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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柯守】易鼎 (連載中)

第六十八章 滅亡(上)

「討伐叛逆,討伐叛逆」全軍齊聲吶喊,震天動地,高喊之後,士氣大振,連作為主帥的王弘毅,也感熱血沸騰。

    看向左右,是義從軍三個衛,一千五百人。

    沙成都大將張允信,接到命令立刻趕來,也是一千五百人。

    顧許五百人,賀仲五百人,黑衣衛三百人。

    總數實際上戰兵是五千三百人,還有千餘廂兵,其它的軍隊,都不能抽來,還有的是長策都大將赫義,雖然接到號令,卻沒有及時趕來。

    就在這時,黑衣衛營正賀益誇耀武功,策馬在陣前喊話,一半是宣傳,一半實力,全鎮都知賀益神勇,只見他策馬前行,身形筆挺雄偉,喊話的聲音,透出強烈的鬥志和信心,所到處都惹起陣陣致敬和喝采聲,士氣為之大振。

    在一處高台上,王弘毅觀看著,露出一絲笑意,下一刻,笑容轉淡,問著:「赫義還沒有來嗎?」

    張攸之現在是兼職隨軍司馬,隨軍司馬是臨時差譴,相當於參謀,聽了這話,回答的說著:「尚未來。」

    見高台上四下無人,王弘毅就說著:「哼,赫義這傢伙還是送來報告,說是上月春服沒有發下去,軍隊還穿著冬服,行軍很困難,果是桀驁。」

    張攸之何等聰明的人,卻是知道王弘毅故意這樣說,是拉近彼此的關係,笑的說著:「當今之世,牙將桀驁是常事,主公何必動怒,不過這也是看清鎮內情況。」

    這種慷慨的話說完,王弘毅恢復了常態,看了看太素縣,說著:「這太素縣內情況怎麼樣?」

    張攸之一進來,就獲得信任,開始處理十三司彙集上來的情報處理,雖然不插手十三司,卻也是極信任。

    至於虞昭和虞良博,這次攻下太素縣,太素縣的新縣令,就是虞昭。

    虞良博和張攸之一樣,是儒林郎,一人匯總處理行政,一人匯總處理情報,整理出來,交給了王弘毅,實際上起了明朝早期內閣的作用,可所謂左右手,至於軍情,都是王弘毅親自處理。

    「太素縣移交給李家不過是半年都不到,雖然經過了三次清理,但是還是有主公當初留下的不少內應在內。」張攸之搖頭說著:「還有一條暗道可以通行,這攻打太素縣,實是不費吹灰之力。」

    卻沒有問為什麼當初就埋伏內應的原因。

    「哼,當初太素縣是我攻下,戶籍也是我移交給李家,而且還有大批的流民被拉走,又遷移了一些到縣城裡,在裡面作點手腳,實在太容易不過,就算李家進行清理,也不可能全部去掉,今天就有用了,其實就算沒有這些內應和暗道,要攻下此城,也只是一二天的時間。」王弘毅冷笑的說著。

    當初知道要移交太素縣給李家,立刻就命令這樣幹,這就是預知的好處。

    而現在,有這底氣,不僅僅在於內應,更在於「霹靂車」。

    這種「霹靂車」,原本就是前世,他獲得了一卷木工密卷,再令工匠搞出來的,現在自然深刻記憶著,一旦上台,就秘密讓工匠製作,可惜的是,到現在才弄出二台來。

    這種「霹靂車」,已經和地球歷史上的「回回炮」類似,號稱「機發,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陷,入地七尺。」

    即士兵先利用絞盤將重物升起,裝上炮石後,釋放重物,炮石投出,能拋二百斤巨石於百米之外,也許大城可以防禦,但是這類縣城,再怎麼樣都無法防禦,就算只有二台,也可一日內攻破太素縣。

    只是前世這類「霹靂車」一出,就立刻引起了多方面注意,並且給李承業攻城掠地帶來方便,也不知何故,給胡人發覺,大胡王廷四王子忽爾博,也因此和他結拜為兄弟。

    想到大胡王廷四王子忽爾博,王弘毅突然之間想到,前世忽爾博,下個月就到了蜀地進行遊歷,實際上現在回想起來,就是觀看華夏地形和情況。

    心中不由若有所思。

    這輩子,王弘毅當然吸取教訓,現在還不是用這「霹靂車」的時候,現在用了,就等於暴露了,假如等到攻打紅澤府,或者蜀地首府成都時,突出奇兵,必可一鼓而下,為迅速統一蜀地建立奇功。

    不過,眼前太素縣的局面,有內應和暗道,已經足夠了。

    黑衣衛營正賀益吶喊幾聲,勸降呼喚,就在這時,李存義在牆上,見他不可一世的神態,對自己士氣打擊甚大,就轉身看向一人,問著:「能射殺此人否?」

    「大人,此人雖是耀武揚威,實是在城外三十步,要射中把握只有一半。」這人是個三十歲左右,表情沉毅,手已經變形,卻是專門射箭導致的手臂畸形。

    「射吧,能殺一下他的氣焰就可,若能殺了,必有重賞」李存義應著,發出命令,這人是他招攬的神射手,本來是想用在關鍵時刺殺王弘毅。

    這神射手應了,走到了一個箭眼旁邊停步,這個箭眼下面,就是賀益繼續在耀武揚威。

    神射手先沒有動手,目測著距離,又選擇著角度,然後就取出一張強弓,先試了一下弦,弦嗡嗡的響著,發覺保養的相當不錯,滿意的拿出了箭,箭尖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一切完成,這人慢慢把箭放到弓弦上,開始閉住呼吸,拉開,目光盯著下面的賀益,這時,李存義一行人,緊張的望著下面。

    這神射手猛的鬆開了弦,只聽「噗」的一聲,一支箭頓時閃電一樣穿過,直向三十米外的賀益射去。

    幾乎同時,賀益莫名警覺,向左一讓,只聽「噗」的一聲,肩膀上一處衣服和皮甲,被打出了痕跡,偏離了軌道。

    賀益一驚,看了上面,頓時後退了幾步。

    下一刻,城上有著失望的聲音。

    見此情況,王弘毅一時不明白,過了會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由露出了冷笑的表情,就吩咐:「喚賀益回來,我們紮營按寨,今日不戰」

    「是」

    見到下面大軍收軍,紮營,李存義很是不解,問著:「這是何意?」

    一個軍官看了看,說著:「大人,雖然在鎮內,但是從文陽府各地到太素,奔馳而來,也很疲倦,如果是立刻攻擊,士兵很疲憊,估計是今天休息一天,明日再戰。」

    李存義點了點頭,認為這很合理,又問著:「我們可否趁機攻之?」

    「大人,一般紮營都不會忘記防備,破營夜襲,總要是經過連場大戰,疲倦不堪時才可進行。」

    李存義點了點頭,說著:「那就本夜輪流值勤,等待明日再戰」

    「諾」

    紮營還是很辛苦,先是找到合適的紮營的地點。

    其次就是先圍起一道臨時的木牆,製作方法是先砍兩排樹幹,一排長一排短,把樹幹底下燒焦以後埋二分之一入土,長樹幹排成緊密的一排在外,短樹幹排成一排在內,然後在兩排樹幹之間架上木板,分為上下兩層,這樣長樹幹長出的部分就成為護牆,木板上層可以讓士兵巡邏放哨,下層可以存放防禦武器和讓士兵休息。

    五十個士兵一個大營區,營帳兩兩相對,營區之間要挖排水溝,嚴禁士兵在各個營區之間亂竄,本營區以內也不許各個帳篷亂跑。

    每個營區挖一個廁所,如此忙下來,等建成,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休息了一個小時,中帳內傳下命令:「今日賞全軍肉食」

    頓時,全軍歡騰,在空地上,赤紅的篝火,處處可見。

    一個篝火,就是一個隊正,也是一個營區,這時篝火擠滿了軍人,各自找合適的地方坐下,焦急等待著。

    沒有多少時間,一筐筐肉就送了上來,大家歡笑著,開始將肉類進行燉烤,沒有多少時間,全營就瀰漫著肉香。

    大口大口吃著難得的肉食,士兵都很開心,等食完了,各隊正又吩咐列隊等候,大家正疑惑著,突然之間,遠處城門一聲炸響,全軍為之一驚。

    緊接著,就是騎兵轟然的聲音,疾奔而去,再下一刻,命令的號角就響徹夜空,在營地中引起迴響。

    「聽從命令,立刻出營」隊正似乎早就知道,立刻發出命令,頓時,全軍有秩序的排列出營,迅速趕到城門口。

    就在這短暫的一刻時間,城門一片火光,已經有著數以百計的屍骸,以及十多具戰死的戰匹。

    更裡面點,滿是來回奔走的軍人,喊殺聲震動著。

    「殺」看見這情況,大家再苯也明白了,在隊正一聲令下,眾兵吶喊一聲,向著已經打開的城門撲了上去。

    城中還在抵抗,已經有人到了城上箭樓上,長箭落下,十幾人立刻慘叫濺血跌下。

    就在這時,一將高喊著:「城破了,城破了」

    眾兵轟然齊聲響應,聲音直衝夜空。

    頓時,火光點點,號角齊鳴,就在這時,天空烏雲疾走,突然之間,一道閃電破開天空,再一聲驚雷落下。

    豆大的雨點打下,由疏轉密,沒有片刻變作大雨,火把逐一熄滅。

    王弘毅也淋到了,不由仰天長笑:「命令全軍不要慌亂,這場仗我們已贏定了,命令義從軍五百人立即護著本鎮,就算下此大雨,也不會改變局面,只要中軍不受少數敵將襲殺,就大局已定。」

    眾將聽到這命令,無不佩服,的確如此。

    王弘毅又冷笑的說著:「命令黑衣衛退出攻城戰,對外城進行巡查,就算上天作美,下此大雨掩護,也沒有一個能逃出。」

    命令傳遞下去,雷雨中,王弘毅衣衫盡濕,只覺得心中大快,說不盡的豪情壯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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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滅亡(下)

雷雨交加,漆黑一片,五米外就不見人影,偶然有著閃電劃破天空。

    李存義被驚動,才從房間裡搶出,一個滿身帶著血的軍官已經撲了進來:「大人,快走,城破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連一天也沒有就破了?」

    「有內應,甚至還可能有暗道,剛才突然之間,有上百人殺出,殺散了城門守衛,打開了大門……大人,現在突逢大雨,伸手不見五指,快,大人可以可以衝出去。」

    這時,雖然在黑夜,依舊聽見雨夜中廝殺的聲音。

    李存義回頭看著府邸,感到了心如刀絞,這時,一支小小的騎兵已經到來,十數人,為首的竟然是自己軍師施維行,高喊著:「主公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少主還沒有回來,正好匯合。」

    李存義被雨水淋漓,分不清楚臉上的水滴是雨還是淚,嘶聲說著:「走」

    硬起心腸,翻身上馬,就在這時,雨水中,一行婦人跑出,嘶喊著:「夫君,帶我一起走。」

    「主公快走」軍師施維行又高喊著,李存義咬著牙,回頭看了一眼,策馬跟隨著騎兵而去,轉瞬沒入雨電交擊的茫茫暗黑處。

    「夫君」後面的婦人悲喊著,撲到在雨水瀰漫的地面。

    每當電光閃爍,就可以看見城中不時有著殺聲,蜂擁而來王鎮士兵,和李家士兵進行作戰,李家積三十年的恩德,使這些李家士兵,在寧知已經失敗的情況下,還是誓死作戰,再加上天降大雨,削弱了王鎮的力量,因此一時處於膠著。

    五千人並不能把四個縣門都圍上,到了一處沒有被圍的縣門處,守門的一隊正,立刻將門打開,其隊正磕頭說著:「主公快走,我等必屏蔽後路,為主公爭取時間。」

    聽了這話,李存義原本蒼白的臉,頓時兩行眼淚落下,只是被雨點一打,也看不出,深深的回頭看了一眼,就咬著牙,奔馳而出。

    奔出了上百米,李存義充滿了絕望和痛苦,原本預計,自己佔居太素縣,能堅持一個月以上,裡應外合,滅亡王鎮,可是現在,失敗就在眼前,城市正在焚燒,李家三代奮鬥的結果,就在眼前毀滅。

    李存義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嘶叫,就如一隻頭狼臨死前的困獸尤斗呼喚:「現在才知道王遵之老匹夫用心狠毒,若這裡不是太素縣,是開明縣,何至於此」

    的確,開明縣經營二十年,絕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現在李家積蓄全部完了。

    「大人,少主還在外面,而且我們在江南也有些資本,只要出去了,還可以圖謀。」軍師施維行見李存義這般頹喪,趕緊在一旁低聲勸諫。

    李存義不做聲了,他喘了幾口氣,收拾了一下心情,說著:「我們走」

    但是再奔著百里,兩人猛地勒馬停定。

    漫天風雨的前方,一道閃電撕開上空,照得天地一片雪白,現出一批黑色的人影,電光火舌之間,就算此人化了灰,他們也認出是黑衣衛營正賀益。

    賀益在關鍵時,堵塞了這逃生之路。

    賀益也看見了來人,不由仰天長笑,充滿了殺伐之意,突又收了笑聲,冷哼的說著:「這不是李縣令嗎?主公果然料事如神,你們果然冒雨逃出了,但只要我賀益在,你們就絕對逃不了」

    這時,又一個閃電下來,賀益又掃看了一眼,迷惑了一下:「咦,還有李承業呢?」

    李存義見了賀益,知道生路已絕,聽了這話,「錚」的一聲,拔出了長劍,發出一聲怨毒的長笑:「我李家有龍脈庇護,安能就此斷絕?吾兒正巧出使,這就是天不絕我李家,殺」

    這時,軍師施維行也知道生路已絕,當下咬著牙,拔出了劍,只見一聲吶喊,這十數騎,就衝了上去。

    賀益高舉長刀,刀光在閃電中閃爍著寒光,大笑:「就讓我今夜送李縣令歸天」

    猛夾馬腹,朝李存義衝去。

    李存義亦策馬前衝。

    「轟隆」一道閃電,就在不遠處落下,雷聲震響,城門口明如白晝,只見長刀一閃,李存義的頭顱就飛了出去,拋出十數米,「啪」的一聲,落在了淤泥中。

    「主公」見此情況,軍師施維行悲鳴著,猛的衝上前,賀益不屑的一笑,長刀斬出,又是一蓬鮮血,又一個頭顱飛了出去。

    賀益下一刻,衝入了餘下的騎兵中,長刀所到,後面的騎兵,連著慘嘶的戰馬往後拋跌,駭人之極,可見賀益武藝又有所長進。

    後面的五十黑衣衛,更是鐵流一樣,殺了上去,一時間,滿是刀兵相交的聲音。

    「轟」天地一片煞白,就在這短短瞬間,十數騎已經全部戰死。

    當回復黑暗時,這五十人已經靠近了城門,賀益大喝說:「不要進城」

    翻身落地,將李存義和施維行人頭,抓了頭髮掛在馬下,又長長吁出一口氣,說著:「李承業不在城中,這消息必須立刻稟告主公」

    就在這時,城中殺聲漸平,原本的縣衙門口,李夫人才醒來,就發出了一聲憤怒而又恐懼的喊聲。

    只見府門口,出現了一條黑色鐵流,奔馳而來。

    這李夫人咬著牙,迎接上去,才說著:「這位將軍……」

    「放」只聽上面一聲命令,「噗噗」之聲不絕,數十支箭落下,李夫人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曲線玲瓏的身上,就連中數箭,撲到在地上。

    後面的僕人尖叫著,就要逃亡,只聽一聲嚴令:「除了王小姐,其它格殺勿論。」

    「噗噗」之聲不絕,片刻後,就只聽到黑衣衛腳步踩在廢墟上發出的咯吱聲,再無半點人聲。

    為首的一將,掃看了屍體,鬆了口氣,翻身下馬,令著:「此府誰也不許搶掠,違抗者殺。」

    又說著:「快去尋著小姐。」

    一行人轟然應著,進了府中,由於早有情報,一行人直奔一處院落,到了門口,就見到二個李家親兵正在守衛。

    這人一見,令著:「殺了」

    數個黑衣衛立刻撲了上去,刀光一閃,一人被當場斬殺,還有一人被砍下半個肩膀,一時沒有死,不由大聲慘呼。

    一群人洶湧而入,驚的裡面的丫鬟婆子哭喊著。

    這時這人仔細一看,卻對著中間一女說著:「小姐,臣來了。」

    又回頭大聲叱喝:「爾等好大膽,見到小姐,還不跪下行禮。」

    眾黑衣衛,都是認識小姐,不過已經是敵對,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聽見呵斥,趕緊跪下謝罪。

    見著黑衣衛和以前一樣行禮,王潔庭摸著腹部,才說著:「原來是丁虎臣丁將軍,是要殺我們嗎?」

    丁虎臣再磕一個頭,起身,說著:「怎麼會,將軍已經說了,李家有罪,族誅,可是不禍及小姐,我等是將軍怕兵荒馬亂,傷了小姐,特來此保護。」

    「那我腹中孩兒呢?」王潔庭臉色蒼白,問著。

    「將軍說了,此子不在誅連之列。」丁虎臣說著,目光柔和,此人忠心耿耿於老帥,老帥三子都亡,這義女就當成親小姐,丁虎臣看著她長大,感情不一樣,寄托著他對老帥的部分忠誠,又有著對女兒一樣的感情。

    當然,現在將軍是王弘毅,若王弘毅真的要斬了,他也會忍痛執行,現在王弘毅明確說明不誅連小姐,他立刻請命前來保護。

    王潔庭聽了,鬆了口氣,這時感覺著腹中一動,連忙撐住,安撫:「寶寶別怕,媽媽沒事,不要怕,不要怕。」

    喃喃自語著,淚水就奪眶而出。

    若是王弘毅在這裡,必可看見,腹中一團金黃色的氣,已經全部散盡,變成了赤紅一團的氣息,庇護著胎兒,使之不流產。

    幾乎此時,大雨披灑下來,雷電卻漸漸平息,中軍營地,王弘毅接見著賀益,聽從著報告,又看了二個頭顱,不由心中大喜,卻又說著:「李賊所言未必可信,你派人搜索太素縣城左右,務必要把李承業搜索而出。」

    「遵命」賀益乾脆利落的說著,回頭出去,又率著騎兵遠去。

    幾乎同時,李承業已經趕回,他奔馳在一處丘陵上,目瞪口呆的看著太素縣。

    刀光劍影,喊殺連天。

    就算下著大雨,城內還是冒起數股濃煙,可見戰鬥的激烈。

    「怎麼回事,為什麼太素縣一天一夜也沒有撐著?為什麼?」李承業看著這幕情況,心中大痛,又一口鮮血噴出。

    這一口鮮血,若是在時間上對比,正好是丁虎臣說著「將軍說了,此子不在誅連之列。」的時候。

    李承業吐血後,又仰天指著誓言:「王弘毅,我和你不共戴天,誓死周旋」

    話才落下,他的身上的金黃氣散盡,片刻之後,甚至連紅氣也漸漸消退,不過這種異樣,當然這批人,當然不知道。

    這時,手下十數騎面面相覷,交換了眼色,一人就上前:「少主現在縣城已破,我們要怎麼辦?」

    李承業喘息著,就要下令離開,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他記憶起了以前的慈父,以及自己的妻子和腹中的孩子,一種滿滿的牽掛,充滿著心中,使他不忍遠離,他改口說著:「我們下去,現在下著大雨,戰鬥還沒有平息,若能趁此接了父親和我的妻兒出來,我們就立刻離開。」

    說著,對著下面的太素縣城,他策著疲倦不堪的馬匹,衝了下去。

    馬匹已經非常疲倦,畢竟趕去了長壽縣見杜恭真,又馬不停蹄的回來,但是受到呵斥,還是勉力向下衝去。

    本來已經散盡的雷電,又一下突現,照的山丘宛然白晝,十數騎清晰可見。

    幾乎同時,賀益正遠望而過,頓時眸子一凝,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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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隕落(上)

雨水漸漸轉小,只是夜空還是一片漆黑

    李承業十數騎,繞個大圈子「剛馳進靠近著沒有兵圍的縣域方向,李承業突然之間叫停了。

    眾人都是愕然勒馬」一人就問著:「少主,怎麼了?」,

    也許是迴光返照」李承業敏銳的直覺,在最後關頭發揮了作用,他預感到了不妙,沉重的不祥氣息瀰漫在空中。

    李承業策馬推前十多步」仔細觀看。

    只見雨夜中,雖然一片漆黑,並且也沒有頻繁的雷電,但是等待片刻」還是偶然有道閃電,照亮了空間。

    遠處,有一片空地萃場,有一個小小的山丘,高不過數十米,半里許處再有片疏林,過去,就是縣域了。

    此時,縣域殺聲漸平,已經走到了尾聲,遠處黑黝黝,宛然吞卝食著一切的怪獸。

    李承業看著前方,突然之間臉色大變」說著:「快退,快退!」

    就在這時」號角齊鳴,響徹天地。

    不遠處,火光突然點起,數百支火把照亮了平地,這時雨絲已經變小,已經熄滅不了火把了。

    中間擁著一人,這人神態平靜,策騎緩緩而行,任由風雨打在身上」說不出從容,正是王弘毅,他笑的說著:「李公子,又見面了。」

    就這平淡的一句,卻似乎帶著無比的魔力」後面的十幾騎臉色大變」只聽幾聲輕響,這十幾騎翻身下馬,丟下兵器,說著:「我投降,我們投降。」

    聽這話,李承業回首一看,臉色芥白如紙」再無半點血色。

    見此一幕」王弘毅突然之間」這句話又浮現在腦海中。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卝人事哉……莊宗受而藏之於廟。其後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及凱旋而納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於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全皇東出,未及見賦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於誓天斷髮,泣下沾被,何其衰地……故方其盛也,舉天下豪傑奠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

    這十數騎,是李家心腹死士,王弘毅並不懷疑他們在以前,會為李家流乾最後一滴血」可是此時,大運已去,他們也丟盎棄甲」伏地乞降。

    盛衰之事」在乎氣運,能使怯者敢死,能使勇者乞降,豈可不查之?

    王弘毅策騎上前,和李承業並肩而行,二匹緩緩前行,周圍的人都默默跟隨,沒有說話,充滿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李承業仰臉,任由雨絲點點打下,似乎要這雨水,洗去所有身上的汗水和污泥,片刻之後,吁出一口氣說著:「我曾經想過許多次結果」甚至想過」若是我大勝,當可囚卝禁而不殺你……卻想不到會有今夜。」

    「不是我大獲全勝,而是你終是笑到了最後,哈哈,真是可笑!只是」此時,我竟然不覺得恐懼,只覺得整個人都麻木了,你相信我的話嗎?」說著,他不由仰天長笑。只是這笑聲」在夜空中迴盪,說不出的滲人。

    笑聲漸漸低沉,李承業看向王弘毅:「,我父已經被你殺了吧?幫我妻呢?」

    「李存義叛逆」自然當誅,王潔庭是父帥的唯一女兒,我受父帥大恩」才有著今天的基業,豈能殺之?」,

    「子憑母貴,公子放心,這腹中小兒」無論是男是女,我都會加恩,賜田宅」給土地」絕對會讓你的香火傳承下去,一生清貴,是少不了……現在應該安排了差不多了,你可要見上一面?」,

    李承業砰然心動,可是轉念之間,自失的苦笑一聲:「我現在,哪有面目去見她?我相信大帥的許諾,到了這地步,大帥也不必騙我,我只盼吾妻和吾兒,能無病無難,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可以了。」,

    說著,低吟著:「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又自失一笑:「公卿我是不奢望了,只要平安就好。」

    說著」猛的抽卝出五來,這時,周圍的勇卝士,已經猛的緊張板五,而王弘毅卻不為所動」只是勒馬停定,望了上去。

    只見此人原本的氣運,已經消失不見」只有殘餘的一絲絲紅氣,還垂死掙扎一樣,不肯放棄。

    只見漫天雨絲中,就在閃電劃破上空,照得天地一片雪白時,李承業橫五於脖,就是一拉,只聽「哄」,的一聲輕響,大動脈血管,猛的被割開,鮮血飛卝濺,他伏五苦笑,從地上翻滾到地上,面向上,看著芥莽的夜空。

    這時,大家都可以看見,開始時,李承業還活著,幾分鐘後,隨著下面染紅一大片,他的眸子漸漸失去了光亮,真不知道這最後的時間。他想了什麼。

    一將下去,摸了摸」抬起頭來,搖了搖頭。

    王弘毅知道李承業已經死了,因為這時,鼎猛的一動,轟的一聲,本命氣中」原本金黃卝色的本命氣」化成了淡青色,卻是達到四品的地位。

    這已經可以問鼎一州之位了。

    幾乎同時,本來沉澱在身卝體堊內的浩然正氣,也猛的炸開,至少有三分之一,炸成了碎片,已經可以吸取轉卝化。

    受此影響,王弘毅環顧四周「只見眾兵將氣運而上,白中隱隱透著紅色,再看遠處,自己所處芥莽大地,一片白氣瀰漫不散。

    殺了李承業,浩然正氣被吸取三分之一,又打破了屏障,能觀看到眾生之氣,可是此時,不知道為何」竟無半點喜色,只覺得心中寂寡,悵然若失,怔了片刻,才說著:「將他厚葬吧!」,

    又看了看不遠處跪在地乞活的十數騎,歎著:「讓他們解甲歸田」或者從軍也可,哎,這樣吧!」,

    這時」天上下著豪豪細雨,漸漸平息,一輪明月照了下來。

    雨雖停,風還在,一陣風吹過」縣中已徑完全平息」只有巡查的士兵陸續不絕。

    當王弘毅奔馳而來時,他們舉起武卝器,向主帥致敬,充滿了得勝後的歡欣。

    只是王弘毅畢竟是王弘毅,奔馳到衙門,就已經恢復過來,這時,府中火把處處,已經有著大批的人在檢卝查著。

    到了裡面,張攸之迎接了出來:「主公!」

    「清點的怎麼樣了?」,

    「哼,李家果然圖謀不軌,您看!」,張攸之將王弘毅引到了一處庫房」一打開,王弘毅頓時愕然以對。

    只見這是一個寬闊的密封石室」除了有通氣。」其它都沒有窗戶,裡面排列著許多兵器,均以特製的油塗上。

    「主公,粗略估計,強弓有三百張,箭矢三千。」,單是聽著這話」王弘毅就倒吸一口氣,整個鎮,也只有強弓五百之數。

    「上等盎甲五十六副,皮甲一百,刀槍五等加起來又有千數。」

    聽著這數字,早就知道李家三代積蓄謀反,王弘毅心中還是震撼不已,倒吸一口涼氣,說著:「這可真的可以武卝裝一都之兵了,特別是盎甲」以後賞賜營正以上的將官盎甲」有了著落了。」

    「主公您再看!」

    又引到了一處密室,裡面前是一隻隻箱子」王弘毅上前」將一個箱蓋揭起,又使人倒吸一口涼氣,裡面竟然都是元寶,初一估計,就有千兩白銀。

    「大帥,這裡總共有十八箱「單是黃金就有三千兩,白銀有一百兩之數,並且還有一半的箱子空了,根據帳薄,是近期用掉了。」,

    王弘毅把十八個箱子逐一看過,才歎的說著:「空了一半,估計是造卝反所用,這李家三代,怎麼有這樣多財富?」,

    張攸之也苦笑的說著:「這就必須日後追查了,不過現在滿門誅滅,許多事情就很難追到底了。」

    「大帥,你注意看,我在書房堊中還抄到了此物。」,說著,張攸之臉色有些奇異」取出一卷東西。

    王弘毅一拉開」眼前金光一片」不由一驚。

    只見這一卷聖旨,全長三尺,寬一尺」用的是金黃卝色絹絲,兩邊執手之中,是兩冬對稱的飛龍,中間有「奉而敕命」,四字陰文篆書。

    按捺了心思,仔細辨看,裡面就是朝卝廷給李家的旨意,大意為王遵之倒卝行卝逆卝施,自封定遠將軍,管轄二郡,這是挑釁朝卝廷權威,因此就下旨合李家討卝伐逆賦,周圍眾鎮可眾討之。

    最後是落款和「敕命之寶」印茶。

    這時從望氣術看上去,這聖旨還帶著濃郁的金黃卝色氣,並且隱隱還有紫氣,看完,王弘毅恍然大悟,冷笑的說著:「我道怎麼還有膽謀反」原來依靠這物。」

    隨手一丟」就放在一個箱子上」這箱子裡全是古玉珍玩,價值不菲,說著:「,你把這箱交給夫人處理,其它黃金和白銀,全部充入公庫。」

    又說著:「合虞昭就任太素縣縣今!」

    張攸之聽了,心中喜悅,說著:「諾!」,

    這時」進來一人,正是丁虎臣」他行禮後」問著:「小卝姐已經安置,請問最後怎麼樣處置,要不要見上一面?」

    「不必了,安排她去文陽府吧,把李家在文陽府的宅地交給她,再給她十頃地,這事」就這樣結柬吧!」,王弘毅最後,有些疲倦的說著,接著,又是號今:「今日休息,明日一早,趕向呂川縣,哼,杜恭真,還真欺我年少,屢次興我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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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隕落(下)

第二日,卻來不及起兵,在縣衙中西廳內,王弘毅和重要將領,以及文官,一起召開短暫的會議。

    沙成都大將張允信、賀仲、四個義從軍衛正、顧許,還有著虞昭、虞良博、張攸之

    「李存義謀反,已被族誅,我任命虞昭為太素縣縣令,此令立刻生效。」王弘毅環顧左右,說著。

    這沒有任何人有異意,虞昭起身,恭謹應了。

    王弘毅露出一絲笑意,下一刻,笑容轉淡,再次問著:「赫義還沒有來嗎?」

    張攸之聽了這話,也第二次回答的說著:「尚未來。」

    王弘毅聽了,也就不說話,說著:「根據最近情報,紅澤鎮杜恭真已經攻打呂川縣,我們倒不必太急,一路上前,先將李家謀反,一日而平的消息,傳出去。」

    王弘毅話才落下,眾人都是若有所思,特別是虞昭、虞良博、張攸之,還有大將張允信,都是眼睛一亮。

    虞昭就笑的說著:「主公真是英明,戰者,士氣也,若是這消息傳播出去,聽到了杜恭真和杜鎮將士的耳中,就知道攻打呂川縣,實是已經不可行。」

    「若是急去支援,說不定刺激著杜恭真大戰,現在正常而去,三日到達呂川縣,那時消息已經發酵,上下必無鬥志,主公前去,就可一鼓而退其兵。」

    張允信是打了老仗的將軍,他皺眉說著:「李家已經誅滅,我軍並沒有多少損失,何不與杜恭真決戰,以我軍士氣,也可大勝,」

    王弘毅含笑不語,就聽虞良博說著:「張將軍此言差矣,我軍現在雖掌二府,只有萬人,就算擊敗杜恭真,損失也不小,以七八千之眾,怎麼能佔領三郡?就算佔領,也是處處分兵,必被魏存東集新銳之兵,一攻而下。」

    「主公,虞先生所言甚是,我軍去年九月才攻下長定府,可所謂民心未附,軍兵未增,怎可再戰?主公可耐下心思,等今年夏秋二季糧收了,再增補新兵,集兵二萬,才可攻之。」張攸之這時,開口說著。

    亂世當主君,與和平世代不一樣,王弘毅知道,和平時代許多主君,喜歡搞「高深莫測」這條,讓臣子花費心思猜想,但是在亂時,剛毅果決才是王道,當下就表了態:「二位先生所言甚是,必須要獲得一年時間來奠定根基,攻打杜恭真之議,在眼前實是有害而無利。」

    說著又安撫著張允信:「將軍稍等,只要今年過去,明天就可大舉用兵,到時候總有將軍用武之地。」

    張允信實際上這個提議,是暗覺得自己老將有著邊緣化的樣子,心中不安,這時聽了,頓時心中大定,知道主君並沒有這個意思——至少對自己沒有這個意思。

    當下就肅容說著:「軍國大事,自然是主公作主,我等將兵,必將應命。」

    這就是表態了,王弘毅聽了,讚賞的一笑,說著:「就是如此,此戰結束,差不多就是四月了,四五月收割麥子,六月就種水稻,等七月後,我鎮就大舉招募新兵,將會廣建二十四個新兵營,招足一萬二千人。」

    這話一出,頓時人人變色。

    虞昭皺眉說著:「一萬二千人,如此大的負擔,文陽和長定二郡久戰疲憊,豈能承擔?」

    張允信雙目射出興奮的神色,卻說著:「那明年就會大舉攻打了?」

    王弘毅立了起來,展開圖卷,攤放桌面,說著:「現在天下紛亂,能爭快一日,就可得一日先機,此戰後,我有三策,要同時進行。」

    「首先就是修兵器,實際上文陽和長定兵庫,可武裝一萬五千人,這次李家兵庫,湊起來可有二千,還有三千,就是口子,當在練兵完成前就完成。」

    「其次就是趁著練兵,進行開墾和分配荒地,大家都知道我在汲水縣的兵制了吧?廂兵可給口糧,不予增田,經過訓練合格之正兵,額外授其家五畝,以獎其能。」

    王弘毅掃看著眾將,說著:「以後還有精卒、上卒、甲士三極,張將軍,你部以前多有戰事,建立不少功勳,我特給你精卒三百,上卒一百,甲士五十的指標,回去就可提拔,相信將軍會處理的很不錯。」

    「以後全鎮軍隊,都按此授田,正禮制,以分卑尊,現在文陽和長定二郡,地多人少,足可濟田」

    「軍中老卒,困苦久矣,可戰者提拔授田,不可戰者,都派到我新兵營中擔任教令一職,訓練新兵。」

    張攸之聽了這話,就讚的說著:「主公果是英明,如此,老卒和勇士,必士氣大震,上下同心,而田地荒蕪也解決了,新兵訓練,就可以為家裡增田,也必刻苦訓練,如此,不需過年,就有二萬橫掃全蜀之兵也」

    「主公說的沒有錯,魏存東佔據成都,號擁兵五萬,實正兵也不過三萬,我軍來年,大可一戰之」

    王弘毅笑的說著:「就是此理。」

    虞昭皺眉說著:「可是這樣的話,對錢糧要求甚多,不知主公如何解決?」

    王弘毅笑了一下,說著:「首先這李家抄家,折銀就有四萬兩白銀,一年軍費就有了著落,而且本鎮又有其它方法來獲得錢米,這時不說。」

    實際上金礦一年就有五六千兩黃金,折合又是五萬白銀,單是養二萬軍,綽綽有餘。

    見主公自信滿慢,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都是應是。

    王弘毅淡然說著:「那就這樣吧,下午時分,我軍就徐徐而上,向呂川縣會合,看這杜恭真,到底敢不敢戰?」

    杜鎮大營

    朱信仰天遙望滿天星斗。

    今天真是一個晴朗的夜空,天穹青黑,密密麻麻的繁星照耀著大地。

    軍營紮營,秩序瞭然,只有遠處是呂川縣,一大片黑黝黝橫在那裡,顯得森嚴,而在中央帳中,傳來了熱鬧的氣息。

    越向主帳走,還能隱隱聽到玩樂叫囂聲,朱信此時並未飲酒,保有謀主的操守,自是抿起唇,心中很是不快。

    中央帳內,十數個舞姬翩翩起舞。

    而眾將陪在杜恭真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皆落在這些女子身上。

    這幾個女子,姿色不俗,一顰一笑,媚氣入骨,衣裳單薄,可隱約見雪白肌膚,使大廳裡響起一片吞嚥口水之聲。

    「哈哈,這些舞姬跳的如何?」見此,杜恭真不僅不惱,反哈哈大笑,甚是得意:「看看你們這樣子,真是給本帥丟人不過這些舞姬皆上等貨色,是鄰郡一富商花高價買來送與本帥,如何?」

    「啊,的確不錯」眾將連連說著。

    「要美人,就要打仗,打下呂川縣,女人和金銀,本帥統統都可給予你們」杜恭真厚沉的說著:「若是有功之臣,就算是要這些舞姬,本鎮也不吝嗇」

    在場眾將聽了,頓時大聲回應起來。

    舞姬都有些雙腿發軟,心下雖是惶恐和淒然,卻不敢停下,只得跟著樂聲繼續起舞。

    這時,在當權者眼中,區區舞姬,只是玩物,生死只在一念之間,她們又怎敢忤逆?

    見眾將士氣大增,露出感激之色,效忠之語更是不斷,杜恭真目的已然達到,他畢竟是帶兵的人,突拍了拍手,一旁樂聲頓時停下,舞姬亦停下來。

    「好了,畢竟是軍中,不宜過量飲酒作樂,時日不早了,你等退下整營吧」杜恭真掃視眾人,隨即說著。

    聞言,眾將起身,一時間帳內甲衣兵器碰撞聲不絕入耳,森然之氣頓時充滿。

    這時,朱信這才進去,見得各席狼狽,滿是剩餘的酒菜,朱信又看向正在主坐半閉目沉思的大帥。

    按照道理來說,這種行為不算什麼,是前朝將軍的傳統,曾經有詞云:「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甚至還有著主帥和各將一同在帳內玩弄女人,號稱同袍情誼的事。

    大燕太祖舉三尺劍,橫掃乾坤,對此風深惡痛絕,曾經連斬七將,以絕此風,的確一百年內,絕少有這事。

    但隨著眾王之亂,胡人進逼,遷都南下等等一系列的事件,藩鎮內又興起此風,主帥往往帶著舞姬到軍中跳舞,甚至分享。

    可是,杜恭真一向自持英武,很少有這樣的舉動,今天這樣收攬人心,卻反而讓朱信生出蒼涼的感覺。

    有著英雄遲幕,氣數不多的不祥預感。

    朱信正想勸說,就聽見杜恭真低著頭,看不出表情,低沉的說著:「李家一夜而滅,果真?」

    「已經查實,的確是,現在二郡內,已經鴉雀無聲,無人敢於動彈,王弘毅率軍六千,趕了過來,但是行動不快,每日五十里,預計後天才到呂川縣。」

    「嘿,這個小兒,果是了得,這是想亂我軍心啊」杜恭真語氣蒼涼,和剛才宴上豪爽完全不同。

    朱信不語,將是兵的膽,眾將不是傻瓜,這消息傳來,就知道啃下去沒有意義,眾將有此心,頓時全軍士氣低沉。

    「真不甘心啊,難道我杜恭真英雄一輩子,還要向這小兒俯首不成?」杜恭真這時抬起頭來,似乎蒼老了十歲。

    這將看的清楚,這次若是無功而返,就再也難以有機會挽回。

    不過,還沒有等朱信勸說,杜恭真已經恢復了常態,說著:「本鎮不走,就要等上這數日,看看這王家子,到底是何等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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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汝敢反乎(上)

六千大軍而上,昨日到了長定府,原本快速運來的紙甲,又有五百套。

    昨日晚上,長定府演武場,這本是柳思明所建,柳思明善騎射,智敏過人,治甲兵,自署文武將吏,私貢賦,這軍營自然造的不錯。

    這時,大軍就在沙場上,一陣緘默,都看著。

    這時,幾個以軟木所製的人形,掛了上去,並沒有用稻草,因為稻草人內部空虛,並不能和人體相比,以軟木甚是合適。

    一聲號令下,幾個軟木人形上,先套上了一個鐵甲,這是一般營正才能穿著,又套上了一個紙甲。

    王弘毅親自上前,觀看,又令:「用一石弓,二十步」

    數騎來回奔馳,呼喚:「將軍命用一石弓,二十步」

    眾士卒都是聽見了,連忙目睹而上,只見二個挑選出來的強弓手,已經候命。

    其實古代的一石弓,換算下,就是五十斤,和糧米所用的一百斤石不一樣。

    大燕開國時,大燕禁軍步弓手考核時,就是用九斗的弓,差不多是四十五斤,這已經是軍中銳士。

    普通軍隊的步弓手考核時,就是用六斗的弓,差不多是三十斤。

    用一石弓,就是軍中的傑出弓箭手,也就是說,大部分弓箭傷害,不會超過這個,至於二石三石者,那就是神射手了,說不定可以在青史上留名。

    至於二十步,就是十米。

    只聽一聲令下,噗噗二聲,二個強弓手都射出了長箭,都命中了目標。

    王弘毅親自上去檢查,一看之下,只見二十步內,長箭將這套紙甲甲片射碎了,箭頭穿過去,刺入一寸。

    幾乎同時,營正級的鐵甲,也被射了個小洞,甲身凹下去一塊,不過僅僅穿入半寸。

    一看,就心裡有數了。

    眾將上前看了,各自議論紛紛。

    「四十步」王弘毅檢查後,再說著。

    「噗噗」二聲,又是二箭,再上去看時,只見紙甲被射穿,但是箭尖也沒有餘力了,都不能刺入軟木半寸,而鐵甲就是凹下去一塊,直接偏離滑出。

    也就是說,二十步內,穿著紙甲,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只是負傷。

    地球歷史上,《新唐書》上記載,唐宣宗時,徐商守蒲州,有兵士千人,襞紙為鎧,勁矢不能透,足見其柔韌和安全。

    四十步以上,穿著紙甲,弓箭基本上無威脅,頓時眾將大嘩,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又在眼前。

    「用長刀連砍」王弘毅吩咐的說著。

    只見一個挑選出的普通士兵,持長刀而上去,連連砍殺著這些穿著紙甲的軟木人。

    第一個時,由於蓄力,砍了上去,頓時將紙甲砍開,但是到第二個第三時,明顯就不一樣了。

    王弘毅親自上去查看,只見第一個紙甲被切開,並且軟木上有明顯刀痕,第二個紙甲也被切開,刀痕不過半寸,以後幾個甚至連紙甲都無法完全切開。

    「沙場搏殺,哪能和表演一樣,積蓄力量才砍殺?也就是說,基本上可承受數刀的砍殺,當然騎兵不在此中」

    下面不必用槍刺了,這就算是鐵甲也無法承受,就不必加到紙甲上。

    眾將見了,都是議論紛紛,把熾熱的目光看向了五百套紙甲。

    張允信忍耐不住,上前說著:「主公,這等紙甲,可制多少,能裝備全軍不?」

    「這個自然,此甲月制五百套,若是有需要,可月制千套,一年就可武裝全軍。」王弘毅哈哈大笑說著:「而且此甲雖然不耐久戰,但是卻可回爐再造,每逢大戰,戰後都可以舊換新。」

    這過程,實際上前半段是造紙一模一樣,用樹皮、麻、破布、魚網等所制,造紙昂貴的原因,是由於後期要使紙面光滑,不滲水,宜書寫。

    可是紙甲不需要,以粗拙堅韌為貴,並且和布帛混合,加工捶軟,方寸四釘,又浸於桐油,就可製出。

    最重要的是,這些都可回收再造,這大幅度減少了以後的消耗和成本,以現代的流水線和回收思路,就可使事半功倍。

    想到這裡,王弘毅非常滿意,決定建立「紙甲司」,正九品單位,以供應全軍,並且每套必有標記,追究具體工匠責任,以免濫竽充數。

    這時,長定府知府王彥,看見侄子英姿煥發,而眾將都凜然聽命,不敢有違,又兵強馬壯,有此利器,以後必可大展宏圖,光宗耀祖,心中歡喜無限。

    現代人無法理解這種宗族觀念,但這時很自然,王彥當下就喜極流淚,連忙擦了。

    卻聽見虞良博大讚:「將軍,現在農田要開墾,軍隊要兵器,無論是兵器和農具,都需要很多鐵器,現在用此紙甲,就此一項,就可減少四成鐵料,實是大善」

    眾將也連連稱讚,王弘毅仰天大笑,說著:「就是此意」

    頓一頓,又說著:「今夜飽食,明日在中午前,趕到呂川縣」

    軍令如山,遲延了數日的大軍,黑壓壓的一片,向著呂川縣而去,在空中飄蕩的各色各衛的軍旗,在旗幟下,排列整齊的士兵,各色的皮甲、紙甲組成的陣列,行陣威武的而去。

    這消息當然隱瞞不了,才五十里外的呂川縣和杜恭真,當二軍靠攏對峙時,這立刻激起了戰鬥。

    只聽通通的鼓響個不停,敵陣中旗幟一抖,一衛五百杜兵,踩著節拍,緩緩逼近,帶著一股蓄勢待發的壓迫感和衝擊力。

    「將軍,讓末將先打一陣」張允信請命的說著。

    雖然大家都知道,杜恭真不可能拚命把主力消耗掉,這只是試探,但如果王弘毅的軍隊不堪一擊,也立刻變成決戰。

    「允你所請,這五百套紙甲,全部交給你部」張允信如此積極靠攏,王弘毅對他的感覺是一變再變。

    原本覺得是老將不堪可用,不久前覺得可堪一用,現在又覺得尚可大用。

    「遵命」穿上紙甲的時間並不長,一刻之後,五百人穿著紙甲的沙成都將士,踏步而出。

    杜恭真一看,頓時大驚,遠處當然分辨不出紙甲,只當是盔甲五百副,這可是空前大手筆,再看其它軍隊,也不是剝的乾淨,不是集中了全部盔甲作樣子。

    「此子怎麼有如此之富?難道長定和文陽這樣富裕?」杜恭真環顧左右,驚問著。

    左右大將都是臉色凝重,觀看著,無人應答。

    這二衛差不多都是試探,一相遇,就激烈搏殺起來。

    兩軍加起來上萬人,都在觀看著。

    說話間,兩道鐵流相遇,相互搏殺,眼見相撞的前排士兵拚命搏殺,不時有著人轟然栽倒,兩軍似乎都毫不顧及傷亡,前赴後繼。

    隨著兩陣後面的戰鼓急促,就算傷亡慘重,搏殺也在繼續。

    「杜鎮最精銳的牙兵,也就是這種程度了麼?」王弘毅看了看,冷笑的說著。

    只見二衛如洶湧潮水一樣相互拚殺,不時有著前面的士兵被長刀砍倒,不時更有著後面的士兵進行前進,轉眼間,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填上,形成混戰,拼的是大家的意志和力量。

    古代戰爭傷亡不超過一成就會後退,是沒有錯,不過這類後面都有五千大軍壓陣的先鋒隊,卻沒有這個福氣,只見相互拚殺,人員迅速減少,但是非常明顯,有著紙甲保護,王鎮減員的數目,遠比對方少。

    當傷亡三成時,杜鎮的這衛兵,終於失去了鬥志,「轟」的向後退了下去。

    杜鎮中眾將都是倒抽一口涼氣,驚歎起來。

    杜恭真寒著臉,一揮手,一隊兵上前,將逃的最快的十數人砍殺,將其它人都引到下面去了。

    幾乎同時,張允信一衛都在救助著自己的傷員,不少倒下的人扶了起來,而作為失敗者的杜鎮兵,就沒有這好事,被一一殺死在陣前。

    「戰死三十一人,傷七十五人,傷者有紙甲防護,入創不深,大半可治療。」片刻後,報告就出來了。

    這時,對方主將的中軍踏前,一股緊張肅立的氣氛頓時瀰漫在陣前。

    「無妨,應該是杜恭真想和我說話」王弘毅見對方並沒有作戰的動作,淡淡的說著:「黑衣衛,護我上前五百步。」

    「諾」黑衣衛三百騎,個個剽悍,同樣穿著紙甲,這些紙甲還進行了專門塗以金漆和各式花紋,光彩耀目,顯得陣容嚴整,威武雄壯。

    陣前三百步,兩軍停止,各自相望,再向前,就是神射手的範圍了。

    杜恭真凝神觀看,只見中間一個青年,端正坐在一馬上,神態從容肅靜,穿著華麗盔甲(也是紙甲),穩如大山一樣。

    在他的周圍,各旗隨風招展,騎兵和步卒,長林一樣豎起長矛保護,各將各兵排列得整整齊齊,陣容威武,靜而無聲。

    杜恭真凝看半刻,露出了黯然之色,下達了命令。

    片刻後,六千大軍整齊後退,撤出了戰場。

    戰場寂然,遠遠望到六千大軍後退時模糊的黑影,聽到的只是風捲旗鳴。

    王弘毅環照左右,知道大器將成,心中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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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汝敢反乎(下)

長策都臨時營地

    赫義到底是宿將,這治軍還是有一手,只見營區三十,密佈有序。

    中軍大營中,赫義正在沉思,帳外,有著十數個身穿皮甲,佩戴長刀的牙兵目光冷峻的掃看四周。

    「將軍,現在情況似乎有些不對。」一個文士來到赫義身邊,小聲的說著。

    「哼,我方糧草未足,春衣未發,將士困苦,稍有延遲,又算得了什麼?若是批下這些糧錢,我等也欣然應命。」赫義略有遲疑,卻又說著。

    實際上,當李家一日被誅滅的消息,傳了過來時,已經使赫義暗中心驚,不過現在拖延都拖延了,就硬頂了下來。

    雖說如此,還是向前行,拔營到了長定府的附近。

    「報」就在這時,一個斥候進來,半跪在地上,高聲說著。

    「說」赫義坐正位置,腰桿長槍一樣筆直。

    「長定府拒絕我軍入城,並且城上有著士兵警視。」

    只一句話,就惹得赫義眉宇深鎖,心中又是一驚:「是誰拒絕我軍入城?」

    「是王知府。」

    「王彥?」赫義猛的站了起來。

    竟然不是手下自作主張,而是王彥下令,事情就嚴重了,從官職上說,王彥是二個知府之一,位高權重,從親屬上說,王彥是王遵之的弟弟,王弘毅的叔父,從輩分上說,王彥是和王遵之以及赫義同一輩的人,份量自然非同小可。

    就在這時,又一人高喊:「報」

    「進來」

    「前方傳來消息,杜恭真見將軍引軍而來,出兵交戰,失利,引兵退去,將軍也未曾追趕。」

    「什麼,連杜恭真都失利而退兵了?」赫義這下真的站不住了,原本他拖延,一是自持自己資歷,手握大兵,二也是由於內有李家,外有杜恭真,心想這王弘毅,總要安撫於他,不想短短數日,先是李家一日而滅,又是杜恭真黯然退兵。

    頓時,二郡一清,再無內憂外患,這沉重的力量,頓時就逼到了赫義身上。

    赫義雖然桀驁,卻不是傻瓜,這時度步而走,虛汗就開始浮出。

    「將軍,不如趕快趕到呂川縣,再作恭謹請罪,相必未必有什麼事。」謀士想了想,只得這樣說著。

    赫義沉吟半刻,才說著:「看來只有如此了。」

    就在這時,又一聲高喊:「報」

    赫義猛的浮現出濃濃的不祥預感,說著:「進來」

    「不好,將軍引兵已經到了營外,卻包圍了整個營地,情況似是不對。」報告的,是一個部將

    「什麼?」赫義大驚失色,搶出帳外,到一處稍高處一看。

    這時,遠處戰鼓震天。

    十個五百人的方陣,緩緩從四面八方壓制過來,書有各將名號的大旗,在各個方陣處隨風飄揚,軍容鼎盛,威勢迫人。

    己方打出旗語,但是對方只是不理,步步壓上,頓時使本已繃緊的氣氛更為凝重。

    坐在一輛兵車特製的高台上,王弘毅卻是出奇地平靜。

    在逼退了杜恭真後,全軍士氣大增,眾將更加恭謹,趁此滅李家,退杜鎮的大勝之氣,王弘毅立刻回師,兵逼著赫義。

    此時,六千人已經包圍了營地,整個戰場都在他掌握內,在高台上,可以清晰看見,就算赫義的軍隊是老兵,也不由慌亂。

    等眾軍到達位置,鼓聲而停,高台也聽了下來,眾將前來聽令。

    一橫掃,眾將的表情都落在眼中,過半都有些不忍的表情,顯然有兔死狐悲之感。

    王弘毅心中很是清楚,當下歎著:「這赫義還是我父留下的舊將,不想竟然如此桀驁,數次調令而不聽,調動不靈,是欲何為?」

    眾將都不敢出聲,張允信猶豫了片刻,終於出列,說著:「主公,這赫義調令遲緩,的確是軍中大忌,不過只是不識時務,卻不是謀反,還請主公明查。」

    這時,張攸之察言觀色,站了出來,說著:「主公,張將軍說的是,赫義怠慢將令,的確應該重罰,只是未曾有謀逆之舉,念在往昔曾經為老帥立過汗馬功勞,還請主公寬恕一二,以觀後效。」

    見有二人出來,眾將頓時活躍出來,紛紛上來求情。

    王弘毅看著眾人,心知這次將李家滅族,又逼退了杜恭真,已經立威二郡,以後發號施令,莫敢不從,再逼下去,就過猶不及,恐怕要擔心引起老臣恐慌了。

    當下表情一鬆,作沉吟狀,這時,張攸之又說著:「主公,不如我持使節前往,必使其人負荊請罪。」

    「張先生,你去?不妥不妥。」王弘毅連忙搖頭。

    張攸之卻再上前一步,懇切的說著:「臣自到主公帳下,未曾立得寸功,卻已經身處要位,每念於此,心中不安,還請主公許我前往,報效一二。」

    王弘毅本不願他去,見得他再三懇求,只得說著:「也罷,你就去一次。」

    「遵命」張攸之大喜,領命出去,果然片刻,他騎馬,持一節,風馳電掣奔上,直到赫營的營門。

    果如張攸之所料,赫營上下卻還沒有敢反的心事,見持主公使節,片刻之後,營門就開,一騎而入。

    到了軍營,張攸之環顧四周,只見眾兵個個精壯,心中暗想:「此將雖然桀驁,但是練兵還有些本事。」

    「使節請」到了門口,只見裡面兩排武將站得筆直,這些人年齡身高不同,眼神中卻皆含煞氣,顯然久經戰陣。

    左面站著一個猛將,長的威猛強壯,穿著一套牛皮甲,煞氣逼人。

    再看中間,就見得了赫義,只見這人四十歲左右,臉上菱角硬如鐵,雙目銳利,鼻樑彎尖,穩立如山,氣勢迫人。

    張攸之雖然不學道術,卻也稍微學了些相面之術,一看就知道這種人是將軍之流,卻失之剛硬,若是不得其主,很可能被殺,但是如主上太軟弱,又可能被欺。

    只見這個赫義,見了張攸之,一雙眉毛筆直挑起,透著一股殺氣,站在門口看了看,雙手一拱,說著:「原來是使者,將軍有何命令,就說吧」

    這時排列,雖是歡迎,實也是示威,不由心中冷笑,當下舉節一頓,森然說著:「赫義,汝敢反乎?」

    誰也想不到,這文弱的使節,一出口就是這尖銳的話,頓時營帳中一陣騷動,有的人已經摸到了刀柄上。

    張攸之持節而立,絲毫不懼,目光如電,橫掃眾將,冷哼說著:「李存義依縣而反,一夜夷其族,杜恭真引兵六千,見主公前來,都不得不退兵以避鋒芒,汝區區一指揮,不聽號令,還不屈膝負膝清罪,以息主公雷霆之怒」

    「若是敢反,可殺我懸首示眾,赫義,汝敢反乎?」

    這是第二句逼問了,眾將一時,都望向赫義,只見赫義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終於忍耐不住,出來跪倒,說著:「臣不敢」

    這時,整個營帳的兵將,終於全數跪倒:「我等不敢」

    王弘毅卓立北城牆頭,遙望營寨,這時心中已經後悔,若是這赫義暴起殺人,雖然可以將此人滅族,但是張攸之卻活不過來了。

    這等人才,豈可輕身涉險?

    不過這時後悔也來不及了,當下遠遠看著。

    不過,這擔憂並沒有多少時間,過了片刻,只見營門大開,一行人出來,除了為首的張攸之騎著馬匹,後面一行十數人,個個赤臂,背後背著木條(一時找不到荊條),上門來請罪,頓時心中鬆了一口氣。

    當下就端坐在了高台上,過了一會,赫義就已經到了。

    此時,已經接近黃昏,赤紅的篝火已經點起。

    赫義數次看過王弘毅,都有些輕視,這時,耀著篝火,只見此子雙手按膝端坐,坐在高台上的一個凳子上,沉著的望了過來。

    周圍旗幟飄揚,長矛如林,各兵各將在此待命,寂然無聲。

    一些熟悉和不熟悉的大將,眾星捧月一樣,侍立他的左右,看了過來,更是映托出了這個人的威嚴和肅穆。

    這人的面目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熟悉,幾乎是瞬間,赫義甚至眼花,似乎看見壯年的大帥,坐在上面。

    十幾年前,大帥就是這樣威風凜凜,儀態肅然,而使手下各將都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相爭之意。

    只是後來大帥年紀大了,這神態就漸漸遠去,似乎再也看不見了。

    不知道為啥,赫義突然之間涕淚直流,奔了上去,匍匐行禮,哭喊著:「大帥,大帥,你終於回來了,你說過要帶我們打敗柳思明,掃滅魏存東的」

    說著,這個已經四十餘歲的男子,就在下面大哭了起來,這嘶啞的聲音,一下子衝破了夜空。

    張允信聞聲,先是詫異,後又就著篝火的光看了上去,只見王弘毅端正而坐,火光把他的影子映在下面,照亮了半邊的臉,頓時也連忙摀住了面孔。

    這菱角,這神態,真是似乎大帥當年英姿煥發。

    王弘毅有過許多想法,有過許多見面的考慮,但是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情況,一時間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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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喜事(上)

文陽府

    這一日,天藍雲白,陽光明媚,定遠將軍府內,更是一片平靜。

    前幾天下了雨,青石板路上,水漬尚存,於陽光下,反射著耀眼光芒,午後時分,氣溫暖上來,女眷們出來散步,已然漸多。

    一陣細碎腳步聲,便從前院通向後宅那條碎石鋪就甬路上傳來,聽腳步聲,似是幾人前後而行。

    伴隨著的還有輕輕說話聲。

    自稱婆子的,是一中年女人,她的聲音低沉磁性,雖不動聽,卻令人聽著甚是舒服,語調中,帶著一種自發的謙卑,卻又透著一絲幹練。

    光憑聲音語調,便會令人情不自禁給予信任,以這自稱來看,應是將軍府中頗受器重的女主事。

    與之說話的一個女子聲音,明顯屬於**,語調甚是平和,給人感覺輕柔,如春風拂面,正是此宅的女主人宋心悠

    二女正談論,是府邸花卉栽種以及奴僕和丫鬟採買等事宜。

    在這冬季和春天都過去,如何迎接夏天的到來,並且點綴府邸風景,對女主人來說,也是大事一件。

    「……夫人,正門道路左右,已投種上花種,皆按您的吩咐,搭配好品種,現在應該種植妥當,其它甬路左右,亦投放下花種,東西兩側以及南北隔斷角門,種上的是不畏寒花卉品種,以備來年春天,可讓後宅雪中賞花。」

    「……各大院,滄海樓是將軍的書房之處,依您吩咐,只移植來十棵梅樹,目前已開始復甦存活,還有院落,按您的吩咐,分下種子去,讓她們自行安排。」

    「……其中有十七樣普通花卉、六種名貴花卉,已投種下去,老夫人以及二夫人,亦是挑選其中最上佳品種,送了過去。」

    「栽種情況,就是這樣。」這個管事最後說著。

    聽到眼前女管事,細細將這些匯報上來,卻獨漏掉一人,宋心悠淡淡一笑,問著:「表小姐呢?」

    「夫人,按照您的吩咐,特意擇出六小包名貴花種以及一大包混雜普通花種,差人送去,但所派之人很快回來覆命,說是表小姐有話,其對花粉過敏,故不是很喜花卉,只愛養些綠竹,送去種子皆又被送回來。」女管家垂首答著。

    「不喜花卉嗎?呵呵……這倒是可惜了,滿院幽竹,看是幽靜,但是似乎太冷清了一些啊」

    「是啊,雖然幽靜,一到這院子,就覺得有股涼氣,不能久呆。」這女管事立刻應著說著,顯是心有慼慼焉

    素兒的癖好,宋心悠還是第一次知道,少女不喜花者,世間真的甚少。

    不過如果對花粉過敏,也是正當的理由。

    身著一身淺蘭色裙裝的她,聽了這話,只是淡淡一笑,給這繁春,更添幾分春意。

    對面的管事,雖然是女子,一瞬間,也看的有些失神。

    宋心悠容貌自是脫俗清麗,不過更使人讚佩的,是她平和明麗的氣質下,寬宏的氣度以及精幹的手段。

    嫁到王家來,主持這二郡之主的府邸,不但一切處理的井井有條,並且很自然的就使府邸上下,都認可了她是第一女主人的地位,這就不簡單了。

    「既是如此,李嫂,那便令人採買一些新的竹種,給表小姐院子送過去吧」稍作斟酌,宋心悠微笑著吩咐的說著,憑她的本能,就知道素兒這女子實在不簡單,不能等閒視之。

    「是,夫人。」李嫂忙恭敬應聲的說著。

    「我們再去那邊花園看看。」

    「是」

    只是步出幾步,宋心悠突然一皺秀眉,停下腳步來,手按上了腹部。

    「夫人?你怎麼了?」

    閉目修養片刻,宋心悠睜開雙眸,見到李嫂投來關切目光,只淡淡說著:「沒事。」

    隨之繼續前進。

    「夫人,再往前走,便是柴火房,這是下等奴僕和丫鬟居住的地方,夫人身子金貴,還是莫去沾染了晦氣。」李嫂雖不知出了何事,但明顯適才宋心悠有一剎那,臉色有些難看。

    一邊陪著宋心悠向前走,她一邊注意夫人,見宋心悠很快便恢復如常,暗暗鬆一口氣。自己雖是將軍提拔起來內宅主事,夫人對她卻也不薄,這樣一位女主人,自是令她有些好感,不願其出事。

    不過,她是過來人,心裡也有些猜測,想了想,就把這事記在心上。

    「對了,柴火房裡,剛住進一群新進僕人和丫鬟吧?」

    宋心悠止住了步,隨口問的一句話,卻令李嫂額頭有些見汗。

    李嫂忙垂下雙眸,認真回答的說著:「是,夫人,這群僕人和丫鬟,便是半月前,我向您所報告那批。」

    「哦,分到二夫人莊上那群奴僕和丫鬟?」此次問的越發隨意了。

    「是」李嫂回答的越發謹慎,只有一個字。

    要知作為一個由將軍提拔起來主事,李嫂不屬於兩位夫人中任何一人親信,向來只作她應該作的事。

    對府中之事,她卻是知曉。

    這大夫人與二夫人之間,相處的甚佳,並不鬧的劍拔弩張。

    這與其說是姐妹情深,不如說是兩位夫人都是聰明人,而宋心悠處事果決,性情寬宏,已經掌握了府邸大權,倒也沒有什麼可爭。

    要知道,秦之失鹿,天下共逐之,和平時代大家都太平,宋心悠既然能依靠著家世,名分,手段,迅速穩固地位,那也就沒啥激烈爭鬥。

    但她卻知道,當初將軍給予二夫人的特權,還是宋心悠心中一結。

    只不過,宋心悠顯是有涵養,又極是聰慧,倒不曾在這個時候,找過二夫人麻煩,只是偶爾會問出一兩句,令她有一種錯覺,這位大夫人,其實對這內宅之事,盡在掌握。

    「既是如此,那便不必去看了。想必李嫂辦事,定不會出什麼紕漏才對。」眼見李嫂額頭漸出冷汗,顯是往嚴重處想了,宋心悠眉眼彎彎,甚是體貼說著。

    該敲打的已敲打過了,這府中大權不旁落,已是夠了,至於些許小事,倒不必計較。

    轉過頭,望向一處方向,宋心悠下意識撫上小腹,雙眸微垂。

    王弘毅扶持平妻意思,她又豈會不懂。

    也許,這是怕宋家勢力染指王氏太過分,可她,也是聰明人呢,想到這裡,她不由啞然一笑。

    特別是已經有了。

    「夫人?」旁邊傳來李嫂輕喚。

    宋心悠回過神來,自然垂下右手,對著這個助手一笑,說著:「走,回去吧。」

    「諾。」李嫂垂首應著,再抬頭時,宋心悠已是轉身走出幾步遠,望著背影,李嫂眸中有片刻茫然。

    暗自嘀咕著,李嫂跟了上去。

    「大夫人送來的青竹?」站在院前,見一些丫鬟僕婦正在挖著土坑,素兒輕輕一笑,注意力顯是未放到此地。

    轉臉望向院外,便是適才,她冥想著掃看了四周。

    在她的角度看,整個節度使府,都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雲氣,本是白色,但是最近,已經有著一絲絲紅氣。

    這就是氣運大旺的預兆,要知道個人、住宅、整體氣運,都不一樣。

    素兒已經檢查到了幾處幽積不散的陰氣,心裡盤算著,下次就把它們帶到冥土,這是以前殺死的人,不知何故沒有去冥土。

    只不過……素兒回想剛才一瞥,宋心悠身上突然有了一層力量,將她靠近神識給擋開,還真是令人驚奇。

    想到這裡,若有所思,就在這時,突有一個僕婦過來傳話,說是老夫人剛採買了些布料,令其過去挑上幾匹。

    「請回老夫人,素兒這便過去。」素兒微笑著說著。

    對方走遠,她方回屋換件乾淨衣裙,檢查後,帶著一名丫鬟,向老夫人院落走去。

    來至岸上已有些時日,對這人間規矩、人情世故,她倒是適應很快,總算不至於洩露自己身份。

    途中巧遇同往老夫人處的宋心悠,二人見過禮,一邊閒聊說笑,素兒一邊暗暗留神。

    卻發現,除一圈淡淡光暈罩於宋心悠周圍,這種力量再未出現,而此時探查,又頗為不妥,只得暫且放下。

    二女來到老夫人院落時,趙婉不知是先到,亦或是一直在此,正與老夫人說話。

    便見老夫人望向趙婉目光裡,帶著笑意,此情景,換成其它貴女出身正室,難免不會嗔怒起來。

    宋心悠微笑著,連一絲隱藏怒氣皆無,先見過老夫人,後又與趙婉互相微笑示意,更走過去,加入其中。

    一時婆媳二人閒談,以極自然的方式,演變成婆媳三人閒談。

    走在後面的素兒見了,眸底笑意愈濃。

    「看您和兩位嫂子,知道的是婆媳,不知的,還以為是親母女,倒是我,可憐孤零零一個,只是外人」她撒嬌的說著。

    「小妮子,又來扮可憐,你這麼說了,少不得讓你先選料子,省得讓你又來說嘴。」老夫人笑嗔一句,對素兒很是寵愛。

    得到老夫人應聲,素兒眨眨眼,笑嘻嘻說著:「那素兒,可不客氣,就先選了」

    這副模樣,又惹得三女一陣笑罵。

    就在這時,有一僕婦進來,喜不自禁的報出一個消息:「老夫人,二位夫人,將軍勝利凱旋了,大勝啊,李家已經誅滅,杜恭真已經退兵了。」

    屋中眾人先是一怔,隨即大喜,她們雖然看似平常,實際上無不擔心前線消息。

    「嗯,快要準備……」站起身,宋心悠正欲吩咐什麼,突的臉色一白,腹中一陣翻滾,「哇」的一聲,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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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喜事(下)

「趙醫官,情況怎麼樣?」主院臥房床上,平躺著宋心悠,旁邊有醫官為其診脈。

    良久,趙醫官站起身來,早就等在一旁的老夫人,在兩名僕婦攙扶下走過去,對著趙醫官連聲發問。

    其他人雖未開口,顯亦是在等著答案。

    卻見這趙醫官面上帶笑,已不復之前嚴肅,衝著老夫人一拱手,道喜說著:「老夫人不必擔憂,夫人是喜脈,目前脈跳正常。」

    「喜脈?」雖然早有預感,聽到這話,還是有三人同時驚呼出聲。

    老夫人的反應最是純粹:「你是說……喜脈?」。

    趙醫官笑容滿面的說著:「正是,下官要先向老夫人道喜了。」

    「有喜了?這的確是喜事,祖宗庇護啊」聽聞此事,老夫人頓時大喜。

    兒子有後,又是嫡長孫,這消息又是在大軍得勝這種時傳出,令她一時之間,簡直是喜不自禁。

    「有喜了?」三人中,趙婉更是驚訝,目光落在床上宋心悠身上,趙婉眼中,有著隱藏不住的羨慕。

    論進府時間,她遠比宋心悠早上許多,可現在宋心悠已然有喜,而她的肚子卻毫無動靜,這讓趙婉羨慕之餘,又平添幾分黯然之色。

    相對於這二人的驚喜、羨慕、黯然情緒,素兒已經瞭然。

    「這力量是夫人肚中嬰孩帶來?這樣看來,此女這次所生之子,有些氣數」望著躺於床上宋心悠,素兒暗自思索著。

    要知,凡世諸多神靈,雖有法力,亦有限制。

    其中一條,便是不能干擾天璜貴冑。

    天璜貴冑生而尊貴,氣運往往與天下氣運相關,絲絲相連,動其一,便會影響全局。

    這些人未出生時,就有天命之氣庇護,非神靈能輕易加害,更非是幽靈之類能加身。

    現在看來,宋心悠肚中胎兒,便應屬此類天璜貴冑。

    上次知道李承業已死,素兒就幸虧了自己選擇,現在更是覺得潛龍就是王弘毅:「看來,是時候加快親近潛龍了。」

    素兒正在思索此事,老夫人已是笑不攏口的將趙醫官送走。

    「媳婦,你就安心養胎,這府中的事,交給李嫂與荷桂去做就可以了,婉兒與為娘,都會幫你,知道不?」

    「嗯,知道了,娘,心悠會好好將養身體,只是……給您添麻煩了。」宋心悠躺於塌上,有些虛弱的說著。

    老夫人忙止住她,說著:「媳婦,看你說的,這怎麼能叫麻煩呢?不麻煩,不麻煩……況且我這乖孫啊,一看就是有福氣,正趕在這時,能不帶著福氣嗎?你現在養胎便是一等一大事,其它皆是小事,切不可操勞……」

    站在一旁,望著老夫人慈愛的表情,趙婉偷偷撫摸小腹,有些黯然。

    因怕影響心悠養胎,老夫人重新掌家,日常請安之類,減少到一次,每日三餐,由專人打理,特別是特別請了醫官檢查著食物,以免出了問題。

    等老夫人出去,起身坐於窗前,宋心悠撫摸著小腹,暗中思量。

    早在半月前,她已經隱隱察覺到自己有喜,只是到了最近才確定。

    名門望族,妻妾互相爭鬥,殘害子嗣屢見不鮮。

    出身宋氏大族的她,對此非常清楚,雖然趙婉看上去不像這種女人,而且自己本來就掌著府中大權,但她還是第一時間保護自己和孩子。

    「寶寶,再過些時日,你父便可歸來」手置於小腹處,宋心悠瞇起鳳眸,想起凱旋歸來的將軍:「不知,他知道後,是否會高興呢?」

    突然之間,她想起了王潔庭,據說王潔庭昨天已經到了文陽府,冷冷清清的住入一府中,唯一值得慶賀的是,她原本帶著陪嫁丫鬟和婆子,並沒有殺,一起回來,因此也有著使喚的人。

    不然的話,只怕就算懷孕,也保不住,想到這裡,不由心中憐憫,喚著:「給姐姐送去一些保胎的……算了,送去二匹絲綢,一百兩銀子安家,從我的私房錢裡出。」

    如果送藥,說不定人家會怎麼樣懷疑呢,還是算了。

    「是,夫人。」就有人應著。

    此時的王弘毅正帶著軍隊,凱旋而歸。

    沿途,還是不時遇上荒廢的村落,王弘毅感慨著:「王柳二鎮相戰十數年,真是滿目瘡痍,到現在還沒有恢復。」

    「主公,現在大戰已經平息,大可恢復人煙,開墾荒地,並且現在軍政分開,大局已定了。」張攸之說著,心中卻暗想,這赫義還是有福氣。

    那一場撕心裂肺的哭喊後,王弘毅為之動容,本來高高舉起的板子,只得輕輕落下。

    只是廢了赫義管轄興山縣權力,卻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並且,張允信立刻稟告,說自己不善於民政,主動交出了東嵐縣,實際上張允信治政東嵐縣,情況還不錯。

    不過這就是聰明人,王弘毅大喜,賞銀三百兩。

    自此,二郡軍政已經分開,王弘毅心中歡喜,已經決定調賴同玉去興山縣當代理縣令,至於東嵐縣,一時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

    不過,際此深春時節,處處鮮花盛放,風光綺麗。

    這一帶原本氣候溫和,雨量充沛,又是古代,只見大片樹林覆蓋著丘陵和山坡,隱隱可見著各種各樣動物在其中出沒,充滿自然的野趣和生氣,使王弘毅心中大快。

    大軍蔓延前行,不遠處有座山,山不算很高,卻很是幽靜,半山處隱見一處民居,一道溪流蜿蜒流過,有一小橋跨河,連接山上的道路。

    王弘毅在高台上看見了,想不到竟有如此勝境,莫非是雅士?

    等再靠近一些,一陣簫音,從山上遠處傳來,王弘毅聞之動容,突然之間記起此人是誰了,感慨的說:「是盧愈啊」

    盧愈年輕時,就隱居此山,讀書刻苦,但不願進仕,精於簫、棋、茶,並且三者之中,唯茶第一。

    記得當年,曾經和王弘毅一起說茶,王弘毅請教的說著:「為什麼你制的茶,這樣好喝呢?」

    盧愈笑的說著:「我得父蔭,家有薄田數百畝,溫飽不成問題,是故少時就喜歡茶,曾經幾乎傾家蕩產,購買天下數十種名茶。」

    「等到賞玩多時,年歲日長,卻覺得天下名茶,雖然各有特色,只是收藏的多了,有些繁雜無章,就依我的口味,加以整理,取其數種而愛之。」

    「人說我有茶道,能識茶之精華,實際上我只是依我口味,取其數種,然後自娛自樂,日積月累,知道怎麼樣炮製最香最純罷了。」

    當時的王弘毅,還不明白這話深意,現在回想出來,真是字字珠玉,已經從中提煉出了真道。

    地球歷史上,日本茶人千利休,融禪、詩、茶一體,但是真正被日本人推崇並且垂留數百年,就是千利休提出了「數寄」精神。

    所謂「數寄」,指的是喜歡到了極點,而出現的一種「昇華」,當喜歡到了極點的時候,便去除了糟粕,留下了精華,而精華的部分是非常簡單。

    這盧愈的思想就有些異曲同工,甚至更加精妙,盧愈明顯提出:「名茶與名花相同,各有顏色,愛者不同,賞者不一,唯依各人口味,喜而純之,是故茶不同,色不同,味不同,道卻相同。」

    這是凌駕於千利休之上,使茶道能百花齊放,又萬宗歸流的茶道,唯一可惜的是,兵變時,盧愈正在王弘毅的書房裡品茶作詩,一起被抓,王弘毅沒有被殺,盧愈卻當場被殺,時年不過三十三歲。

    這等人物,如果存活下來,就是有資格成為茶聖一樣的人物,惜其早死,未曾把這茶道發揚光大,現在想來,真是唏噓。

    當然,這世已經改變了歷史,這人就可保留下來,為文明增加燦爛的一頁。

    當然此時,大軍在行,不能為他改變行程,王弘毅只是看了一眼,記在心中,心想此地離文陽府,也不過數十里,等回軍後再來請教不遲。

    在路上,王弘毅為了威武,還是批冑帶甲,雖然乘著戰車,而且四月陽光並不灼烈,不過也是滿身大汗。

    「不過,這幾日,總覺得有事,難道是府城有事?」心裡的靈覺,令王弘毅眉頭微鎖,有些不開懷。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回文陽府,令屬下安排事宜,王弘毅已是先一步回府。

    因早得到大軍進城消息,老夫人早帶著人,在門口等候。

    王弘毅下馬後,先是在人群中搜尋熟悉身影,見母親安然立於隊伍前面,一顆心先落下來。

    可隨後見自己兩位妻子皆未在迎接隊伍之中,不由一驚。

    「母親,孩兒回來了。」此時卻不是問話的地方,王弘毅快走幾步來到母親面前,跪倒行禮。

    「好,好,我兒平安歸來便好。」老夫人含淚帶笑的將其拉起,上下打量一番,忽想起一事,頓時笑容滿面:「我兒,你不在這幾日,府中可出了件大事,具體何事,為娘卻不與你說,你若想知道,便自己去看。」

    聽母親忽地說出這番話,王弘毅先前不安倒是沒有了,困惑卻越發多了。

    小心探問幾句,老太太卻不說,讓王弘毅有些哭笑不得,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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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禁咒博士(上)

隨母親入府後,在院落,與老夫人說了會話,不一會,老太太便趕起人來,令王弘毅快速去正妻的院子。

    見此,王弘毅只得前去,一路上,見到僕人,皆面帶喜色,抓住幾個問府中之事,都回答:「將軍,老夫人特別吩咐,此事,需將軍自己去看。」

    王弘毅見大家都是喜色,不是壞事,心裡某個念頭,隱隱現出。

    王弘毅略一想,就再多思考,向著宋心悠的院落而去,這是一處飛簷斗拱的一套院子,隱在煙雨蔥蘢的花園中。

    這時,廊下幾個丫鬟婆子,見王弘毅走近,她們鶯聲燕語參差不齊行禮:「奴婢給將軍請安」

    「起來說話」王弘毅略一抬手,就跨步進了房。

    這時,宋心悠正躺在床上,而趙婉在旁邊坐著,就拿著一些圖冊,兩人細細的在讀,看見夫君進來,趙婉先起身行禮。

    宋心悠也想著起身,但是才一動,就轉臉捂口,彷彿要嘔吐的樣子,王弘毅連忙問著:「你臉色蒼白,身子不爽麼?」

    二女聽了都不禁莞爾而笑,看她們的表情,王弘毅立刻醒悟過來:「是有了嗎?」

    「是,姐姐已經有了身子,剛才隱瞞著,現在就給你一個驚喜。」趙婉連忙說著。

    「哎呀,這可是大事,你們不應該隱瞞,不應該隱瞞」王弘毅猛的立了起來,連忙說著。

    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嗣脈傳承,在天下人的心裡,異常重要,甚至超過了光宗耀祖。

    有了兒孫,才可光宗耀祖,沒有兒孫,就算光宗耀祖又有什麼用,特別是有志於天下者,後裔向來是最重要的一環。

    封建帝王時代,若是沒有子嗣傳承基業,縱然是此刻取得天下,一旦主君死去,國家還不是立即動盪,重開亂世?

    可見沒有後裔,再怎麼樣文治武功也沒有用,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熟悉了歷史和記憶,王弘毅實際上很早就發覺一個嚴重問題:原本歷史上,王弘毅竟然沒有後裔。

    囚禁後十年無子,倒是有道理,李承業能允許王弘毅活著,已經不錯的度量,安能允許子孫繁衍?

    肯定可以下藥。

    但是之前三年,卻沒有懷孕,每當想起,就使王弘毅暗中驚起一身冷汗。

    要知道,這可不是修仙,這是人道基業,甚至不需要十年,只要三年還沒有後裔,群臣必勸之廣蓄侍妾,若是五年還沒有後裔,立刻分崩離析,嚴格的說,王弘毅前世失敗,和這個也有關係。

    可以說,子嗣的問題,不折不扣是最大的政治問題,沒有後裔的潛龍,哪怕擁兵百萬,謀士如雲勇將如雨,龍氣再旺盛,也必眾叛親離,最後半途夭折。

    這次聽見了這話,王弘毅頓時大喜,不由仰天大笑,笑聲震動著房間。

    「天助我也,有了兒子,我大業可成」王弘毅鼓掌大笑:「今天好高興,傳下我令,賞全軍酒食,賞上下文武酒食。」

    下一刻,更是貼近了宋心悠,伏在她的身上,傾聽著。

    才懷孕一二個月,聽不出什麼,只是王弘毅伏在身上,身上熱氣就傳到了身上,這感覺,令宋心悠忍不住彎起唇角,閉上那雙眸裡,卻流下淚來,一股喜悅,由心而發,宋心悠至此,方徹底放下心來。

    喜了片刻,王弘毅才漸漸鎮定了下來,看著宋心悠氣色,覺得還不錯,因此笑的說著:「這院子你住的還習慣不?要不要修修?」

    一眼瞥見手中拿著一卷子圖,又問:「這是什麼畫?」

    「夫君,老夫人搬了進這府第,說這裡是老帥住慣了,大是大,卻很簡單,多了許多肅殺之氣,因此要改改。」

    「這設計的人是宋家請的名家,城中原本就有園林設計的工匠,因此也請教了,又請了畫匠作了畫,你看看」趙婉剛才看見王弘毅忘情,就略帶著一點酸楚,這時,下意識掠了一下鬢髮,回答的說著。

    「哦,給我看看」王弘毅拿了過來,仔細看了上去,只見裡面分出了十五個精舍,又裝飾於花園,還有著大殿,極盡奢侈,琳琅不能暇接。

    王弘毅就皺眉說著:「這院子太奢侈了。」

    宋心悠想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這事王弘毅隱隱知道,站起身來在殿中徐徐踱步,說:「我知道宋家有意捐一部分錢,可不願意把錢花在這裡。」

    「老帥一生戍馬生涯,這院子就帶著這股凜然之氣,一代有一代的格調,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性情,我想繼承之,並且保留下來,留作紀念。」

    「這是一點,第二點就是,這院子,我怕住不長,花了大錢修了實在浪費了。」

    這一話說完,二個女人面面相覷。

    宋心悠先反應過來,說著:「夫君胸懷大志,不想拘泥在這裡,我是明白了,說句實話,這設計的園子,還是我叔父請的人,我看了,也覺得雖好,還是花費太多了,這一下子就是萬兩白銀,能給夫君用多少軍政吶」

    「這卻是多慮了,我心裡有數,花錢還是要花著,只是這裡是老帥故居,我不忍動工拆遷,什麼痕跡也沒有了,不需幾年,到了新居,自然就可廣建——主君自然有主君應有的氣派,這和奢侈無關。」王弘毅說到這裡,自覺得說多了,笑了笑:「這話說遠了,現在身子要緊,你們多養養,不僅僅是你,就是婉兒,我也有考慮的,我想來想去,老帥當年許我一平妻,是有深意啊」

    說到這裡,他就閉口不說,陪著說些閒話,這時,趙婉之前是奉老夫人命令,在此陪伴宋心悠,見此情景,默默離開,給二人獨處機會。

    王弘毅雖因喜悅,一時未察覺到,宋心悠卻在那一刻,看在了眼裡,眸子裡,就泛起一抹笑意。

    幾乎同時,外面張攸之和虞良博接到了命令,都是大喜。

    虞良博就說著:「這是大事,要隆重發文給全鎮二府上下,眾將眾臣也要上文賀喜,這酒肉必須立刻籌辦。」

    「說的是,別說是酒肉,如是孩子出生,是男孩,就是將軍的嫡長子,還要減免賦稅以讓百姓歡欣來集福……」張攸之說著,這兩人,都是知道這孩子的政治一樣,都是滿臉喜色。

    一時間,別的事都放下,都專門辦這件事。

    話說王弘毅說了些話,終於回去,才回到自己院中,倒了一小杯酒,咕咕一飲而盡,才定了定神,就聽見外面稟告:「表小姐求見。」

    王弘毅一怔,說著:「傳」

    稍有片刻,只見一女進來,這時素兒已經有十五歲了,肌膚如雪,柳腰纖細,一身青色衣裙包裹著修長的身材,進來之後,先是行禮:「表哥。」

    「有什麼事呢?」王弘毅目光一轉,笑的說著。

    「表哥,恭喜你已經有了貴子。」素兒先說著,又看看王弘毅,說著:「表哥不要嫌我直爽,這大院中,有戾氣不散,似有不得怨鬼作祟,於老人孕婦有礙。」

    「怨鬼?戾氣?」王弘毅從沒有想到突然之間聽到這話,皺著眉盯著素兒,先沒有否定,仰著臉想了想。

    他能望氣,自然也感覺到院子一些角落,有一些白氣,這白氣和沉澱在居所的白氣不同,一陰一陽,甚至裡面都帶著灰黑色,這是陰煞纏繞的情況。

    不由皺著眉:「這居所,是二代老帥所住,數十年中,自然少不了冤殺的人……你如何得知,現在說這話,又是何意思?」

    素兒大大方方一禮:「表哥,我蒙老夫人相救,又蒙您收留於我,我無以為報,想了想去,卻想到我從幼跟異人學得異術,卻是能專治這些……只是天地有規矩,表哥是這二郡之主,氣運規矩在您的身上,您只要允許,素兒願為表哥清宅地,驅陰煞,若有大事,也可為表哥占卜。」

    想不到素兒這樣大方,王弘毅一時竟呆怔無語。

    素兒就笑的說著:「表哥,我知道您還有疑惑,只是日久見人心……您以後就自然會知道。」

    王弘毅聽了這話,起身度了幾步,在他看來,這天下龍氣是萬民民心的反映,是人道正統,諸子百家可以小術輔佐治道。至於以術數符令通幽鬼神,又等而下之。

    不過素兒既然請命,自然也有用處,想到這裡,就說著:「大燕太祖原本設禁咒博士,正九品,我就把這官給你,就處理這些事。」

    素兒大喜,說著:「諾,表哥你只要看著,我必把它們處理的妥當」

    王弘毅聽了,笑著點了點頭。

    幾日後,這個喜訊,被傳至成都府宋家,得到消息這一天,宋宅內傳出哈哈大笑。

    「果然是個好消息,只要心悠產下子嗣,憑其嫡長子身份,以及我宋氏相助,日後定能繼承家業。」宋涵極是開懷,大笑的說著。

    宋恆亦是面帶喜色:「宋氏與王家結盟,這條路,算是走對了,王弘毅此子,有老帥之風啊。」

    「不不不,此子,怎可拿來與王遵之相比?此子,要遠過於老帥……」宋涵顯是太過高興,因此,向來謹慎的他,亦是多說了幾句:「尚不到而立之年,便有如此造化,再過些時日,還了得?此子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啊。」

    隨後大概是意識到自己說出什麼,宋涵說出這番話後,倒是再不提這岔了。

    在給文陽府送賀禮事情上,卻很是認真,更是大手筆。

    光禮物,便裝了十幾大車,每輛車,由兩匹上等良駒來拉,這實際上還是暗送著軍馬前去,這大手筆,甚至超過之前那嫁妝盛況,足可見宋氏一族對這件喜事重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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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禁咒博士實際上是帶點玩笑,原官名是咒禁博士。

    按照百度的說法:咒禁博士一職,始置於隋代。隋代太醫署中設咒禁博士兩名,唐代因襲,只設一人,官階從九品下。

    主要負責講授禱告、符咒等方法和手段,其中不排除心理暗示療法在內。

    但是實際上,自古華夏都相信傳瘟、驅疫、符咒、降咒等等法術,並且地方上時有聽聞,更加不要說朝廷中央了,歷來是世上鬥爭最激烈地所在,為了權勢名位,可以說無所不用之極,所以政府專門設立咒禁博士這職,下屬還有咒禁師、咒禁士,咒禁學徒等等,形成嚴密的防線,防禁巫蠱毒這些邪祟害人之道。

    那為什麼這官如此小呢,真實歷史上只有從九品,我這裡設正九品呢,請看下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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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禁咒博士(下)

書房

    「主公,這次賞賜已經發了下去,全軍都是歡喜,眾將眾官的賀文,也都上來了,全鎮人心大定。」張攸之帶著喜悅說著:「不僅僅宋家,就是各地的地主和大戶,都紛紛送禮以表示心意,這些日子來,收了不少。」

    王弘毅笑了笑,點了點頭,這數日來,不僅僅鼎堅固了,並且裡面金黃色的雲氣裡,也有絲絲化成青色,只是不多。

    鼎器中,現在從四品的容量,已經滿了五分之三,終於出現了空缺了,雖然從四品到正四品之間並無束縛,但是要想湊滿,只怕二郡還湊不起,起碼要三郡。

    「還有長定知府王彥求返,說是要看將軍的嫡長子。」張攸之說著。

    王弘毅聽得很仔細,沉思著,目光炯炯望著外面,半晌,才說著:「叔父還要辛苦一年,現在兩郡人才不足啊,我準備在奪得了第三郡,就建中樞,先掛在將軍府名下,按照六部來分成六司,叔父還有李知府,都要調到中樞,這下面位置就空出來了。」

    「眼下我已經穩固了二郡,想必就有不少人願意出仕,你們訂個章程,我的主要原則就是從令吏開始,不經過基層,不熟悉政事,怎麼當官呢?有了人才積蓄,日後擴大地盤,才能游刃有餘,而不是現在捉衿見肘。」

    「不過事急從權,現在順義縣和東嵐縣還沒縣令呢,各位有誰可以推薦?」

    「主公,我推薦二人,第一就是孟築,孟築父親曾經擔任陵台令,素有名聲,而孟築繼之,在沙川縣定居,過田園隱逸生活,此人家族不多,有名望,蜀中名士,可為縣令,無人不服。」虞良博說著。

    「還有呢?」王弘毅問著,眼光看向了張攸之。

    「我舉一人,盧培,此人雖然出身低微,但是天資聰明,手下又控制著不少船隊,主公,此人出身低微,尤望任官,雖然不是將才,主公只要許一縣令,這人必投靠而來,那就可得船得水手,主公以此可建水師。」

    王弘毅聽了,思量許久,才說著:「事急權變,這二個人,你們先把再調查一下,然後我再批示。」

    看著殿外,不知何時,天陰了上來,烏雲已掩了大半個天,想了想,又說著:「天不早了,今日就到這裡,你們退下吧」

    話沒說完,便聽一些響聲,雨點啪啦的打了下來。

    兩個年輕人,都拿著雨傘,出去了。

    此時,天穹濃雲壓得很低,不過雨絲不大,就在這時,素兒由一個丫鬟撐著油傘,從走廊裡而去,到了一處,暫停了。

    「小姐,這房子據說是原本大帥夫人的居所,死後都封閉了。」這丫鬟見了,嚇的臉都白了,說著:「傳聞夜裡常聽裡邊有嚶嚶哭泣聲,巡夜的都繞開道兒走。」

    「我知道了,你留在外面。」素兒說著,不等這丫鬟說話,就推開大門,只見立刻有一隻老鼠穿過,嚇的後面的丫鬟一跳。

    這見這房子,才荒廢了一段時間,就塵封鎖鑰,回風吹過,發出絲絲鳴聲,似作離人悲泣。

    素兒立定,說著:「何必呢,你也是厚葬的人,並且每年都有祭祀,日後將軍發達,稱王稱帝,你也少不了一個皇太后的封號。」

    「何必報著怨氣又在這裡作怪?要知道你依靠著這大宅,原本你是女主人,有名分,才可以穿過防線,可是現在此宅已經換了主人,這名分就日漸消退……不在陰司享著將軍夫人的陰榮,要作此不智的事嗎?」

    素兒說完,又待了片刻,就聽見風猛的「轟」一聲刮過,驚的外面的丫鬟一顫,隱隱聽見的小姐的話,更使她嚇的臉白如紙。

    見得這種反應,素兒臉上似悲似喜,又似毫無表情,說著:「既然好言不聽,也只有鎮壓了,你可知我已經身負將軍賜予的官職,我的法力已經和大運相連,這數十萬軍民氣運,別說你區區一鬼魂,就算是真人也難以抵抗,若不是將軍初建基業,還沒有祭祀英靈,你早就被擒下了。」

    說著,素兒反掌之間:「鎮壓」

    就在這時,四月雨夜,天上一個明閃,房中猛的一亮,這慘白甚至比晦暗還恐怖,緊接著便是雷聲。

    外面的丫鬟一聲尖叫,全身發抖。

    過了一會,素兒出來了,她步履輕快,沿著走廊而去,即使這樣的雨夜,也時而能見到巡夜的人,舉著燈籠巡弋,見到了素兒,無不行禮。

    素兒點頭微笑,繼續向前,轉過幾個圈,又尋著一處,這處更是輕鬆,只是幾個說話,就結束了。

    一天的忙碌,李嫂處理完了一些事,就由一個丫鬟撐著傘回去。

    這丫鬟叫雪雁,一邊撐傘,看見這樣光景,就討好的說著:「管事,您處理了這些事,說了半天話,想來又勞了神了,剛才我告訴廚房,按照您的口味,給您作了一碗雞湯,加了一點蝦米,配了點青筍紫菜,您覺得好麼?」

    李嫂點了點頭,說著:「再來一碗粳米飯。」

    李嫂想了想,又說著:「這些是哪個廚房的?別又煩勞了夫人的私廚。」

    雪雁乖巧的說:「哪能呢,是大廚房,我怕他們弄不乾淨,讓柳嫂兒看著了,您回去,就應該端上來了。」

    現在節度使府裡,有三個公廚,第一個給巡查的將兵食用,第二個給一般的粗使丫鬟和婆子食用。

    中間一個是大廚房,王弘毅和辦公的官員,都用這個。

    老夫人和二位夫人,各有一個私廚。

    雪雁又笑的說著:「按理說,您是裡面的總管,也要有個私廚才是。」

    「你這丫頭,又胡說了不是,這是主家才有的,你看表小姐都沒有呢」李嫂瞪了她一眼,說著:「以後不許胡說,讓人聽見了不好。」

    就在這時,遠處一道閃電,雪雁猛的一聲驚叫。

    「怎麼了,這樣大驚小怪?」

    「管事……你看。」雪雁牙齒在打戰,指的說著,李嫂一眼看上去,不由也一驚,只見一個少女正在念著什麼,在閃電下顯的很是詭異。

    「是表小姐,我們去看看。」李嫂鎮靜了下來,前去一看,果然是素兒。

    此時,特地到了一處高樓的王弘毅,也在凝神觀看著氣運。

    在他的眼中,只見蒼莽大地上,浮現出一絲絲白氣,這白氣又以此宅最為濃厚,但是不經意之間,又感覺到有絲紅色,這紅色真是不在意時感覺有,在意時觀察又沒有,非常薄弱。

    這個人氣運,和整個集團的氣運又不一樣。

    王弘毅就笑的想:「地球歷史上,劉邦斬白蛇,意味深長啊,而且歷史上,漢初根本不是火德。」

    不過這當然不是重點,感覺了下,又注意著頂上氣運,果然見到每隔一段時間,頂上氣運就少了微不足道的一絲,這一絲立刻被補充,如果不是特別注意,還發覺不了。

    自古華夏都相信傳瘟、驅疫、符咒、降咒等等法術,並且地方上時有聽聞,更加不要說朝廷中央了,歷來是世上鬥爭最激烈地所在,為了權勢名位,可以說無所不用之極,所以政府專門設立咒禁博士這職,下屬還有咒禁師、咒禁士,咒禁學徒等等,形成嚴密的防線,防禁巫蠱毒這些邪祟害人之道。

    那為什麼朝廷僅僅把這設為正九品呢?

    實際上非常簡單,這類涉及神道法術的人,一旦獲得官職,就可抽取氣運,所以都無官,或者官品卑微,以免抽取太多。

    朝廷歷代都不約而同不給煉氣士或者和尚官位,實是有著非常大的理由。

    無論什麼朝代,一旦有著五印將軍、國師等等稱號賜予那些煉氣士或者和尚,就意味著國運衰退。

    地球歷史上,北齊文宣帝詔高僧法常入宮講《涅盤經》,尊為國師,國師的名稱以此為始,此朝二十八年就滅。

    南朝的陳朝陳宣帝,曾以天台智顗為菩薩戒師,才三十三年就滅亡。

    隋煬帝也同樣以智顗為菩薩戒師,故也號為國師,隋煬帝時之智顗,煬帝屢詔,請問法要,禮為國師,國運二世而滅。

    唐高祖時之智滿,亦有國師的稱號,就有武則天代唐。

    宋代和尚獲得賜號者極多,未見有國師的稱號。

    元代大封國師,九十九年亡。

    明朝武宗大優喇嘛,大封國師和道家真人的封號,結果武宗後,朝廷日衰。

    當然,不能說這些導致了朝代滅亡,但是這些煉氣士,地位越高,就越是吞食朝廷氣運,這幾乎可以確定為事實了。

    就算朝廷氣運如海,可總不能浪費,原本王弘毅本身在前世地球上修煉,就有這個認識,現在觀看氣運,就更是確定了想法。

    如果未來要封,除非是類似地球西藏法王這樣本身有著氣運的喇嘛或者煉氣士,不然想也別想,王弘毅暗中想著,封一個國師級別,本身就起碼要消耗封三個王的氣運。

    如果還有背後的神靈吸取著氣運,還活不活了?

    從樓上下來了,又到了書房中,到了走廊,被飄飄灑灑的涼風冷雨一激,陡地打了一個寒顫,頓時清醒了。

    片刻後,素兒果然來了,她行禮說著:「表哥,府裡都處理好了。」

    王弘毅點了點頭,說著:「不錯,以後你就處理這方面的事,把下面咒禁師、咒禁士,咒禁學徒的架子,也建起來,我給你出入的令牌。」

    「是,表哥」素兒柔順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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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豐收(上)

四月底,連下幾場大雨。

    這雨放在別的時候下,也許不僅僅沒有關係,反而是喜事,在這小麥即將成熟之時,卻是極容易造成損失。

    文陽府境內,雨勢稍弱,形式依然嚴峻。

    「將軍,近日來降雨頻繁,幾個府縣還沒有大事,只有汲水縣,地處低窪地段,又有大片農田,只怕……」

    儒林郎虞良博手捧下面官卝員呈報上來的文書,一條條講過,當講到汲水縣水災隱患時,王弘毅眉頭皺起來。

    「這場雨,的確下的過久了。」站起身立於窗前,望著外面雨簾一片,只覺得潮氣撲面,瀰漫不定。

    「虞良博,你覺得,如何方能使汲水縣收成不受影響?」王弘毅轉過頭,看向自己最近甚是器重之人。

    心中卻在考慮一個問題,就是薛遠的器量問題,本來好好麥子豐收,自己得了人望,這薛遠也可以趁勢突破命格,並且提出到正七品縣令,現在怎麼就臨到事終,偏偏又出了這一出?

    突然之間想起地球上倒霉的某官,上面幾次想提拔,這人才能也夠,但是偏偏每到一處就要出事——幾次下來,讓上面都寒了心,看來命不夠啊!

    思索片刻,虞良博倒是提出一可行辦法:「將軍,不如在龍女廟內祭祀一次,來祈請龍女庇佑吧!」

    「在龍女廟內祭祀一次?」王弘毅轉過身,盯著虞良博片刻,方說著:「你提出這個建議?」

    「是,汲水縣縣令是薛遠薛大人,此人想必將軍很是熟悉,能做的工作,薛大人想必已做過了,現在臣能想的辦法,便只有這項了。若將軍覺得這提議實是荒唐,就當臣是胡言亂語……」虞良博平靜的說著。

    「不,你提的很好。」王弘毅截住他欲說下去的話,歎的說著:「這個法子,就試一下吧!」

    以薛遠的能力,汲水縣內,人力可以做的,必定都已經做了。

    這上天的雨水,卻非卝人力可左右。

    在地球世界,王弘毅就明白,這雨水干涉,是地球世界唯一幾項勉強可行的範圍,原因很簡單,水氣雲氣微薄,才能受神力干涉。

    不過就算如此,這汲水縣內的龍女,有無這種力量,可以一試。

    「虞良博,這事便交於你去辦,你速去汲水縣,督辦祭祀一事。」王弘毅想了想,說著:「使其近期停雨,以收穫麥子。」

    「諾。」次日一早,一輛馬車,便在幾名士卒護衛下從文陽府城出發。

    汲水縣縣衙

    此時雨點在風中不斷落下,或大或小,小的時候,落在臉上,涼絲絲十分受用,大的時候,卻噼啪著,打在了屋簷和石塊上。

    去年王弘毅所親載的幾顆小樹,蔥鬱著,長高了尺餘,在雨中伸展著枝葉。

    此時,薛遠正有一個小吏望雨興歎。

    「大人,這雨已下了五日了,再下幾日,只怕今年收成便要出問題了。」小吏歎氣的說著。

    薛遠望著這雨,看不出表情,問著:「河灘堤壩加固了吧?」

    「第二次加固,絕不會出事。」小吏說著。

    薛遠又問著:「縣內房屋皆檢查過了吧?」

    「每一家都派人查看了,便是再過兩月,亦不會出問題。」

    薛遠轉過身,向回走,頭也不回:「既如此,已足夠了,這天下不下雨,卻非你我可左右了。」

    其實薛遠也心有所感,心中有些淒涼。

    「大人,還有一事,下官要報於您知。」走出幾步,後面再次傳來小吏的聲音。

    「哦?何事?」薛遠轉過身,看向走近自己這青年小吏。

    「大人,臣路過龍女廟時,見廟卝宇側壁裡有裂痕出現,怕是有可能坍塌。」小吏回憶著,說著。

    聽聞此事,薛遠眸子睜大:「此話當真?」

    青年小吏見薛遠表情如此嚴肅,越發認真:「下官看的真切,絕不會有錯。」

    「若真如你所說……很好,這事,你提醒的很及時。」薛遠仰天,接了幾點帶涼意的雨點,歎的說著:「若真出了問題,坍塌下去,只怕不止是死傷幾人這樣簡單,怕是連將軍,亦會引人詬病。我這便命人去龍女廟查看。」說著,薛遠快步順走廊向外走去。

    小吏在原地呆楞片刻,隨即亦想明白,恍然大悟的同時,追了上去。

    「大人,您的意思是說,廟卝宇死傷人命,會有人拿此事,來攻擊將軍?」青年小吏跟上去,問著,他是薛遠的侄卝子,在薛遠當卝官後前來投靠。

    薛遠腳不停頓,卻肯定了他的想法,邊走邊說著:「你說的沒錯,此事真出了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是等上幾年,主公根基穩固,這區區一件事不算什麼。」

    「現在,卻足可以傳出妖言來迷惑世人。我雖不信神靈之說,卻不能任由此事發生,說起來,倒是我疏忽了,上卝任以來,從未親去過龍女廟,若不是今日卝你提起,我尚不知竟有此事。」

    「大人,您公卝務繁忙,此等瑣事,又怎能一一顧及到。」

    「不,此事,的確是我疏忽了,此時知道,並不算晚,我這便命人修葺龍女廟!」薛遠做事向來謹慎,絕不會將事情拖到次日去做,當天,他便派人去督辦此事。

    待虞良博來至汲水縣,正趕上龍女廟修葺完畢。

    「李大人?您怎會來到汲水縣?」

    從龍女廟視察歸來,縱有馬車代步,一身衣裳亦已潮卝濕,薛遠正待去換身乾爽衣裳,便聽到下人稟報。

    於是直接來到偏廳。

    「薛大人,您這是……剛從外面歸來?」上下打量面前之人,見有水滴淌於地上,虞良博倒有些驚訝。

    不過,虞良博處於將軍身邊,接觸機密,已慣於掩藏情緒,片刻就恢復如常:「不用換身乾爽衣裳?」

    「本有這打算,但聽說虞大人到來,便先到這裡來了。」薛遠說著:「不知虞大人帶來了將軍什麼命令?」

    虞良博哈哈一笑,說著:「薛大人真是實在人,不過虞某所告的事,雖是急事,一盞茶時間卻還是等得。薛大人這般濕卝漉卝漉,觀之不雅,還是先換身乾爽衣裳去吧,虞某在此等候便是。」

    兩人論起官卝職,虞良博現在是正九品,而薛遠是正八品,但是由於虞良博身處機要,並不以下官稱之。

    薛遠聽了,沒有反卝對,一拱手,說著:「既是如此,那請虞大人稍候片刻,薛某很快回來。」

    薛遠換上乾爽衣裳回到正廳,虞良博喝完一盞茶。

    「薛大人,直接和你說吧,這次將軍派薛某來,與龍女廟有關。連綿多日雨水,怕是會影響收成,將軍命薛某來,是來祭祀龍女,請求其庇佑,使文陽府雨水暫停。」虞良博便將此次祭祀事宜說了。

    「這事,是將軍吩咐?」薛遠這人,精於正統,對這神道並不以為然,覺有些荒唐,但轉念一想,之前曾在汲水河邊舉行祭祀,就不覺有多難以接受了。

    「既是將軍的命令,就照你所說,在龍女廟內舉行一次祭祀,希望能有效果!」歎一口氣,薛遠應命的說著。

    「既然薛大人不反卝對,薛某便協助貴縣,為此次祭祀出一次力。」虞良博笑的說著。

    薛遠微微苦笑,他能反卝對嗎?

    且不說這事情是王弘毅安排下來,又非大事,所需花費不多,只是費些精力,這種事,做做無妨,並不值得專門上諫,若真能管用,就是造福一方百卝姓。

    半日,祭祀活動,在龍女廟倉促舉行。

    說是倉促,其實準備事宜卻甚仔細。

    有儒林郎虞良博在此督辦,諸多瑣事,辦的甚為妥當。

    儀式亦甚周全,當天,龍女廟內打掃整潔,除參加祭祀官卝員外,亦有自發圍觀百卝姓。

    縱是大雨,亦不能阻擋他們對這類活動之熱情。

    當薛遠帶人進入龍女廟內時,廟內已是煙霧繚繞。三根粗香,隨即被點燃,插於香爐之中。

    龍女像前,長條香案上,更是擺好供品,所擺供品,皆是水果、五穀、米酒、果酒之類,並無雞豬等類血腥物。

    薛遠作為此地父母官,在一番祭祀詞念誦過後,帶領當地官員,對龍女進行禮拜許願。和普通百姓許願不同,當這群吏一起祭祀時,他們身上就有著強大的願力,向著前面龍女神像飄去。

    這些願力和氣運匯於一處,直接沒進神像中。

    與此同時,節度使府

    下著細雨,素兒隨著丫鬟,到了宋心悠處,雖然說宋心悠懷卝孕不多管事,但是每月發例錢,除了老夫人,都是她發下去。

    院內略有幾點山石,種著花草,一眼掃過沒有問題。

    五間精舍,進得一道門,只見一張床上,懸著帳子,宋心悠穿著家常衣服,倚在床上拿著本書,看見他進來,將書擲下,說著:「表小姐請坐。」

    素兒忙上前請了安,這女子如果沒有被廢,日後就是王後甚至皇后,實在不可怠慢。

    見素兒請安後坐了,宋心悠就說著:「已經到了月底,卻是發下個月的例錢,聽聞你兼了禁咒博士的官?」

    說著這話,就用秋水一樣的眸子打量著她,素兒細挑身材,明眸皓齒,是個美人胎子,又有些迷惑,又有些奇怪。

    這樣的小卝美卝人,夫君喜歡她,也是常理,可賜這「禁咒博士」的官,是啥意思,難道她還精於異術不成?

    「是的,蒙表哥恩典,給我當了禁咒博士的官。」說到這裡,素兒浮現出笑,明麗容光就浮現出來,看得出,她是真的開心。

    王弘毅現在是可不是朝卝廷委派的官卝員,官卝員的氣運是朝卝廷任免,可以給你,也可一旨剝奪。

    現在王弘毅已經漸漸是二郡之主,是真正主人,就擁有這數十萬軍民的氣運,這氣運現在只是薄薄起來匯聚起來,但隨著時日和地盤的擴大,很快就會洪海一樣,豈是一般真人能比喻?

    要知道,每個百卝姓都有一分小小的氣運,王弘毅現在自立為主,雖然受到原本一些反噬,只是既然已經立的住,就可享受這大運,再說王弘毅為主後,行政用兵,平息戰亂,開墾荒地,也確確實實令得這一方民眾受益。

    現在二郡治卝下,足有二十萬百卝姓,這氣運如果能彙集並且積累,力量龐大可想而知。

    素兒能以合法卝官卝職,就等於融和到這個新建的鼎器中,以後收益非常大,難怪她非常開心。

    這時又有丫鬟端了茶來,兩人都是喝卝茶,說些沒要緊的話,片刻後,就有丫鬟端著盆子過來了。

    「表小卝姐,你的例銀十五兩,還有這官職轉過來的五兩銀子,總共二十兩,你一併收下吧!」

    就在這時,素兒一怔,突有所感抬起頭,望向汲水縣方向,面上現出一絲訝然。

    片刻後就驚醒,看著盤裡四個小元寶,就收了,說了一會,見宋心悠,有些懶散了,便起身告辭,宋心悠也不甚留,只說:「你閒了,想來和我說話,只管過來。」

    命丫鬟送她出去。

    到了外面,這雨就漸漸停了。

    汲水縣,念完願詞,眾官卝吏起身,正欲說什麼,外面忽然響起一陣喧嘩,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怎麼回事?」薛遠皺眉,問向左右。

    這時,有一個小吏從外面跑進來,面帶歡喜之色,進來就對薛遠說著:「大人,真是龍女庇佑,雨停了!」

    「雨停了?」這真讓薛遠吃一驚,進來時,外面雨下著,天色陰沉,彷彿再下幾日,亦不是問題,怎麼會突然停了?

    走出廟卝宇,抬頭看去,只見滿天烏雲開始散去,天空蔚藍,地面濕漉漉,卻已經沒有雨落下。

    又過一會,太陽露了出來,陽光照了下去。

    百卝姓們都在歡呼,這事只能用神跡方能解釋。

    「真是未想到,這龍女神,竟如此了得。」薛遠身後有人說,回過頭,卻見虞良博面色如常,從廟內步出。

    其實,虞良博內心對此事亦是驚歎,只是在外人面前,不肯顯露情緒罷了。

    薛遠卻未接過話來,對這神跡,他有些半信半疑。

    不管怎麼樣,有著這事,當地百姓,對龍女信心大增,一些大戶甚至主動捐錢捐物,願重建龍女廟。

    龍女廟香火旺盛起來,而這時,四月過去,五月已至。

    收成之時,亦將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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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豐收(下)

五月,陽光明媚。

    成熟的麥子,沉甸甸一片,彷彿是一層金色的毯子鋪在上面。

    汲水縣,麥浪翻滾,眼看已是收穫季節,縣裡已經全民出動,歡喜的收割著麥子。

    一處田地前,有一批人巡查著,今日是麥收第一天,身為縣內主官,薛遠自是在場。

    身著官服、正與小吏站在一起的薛遠初時倒還好些,可隨後,便皺起眉,有些不確定的向旁邊之人問著:「我這幾日,眼皮總是跳,你說這是否是將有事發生之預兆?」

    在他身旁,陪著自是被他提拔起來的青年小吏,此人容貌普通,倒是文質彬彬,一副幹練之態。

    聽薛遠這般說,小吏轉過臉,衝著叔父大人的臉,端詳一會。

    「叔父,大概是這幾日您過於勞累了?要不,回去歇息半日?」這個小吏見周圍無人,低聲的安撫說著。

    這套說辭,對薛遠不甚有用,薛遠說著:「不對,定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正說著,遠處忽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

    薛遠心便是一提,目光迅速朝那邊望去。

    只見一匹快馬從縣城方向很快奔來,離的近了,方看清,馬上之人正是府中僕人。

    此人在薛遠身前猛地勒住馬,隨即便從上面跳下來,並快步來至薛遠面前,在其耳邊耳語幾句。

    「啊?」聽完對方耳語,薛遠先是愣上片刻,隨即,跳起來。

    「你在此繼續指揮,我有事先回縣城一趟。記住,一會我便回來,你切不可離開此地,一會可能會有人要讓你拜見。」

    說著,牽過一旁自己那匹馬,迅速上馬,隨報信僕人一同揚長而去。

    「莫非是……府城那邊來人了?」小吏站於原地,望著縣太爺遠去方向,暗自想著。

    見兩人很快便沒了蹤跡,只得搖搖頭,繼續巡查田間情況。

    薛遠,騎馬奔回縣城,一到縣衙門口,便從馬上跳下來。

    「人在裡面?」他這話,是問的隨他一同歸來的人。

    「是,大人,正在偏廳歇息。」僕人回答的說。

    薛遠二話不說,將馬韁繩塞於那人手中,便大步向內走去。待他來至偏廳門外,離出十幾米遠,便已聽到裡面傳來說笑聲。

    站於原地,深深吸一口氣,又整整衣冠,薛遠這方繼續大步走入。

    「薛遠。」一聲輕喚,在他踏入大廳同時響起。

    望著廳中熟悉面孔,薛遠再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地,行禮說著:「薛遠見過主公。」

    「來,快起,快起。」一雙手,將薛遠扶起。

    王弘毅將薛遠上下打量一番,方笑的說:「多日不見,你倒是清瘦許多。」

    「主公亦是如此,您可要保重身體。」薛遠回答的說。

    此時王弘毅一身便服,身旁站著幾個黑衣衛。

    二人雖是君臣,卻有幾分朋友情誼,一番寒暄過後,氣氛輕鬆下來。

    「主公,您為何突然至此?可是為麥收之事?」薛遠開口問著。

    「正是。」王弘毅點點頭:「汲水縣與其他縣不同,此地,應算是糧倉了,眼看已至收穫季節,府城那邊又事情不多,我便過來看一看……順便,也來看看你。」

    薛遠聽了這最後一句話,不由紅了眼圈:「薛遠謝主公掛念。」

    「你呀,當了縣令,反倒比以前更謹慎了。」

    薛遠一拱手,恭敬回答:「主公,臣身為一縣之長,自當更嚴於律己才對。」

    知是如今身份不同,故態度亦會有所不同。

    見到昔日親隨面對自己的拘束,王弘毅還是有些感慨。

    「主公,這次出行,可在此留宿?若是留宿,臣好提早令人收拾出院落來。」

    「一會出去轉轉,怕是來不及離開,留宿一晚,明日再走。」王弘毅斟酌下說著:「至於院落,不必太麻煩,我的性情,你又不是不知,對這方面不甚講究,你不必在此事上費神。只需尋一乾淨院落,能住一夜即可。」

    薛遠應聲。

    即便王弘毅這般說了,薛遠依舊喚來管家,令其將府中最雅致院落收拾出來,務必在天黑前整理乾淨。

    諸多事宜,更是小心盤問,細心安排。

    見此,王弘毅只得搖頭而笑。

    王弘毅到來時,正是上午,午時在府衙用餐,午後薛遠陪同著他,在汲水縣走了一圈。

    不得不說,薛遠為人謹慎細心,是一個能臣,這汲水縣在其治理下,又繁榮了許多,已經有了二千五百戶。

    「薛遠,你果然未讓我失望,此縣交與你治理,是對了。」騎馬於路上,看了一路,王弘毅忽然說著。

    薛遠呵呵笑著:「主公,還不是您留下來的底子好,若非您當年治理得當,將一爛攤子交與臣,臣縱是愁白頭髮,也不會治理到這程度,這全靠主公鴻福啊」

    王弘毅怔了一下,笑了:「你這傢伙,初見你時,以為你在此呆久了,性情越發拘謹了,可現在看來,多日不見,你這廝倒越發會說話了。」

    隨即,縱馬前行。

    這話若是王弘毅對其他官吏說,只怕早嚇得對方磕頭認錯,薛遠是王弘毅當初班底出來的,自是不同,被王弘毅這般說了,知道這是將軍將自己當成心腹才如此。

    自是催馬跟上去。

    出了縣城,路兩旁,到處是金黃色一片,麥浪隨風而動,每一次,皆如浪花翻滾。

    王弘毅望著眼前場景,心中很是滿意。

    「此次小麥長勢,甚是喜人,想來今年收成,必不會太差。」聽到後面馬蹄聲跟上來,王弘毅勒住馬,坐於馬上,輕聲說著。

    「主公,請您放心,這些田都施了您的神仙方,收成之事,薛遠會辦的妥當。」隨後,薛遠聲音響起。

    對薛遠,王弘毅自是信任,否則也不會將此縣交與其去治理。

    聽薛遠這麼保證,王弘毅點點頭。

    「走,去那邊看看。」指著前面,王弘毅又是一馬當先,薛遠望見那個方向,眸光一閃,跟了上去。

    「前方指揮收割小麥,是何人?」汲水縣麥田一處,已開始收割小麥,王弘毅勒馬於地前,見這裡指揮得當,效率甚高,於是,回頭問著。

    「主公,此人是我新選小吏薛成仁。」薛遠回答的說著:「是我的侄子。」

    「倒有些能力。」王弘毅看了一會,說著,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這人頂上的本命氣,反而是紅色,將來的位置可以用到縣令,若是有機會突破,知府也不是不可能。

    過一會,薛成仁顯然已發現縣老爺,忙將手頭工作交於其他人,自己走過來。

    「大人,您回來了。」

    「薛成仁,還不快過來見過將軍大人。」薛遠知薛成仁不識主公,忙提醒說著。

    薛成仁面現愕然,轉臉看向這個年輕人,此人竟是定遠將軍?

    「薛成仁見過將軍大人。」忙上前幾步行大禮。

    王弘毅問了些問題,薛成仁皆應對得當,倒令王弘毅連連點頭。

    「此人不錯。」繼續巡查著,半路上,王弘毅笑的說著,此人雖算不上大才,但舉止得宜,卻當得起一縣之職。

    「主公,此子是我族出身,沒有多少根基,只是自小有眼色,懂進退,又識了些字,做小吏,確是個好人選。」

    聽著薛遠解釋,王弘毅說著:「你做的甚好。」

    在這年代,除非特殊情況,非大戶出身者,想認字學文,卻是難事。

    汲水縣是王弘毅起步之處,薛遠在此束手束腳,不敢大動,連任命一名小吏,都心有顧慮。

    謹慎是好,可過於謹慎,又會阻礙此縣發展,王弘毅總不能身兼兩職,此番前來,他實有令其寬心之意。

    就在這時,遠處「轟」的一聲,傳來了歡呼聲,驚的人人相望,還沒有等派人去看看是什麼回事,就見整齊的歡呼沖天而起。

    「三石」

    「三石」

    「三石」

    「畝產三石,這次真是大豐收啊」王弘毅聽了,笑的說著,心中一塊石頭就落下來了,這事成了。

    再過了一會,只見這些獲得豐收的百姓,竟然蜂擁而來,向著王弘毅和薛遠磕頭:「多謝將軍,多謝縣太爺」

    萬民跪拜之下,王弘毅還沒有什麼,先看下鼎器,這頂上之鼎並沒有變大,卻厚實了許多,並且雲氣也在絲絲增長中。

    但是薛遠卻連忙下馬,說著:「不敢不敢,這是上天的關愛,也是將軍的恩德,我薛遠算得什麼?」

    話是如此說,只見幾拜之中,他的頂上雲氣炸開,伸出一根赤紅的本命氣,見此王弘毅就哈哈一笑:「薛遠,你治縣有功,我晉你七品縣令。」

    說完,又觀看著眾人的氣運,卻是一驚,只見沸騰的萬民之中,絲絲白氣瀰漫,一絲絲紅色已經滲出。

    「果然,這次大豐收,必可使氣運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這萬民氣運,如果染上了紅色,我就得了所謂的火德,就可橫掃蜀中甚至天下了。」王弘毅暗中想著,至於盛極難繼,由盛而衰這些話,他想都不想。

    人道之事,本是蜂擁而上,若是不思進取,等不到由盛而衰,就會被吞噬的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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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百川歸流(上)

文陽府城北城,原是一片垃圾堆砌、貧民常見的地域。

    在去年年底整頓後,情形已大為改善,不僅平民街道得以修繕,變的平坦乾淨,連原本一大垃圾池,亦修建成湖,水質清澈。

    湖面上蓋有小亭長廊,一些平民中士子,最愛閒暇之時到此一遊。

    這是王弘毅本能,算是城市建設,但是許多人卻以為善政。

    「昨日聽人說起,還不曾相信,北城竟有這等所在。」通玄手裡把玩著一隻葫蘆說著。

    平真平靜的說:「以王公之能,做到如此,並不令人驚訝。」

    在他們面前,湖面上,大片荷花已然盛開,香氣清雅,觀賞悅目,的確帶出幾分雅致脫俗來。

    「王公?你最近對他稱呼,倒是改的很快,怎麼,對他大有改觀?」通玄轉過臉,審視的打量同伴。

    平真一笑,看穿了通玄心思:「你不也對他有些佩服嗎?昨天不知是誰在說,此人實是有些本事。」

    「師兄,我可從未否認此人之能,只不過,一直都不甚喜歡他罷了。」他們正身處於一條繞湖而建的走廊內,通玄索性整個人在玉石台上平躺下來。

    冰涼之感,令他感覺甚是舒服,他索性閉上雙眸,幽幽歎的說著:「你說我執拗也罷,說我記仇也罷,這些我皆認了。師兄你不能否認,自下山之後,來到此處,我一直皆在忍耐這些,只為完成師門重任……可你看看如今你我努力之後的結果……」

    「……他明面上對你我不錯,可只是把我們這麼養起來罷了,偶爾問一問,也不過是走一下過場。平真師兄,要我說,此子怕是對你我疑心甚重,心裡始終有個結……師門囑托,實是難以辦到啊」

    聞此話,一旁的平真亦是無言,通玄察覺到的,他又豈會不知?

    王弘毅雖對他們禮遇有加,但只是當成門客養起來,根本就沒有重用打算,這事說起來,也許和玄洞的欺騙有關係。

    欲想獲得王弘毅信任,只怕所需花費時日不會很少。

    「師弟,王公大才,在此地,你我需要等待時機。」平真的目光幽幽注視著河中蓮花,許久才說:「這裡的情形大家都仔細看了,很有些氣數啊」

    通玄有些異意:「此子看來,的確有些本事,不過真的能一定成為蜀中潛龍,稱王建制,並且奪取天下嗎?」

    「這些成就,是偶然得之,還是上天垂青,誰又說的準呢?」

    平真對此點了點頭,說著,口氣變得嚴峻:「你說的沒有錯,可是他已經殺了原本真人指定的潛龍,至於這王潔庭腹中胎兒,我也看了,有些氣數,但是比起李承業來說,遠遠不如,更加不要說十七八年後才成長……你我都飽讀密載,都知道現在天下之爭已經火之燎於原,不可能再有二三十年天時給他,所以此子已經不足為慮。」

    「而且,此時正是道脈安危存亡關頭,不能妄動,不然恐有不側之禍」

    通玄聽了說向:「師兄所言極是。不過……」

    這時,從走廊一處,走來幾個士子,都在說笑著,顯是極興奮。

    通玄、平真二人見此,遂閉口不言。

    「李兄,此話當真?郡內小麥真的畝產三石?」經過二人身邊時,一身穿暗藍色儒袍士子正面現驚訝,追問著此事。

    在他身旁所走那人,想必便是「李兄」,接口:「此事早已傳開,若是消息有假,早會有人出來闢謠,怎會傳入你我之耳?此事,定不會有假,不過只有在汲水縣」

    「單是汲水縣也不錯了,三石,畝產麥子三石,這事我等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汲水縣是將軍起家舊宅,有此異樣,必是上天庇佑,我等也要考慮是不是投效一二了。」幾個士子感慨著,從通玄平真二人身邊走過去。

    因城中道士不少,二人不曾引起注意。

    這幾名士子走遠,通玄與平真方互相對視,皆面現驚詫之色。

    莫說道士不懂農業,在這時代,農業就是一切的根本,煉氣士注意根本,豈會不通曉這些?

    因此聽聞這驚人畝產數,二人自是大驚。

    沉默好一會,通玄說著:「我收回適才言論,這王姓之人,果有上天垂青。」

    「氣運大增,有百川歸流之相,不管是否有上天垂青,這盤江山棋,我要下出一番精彩來。」將軍府內,王弘毅站於窗前,望著園林。

    王弘毅都低估了這畝產三石的影響力,消息傳播出去半個月,鼎上雲氣是絲絲不斷湧來,不斷湧入鼎中,變成氣運。

    原本五分之三的鼎運,現在已經在很短時間,達到五分之四。

    「主公。」虞良博在門外輕喚。

    王弘毅轉過身,步回桌前,坐下,方說著:「進來。」

    「諾。」門一開,虞良博從外面步進來,拱手見禮。

    「良博,何事?」見此,王弘毅忍不住一挑眉。

    「主公,臣稟告二件事,第一就是本月以來,已經有多家大戶豪族,派人前來求仕,並且獻上禮物,而本地一些小戶讀書人,更是紛紛投靠,企圖進仕。」

    說著,就取出一份文件,就交了上去。

    王弘毅取出來,一看,密密麻麻的名字排列著,當下就笑的說著:「看來我等需要的人才是不缺了。」

    「主公所言甚是,現在各府各縣的三吏缺口都可以填上,然後一二年後,自然可考核出人才。」

    按照制度,司吏、典吏、令吏三等,是入仕之門。

    「主公,那特恩的事?」看王弘毅歡喜,虞良博又問著,說的就是孟築和盧培兩人,這是第二件事。

    原本是人才缺少,現在看來,未必需要特別邀請。

    「千金買骨嘛,有常例就有權變,這二人我正式發文邀請就是了。」王弘毅說著,又取出一張紙,上面有著五個名字,大概的地點,以及任命。

    頓了一頓,又說著:「本鎮將設少府,先專營金礦和鐵礦之事,正九品官職。」

    見到了虞良博並無所覺應是,王弘毅微笑,這個世界有著六部制後,少府就變成了有名無實的機構,可是秦和兩漢均設少府,王弘毅的野心,可是把它建成與六部相當的衙門機構啊

    正三品,擁有數以萬記的各種工匠。

    名單上四人,第一個齊治成,就是大匠,記得前世,此人是後來出仕,據說是開礦能手,現在三十七歲,現在就可把此人請來擔任少府銅丞。

    伊久安也是大匠,對投石機精益求精,原本雷霆車就是有此人參與,現在就應該同樣請來,擔任少府東工令。

    金長森,三十七歲,大族出身,才能足夠一郡太守,這時也應該請到了,可擔任九品功曹司。

    穆吉,現在應該是二十一歲,溫和有禮,態度誠懇,勤奮好學,這時雖然早上幾年,也可以出仕了,從令吏入仕。

    這些,虞良博都應是,猶豫片刻,終是說著:「主公,臣聽聞,您已封蘇素兒為咒禁博士,此事,屬下覺得,有些不妥。」

    王弘毅問著:「說說你的理由。」

    虞良博表情嚴肅:「是,主公,內宅不宜干涉政事,臣不知蘇素兒是否有異術,但卻不可開這先河。主公,您若是想給予蘇素兒榮耀身份,大可直接收入內院,無需賜此職……」

    雖早料到虞良博會來說這事,最後一句,依舊把王弘毅氣樂了。

    「莫非,你以為我是貪圖美色?」王弘毅盯著虞良博,問著。

    不料虞良博一本正經說著:「人倫之道,怎可以色言之?主公要多收美姬,廣衍子嗣,這是家族根本。」

    「咳咳……」王弘毅這次差點嗆到自己,片刻說著:「本鎮不是貪圖美色,任命她為咒禁博士,是經過一番考慮才定下,自有用意。」

    「是。」虞良博垂首,卻是內在不服。

    深吸一口氣,王弘毅知這傢伙有時頗有些拗脾氣,只得解釋說著:「良博,咒禁博士這職設立,實是為穩定人心,有些實用,是特例,不會再有第二個素兒。」

    「這職即有些影響,以鎮內發展,只是末節,本鎮用此女,自有分寸,你不必多慮。」

    「是臣多慮了。」聽聞主公這番話,虞良博一拱手,不再多說。

    「既然你來了,也不要空手回去……這裡有些舊案,你來處理一下。」將一疊文書遞給對方,王弘毅笑的說著。

    接過文書,虞良博應是,退了出去。

    清閒了一會,又有人過來稟報:「將軍,表小姐在外求見。」

    王弘毅頭也不抬的說著:「請她進來。」

    「是,將軍。」過一會,門外響起少女佩玉碰撞聲,素兒立於門外,輕聲說著:「表哥。」

    「是素兒來了?進來吧。」裡面傳來王弘毅聲音,素兒方小碎步推門而入。

    王弘毅將筆放下,一指旁邊的位置:「請坐。」

    「謝表哥。」素兒嫣然一笑,坐了下去。

    「素兒這次過來,所為何事?」望著對方尚顯稚嫩的少女面孔,王弘毅微笑的說著。

    卻見素兒站起身,先向王弘毅行了一禮,隨即方說著:「素兒此次來見表哥,確是有事相求。」

    「坐下,坐下說。」王弘毅示意其坐下:「說吧,是何事?」

    「表哥上次准素兒自建咒禁博士的咒禁司,這人員上,卻實是有些難辦。」素兒先一禮,才坐下說著。

    「哦?」王弘毅示意她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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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百川歸流(下)

「文陽府人傑地靈,可真有些異術者,卻少之又少。學徒倒還好辦,選一些年紀小、有些根骨,教上幾年,亦能有所得。可咒術師與咒術士,至今一名合格者皆無。素兒雖已令人在府外四處搜找,尋到的儘是些欺世盜名者,偶然有幾個,也不敢怎麼樣用,實是令素兒為難。只有素兒一人,怕是難以支撐起這機構運轉。」

    「那你來尋我是……」王弘毅看向對面少女,很感興趣的問著。

    素兒索性直言說著:「府外搜尋無果,在表哥手下卻有兩人有此能力。素兒此次過來,便是來請表哥,能否將此二人撥給素兒。」

    「你說的,是那兩個道士?通玄和……平真?」王弘毅恍然,他先沒有吭聲,呷了一口茶,淡淡說著:「讓我想想,你先坐著吧」

    自有了子嗣,王弘毅放寬了心,這二人,的確是有本事,只不過,這段時日來,一直被他養著,不時賞錢賞物,卻並未派以大用。

    這樣做,不是對能力不認可,實是和尚道士牧師神巫一旦授於大職,就等於出現了吞金獸,氣運就會大量流失。

    並且二人來歷詭異,又有前車之鑒,令他不得不防。

    「道士和咒士,能一樣?你想任用他們?」王弘毅仔細問著。

    「表哥,這天地最大,有無數玄理,能得一二者就可勉稱得道,我閒著讀了些史書,也長了不少見識,這道家有道家的法術,佛家有佛家的神咒,咒士也是自是一脈,聽聞遠在西方西秦,又有數脈,各有不同而都靈驗,這就是一二了。」素兒這時娓娓而談,倒有幾分直透中竅的意味。

    「其實我也不懂這些咒術,只是只要能用就行,對煉氣士來說,這不同就是道脈,是要以劍衛道的,但是對您這樣的人主來說,無非殊途同歸,能斬妖除鬼,消滅怨氣,只這一點,便足夠了。」

    聽了這話,王弘毅越想越有道理,沉思默想許久,說著:「你說的不錯,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

    「你想用他們,就請他們二人過來,告之他們此事,二人若無異議,自是任你使喚……來人」

    王弘毅說著,高聲喚著。

    「將軍,有何吩咐。」一護衛從外面進來,拱手行禮。

    「找一認識通玄、平真的護衛,速去傳調他們至偏廳,就說……就說新任咒禁博士欲見他們二人,請他們速速前去。」

    「是,將軍。」那護衛領令下去。

    王弘毅這方轉過頭,笑對素兒:「這樣如何?你親自去說服他們,若他們同意,之後便交與你來用。」

    「素兒謝過表哥。」少女面現歡喜之色,忙站起身,再次盈盈下拜。

    「對了,師兄,聽聞王弘毅封了一個咒禁博士。」北城荷花湖畔,此時長廊內,平真突然之間說著。

    「這我早就注意到了,不過由於數目太小,根本不能對整個王鎮產生影響……但是在節度使府,我密切關注,有著波動……」通玄幽幽說著。

    平真,面色凝重起來:「你能否看出變化緣由?你覺得這變化,是人為,還是天道自然之變?」

    「應是人為。」通玄說著。

    「人為?何以見得?」平真聽到師兄斷言,有些驚訝,轉過臉認真問著。

    「節度使府變化,師弟你想,在這兩郡之內,除非是上位者應允,並冊封以修行者可享用官職,否則,煉氣士怎可能抽取氣運?」

    「王公竟冊封了煉氣士?」平真立刻想到這一點,隨即,看向師兄:「能猜出所冊封之人,是誰嗎?」

    「據說是王公的表小姐,不敢多試探,略知一二,她的氣息很奇怪,與你我皆不同,從些許徵兆來看,絕非等閒之輩。是敵是友,尚不好說,唉,這文陽府,水愈發深了。」通玄難得發出一聲歎息。

    「既是如此,你我這便回將軍府,打探一番。」平真打定主意,決定回去。

    通玄從台上一躍而下,說著:「我亦有此意,此女甚為古怪,若是這王鎮氣運,被邪魔歪道鑽了空子,這事情便難辦了。僅憑如今你我二人在王弘毅面前威信,只怕除不滅那妖魔,反倒被其所害了。這便回去探查一番吧,看一看,對方到底是誰」

    「既是如此,走罷。」二人打定主意,立即返回節度使府。

    目前所住之處,是將軍府外院一小院,將軍府原本佔地便大,年底之前,王弘毅又命人擴建一番,前院客房數百間,獨立小院亦是十幾處,可容納不少門客居住,他們所住的,便是其中一處。

    一回到將軍府,還未喘一口氣,便立刻得到消息,說是新任咒禁博士有請二人,約於偏廳會面。

    聽聞此事,二人皆驚,既感慨於對方速度之外,亦有所警惕。

    「想必,我們的心血波動,便是與這新任咒禁博士有關了。」平真和通玄一邊在僕人帶領下,向偏廳那邊走去,行走途中,平真小聲說著。

    以通玄耳力自是聽的真切:「應是如此,正巧你我欲見他,他便主動邀請,這倒省卻了一番麻煩。」

    「只是不知對方是何用意。」平真說著。

    通玄瞥他一眼,不再言語。

    待來至偏廳外,僕人進去稟報之時,二人方認真觀看四周。

    說到底,到此地,算上這一次,才不過三四次。

    而自從去年冬天,這裡修繕一番後,新景卻是第一次見了。

    偏廳與書房,內外兩宅之間隔斷甚多,若非機要之事,普通門客自是少能到這裡見識。

    已是初夏,此處栽種不少花卉綠植,而顯得涼爽舒適,無半點燥熱之感。

    二人立於廳前樹下,陣陣清風拂過,香氣令人頭腦一清,心情亦好起來。

    這些凡人,倒是懂得享受。

    雖在山上,有諸多美景,見多了也會習以為常,只是哪有凡間貴人這等精於享受。對這兩旁精緻景色,二人心中自是感慨。

    「咒禁博士請兩位先生入內。」這時,之前那僕人已步出偏廳,在二人面前站住,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平真通玄點點頭,邁步進入偏廳。

    在這極為敞亮的待客廳內,他們首先看到的卻是一個女人。

    確切的說,是一個少女,十五六歲,膚白如雪,眉目如畫,一身淺色衣裳,越發襯托此女某種神秘氣質。

    只是一見此女,平真和通玄都是瞠目結舌,立於當地。

    「你、你……」手顫抖抬起,指著那少女,通玄反應最大:「你為何會在此地?」

    「怎麼?兩位道長識得我表妹?」一個男聲,在此時突然響起。

    平真與通玄順聲音看去,這才發現,這廳中除他們三人,一人在場,即是此地主人,王弘毅。

    王弘毅此時面帶興味,對通玄適才那句話很感興趣:「平真道長,看你適才表現,識得我家表妹?」

    「這……」平真目光依舊落在少女身上,心下糾結一番,片刻後恭敬回答:「將軍,適才……適才是平真認錯人了。」

    「是嗎?」王弘毅又看向通玄:「通玄道長,你也認錯人?」

    適才二人表情,盡入王弘毅眼中,自是不會看錯。

    通玄苦笑著回答:「將軍,小道適才的確亦是認錯人了……表小姐氣質不凡,不似凡人,似神仙之流,因此一眼望去,難免愕然,而有所唐突,還請將軍大人恕罪。」

    說完,通玄低下頭,不再去看那邊的少女,只心中驚駭,卻許久皆難以平復。

    通玄精於望氣術,第一眼就是看見了龍氣,第二眼就是絲絲不定的龍神,看到少女瞬間,一條幼龍盤旋。

    真想不到,在此地,竟看到這等神靈。

    電光火舌之間,通玄就想起了真人記載的汲水龍神,本來這是潛龍的援手之一,為什麼落到了王弘毅手中?

    而且這股龍氣,已與二郡氣運混於一起,早就成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勢。

    平真此時亦是暗暗心驚,再次抬起頭,與少女對視,卻正好對上一對笑眸。

    從對方笑盈盈目光裡,平真看出,此女至少在此時,對他二人並無惡意,這時,王弘毅為雙方介紹身份。

    二人這方知曉,這眼前少女,就是素兒,是王弘毅表妹,這消息早就聽說過了,大半年前,就已經聽說老夫人收留了一個表小姐,卻沒有想到是龍女。

    這事實,令二人對天道神秘,以及眼前王弘毅,都有所敬畏。

    「兩位道長,這次請你二人來,非是本鎮,而是我的表妹素兒。剛才已對兩位道長說了,她已任咒禁博士一職,正九品職位,我有意令其建立起一個以咒禁師、咒禁士、咒禁學徒為主的機構,培養驅鬼去怨等職的人才,並給予其中高位者一定品級待遇。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又知兩位有此本事,因此特請二位前來商議此事。下面,便由咒禁博士來和你們說。」

    王弘毅說完,示意素兒說話。

    素兒向王弘毅行禮,面向二人,微笑的說著:「兩位,歷朝自開國以來,都有此職位者,處理民間怨氣和鬼魂的工作,甚為重要。」

    「咒禁師職位,尚缺兩人,是從九品,每月四兩俸祿,有其他貼補,兩位覺得尚可,可直接入職。」

    平真與通玄沒想到,自己就這樣被盯上,不由面面相覷。

    其實按照本心來說,他們更希望以後能獲得真人、天師、甚至國師的稱號,不過現在看來,這王弘毅並無這種意思,這擔任咒禁師……

    王弘毅對此甚是關注,答應下來,日後受重用可能性甚大。

    想了想,平真與通玄拱手:「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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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想先誅(上)

此時王弘毅還在辦公。

    十三司抱來一摞密折,王弘毅這時還沒有用過晚餐,命著「沖些眇茶」又說著:「告訴老夫人和夫人,稍等片刻,我半個時辰後就一起用飯。」

    一般到了晚上,沒有什麼事,都是一起用飯,這是王弘毅特別喜歡的一處,因為這就享受到了家人的溫煦。

    王弘毅拆開了密折,又看公文,一一對應著看。

    沒有多少時間,又說著:「喚著張攸之來。」

    片刻後,張攸之就過來了。

    「你處理情報,又涉及軍機,現在各營情況怎麼樣?」王弘毅笑的問著。

    張攸之神情肅穆,說著:「臣已經匯總讀了,按照主公的吩咐,每個縣設二個新兵營,每個府設三個,總共二十四個新兵營,每營招募五百新兵訓練,教令都是由熟悉軍情和戰鬥的老兵充任。」

    「嗯,本鎮有意恢復漢制,設三等軍,當然現在只是設想。」王弘毅笑了笑,說著:「先生為我參謀一二。」

    張攸之立刻應著:「臣惶恐,必為主公謀之。」

    「本鎮以前,設正卒、精卒、上卒、甲士四等,縣裡行政,可用廂兵,給巡檢和縣尉所用,這新兵營日後就要常設,歸在縣尉,集縣中滿十八到二十五歲的青壯,訓練挑選新兵,向軍隊輸送合格正卒。」

    「這新兵營是常設,歸在縣尉,日後屬於哪部?」

    「兵部。

    」

    「主公」我讀了兵卒賞田制,固是能使百姓效死,踴躍入軍,但是以後哪有這樣多田地可分?」張攸之皺眉問著。

    王弘毅說著:「這是戰策,現在天下大亂,土地荒蕪甚多,倒也不怕沒有土地可分,到了一統天下,自然根據情況廢除或者修改。」

    「臣明白了,那這新兵營,既然常設,宜在幾品?」

    「從九品或者正九品吧,新兵營名稱不好聽,就叫更卒營」每年給軍中輸入士卒,故有此營名,主官稱更卒令。下面是教令(教官),管新兵一隊,下面火長伍長,推舉新兵中有武有能者代理,不是正式職司,以後到了軍中,再根據情況留用提拔。」

    「臣覺得,為了縣裡治理方便,還是從九品適宜。」

    「那就從九品吧」這些廂兵就地補充縣治」正卒打散了分配到各軍」以後各軍就不必自己招募了。」

    張攸之立刻讀出了深意,這是自政軍分開後,進一步消弱牙兵牙將尾大不掉的基礎。

    說到這裡,王弘毅頓住了,端茶啜了一口,說著:「這話說遠了」更卒營的正式編製我會發下命令,現在各縣有二個,以後管轄多了,就可免去一個,各縣一個更卒營,府中二個更卒營。」

    「現在更卒營的訓練情況怎麼樣?」

    「主公,情況很不錯,自豐收後,為了分田,不少鄉人踴躍入軍,現在二十四營,每營五百人,基本上招滿,只是對糧食和肉類消耗頓時大增,就算現在豐收,也難以撐得多長時間。」

    「撐到明天春夏之間,有沒有問題?」

    「根據臣的估計,沒有,只是,要留有餘地。」

    「餘地是要留,但是也不能多留,現在局面,不是破聖沉舟,就是逆流倒退,哪能好整餘暇?」王弘毅無可奈何的一笑:「我也不瞞先生,明年冬日過後,就是大舉用兵,可能連連作戰,甚至一鼓作氣打下成都。」

    張攸之大驚:「主公,這是不是快了一些?」

    「不快了,現在天下眾鎮已經加快吞併,我們實際上已經落後了,再說,成都也不會給我們多少時間,如果我預料的沒有錯的話,現在成都也在集中兵力和糧草,來年必大征於我。」

    上一世,李承業崛起時,是垂正十六年,那時成都魏存東已經舊病復發,奄奄一息,李承業只hā了三年時間,就橫掃蜀地,當上蜀王,可所謂氣運驚人。

    就算如此,到了垂正二十年,天下已經出現眾王並列的局面,李承業因此和秦王血戰六年,拉椐戰,最後給胡人得了便宜。

    現在王弘毅提前崛起,魏存東還沒有到徹底衰老的歲數,還可一戰,這壓力就大了,魏存東絕對不會坐看王弘毅慢慢發展。

    王弘毅自覺沒有李承業的天生氣運,這統一蜀地必須血戰,再說,爭分奪秒是關鍵,哪怕早上一年,戰略局面就不一樣,因此垂正十三年擴軍二萬,明年垂正十四年,就必須滅杜恭真,敗魏存東軍。

    到了垂正十五年,必須滅了魏存東,並且趕在垂正十六年時,就統一蜀地(除了漢中),十七年必須修養生息,這樣算來,也只比歷史上李承業提前二年。

    那時,各王都應該崛起了,這二年爭取來的先機,只能獲得一個戰略選擇的時間,來吞併第二條潛龍!

    想到這裡,王弘毅就有著時不待我的迫切感。

    見主公決心已下,張攸之也只得應諾,處理完了公事,天就黑了,王弘毅就笑著:「天黑了,先生就回家吧!」

    張攸之猶豫了一下,有些話想說,還是沒有說出口,應著:「是!」

    王弘毅建咒禁司的事,不僅僅是虞良博有些反對,就是張攸之也有些意見。

    忍住沒有勸諫,張攸之懷著心事回到住宅,張攸之現在是正九品,薪水每月才五兩銀子,還有米十石,不過這點並沒有被張攸之放在,心上。

    王弘毅的器重是很明顯,只要稍微有些資歷,提拔是很快,到時候錢不是問題。

    到了府中,幾個人過來請安。

    張攸之心中煩躁,看了看」笑著:「都下去,我去找叔父大人。」

    「是,老爺,您還沒有吃飯的吧?」下面一個管家說著。

    「我在將軍府」已經用過了,你告訴夫人,她快生了,別操勞,多養著。」說著,就向著一處屋子而去。

    這宅是舊宅,地上鋪著磚,縫隙裡長滿青苔,今天天氣睛朗,一絲雲也沒有」夕陽已經快落盡了,金黃色的光灑落下來。

    到了一處屋前,就看見了張敏之,連忙上前:「叔父!」

    張敏之「嗯」了一聲,回轉身來」到了這裡,他的精氣神好了些,用柔和的目光凝視了一下,問著:「有事?」

    「叔父大人,的確有事。」

    「我們去書房說。」張敏之背責手,走向書房」二人一前一後」到了裡面。

    到了裡面」就把油燈點上了,又有僕人上了茶,退了出去,張敏之輕咳一聲」坐在在了椅子上,盯著張攸之不說話」張攸之抿了抿嘴,說著:「主公建咒禁司,又任命婦人為官,這實是可慮。」

    說著,他就一一把這事前後說了,說著:「人主之道,是修治生民生業的大道,怎麼就搞這些呢?」

    張敏之聽了,望著窗外只是沉吟,片刻後,沉靜說著:「你這話就不對。」

    張攸之一驚,問著:「請叔父指教。」

    「我曾經和你說過,修法必破家,所以你學的是儒術,又教你權變計謀,不想你天資過人,幾乎毫不間滯就得了真意,才有今日之語。」

    「人主用道,是為了治政,在要能有利於基業社稷,就是有用的,就如五穀之外,還要藥石輔佐,藥石之外,又有小術可用,將軍處事有方,這咒禁司原本就是朝廷正制,建之又有什麼不對呢?將軍又沒有大肆抬舉這些。」

    「我說的不是不能用,只不過是警惕防範而已。」張攸之聽了,不由漲紅了臉。

    張敏之寒了,凝視著蠟燭悠悠跳動的光苗,說著:「我先是學儒,又是學道,都不算純粹,但是也正是這樣,才能作局外觀。」

    「眾道有爭,儒術自一千五百年前誕生,當時被異為賤儒。」

    「三百年後以漢興,罷黜百家,獨佔儒術,而漢制還是雜以王霸,不是純用儒術。」

    「以後二朝衛、紀,儒道漸漸興盛,排擠眾學,成為正統。」

    「自開科舉,普儒術,是王和儒共治天下矣。」

    聽到這裡,張攸之很是不安,說著:「是王和士大夫共天下。」

    張敏之站起身來,疲倦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憂鬱,說著:「哪個士大夫不是儒士?」

    頓了一頓,又說:「到本朝,太祖開三尺劍,本以文武相制,士與爵相制,不想百年之間,三川堡之變,上下官員竟然切斷糧道,使皇帝被俘,大將五十萬盡沒,胡人趁勢入侵,不得不遷都避讓,而有藩鎮割據之事。」

    「這事中斷了大燕天下氣數,朝中士大夫實是其心可誅,而歸根到底,實是儒道獨大難制……與上古分封一樣尾大不掉。」說到這裡,張敏之住口不說。

    聽到這裡,張攸之心中冒著一大團火,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只有外面鳥類回巢,偶爾幾聲,打破這寂靜。

    許久,張攸之才勉強壓住了心火,苦笑的說著:「我還不是純修儒術,聽了這話,也覺得心中冒火,叔父這話你以後不要說了。」

    「我知道,只是後世皇帝也罷了,大凡開國皇帝,無不是心有定數乾坤,都不用純儒!」張敏之說了這話,也有些恍惚,說著:「我說多了,本意我就是指點你,若將軍有開國之氣,千萬不可用純儒爭論,以免禍端。」

    「當然,二世之後,後世皇子沒有這見識,也沒有這底氣,必是儒教獨大之局,我家子孫就必專於儒術上進取,以免被這滔天儒道所排斥……你還記得楊鳴珂、董奕昕的下場不?」

    張攸之聽了,全身一顫,抿了抿嘴,終於歎的說:「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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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想先誅(下)

六月初,窗外,蟬聲不斷。

    王鴻毅背靠著硬椅,半瞇著眼,聽著虞良博的匯報,心思卻漸漸飛遠了,算了算時間,現在這時,就是前世遇到王子忽爾博了。

    也就是這次巧遇,建立了商道,並且給這個忽爾博知道了雷霆車的秘密,因此導致了胡人日後擁有攻城利器。

    這世,忽爾博還會不會來蜀中,來的話,會不會來這裡呢?

    「……從上月賦稅數額來看,文陽一郡,便已有所增長,各地賦稅情況,亦有所提升,只文陽府城上月賦稅繳納,便較上一月多出一千五百兩白銀、布匹六十六匹,汲水縣上月賦稅情況,猶為突出……主公?」虞良博正低頭念著賦稅匯總,忽覺面前之人過於安靜了,抬頭一看,頓時嘴角微抽起來。

    只見面前這張書桌後面,之前還半瞇著眼聽著的人,現在已是靠在椅上,雙眸閉上,似是睡著了。

    「主公?」復又輕喚一聲,見對方仍無任何反應,虞良博只得無奈歎口氣,雖然夏天炎熱,但是也不至於這樣吧

    不再多說什麼,而是站起身,拾起一旁王弘毅一件外袍,走過去給主公披上,這方收拾文書,欲轉身離開。

    「良博,明日我打算去府城外三十里處那莊園視察,若有事情,你便差人去那裡尋我吧。」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主公打算在那裡停留多久?」虞良博聽到吩咐,腳步頓了一下,轉過身,問著。

    王弘毅已直起身來,將身上那袍子向內攏了攏,說:「會呆上幾日吧,府城目前情況穩定,事情不多,倒適合出去轉轉。這處莊園是早先我所建的私人莊園,算是私人進項一部分,建成至今,還不曾親自去過,倒是有些疏忽了。趁如今機會,去那裡看看,呆上幾日,離府城亦不遠,想必有事來尋還算方便。」

    虞良博細想一番,的確無不妥之處,只是提醒說著:「雖是如此,主公出行,還需謹慎,切勿白龍魚服。」

    「這是自然。到時候,會帶上一營護衛,一同前去。」王弘毅說著。

    既是如此,虞良博自是沒什麼好擔心。

    「對了,上次讓你注意的外族貿易,你可曾關注過?」王弘毅忽然問著。

    「主公提過之後,屬下便令人去留意這方面事情了,一直未有相關消息傳來,想必郡內並未有什麼外族商隊經過。」虞良博回答的說著。

    聞此,王弘毅沉默片刻,說著:「這便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從明日起,你便在府裡先替我處理一些日常事務吧,若有什麼大事不能決斷,便差人喚我回來。」

    「諾。」虞良博領令下去。

    次日一早,當王弘毅一身便服,在眾護衛簇擁下向城外行去時,虞良博已坐鎮將軍府,處理起日常事務來,當然實際上不能說是處理,只是簡單匯總,給出處理意見,等待將軍回來統一批示。

    這次出行,王弘毅帶上,是黑衣衛一營,共一百人,營正是賀益。

    這一行人,從穿著、裝備來看,並不高調,只給人一種貴族出行感覺,路上並無事端發生。

    眼見這群人很快便出了府城,在那條直通莊園的大道上奔行。

    賀益這時候勒馬,速度放滿一些。

    「將軍大人,是否需要小的派人通知大觀園主事,到園門等候您的到來?」賀益來到王弘毅身邊,輕聲問著。

    「不必如此。視察莊園,自是要隨意。」王弘毅所去目的,並非是為巡查莊園,不過既去了,自然不會放過巡查機會:「若讓他們先得了消息,那到了那裡,所看到的,反倒不易真實,明白否?」

    看賀益一眼,王弘毅說著。

    賀益點了點頭,就不再多說話。

    騎兵繼續前進,目的地,正是大觀園,回味著這名字,王弘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輕笑來。

    這名本就是他一時惡趣味所起,只是不知這裡的莊園,改名後是否還和前世一樣。

    這一世,王弘毅置下的私人莊園,已經有多處,大多交於兩位夫人打理。

    只有這莊園,是唯一一處直屬他處理的莊園。

    不僅不曾劃到兩位夫人名下,平日來的打理事宜,更是交給自己提拔起來的幾個主事來處理,不曾假於他人之手。

    宋心悠曾對這莊園進行過探問,只被王弘毅以公事為由敷衍過去。

    雖然非常重視,但是自建成之日起,王弘毅還不曾親自去過,這次前去是第一次。

    除了視察一番,他此次前去大觀園,尚有另一目的。

    「將軍,已到大觀園門口,是否派人前去叫門?」又行出一段路,終是到了地方,賀益來到王弘毅近前,低聲詢問著。

    「好,去個人過去吧。」王弘毅收回思緒,點頭說著。

    抬頭去看時,一座極大莊園,已現於面前。

    因圖紙由王弘毅親自敲定,因此這莊園景象,和前世此處莊園並無不同。

    從外面來看,實是看不出內部,一道高高圍牆,將整個園子圍在其中,正門裡,現出一種大莊園格局。

    整體來看,這裡只不過是一處再普通不過的莊子,這正是王弘毅想要的情況。

    這時候,已有人上前叫門,禁閉著的大門被人拍的山響,王弘毅則在不遠處看著,因這附近有條官路,偶爾有行人路過,會好奇的朝這群人瞥上一眼。

    路人在看他們,王弘毅亦在觀察這群人,只是看上一會,便興趣全失的收回目光。

    這時候,莊園那邊已有了動靜。

    「此地是將軍的莊子,你等是何人?為何拍打大門?」偏門有一人探出頭來。

    只是,那人向外看上一眼,看到外面圍了這許多人,個個鮮衣怒馬,頓時嚇一大跳,立刻將門砰的關上,在裡面接著喝問:「你等到底何人?」

    「這人,膽子倒小。」王弘毅有些好笑的說著。

    然後,示意一個賀益:「你去與他說明我等身份。」

    「是,將軍。」在王弘毅示意下,賀益下了戰馬,走到偏門那裡,將一行人身份說出。

    聽說是定遠將軍親自到來,裡面人這次真被嚇到了,在裡面顫抖著聲音說:「請、請稍等片刻,小的去稟報主事大人。」

    聲音剛落,腳步聲便向著遠方而去。

    王弘毅與眾人,在馬上等候著,不一會,莊園之門再次打開,這一次卻是開的中門。

    裡面出來一群人,為首那中年男子,一看到王弘毅,緊張表情,立刻放鬆下來。

    立刻緊跑幾步上前,向王弘毅行禮:「張鑒,見過將軍。」

    「張鑒是吧?許久不見,你倒是發福了。好了,起來吧,我這次過來,一是過來看看莊子情況,二是有事問你,你在這裡守了一年多,裡面情形你最為熟悉,便由你來領路吧。給他們也安排住處,這一次,少說要住上幾日。」王弘毅從馬上下來,看著眼前莊子,對主事說著。

    張鑒忙起身,小心翼翼說著:「將軍,您便放心吧,小的定會安排妥當。」

    「嗯。」王弘毅不想在此處多說,只是恩了一聲。

    見此,張鑒亦不敢多說,在前面帶路,將這一行人引入園中。一入正門,隨行眾人便屏住呼吸,被這莊園景色吸引。

    此時是夏日,這莊園內,卻是花開如春,香風陣陣,一絲酷夏之感皆無。

    走在碎石鋪成甬路上,那種清涼感覺猶甚,這地方,倒真是個避暑好去處。

    進入莊園後,張鑒忙前忙後,為這一行人張羅住處。

    王弘毅自是入住園內最雅致院落,裡面都是極乾淨,不用特別收拾,便可直接入住。

    只是住下後,王弘毅便喚人叫來主事張鑒,問了些話後,放其離開。隨後,又命人喚來副主事,名叫王品的一人。

    此人,卻是王弘毅安排於此地的心腹,也是王家的族人,之前便有一件事情,交於此人去辦。

    「將軍,你叫我?」王品長的五官端正,一副憨厚之態,實際上卻是個極玲瓏的人。

    進來後,他先向王弘毅行一禮,恭敬說著:「將軍,是否是哪裡安排的不妥當,小的馬上去辦。」

    「非是這事,這裡安排我很滿意。我找你,是有事。我問你,派你來此之前,我曾找你深談過一次,之前交代你留意的事情,是再三叮囑,這一年多,你可留意過那事?」王弘毅從桌上取過茶盞,一邊品茶,一邊說著。

    王品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蒼白下來,雖然的確認真去做此事,至今還沒有一點成果,面現愧色,他請罪說著:「將軍,小的辦事不利,至今還不曾查探到您所指那支商隊蹤跡,請您責罰小的吧。」

    「還不曾來到此地嗎?」王弘毅摸摸下巴,說著。

    見王品臉色難看,王弘毅淡淡一笑,說:「此事你留意些便好,只要認真去辦,自會有消息傳來。接下來幾日,我會在此地巡查一番,有消息傳來,私下報於我便是,不必聲張,明白否?」

    「小的明白了。」王品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樣重視胡人的一支商隊,卻立刻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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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急返(上)

夜晚

    大觀園,一到了夜晚,便有著巡查,寂靜無聲,這幾日猶甚,戒備森嚴,除巡邏士卒外,夜晚之時,丫鬟僕婦往來都少了。

    只是這時一陣撫琴聲,從主院內隱隱傳出。

    王品與張鑒立於院外,傾聽有一會了。

    只覺這琴聲悠揚,雖帶有幾分低沉之意,透著清徹之意。

    待這琴聲稍停後,二人方移步,離開此地。

    「你我倒是有些耳福,竟能聽到主上親自撫琴,只怕說與他人聽,他人也未必肯信。」

    「這是自然,主上向來在外人面前,少展露此等才華,外人自不會知曉。」

    「這等才藝,實是令人折服,要說只論起這琴藝來,主上便已不輸於那些名人騷客,只可惜,主上素來不喜張揚,倒少人知曉主上這等絕藝了,實是可惜。」

    二人走走停停,直到來至一涼亭處,方同時停下,張鑒先行在一角落坐下,隨後,才歎的說著。

    話裡話外,難免帶出幾分惋惜之意來。

    張鑒總管,是讀書人出身,自是難免以風月、書法、詩文來看人。

    王品是王家的人,出發點就不一樣。

    二人雖此時責司相近,論起見識來,卻各有不同。

    「主上是明主,開疆拓土、安撫流民,哪樣不是名揚四方?豈是那些只知風月之說的讀書人可比?二者之間,本就無任何可比之處。張兄你無需歎息。」說完,王品便在張鑒身旁坐下。

    「你說的或許是對的,只是讀書人中,有不少真才實料,你切不可再一概否之。」張鑒忍不住反駁著。

    王品見好就收,忙笑說著:「呵呵,這確是小弟說錯話了,張兄所言不假,這讀書人中,藏龍臥虎,論起讀書人中的能者,張兄便是其中之一。」

    「你少來說笑我。」張鑒笑著搖頭。

    又過一會,看向對面同伴,他的眼中,倒閃過幾分羨慕:「王品,說實話,你我雖相識只一年有餘,我已將你當做兄弟,若真有些與性命有關之事,你我需互相通個氣,我為人有時候粗枝大節,未免有照顧不到之處,賢弟若是有所察覺,請定要提出來」

    忽聽張鑒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王品先是一怔,有些明白過來。

    想來也是,張鑒何等機靈,怎可能察覺不到自己與主公關係近於他人?

    平時只怕是故意裝做不知,而如今主公突然到來,張鑒不知其所為何事,心下焦慮,故才出言試探。

    想到這裡,王品一笑,帶有幾分安撫意味:「張兄,你這主事已然做的很好了,倒是小弟我,處處倚仗張兄提點,方有今日,此恩小弟定不會忘。來,莫要胡思亂想,小弟這便叫灶上炒上幾樣小菜,你我兄弟二人小飲幾杯,如何?」

    「好是好,可主上在此,若有事情傳喚我等……」

    王品說著:「此時夜已深了,主上想必已然歇息下了,而你我只飲幾杯,斷不會有事。」

    「既是如此,敢不從命?」見王品堅持,張鑒不再拒絕。

    於是,在王品院落內,二人小酌起來。

    而就這時,主院內,王弘毅已命人將琴收起。

    他披著衣裳,從主屋走出來。有僕人上前詢問,被他一一摒退。

    王弘毅獨自一人來至屋前,在一石台上坐下來。

    「六月初三,上一世遇到他,不知這一世,是否還能再遇?」望著空中一輪明月,前世回憶,再一次在王弘毅面前閃現而過。

    他記得,前世,便是在這一年的六月,於此地莊園,他巧遇一位重要人物。

    這人就是胡人四王子忽爾博,因年紀初長,於是出行遊歷,實際上就是試探漢地虛實,這時,胡人還在激烈的統一之中,連汗王都沒有想到漢地,這人就已經前來試探漢地虛實,日後就成為征服漢地的主要人物。

    按照前世的情況看,忽爾博甚至有著汗王,日後統一中原當上皇帝

    按照前世記憶,忽爾博所帶隨從只不過三十,一行人,皆化裝成普通胡商,往來於各大藩鎮間。

    便是在這地方,與王弘毅相識。

    這一世,早在王弘毅得權後,便如前世一樣,在此地建上一座莊園,專為等候此人到來。

    掐算一下時日,相遇那日,也便在這幾天了。

    不知他重生改命,是否會改變氣數,與四王子的相遇,又是否還能如前世一樣?

    這些,他都不知道。

    但是如果和前世一樣,只有三十人的話,想到這裡王弘毅,一雙眸子,幽黑中浮現出二點火焰。

    正是因為前世的結拜兄弟,王弘毅才知道忽爾博在汗王眾子中的地位,的確,天發大運,這汗王本身英武過人,眾子也是不凡,但是就算這樣,忽爾博也是其中佼佼者,更是鼓動南侵的第一人。

    殺了此人,說不定汗王就會拖延入侵時間。

    正思索著此事,本來平靜的夜晚,忽然變起天來,大風起,又過一會,月亮亦被烏雲遮住。

    雨將至,直到大滴雨點砸落下來,王弘毅方轉身進屋。

    幾個妙齡少女,身著合身衣裙,身材婀娜,容貌秀美。當王弘毅入屋後,這些少女遞毛巾的遞毛巾,送茶點的送茶點,眼中,皆帶著熱切。

    這種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春意,王弘毅自是懂得,但卻並未受其誘惑,反而輕輕皺起眉來。

    要說王弘毅並非是那禁慾之人,無論前世或是此世,可這並不代表,他會隨意碰一些來歷不明的少女。

    便是需納妾室,亦不會從這些丫鬟中挑選。

    「這裡不需你等伺候了,皆出去吧。若有事,再喚你等。」沉聲說著,王弘毅轉過身,不再看眼前這些少女。

    旁邊有一書架,倒是有些書籍擺於上面。

    王弘毅粗略一掃,居然看到幾本不曾看過書籍。頓時有些興趣,取過一本,拿於手中,正欲展開觀看。

    而聽聞王弘毅所說,那邊幾個少女互相對視一眼,皆面現猶豫之色。

    這時候,其中一人走出來,向著王弘毅恭敬言道:「將軍,我們幾個皆是前來服侍您的,您如今尚未安歇,我們幾個怎敢離開……」

    一聽這話,王弘毅面色越發不悅。

    將展開書卷啪的一合,他轉身看向這幾人,淡淡的說著:「怎麼,本鎮要如何做,還需你等來教訓不成?還不退下」

    「我等告退。」幾個少女臉上帶著幾分失落表情,默默退了出去。

    望著她們離去背影,王弘毅心裡已打定主意,明日便找來張鑒換些丫鬟過來。

    無論何時,在他的身邊都不需要留這些不知深淺的丫鬟。

    待那些人退下,王弘毅方找一桌前坐下,繼續展開那書卷觀看。

    不知何時,外面雨勢開始漸漸大起來。

    窗戶有一扇是敞開著的,隨風拂過,湧入空氣越發顯得清涼起來,再加上無人打擾,這一夜,王弘毅倒睡的甚為舒適。

    次日早起之時,外面雨勢居然仍未停歇,於是這一日,是在房間內看書度過。

    張鑒與那王品倒是來過幾趟,張鑒詢問王弘毅有何吩咐時。

    王弘毅直接令其換掉這院丫鬟,倒讓張鑒驚出一身汗來。

    未聽到王弘毅責備之語,他這一顆心方定下來。

    「你說,主上這命令,到底是何用意?我特意選了些機靈秀麗丫鬟撥到主院,服侍將軍,怎麼將軍竟似半點也不高興?這是為何?」因對王弘毅某些習慣尚不瞭解,張鑒對王弘毅這命令甚感困惑。

    王品一語道出其中緣由:「張兄,你有所不知,主上與兩位夫人感情甚佳,二位夫人又皆是能幹,在將軍府內,丫鬟挑選都是本著老實乖巧來,你道是為何?還不是怕太過機靈的少女,藉著些由頭上位,媚主惑上?」

    「主上是何等人?他對女色並不忌諱,但是卻很不喜歡在內院丫鬟中挑選,一開了這先例,以後這些丫鬟人人都懷有二心,往往欺下瞞上,亂了內院的規矩。」

    頓一下,王品繼續說:「只因你不知內情,方只是受些勞累。若是知情人安排這事,將軍只怕早就下令拖出去軍棍打上十棍,這等事情,以後方是少做才好。那幾個丫鬟,過幾日便差人打發出去。」

    「竟這般嚴重?」張鑒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自律主家,其他貴族,莫說是王弘毅這等身份的,便是小地主,亦是難免與丫鬟**。

    「這可如何是好?原以為安排甚是妥當,誰曾想,竟是犯了忌諱」張鑒急的汗亦落下來。

    「這事情,倒不甚嚴重,只是,以後小心些,便是了。」王品安慰的說著。

    園中人員,由二人分批管之,因此這幾個丫鬟情況,王品也是剛剛獲知,只得歎息一聲,轉而令人將她們轉賣出去,算她們倒霉了。

    王弘毅又在此地停留數日,眼見七日已過,王弘毅實是等不住了。

    就在這地點,這時間等待,等來等去,都是等不著。

    莫非天機變化,這忽爾博終是不來了。

    第七天,王弘毅終於歎了口氣,下令回去。

    文陽府不可能總是無人主持,他已非普通人,不可能行事過於任性。

    王品和張鑒鬆了口氣,相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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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專門說說命格,對這個,我研究很深。

    古代總結出的方法,實際上各有環境大勢,時代在進步,無論是物質力量還是神秘力量,都在變化。

    所謂的命格,根本上說,只是一種命器,在文章中我用金印小鼎比喻,實際上是非常準確。

    命格的格局寬宏,能吸取力量,自然可冥冥中吸取注意,折服他人,甚至以騰飛,有多少力量,就會有多少氣數。

    具體的尋龍、風水、陽居、八字、星命,都是手段而已。

    中國以八字算命為主流,是按生辰來算,而歐洲傳統是星命,就是七曜十二宮的情況。

    在歐洲,這是一個人最大的機密,很多歐洲貴族都將自己的星宮圖視為重寶,著名天文學家開普勒的主業就是這個。

    但是為什麼中國多是八字,而歐洲多是星相呢?

    實際上很簡單,就是國家的影響。

    有的人就奇怪了,這命運和國家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著呢

    在中國,所謂的真命,就是億萬人的氣數交給一個人,唯他有命,這叫受命於天,其它人的命,都是他的命的一部分。

    先天命都變成服從這個「大命」,因此在中國就產生了這個特殊現象,就是在八字命理中,凡是八字理論上完美,都只能當小富小貴,甚至變成商人,而八字不錯,有著缺陷,但是不大者,卻可飛黃騰達。

    但是歷代貴不可言者,必是有煞破之局,主殺戮,如此才能**(就是革了舊命換新命),歷代太祖八字,沒有幾個是好的,就是這個道理。

    而歐洲眾國林立,封建分封,因此沒有一個統一的「大命」,國家力量不強大,所以對個人影響不大,因此重視星相,形成個人的格局,並且流傳甚廣。

    可以說,八字算命,之所以流於小道,就是低者靈驗,高者不行,就是因為有著國家(君主)對命數的強烈影響,這影響甚至超過了先天命格。

    有人曾經對我說,八字算命,紫薇命盤等等多神妙,卻和風水術一樣,都是流於表面的小道。

    國家之力,才是影響中土億萬人命數的最大力量,國家集權越高,影響越大,到了明清時,古人有云:君是造命之主。

    意思是,命格命數,皇帝一言而決,由帝不由天

    若是單說個人命數,建議去民主社會,那裡環境寬鬆,個人命格有成長空間,靈驗度高。

    說了這樣多,不由高喊:月中求票,火力求票,爆了前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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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急返(下)

「王大人,這胡人商隊,到底有何重要?為何您如此重視?」此時,一道關卡前,負責此地的小吏士卒,正在與一人交談。

    一個小吏,剛剛接到一道命令,很是茫然,因此小心翼翼的衝來人開口問著。

    在這小吏面前站著的男子,一身便服,態度嚴肅,正是大觀園主事之一王品。

    此時的他,完全不是一個莊園主事,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威嚴來。

    「十三司有些事情,你根本無需知曉,將事情辦好方是你該做的。知曉的多了,對你沒益處。」瞥那小吏一眼,沉默片刻,王品方沉聲說著。

    被王品目光這一掃,這個低階小吏立刻身體一僵,隨即連連應聲道:「請王大人安心,屬下定會辦好此事,絕不會再亂問不該問的事。」

    「如此甚好,你是個聰明人,分寸拿捏,自己掌握著便好。這事情,若是有了消息,記得及時匯報,若是耽擱了大事,你不僅官位不保,連腦袋亦是保不住。話已至此,你好好在此守著吧。」點點頭,對這人之識相還算滿意,王品撂下這句話,不再多說什麼,直接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這人誰啊?」見王品已行遠,旁邊方有人湊近過來,悄聲詢問著。

    這人從未見過,一來就與長官獨自交談,氣勢咄咄逼人,似乎是個很厲害的人物。

    「不該你知曉的少問。」把王品適才這些話直接套用,這個低階小吏翻翻白眼說著,剛才十三司的令牌讓他有些心驚。

    十三司直屬於王弘毅,刺探領地內情報,已經漸漸被眾人所知。

    小吏吩咐道:「聽好了,從現在開始,嚴密關注經過關卡路過商隊,發現可疑的,立刻報與我知,若是查知有可能是胡人的,切記不要聲張,給我盯緊了去處,報與我知。」將適才王品交代下來需注意事項與這些人說了,方轉身進了哨卡。

    「怪哉,從前段時日,便開始關注胡人商隊,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何特殊」

    「你就少說兩句吧,沒看到老張剛被長官訓過一頓?莫非你想學他?」說話那士卒,被同伴提醒著,回頭去看,果見幾名圍觀士卒正笑嘻嘻的安撫被罵那人。

    說話那士卒立刻一縮頭,不敢多言了。

    半小時後,一支胡商,便從官道那邊,經過這個關卡,一看見胡人,頓時一驚,這小吏暗自吩咐,前來檢查。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黃昏,雖然光線很暗,但是小吏還是能看見,這批人中不少胡人,不約而同警惕的掃看著自己。

    他們的眼睛,流露出來的目光,不是普通胡人能擁有。

    小關卡不過五人,面對這數十人當然沒有勝算,這小吏暗暗記下人數,揮手放行。

    「不要過於緊張,這會暴露我們的身份。」車隊前行一段時間,車中有一個人說著,說著。

    「忽爾博,我感覺凶兆,我們需走快些,方能按時到達目的地了。」胡商隊伍裡,有一老者說著。

    忽爾博點了頭:「你說的是」

    頓了一頓,又問著:「沙麻,你說的凶兆,來自何方?」

    沙麻不是名字,是草原上的職業,侍奉著眾神,但是實際上,草原上的眾神也有千百數,只是大部分是區域性的神靈。

    家神,族神,還有現在廣為流傳的贊密佈神,據說它是有著三隻眼,神像塗上黑而亮的油漆,很是恐怖。

    這老者,就是贊密佈神的沙麻,現在不少部落侍奉它,已經有著三分之一的影響力,這時隨著一直信奉著贊密佈神,並且是忽爾博所在的青甘部的勢力不斷擴大,它的威力更是膨脹出去。

    老者搖了搖頭,說著:「忽爾博,贊密佈神的威力是巨大的,但是在這片土地,能獲得的靈感已經很少了,這裡到處充滿著陌生又敵意的力量,我只能接到警告,卻不知道具體的來源。」

    忽爾博聽了,冷哼一聲,說著:「這裡的人的確多,比我們部落多上幾十倍,可是並不強大,我們已經走遍許多城市,除了少數的軍隊能和我們抗衡,其它都是下濺的人,我回去必會建議父汗以後攻打此地,把這裡變成牧場」

    看了老者一眼,也說著:「把贊密佈神的名字,也傳播天下。」

    在路過大觀園時,忽爾博看了幾眼,只不過,覺得此處並無甚稀奇,又加上急於趕路,於是,迅速收回目光,縱馬前行。

    商隊繼續行進在小道上。

    這裡開發的程度不大,道路左右叢林,遮擋了陽光,太陽漸漸西下,看清眼前的道路,就更加困難了。

    這支胡商也毫不介意,找到了一條小溪。

    這是一處空曠的沒有樹木的平地,一道溪流緩緩得從不遠處流過,一聲令下,就有人紮起帳篷,並且還有著人,牽著馬到小溪邊飲水。

    又有人開始警衛,而這時,天上一輪月已悄然升起,夜已將至。

    在夕陽映照下,王弘毅一行人回至文陽府城,一入府邸,王弘毅便聽說正妻宋心悠病倒了。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忙拋下眾人,快步來至主院,一進主院,便聞到一股酸味。進入正廳,見到的,卻非是想像中那般。

    正在剝果子來食的女子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是他現身,立刻欣喜的看向他。

    「夫君,你回來了。」

    「心悠……」王弘毅忙走過去,仔細打量她一番,很是關切的說著:「適才聽說,你病倒了?怎麼起來了?感覺身體如何?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一連串的詢問,讓宋心悠淺笑起來。

    「之前吐了幾場,倒是驚擾了眾人,不過多虧了素兒在,替我按摩了一會,這方好些了。」宋心悠面色看起來很是紅潤,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

    「表哥,嫂子的反應,實屬正常,吃些酸食便會好了。」一旁有人開口說著,王弘毅這才發現角落裡站著的素兒,因其適才緊張妻兒,一時忽略了旁人。

    想必,適才他關心妻子那急切模樣,已然被對方看在眼裡,頓時有些尷尬。

    「適才,倒是多謝表妹了。」片刻後,王弘毅溫和說著。

    素兒看看一旁宋心悠,又很快轉向面前王弘毅,唇上浮現出一絲微笑:「表哥說的嚴重了,素兒不過是舉手之勞。」

    隨後又對宋心悠說著:「嫂子,既然表哥已回來,想必你們夫妻自有話說,素兒便先回去了。」

    沖王鴻毅行一禮,便施施然離開。

    「真是個奇怪的姑娘。」宋心悠忽然開口說著。

    「你是指……素兒?」王弘毅轉臉看向妻子,發現她面上帶著淡淡困惑,見自己看向她,她馬上展出一抹笑來。

    「嗯,真是沒想到,素兒居然還會這些……真是個奇怪的姑娘呢。非是普通閨秀可比。」宋心悠輕輕笑的說。

    同時,以不引人注意的角度,快速看丈夫一眼,觀察著他的反應。

    「素兒啊,她倒的確與普通閨秀不同。」似是沒注意到夫人的試探,王弘毅輕笑的說著,見夫人因自己一句話,很快陷入沉思,王弘毅方一捏妻子面頰,笑說:「這些你不是早已知曉了嗎?我在前段時日,便已將她冊封為咒禁博士,這可不是胡亂冊封的,她的確有這方面的才能。」

    「這麼說,素兒還會異術?」宋心悠若有所思的看著丈夫:「有句話,夫君聽了不要生氣。其實,在此之前,心悠對夫君冊封一事,還真有些困惑。如今想來,倒是心悠胡思亂想了。」

    她這話雖未直接說明,以王弘毅心思,自已明瞭其話中之意。頓時笑了。

    「在內宅裡,你是女主人,若有著關於內奼女人的事,我王弘毅又豈會不與你說?你且記住,你是我的正妻,是我王弘毅一脈的女主家,你我本是一體,在這種事情上,你只需信我。」

    「嗯。」被王弘毅攬進懷裡,鼻間都是淡淡安寧氣息。

    雖不會因王弘毅一番話而真的以為,自己便擁有著內宅的大權,宋心悠卻很高興自己丈夫會向自己解釋這些,至少代表他的重視。

    這就是女主人得的恩寵,想到這裡,唇輕輕彎起,帶著真實的笑意。

    只是夫妻間的溫存,很快便被打斷,一陣腳步聲,在外面停下來,聲音卻傳進來。

    「將軍,有人要見您,手裡有令牌。」

    「嗯,我知曉了。」放開懷中女子,王弘毅柔聲說:「我出去看看,若是回來晚了,你便早些歇息。」

    「嗯,妾身曉得。」宋心悠柔聲回著。

    王弘毅這方起身,大踏步走出去,外面等候著的,果是十三司的人,令其隨自己來至無人處,王弘毅方問:「何事?」

    「主上,王大人處傳來消息,已查到胡商消息了。」

    「已查到了?」這消息一入耳,王弘毅立刻激動起來。

    在外人面前,他不習慣流露太多情緒,只得壓下來,沉聲問著:「可有消息表明,是在何處發現的蹤跡?」

    「主上,是在第三道關卡處發現的痕跡,王大人已派人跟上他們了。正等候主上命令, 再做定奪。」密探垂首說著。

    「好,好,好。」連道三聲「好」,王弘毅再也呆不住了。

    「既是如此,你且回去,告訴王品,就說是我的命令,令他繼續關注那隊商隊情況,我這便安排其他事宜,記住,讓他勿輕舉妄動……」

    「諾。」密探應聲。轉身離開。

    待密探離開,王弘毅在房間裡反覆走動兩圈,這方轉身,向外面行去。來至外面,正好看見立於旁邊的一貼身護衛,招手令其來至自己身邊。

    盯著此人,王弘毅吩咐道:「你速去傳令,令黑衣衛派來二營,令他們火速集合,一會隨我一同出城,對了,讓賀益和許令親自帶隊。」

    現在黑衣營正在準備擴大到五百人,不過騎兵不是短暫的事,估計必須等到過年時,才能完整的補充上五百人。

    這就是一個完整的衛級編製了,若是能組建一都騎兵,就真的實力大增了。

    原本有個可能,就是和忽爾博接觸,打通秘密商線,可以購買到部分馬匹,只是來蜀中千里,沿途關卡不計其數,前世是以雷霆車相交換才打通。

    這世,王弘毅只是少許考慮,就把買馬這好處丟棄了,為了神洲大業,這種事他作不出來。

    「是,主上。」雖不明白王弘毅要做什麼,這護衛依舊遵命行事去了。

    王弘毅望著他離去背影,心中反覆回想著前世記憶:「忽爾博,你到底還是來了。」

    在將軍府另一方向,一所雅致院落內,幾名丫鬟,正笑嘻嘻給樹澆水。

    「嘻嘻,表小姐興趣很怪呢,居然讓我等在夜晚給樹澆水。」一名丫鬟悄聲說著:「你們說,會不會是……這幾棵樹,其實是精怪之類呢?」

    最後一句,她已是壓低聲音,帶上了一絲鬼魅味道。

    「呀」另幾名丫鬟立刻被她這話嚇的花容失色。

    「你這妮子,大晚上的說這些,想嚇死人呀?」見她面現得逞笑容,其他幾人皆鬱悶起來。

    「我是說真的呢,你們沒聽說嗎?表小姐已被主上冊封了官,聽說就是和這些事情相關的,若非有些本事,又怎會如此呢?」之前那丫鬟反駁說著。

    「便是如此,又豈會如說你說的這般嚇人?」其他人敲打她的頭,說著。

    「嗚,痛……這不是正應景嘛?」那丫鬟吐吐舌頭,說著。

    見其他人皆被嚇的不輕,不敢再言。

    這些丫鬟忙完,便急忙返回房間,大晚上的,院落內雖一片雅致涼爽,卻亦透出一分陰森來。

    她們回去不久,一道人影,便步出主屋,來至庭中。

    長髮已柔順散落,在風中,輕輕飄蕩。月光下,顯露面容,正是素兒。

    只見素兒立於院中,輕輕歎息一聲,抬起頭,似是在望月,實則卻在思索之前所見。

    「真是沒想到,才幾日未見,王公氣相再次出現變動……到底,這一次,是福,還是禍呢?」

    她暗暗思索著,自打來至王弘毅身邊,此人帶給她的,亦是不斷驚喜。

    不知這一次,會有何變化。她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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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衝鋒(上)

二百騎和疾風一樣奔馳著,馬蹄在下過雨,濕漉漉的道路上踐踏著,泥水飛濺著,很快,所有人都染上了點點。

    在馬上奔馳著,王弘毅卻在思考著。

    據說李世民的玄甲騎和曹操的虎豹騎,精選好馬,全身都有著皮甲甚至鏈甲保護,手持重槍,懸著長刀,衝刺起來異常霸道,我們這二百騎,還差些火候,無論是人還是武器,還是馬匹。

    到了一處關卡,二百騎緩緩停了下來。

    一人上前,在火把中磕頭:「將軍,過去十五里,就是這胡人的營地了。」

    「喝些水,稍微休息下,等會放慢速度再行十里,然後衝鋒,五里內敵人就可能聽見馬蹄聲了。」王弘毅命令的說著。

    「諾」火把下,眾兵將應著。

    而胡人營地,幾處赤紅的篝火,胡人在割著烤肉,上面是黑黝黝的夜空。

    「忽爾博,雖然你不喜聽,但我還是要說,您這次的決定,實在過於冒險了。」一個中年漢子,板著臉說著。

    胡人規矩還不嚴,對大汗的兒子直呼其名。

    忽爾博面容英俊,和周圍一眾人粗獷面容不同,但眉眼之間,同樣帶著胡人殺戮決斷的氣息。

    「汗拔,這話你已是說了一路,可你看看,我們還不是順利過了好幾個郡?漢人的本事不過如此,你又何必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忽爾博笑的說著:「你是我的塔克(神射手),有你在,我怕什麼?」

    說這話的同時,很是閒暇的環顧四周。

    聽到青年這番話,叫汗拔的中年人神情越發嚴肅起來。

    「忽爾博,你的確有著過人天賦,有著雄鷹般翱翔於天的勇氣,不過此地是漢地,我雖然是塔克,也不能抵抗眾多的漢人,而且這裡的漢人的族長,聽說是很危險的人,對你這等身份的人來說,太過危險了。我們與漢人,向來不和,若是他察覺到蛛絲馬跡,那您的安危……」

    「汗拔,你不必多說了。王弘毅的名字,我自然聽過,否則便不會到此地一觀了。你以為,我真是閒來無事,所以帶人出遊嗎?」

    忽爾博若有所思的看著四周,輕聲說著:「一路走來,漢地的富饒,讓我大開眼界,但這些富饒……現在漢人和我們草原一樣,都在廝殺,我們若是能夠在漢人統一前就統一草原,就能把這些漢地都拿下。」

    說到最後一句時,一種霸氣展露無疑。

    忽爾博這話,讓汗拔一時怔住,目光裡也流露出渴望來:「漢地,的確是好地方,不像我們那裡,只能以放牧為生,沙漠亦是常見。這裡水很清,肥沃的土地,更是多到不能再多,若是這片土地成為族人的,本族定能成為最大部落。」

    「不止如此,我要的,更多。」

    「可是,忽爾博……」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此地發展,的確較之其他幾處漢人藩鎮繁榮些,從這點來看,這王弘毅也算是漢人中的萬夫長,可你覺得,以我們現在這身份,有何破綻嗎?你為何就這般肯定,他會發現我們的身份?」忽爾博朝汗拔看過去。

    被這話噎住了,汗拔語塞一陣,說著:「是,此次出行,事先已做過安排,所選隊員,都是熟知商隊事宜的人,應該不會露出馬腳才對。可汗拔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總覺得,會有何事將要發生一樣。」

    忽爾博淡淡的說著:「大概是離開草原太長時間了吧?你且安心,離開此地,我們便返回去,這次得到的消息,已足夠消化一陣了。」

    見王子已不想再談這話題,汗拔只得閉嘴,不再多言。

    說到底,他不過是王族的僕人,提醒尚可,命令卻是萬萬不能。

    只是……汗拔總有一種不安感。

    這時,到了五里時,所有人都停止了奔馳。

    「在此稍等片刻,同時,給所有戰馬四蹄裹上布條……」所做吩咐,便是降低戰馬聲音的舉措了。

    王弘毅不想在偷襲成功前,被對方提前發覺。

    做完這些,又等上片刻,果見兩道人影,由遠及近,極為快速。

    止住周圍人的異動,王弘毅目視二人到得近前。

    「見過主上。」二人是識得王弘毅,一至近前,便直接見禮,為首的,竟然是王品。

    「說說你們的成果。」王弘毅說著。

    「是,我們幾人奉命跟蹤胡人隊伍,並未被他們發覺,一直跟出距此地三里,其中穿過兩條小路,偏離主道。目前胡人,正在一偏僻空地處紮營。我們二人前來回報消息,其他兩人,繼續在暗中監視。」王品步行出來,垂首說著。

    「很不錯」王鴻毅抬頭看看夜色。

    今夜,月光並不如何明亮,繁星也是如此,有些陰蒙的天空,並未帶給大地過多亮光。

    這正是王弘毅需要的氛圍。

    「既是這樣,你等便跟隨隊伍,一同回去,前面帶路。」

    王弘毅又命人給他們二人兩匹戰馬代步。

    雖這兩人徒步甚快,人之體力畢竟有限,此時已是有些累了,很是熟練的翻身上馬,在前面給隊伍帶路。

    此時,已是深夜,王弘毅有些疲倦,但是此時,又充滿了興奮,因此不顯一絲疲態。

    「忽爾博,是你太過自信,還是過於輕視漢地藩鎮呢?」王弘毅回憶著曾經見過的結拜兄弟,不得不承認,忽爾博自有其資本。

    若非這一世,自己早知內情,只怕不會注意到,這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胡人商隊。

    此時的自己,又與前世不同,對方自不會再主動接近,這個忽爾博,果然留不得。

    「忽爾博,這一次,便由我來親自瞭解你吧」

    過了三里,前面又有二人在應命,王品連忙前去,過會,又過來。

    「胡人在哪裡?」王弘毅問著。

    「主上,在五里外紮營,我們的人還繪了畫。」

    讓人取過一卷畫軸,遞過去,又用人掩蓋著,王弘毅接到手,在隱蔽處打了火折展開一看,眉頭漸漸平下來:「果然是他們,營地描述的位置也不錯,你做的很好。」

    又問著:「你們沒有被他們發現吧?」

    「臣派出的這幾個人人,都是獵戶出身,叢林偵察的好手,胡人應不會有所察覺。這些人雖然非常警惕,只是到底是胡人,草原上甚可,可叢林中就有些不行了,」王品小心回答的說著。

    「那便好,你留在這裡,我帶人攻擊」王弘毅點頭,對此很是滿意。

    直到望著兩營在王弘毅率領下,用步包了馬蹄,繼續緩緩前行,王品擦了擦額頭冷汗,王弘毅與他說話時,語氣平和,卻給他極大壓力,令他不敢有一絲隱瞞。

    王弘毅帶著二營前行,都是牽著馬,無聲無息。

    前世,王弘毅曾與這位胡人四王子相交,這次,一定要殺了他,殺了他,胡人就少了一份關鍵氣數。

    王弘毅對左右吩咐著:「到前面平地前,停下來。」

    「是,主上。」

    待來到平原處,眾人翻身上馬,勒住戰馬,等候王弘毅命令。

    月色下,這群人,隱藏在黑暗中。

    王弘毅知道只有一里路了,這時就是衝鋒的時候。

    漢地藩鎮之間的爭鬥,已是即將從暗地轉為明面,若在這種混亂時候,被外族趁火打劫,實在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王弘毅腦海裡,亦是瞬間閃過無數念頭,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命令:「殺」

    下一刻,二百騎就猛的衝鋒。

    這是暗夜,可是二百騎一衝鋒,胡人營地的人,立刻警覺,他們幾乎同一時間,就紛紛奔向自己的戰馬,秩序驟變。

    馬蹄聲瘋狂而近,汗拔高喊著:「親兵營上弓,準備射殺」

    汗拔喊了一聲,就拿出弓來,準備射擊,這是為了爭取時間,只有一部分人先射擊,還有一部分人才有時間上馬。

    有人立刻把篝火踢翻,踩滅四散的木柴,而忽爾博已經奔到了最近的馬匹上,翻身上馬了,其它人匆忙著牽馬。

    篝火熄滅,四週一片漆黑,汗拔卻不去拉馬,豎起耳朵聽著馬蹄聲,這些蹄聲在他們的耳朵中,簡直就和地震時的地聲一樣。

    汗拔臉上毫無懼色,猛著下令著:「射」

    「噗噗」長箭呼嘯著掠過,猛的出現在視線裡的騎兵,應聲倒地,頓時就有五六騎翻滾在地。

    但是幾乎同時,其它的騎兵,立刻衝入,立刻傳來廝殺聲。

    兵刃相交聲,呻吟聲,喊聲,悲號聲,怒喝聲,跌在地上鈍重聲。

    這二百騎,排山倒海一樣衝入,揮刀見人就砍。

    就在此時,月亮又露了出來。

    月光下,只見人群翻滾著,廝殺著,就算胡人精於馬戰,但是這時,二百騎一衝之下,已經有著一半人就地被砍殺。

    號稱著塔克的汗拔,怒吼著,丟下弓,拔出了長刀,將一人砍了下去,用胡語呼喚著:「快走」

    可是呼喚聲,頓時吸引了騎兵,下一秒,數個長刀猛的斬下,汗拔在刀光中,痛苦在跌下,滿地翻滾,頓時一大片血泊,手腳還在本能的痙攣,就一動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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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衝鋒(下)

漆黑夜色,廝殺瞬間,但是這時,只聽「噗曝」數聲,前面又是數個黑衣衛應聲而落,只聽馬蹄聲連起,六七騎向外衝去。

    月光下,只見這六七騎,反手挽弓若抱月,又是數箭,這數箭射上,又有三四人應聲而落。

    「騎射」在後面的王弘毅見了,不由大驚。

    事實上,就算是胡人內部,能在奔馳的馬匹上射箭並且命中的,也是極少數的人,這些人都有資格競爭「塔克」稱號。

    不過轉念一想,既然是忽爾博,那周圍的人都是善於騎射的高手,也說的通。

    射完後,這六七騎迅速挽轉馬頭。

    「追上去,殺,殺一人,賞功一級」王弘毅在後面喊著,這時他不能上去了,這些騎射的高手實在太可怕了,幾乎箭無虛發。

    頓時,蹄聲如雷,大隊人馬跟上去,前面數人不再返回射擊,只是催馬前行。

    只是這一帶不是平地,有許多叢林,要奔到大路上需要二三分鐘時間,就這二三分鐘,兩隊不斷靠近。

    後面四騎突然之間緩慢,毅然放棄了逃亡,反身就射。

    只見「噗曝」之聲不絕,箭無虛發,瞬間就將黑衣衛射倒了七八人,兩個騎兵火長衝了上去,也是「嗖嗖」兩箭,都倒撞下馬來。

    就算是黑衣衛勇猛,見此箭術,都不由變色,不過人力有時而窮,更加不要說武器了,射殺了二個火長,這四胡騎反手就拿箭,摸了個空,卻是箭壺空了。

    這四胡騎怒吼一聲,丟下弓,拔出了長刀,反過來撲了上來。

    一旦失去了騎射,這再勇猛也無濟於事,只見二隊相撞,只是片刻,這四人就紛紛中刀,從地上翻滾而下。

    就這片刻,還有三騎已經撲到了官道上,頓時策馬前行。

    後面大隊人馬跟上,連連追兵,見此情況,王弘毅吩咐著:「留下五十人,將剩餘的胡人全部殺了,其它人跟我上」

    說著,又是五十騎疾奔而追去。

    「將軍,這胡人善馬術,又有好馬,我們能不能追上?」奔馳中,許令問著。

    王弘毅笑了笑,迎著疾風說著:「你的想法本來無誤,但此間已有差別,這裡不是草原,是蜀地,加上我們能熟悉地理,他們不熟悉,哼哼,這點差距,還是能拉上,這次一定要殺了此獠」

    王弘毅這樣說著,心中卻有些驚疑,就在剛才,自己的鼎已經炸開,又吞吐出了一道青氣,這明顯是晉陞的情況,可是很明顯,忽爾博還沒有死,為什麼有這情況?

    而且一般晉陞,都是到了鼎氣沸騰時才晉陞,這次自己還沒有飽滿就晉陞,必是殺了一個鼎足輕重的大人物了。

    心中沉思,卻更是加快著馬匹,不斷的追了上去。

    在深濃的黑暗中,騎兵在不斷加快著速度,有的甚至被拌倒,中途摔死,但是更多的人,繼續追了上去。

    黑衣衛本是穿黑色,彷彿黑夜裡的鐵流,馬蹄在大地上飛快的奔馳著,有著黑夜都在微微的顫抖的感覺。

    黑夜衝鋒,非常危險,一不小心就會被石塊或者樹枝而拌倒,在這樣的速度下,不死就傷,王弘毅親身冒險,眸子中閃爍著幽暗的火焰。

    追上去,殺了這忽爾博,一切問題都會得到緩解

    就在這時,前面胡人又一騎緩慢下來,他不斷射箭,只聽噗曝之聲不絕,又是數個黑衣衛跌下,頓時衝勢一緩。

    一個黑衣衛發出了一聲淒厲慘嘶,翻滾跌了下來。

    後面的王弘毅,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緊接著十數騎一擁而上,刀光如林,砍殺上去,鮮血飛濺中,這個胡人怒吼一聲。連人帶馬倒在了地上,轟然死亡

    王弘毅瞳孔抽搐了一下,怒喊著:「殺,殺上去」

    突然之間,前面發生了變化,前面二個胡騎,突然之間停住。

    追上去的上百騎,頓時分佈散開,將其包圍。

    這時,月光如水,照耀大地,看的清楚,王弘毅上前一看,立刻明白了。

    只見幾十丈高的斷壁懸崖拔地而起,半邊懸空的巨石在山風中搖搖晃晃,使人望而生畏,這二騎就被圍在了山崖上。

    胡人不識地理,亂奔亂跑,竟然跑到絕路上。

    王弘毅不由仰天大笑,凝神看了上去。

    只見這二人,其中一人帶著黑紅色雲氣,後面一人更是不可思議,身上雲氣直衝天空,上結華蓋,如旃冕垂旒,中間一根紫氣,直衝貫日,再看其面目,頓時十幾年記憶就重合了,是忽爾博無疑。

    只聽忽爾博喝著:「漢人,你們是誰?」

    說的竟然也是漢語。

    黑衣衛沒有回答,不斷壓了上去,忽爾博見沒有人回答,慘笑一聲,將最後箭壺上一根長箭拿下,用力一折,只聽「啪」的一聲,長箭就被折斷。

    王弘毅突然之間瞳孔抽搐了一下,預感了什麼:「不好」

    話還沒有落下,只見忽爾博一人一馬,猛的凌空躍起,直衝向懸崖,這一躍,有著兩丈之遠,在虛空裡劃出一條弧線,再落了下去。

    後面的一個胡騎,受此刺激,也是一聲發喊,悍不畏死策馬前行,下面千中選一的良駒,嘶叫聲中,也撲了下去。

    空中,有著良馬嘶喊,但是卻沒有人的慘叫,這二人都咬著牙,不哼一聲,直跌向下面的深淵。

    見此情況,黑衣衛和王弘毅目瞪口呆,片刻後,才上前一看。

    只見下面是一條深淵,奔馳的河水在沸騰,有上百米的高度。

    王弘毅呆了片刻,突然之間打了個激栗,醒了過來,雲氣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這忽爾博竟然沒有死

    當下連忙喊著:「快,快,搜索河道」

    黑衣衛面面相覷,只得應命,可是半夜裡,黑黝黝的哪能搜索,忙了幾個時辰,只見天漸漸破曉,淡青色的天空鑲嵌著幾顆殘星,大地朦朦朧朧,籠罩著銀灰色的輕紗。

    此時的天際,已微露出蛋白,雲彩似是浸了血,顯出淡淡的紅色,清晨的天空裡沁著微微清香。

    不過,王弘毅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周圍侍衛著軍隊,他在一處石塊上坐下,繼續焦急的等待著。

    黑衣衛的長刀,在黎明下泛著青光。

    過了一會,幾路又報了過來:「將軍,只找到了一個,我們沒有發覺任何痕跡。」

    看著陽光燦爛,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夜,能搜索的已經搜索了,王弘毅不由歎了口氣,看著大家疲倦不堪的臉,王弘毅站了起來。

    忽爾博跳下懸崖時折箭,這個動作很是熟悉,當年結拜兄弟,也是折箭為盟,但是這次的折箭,在胡人的意思就是相反——按照漢人的說法,就是誓不戴天

    這次沒有殺得此人,相反,卻結了一個大仇,按照剛才看見的雲氣,這忽爾博絕對有著王者之份,甚至帝者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王弘毅心中沉重,不過,胡人本是大敵,結仇了,也就結了。

    正想著回去,又一人報告:「將軍,我們搜索了營地,有幾個人還有口氣,想辦法逼供,得了隻字片語,說裡面是一個叫忽爾博帶隊,據說是胡人什麼部落的兒子,還有著有著一個千夫長塔克汗拔,還有一個沙麻。」

    「什麼,是塔克汗拔?」王弘毅猛的站起來,說著,頓時浮現出一絲喜色,說著:「快把這人屍首或者首級拿來。」

    「諾」這人連忙回去,等了一刻,獻上了一個首級,這首級張著眼睛,顯是死的極為不甘心,卻使王弘毅倒抽一聲:「果是此獠」

    眾人當然不明所以,王弘毅也不以為意,反覆欣賞著,目光專注,幾乎讓人覺得這首級是朵花一樣。

    塔克,是神箭手的意思,塔克汗拔,是後世一個鼎鼎大名的大人物。

    這人原本是胡汗的敵人,戰敗後受降,先擔任十夫長,屢立戰果,按照剛才所說,現在已經當到了千夫長。

    要知道,整個胡人,在統一草原後編製,也只有278個千戶,現在更少,最多只有一百個千戶,這已經是相當核心的將領了。

    並且這人還不僅僅如此,在統一胡人諸部時多建戰功,被譽稱胡汗四鷹之一,升任萬戶,後來甚至當到了蘇魯(胡人最高級的將領),指揮著數萬騎兵南征北討,屢滅漢地諸侯,據說曾經親自殺了秦王,是忽爾博最得力的大將。

    這人如果按照漢地來算,就是接近於韓信這樣的大人物,就算在胡人中,也是核心的十幾個人之一,難怪殺了此人,就算是鼎氣不足,也升到了純青色。

    想不到這人就這樣窩囊的死去了。

    想到這裡,王弘毅殺忽爾博不成的鬱悶頓時一掃而光,不由仰天大笑,笑了片刻,才說著:「將這等胡人全部斬首,首級拿回去供在家祭前,其它的就丟在這裡,戰死的人全部帶回去,負傷的人好生看護。」

    「是」聽到這命令,周圍都是應命,這一場對他們來說,有些莫名其妙的戰役,就此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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