離開青州,回登州去了,聽說他準備要對遼東用兵。」薛崇拎著酒葫蘆對著嘴喝了口嘴,滿是酒氣的道。

    「李璟走了?那現在青州李璟留了哪個大將?」王敬武驚訝問道。

    李系搖頭,「李璟沒有留人,青州現在只有監軍使張萬榮的五千監軍親衛,餘下,便是某和薛兄各五百人家丁,另外就是王兄麾下兩萬五千兵馬了。」

    王敬武簡直不敢相信,李璟居然把青州拱手讓給他們了。

    「不止青州,淄青鎮其它的許多城池也是如此,李璟沒有駐兵。」

    「這怎麼可能?李璟這是什麼意思?」

    「王副使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我一路來,李璟也沒有全撤走,鎮國軍在濟水黃河一線,至少還有兩萬餘人。」薛崇看王敬武那興奮的樣子,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他冷冷的說道,李璟又不是傻子,就算田令孜不想李璟好過,讓王敬武做淄青副使,讓他們前來。可李璟是什麼人,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的走了,把淄青鎮拱手讓出來。

    「哦,張萬榮說李璟有封信是給我們的,我已經拿過來了。」李系把信來出來,直接打開,可是只看了幾眼,整個臉上就已經陰晴不定了。

    「信上寫的什麼?」薛崇,王敬武一起問道。

    「你們看了就知道了。」李系黑著一著臉,隨時都有暴跳砍人的衝動。

    薛崇接過迅速掃了一遍,一張臉也立即黑了下來,將信交給王敬武,氣的手發抖,拿起酒葫蘆打開,狠狠的就灌了幾大口。一時喝的太急,嗆了喉,難受的低頭在那裡嘔吐。

    王敬武接過,一樣是越看越氣憤,等看到最後,已經忍不住一把將整封信給撕扯成了碎片。一片猛的撕破著,一邊臉色脹紅,破口大罵,「李璟小兒,焉敢如此,欺人太甚!吾誓殺此賊!」

    一連串的各種罵人粗話連貫而出,王敬武跳腳破口大罵,加上那猙獰的面部表情,和他從頭到腳瘋子一般的樣子,倒彷彿是癲癇發作,又似跳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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