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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惹的禍】搬山 (已完結)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舉火燒天


    梁辛身體微微弓起,手腳各自用力扣住瓦楞,只等水鬼靠近他便要撲下去打這一陣!

    身邊的趙慶也臉色凝重,但是卻沒有動手的意思,懷里依舊抱著酒壇子,凝神望著敵人越沖越緊,嘴唇嗡動仿佛在念叨著什麼。

    “十四步、十五步、十六步……”他在數著對方的腳步……直到第‘三十三步’之後,趙慶低聲輕吼︰“定!”

    話音落處,只見沖在第一個的水鬼首領,好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似的,猛然僵立在原地,而他身後的大隊水鬼們,也都和首領一樣,在三十三步之後,全都動彈不得。

    水鬼們被莫名其妙的‘定’在原地,個個面容猙獰,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眼看著他們身體,又開始微微的動了起來。

    趙慶的神情更緊張了,身體微微前傾,狠狠盯著不遠處的水鬼們,嘴里一個勁的低聲念叨著︰“出來,出來,出來……”

    終于,水鬼中修為最高的首領,在一聲怒嘯之後,身體猛震,隨即……正如趙慶念叨的那樣,他‘出來了’。

    他的骨頭出來了。

    梁辛久經惡戰,詭異若苦乃山礦井、慘烈若銅川府屠城、險惡若草原激射妖女……可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和不可思議的場景︰大群的水鬼,在奮力掙扎之後,他們的骨頭竟然掙脫了皮肉,一具具血淋淋、還掛著碎肉血管的骷髏張牙舞爪的繼續沖向麻雀老號,而他們的血肉之軀,就好像一具具臭皮囊似的,軟塌塌的趴伏在地。

    ‘骷髏水鬼’在沖了幾步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和皮肉分了家,臉上全都顯出驚駭欲絕的神情,長著大嘴想要慘叫,卻只能從喉嚨間發出  的摩擦聲,片刻後紛紛倒地,摔碎了……

    梁辛只覺得頭皮發炸,牙齒都咬得咯吱咯吱響,趙慶大力拍著梁辛的肩膀,放聲狂笑︰“咱們在地下水脈中早有布置,想從水脈偷襲的人便只有這個下場!這道機關叫做︰水土不服!”

    水脈中,早被青衣藏了裝滿劇毒的機關,發動之下劇毒流入水中,在短時間內整整一條地下水脈都變成了可怕的毒液,沾染之人,三十三步之後全身僵硬,如果是普通人倒無妨,過上一炷香的功夫毒性就會消解,即可恢復如初;可如果是力大很大的修士或者武者,奮力掙扎之下,會讓骨肉分離,就好像眼前死成了一片的水鬼一般。

    趙慶再度舉壇豪飲,臉上都是歡喜的神色,最後又笑罵了句︰“該殺!”說著,把壇子塞給了梁辛,梁辛淺淺的喝了一口,這酒里的血腥氣太重,喝不下去了。

    死人下酒,听起來豪氣干雲,可味道實在太可怕了些。

    趙慶明白梁辛的意思,收斂了癲狂的神情,有些疲憊的笑了一聲,淡淡的說︰“我跟了總鏢頭十年,現在看他的仇人一片一片的死在他精心設計的機關下,開心的忘形了。”

    梁辛一笑,回手拍了拍趙慶的肩膀,將心比心,如果死在鏢局里的那個是曲青石,此刻他梁老三恐怕比趙慶還要更瘋更癲!

    第二戰,國師弟子的手下,盡數死在里劇毒之下,解鈴鎮青衣依舊沒動刀兵,四下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夕陽似乎也不願在多看此處的血腥,迅速的沉入了地平線,只留下一蓬殘紅,無力的對抗著夜幕的擠壓。

    梁辛側頭提醒趙慶︰“我曾經和國師弟子交手過,他的七弟子精擅遁地的法術,說不定他們下一陣,會有人遁地。”

    趙慶笑而搖頭︰“不會,這個小鎮地點特殊,下面壓住了一片豐饒的銅礦,若想土遁潛入,踫他個頭破血流!”

    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今夜星月慘淡,散出的光華根本不足以照亮大地,高空之上始終有幾只胡鴉在盤旋穿梭,偶爾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嘶啞怪叫。

    麻雀老號之內,磨牙依舊趴在地面上,仔細的傾听著,過了良久依舊沒能發現遠處的敵人有什麼動靜。

    黃瓜等得無聊,盤腿坐在他身邊,不住口的催促……終于,磨牙開口了︰“大群的敵人,順著大路狂奔,好像沖鋒前的助跑。”

    黃瓜一愣,隨即笑道︰“大路都被巨石封住,他們還助跑,還沖鋒?撞頭很好玩麼……”

    話還沒說完,磨牙猛的跳了起來,小臉上掛滿了莫名其妙,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了,這些人跑著跑著,突然沒了動靜……”

    听地大法,顧名思義,只能听到地面上發生的事情。

    屋頂上的梁辛一躍而起,皺眉道︰“來了!不是遁地,是飛天!”

    一句話的功夫里,破空聲遽然大作,只見一道道人影從封堵小鎮的巨石之後沖天而起,梁辛目力精強,已然看清楚,這一波敵人的身後,都背著一副薄薄的黑翼!

    趙慶卻樂出了聲音︰“司天監,還真有錢啊!”

    這種黑翼設計巧妙,掌握了使用方法之後,雖然不能像鳥兒那樣自由翱翔,但是可用于短途滑翔、盤旋,使用起來靈活方便。

    不用說,它的造價昂貴無比,即便是九龍司也只配置了幾十副,普通的青衣也只是听說,根本連樣子都為見過。這一輪攻擊里,司天監一下子動用了上百對,應該是也算是拿出了全部家當。

    呼呼的振翅聲連成了一片,仿佛一道烏雲飄過,夜襲的敵人黑衣黑翼,臉上也沒涂滿墨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一會功夫便掠過了巨石阻隔。

    敵人也是久經殺陣的好手,明白如果著陸時落了單,便是被敵人圍住亂刀捅死的下場,此刻並不急著下來,而是在首領的帶領下,緩緩的盤旋著,準備一起落地。

    天上昏黑一片,就算有強弓勁弩,普通青衣也瞄不到準頭,梁辛又把拳頭捏的嘎巴嘎巴響,準備等敵人落地之後跳出去動手了,不料身旁趙慶依舊舒舒服服的笑著,對著鎮子里吼道︰“太黑了,掌燈吧!”

    話音落處,火光微現,一個早就隱藏在角落處的青衣翻手摘下長弓,將一道火箭射向了半空。毫無準頭可言,梁辛甚至懷疑下面引弓的青衣,是閉著眼楮射出這一箭的,火箭歪歪斜斜的升上了天……

    肉眼可見的,當火箭飛至十數丈時,沉夜中的空氣猛的震蕩了起來!先是一層淡藍色的輕炎,以火箭為中心,仿佛一道漣漪般的,一層層向外涌動著,轉眼蔓延開來,旋即 的一聲悶響,藍色的火焰轟然化作一蓬燒天的烈火!

    遠遠望去,一道燦若蓮花的烈焰,轟轟烈烈的綻放在距離小鎮十數丈的天空中。

    天上,著了火!

    趙慶長長呼吸,吞吐著焦熱的空氣,對梁辛道︰“這一道機關,叫做︰舉火燒天!”

    晃晃天火,把他的眸子燒得雪亮。

    ‘燒天’,嚴格的說,應該也算是風毒的一種,釋放之後,會靜靜懸浮于地面之上十三丈處,輕易不會消散,這種風毒無色無嗅,沒什麼危害,但惟獨不能見火。遇明火,‘燒天’便會被引燃,好像西域火油般熊熊燃燒起來,只不過這火,是在半空里著起來的。

    ‘燒天’,把天都燒紅了,更毋論正處烈火中心的黑翼殺手了。

    不僅是身外之火,他們在飛進小鎮上空的時候,也吸入了大量的‘燒天’,見火之下內外一起燃燒了起來,振翅聲變成了淒厲的慘叫,百多人在瞬間里就被烈火灼成了焦炭,紛紛摔落在地,青衣們早有準備,每個敵人甫一摔落,兜頭就是一桶冷水,隨後人形的焦炭碎裂開來,再也看不出樣子了……

    解鈴鎮,司天監攻,九龍司守,三個回合你來我往,每一道都是奇兵,每一次都是絕殺,梁辛有些發呆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青衣的戰力不過爾爾,直到現在才明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青衣或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可在準備充分的時候,他們便成了陰司中的索命惡鬼!

    梁辛看著半空中的妖嬈火蓮,也跟著吐出了口濁氣,喃喃的嘟囔了句︰“等下一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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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章 草木皆兵


    皇帝篤信仙術,兩位國師在中土百姓的心中,地位自然是極高的,這些年里,國師座下的七位弟子廣收門徒,其中也不乏資質優秀之人。現在的司天監,足以比肩‘九九歸一’之下任何一座修真門宗,剛剛三陣中,結隊攻打小鎮的,大多都是低階的修行之人。

    事先沒人能夠想到,這一戰竟然會打成這樣,區區一座解鈴小鎮,已經交代了數百名修士的性命,而九龍青衣卻無一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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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鎮正西,七里處,三個和尚並肩而立,正是國師座下,二弟子鈴鐺,四弟子鏗鏘和六弟子歡喜。

    歡喜看上去只有七八歲,是個白白淨淨的小沙彌,手里正把玩著一只螞蟻,過了一會,才抬頭望著著解鈴鎮上熊熊燃燒的天火,哭喪著臉道︰“五師兄肯定是出事了,這座小鎮里有高人。”

    老五白毫,修為已至聲色境大成,事先被派到鎮中,準備雙方開戰時暗中接應,現在國師弟子連折三陣,始終不見他出手,外面的師兄弟便明白他已經凶多吉少。

    這時,三個僧人腳旁的泥土微微一震,一個黑矮子鑽出來,對著他們躬身施禮︰“稟告師父、師叔,鎮子下面是一個熟透了的銅礦,土遁根本過不去。”

    跟著,另外一個弟子跑過來回報︰“封住鎮子的石頭上都有劇毒,難以攀爬。”

    老四鏗鏘正想開口大罵,老二鈴鐺揮手制止了他,問那個弟子︰“咱們還有多少人?”

    鈴鐺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挑健美,面貌中帶著些女相,和已經死掉的海棠有些相像,只不過遠不如海棠那麼嫵媚。

    那個弟子回答︰“還剩一百二十六個人。”

    鈴鐺眼角一跳,臉色黑了許多……

    他們七位師兄弟中,大師兄修為最高,老七則最不成才,這次國師下令,命他們攻擊解鈴鎮,捉拿青衣保護之人,本來是由大師兄海棠主持的,老二到老六只是幫忙搭下手的角色,可沒想到幾天之前,已經達到五步修為的海棠,竟然死在了鄞州。

    這下鈴鐺變成了首領,他也知道這座小鎮被青衣經營了十年,恐怕不好打,臨時抽調了大批的門徒。除此之外,國師還親自賜下了一座名叫‘草木皆兵’的玄妙法陣,用以封鎖小鎮,只需進不許出。

    解鈴鎮的青衣首領黎角就是陷入了‘草木皆兵’法陣,落得個重傷慘死的下場。

    鈴鐺天性謹慎,把這樁任務當做一場仗來打,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即便他以為足夠重視九龍青衣了,可實際上還是輕敵了︰

    鎮上的青衣有佔卜的手段,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布置妥當的時候,就發現了危險;老三還沒來得及匯合,就被‘厲害的青衣’殺掉了;進鎮臥底的老五莫名其妙的失蹤;他們一共召集了五百手下,個人戰力高,人數也佔有,可三陣下來,幾乎落了個全軍覆滅……

    老四鏗鏘天性脾氣暴躁,眼看著攻勢受挫,連五師弟白毫都折損在里面,急的走來走去,終于嘿了一聲,頓足道︰“讓小的們撤下來吧,咱們兄弟親自進去……”

    話還沒說完,老六歡喜就咯咯笑了︰“要是能進,二師兄也不會派那些手下去打前站了,這座鎮子機關重重,要憑著個人修為去硬闖,也只有大師兄才有這個本事,咱們要進去,死路一條。”

    老四恨聲道︰“那該怎麼辦?攻不進去,就等著青衣的援兵趕來,把咱們打跑麼!”

    歡喜聳了聳肩膀,撇著嘴巴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而半晌不曾出聲的老二鈴鐺,終于開口了︰“唯今之計……只有、只有變陣了!”

    此言一出,他的兩個師弟都愣住了,片刻後,歡喜皺起了眉頭︰“二師兄,會死很多人,你也會喪命。”

    老二鈴鐺笑了,伸手在歡喜師弟那個圓溜溜的光頭上摩挲了兩下,淡淡的說︰“我死不足惜,師父的大事不能耽擱的,剩下的事情,拜托你們兩個了。”說完,大袖一抖,背過手快步向著東方走去。

    ‘草木皆兵’法陣,只能困不能攻,可解鈴鎮上的青衣也只守不攻,國師弟子們空有一座威力磅礡的法陣,卻沒有一絲用處,現在鈴鐺要做的,就是改變陣圖,讓‘草木皆兵’由圍困變作圍攻。

    陣法是國師傳下來的,以鈴鐺四步大成的修為,想要變陣,只有一個辦法︰以命祭天,拼出本源之力,改困為攻!

    歡喜和尚笑不出來了,伸手抓住四師兄鏗鏘的手,眼淚 里啪啦的往下落,哽咽道︰“二師兄要死了,五師兄也夠嗆,就剩我們兩個了,你、你可要好好活著……”

    此刻,解鈴鎮中的梁辛等人,正靜靜等待著敵人的下一波攻勢。

    天空中的烈焰已經熄滅,小鎮上到處彌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肉香中回蕩著惡心的感覺……

    半晌之後,敵人依舊沒有動靜,梁辛有些擔心,問身邊的趙慶︰“三陣之後,還有其他的禁制麼?”

    趙慶笑的得意而狂妄,扳著手指點頭道︰“除了石破天驚、水土不服、舉火燒天之外,咱們還有洪水猛獸、如日中天、閻王點兵、赴湯蹈火……”

    梁辛咋舌,有些驚駭的笑道︰“恐怕京師皇宮的禁制,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趙慶搖搖頭︰“皇宮應該有術士的陣法匡護,威力自然是了不起的……不過單以機關禁制而言,皇宮未必比咱們解鈴鎮來的更犀利。”

    良久之後,一道白色的曼妙身影掠過,小汐飄身上房,在她們身後還跟著兩個童子和幾個青衣,程老頭被一個青衣背著。

    小汐對梁辛道︰“我們去鏢局,大家匯合在一起,彼此還能有個照應。”說著,一揚手,把一塊臘肉拋給了梁辛,隨即衣裙飄擺,向著鏢局縱躍而去,片刻後,她的聲音又從夜空中傳來︰“這麼長時間敵人都沒再來,下次發動恐怕不好應付,你小心點,要是撐不住就回鏢局,一切有我。”

    梁辛樂了,大聲的回答︰“你也小心些!”

    “顧好你自己吧……”小汐的聲音,總是那麼冷冰冰的好听。

    梁辛啃了口臘肉,只覺得唇齒生香,味道咸鮮著實好吃,趙慶從旁邊笑道︰“麻雀老鋪里的好東西著實不少,等打退了敵人,要使勁敲敲程老頭的竹杠。”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司天監始終再沒發動攻勢,不知不覺間天上的星月隱沒,東方又泛起了魚肚白,清涼的晨風拂過,帶來了陣陣青草香氣,梁辛情不自禁的深深呼吸,笑著正想說什麼,突然瞪起了眼楮,低聲道︰“不對!”

    十月中旬,除了紅葉燦燦之外,其他的草木都已經開始枯萎,這種青草香,是春夏才會有的味道。

    隨即,沙沙的異響從四面八方開始蔓延,鎮上的青衣各自警惕,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天空鳥瞰,小鎮四周的麥田,正迅速的翻起層層新綠,一根根嫩綠的草芽鑽出地面,見風即長,不片刻就沾滿了地面的所有空隙,草芽變成小草,變成蒿草,卻還在繼續長著,一直長到一人高!

    秋風拂過,亂糟糟的長草也隨之搖擺,彼此糾纏著,擠壓著,扭曲成了一個個大個的瞎疙瘩,雖然依舊是綠色,可現在的綠濃的讓人惡心。

    又過了一陣之後,一望無際的‘草堆’突然搖晃了起來,仿佛變成了洶涌的海浪,一層追著一層,從四面八方,向著解鈴鎮撲涌而去……當長草涌到鎮子邊緣時,爆起了一連串撲稜撲稜的怪響。一個接一個濃綠色的草團滾了出來,隨即草團綻裂。

    每個草團之中,都站起了一個身穿藤甲,手執木刀的稻草人,稻草人藤甲兵在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之後,撒腿向著封堵著大路的巨石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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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三章 榆木腦袋


    歡喜小沙彌和鏗鏘和尚並肩而立,雙掌合十,低聲念誦經文,在他們身邊,二師兄鈴鐺的尸體橫躺在地。

    超度之後,歡喜擦掉臉上的淚水,長出了一口氣,喃喃說道︰“二師兄已經往生極樂,不用惦記了。”說完,小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歡喜的神情,抬起小光頭問身邊的鏗鏘和尚︰“四師兄,曲青石和柳亦的案子搞得天下大亂,這個節骨眼上,師父卻要咱們來抓人,這個人到底有何用處?”

    鏗鏘和尚人如其名,雖然蒼老但滿臉怒相,好像個猙獰韋陀似的,搖頭道︰“我只知道這個人關系極大,具體有什麼用處,師父不曾說,我們自然也不敢問。”說著,他也如其他幾位師兄那樣,伸出大手在小和尚的頭頂摩挲了兩下︰“二、三兩位師兄和五師弟皆因此人而死,你我更要提起精神,抓他回去見師父,否則師兄弟們可就白死了!”

    歡喜和尚有些苦惱的伸出雙手,揉了揉小臉蛋︰“這個是自然的,二師兄改了法陣,解鈴鎮堅持不了多久的,可憐鎮上的人都要死了。”

    鏗鏘臉色一變,怒道︰“鎮上的人可憐,你我的師兄弟,還有那些慘死的弟子們便不可憐麼!”

    小歡喜嘆氣道︰“自然也是可憐的,可……是咱們先打過來的……”

    鏗鏘勃然大怒,舉起大手對著歡喜那顆光溜溜的小禿頭,最終還是沒舍得打下去,氣哼哼的說了句︰“你這榆木腦袋!”

    小歡喜雙手抱著自己的榆木腦袋,愁眉苦臉,卻不肯就此閉嘴,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死人總是可憐的,敵人總是可惡的,可師父也不說清楚這個人到底有多重要,到底重要在哪,總讓我覺得這場仗打得莫名其妙。”說著,又拽了拽師兄的袖子,刻意壓低了聲音︰“師兄,你說,萬一要是師父搞錯了,那大家不是白忙活了?”

    鏗鏘怒斥︰“閉嘴,不許再說話!”

    不止司天監的人馬,梁辛和一眾青衣同樣疑惑著,沒人知道程不嵐究竟掌握了什麼秘密,可這一仗還是要繼續打,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解鈴鎮上,所有的青衣都神情森嚴,梁辛和趙慶也並肩站起,眯起眼楮仔細盯著把進鎮大路牢牢堵塞巨石……此刻,小山似的巨石堆,正在微微的顫抖著,不停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怪響。

    他們看不到外邊的情形,在巨石的另一側,越來越多的稻草人藤甲兵,正把草扎扎的手掌按在巨石上,它們是草木之身不畏劇毒。綠色的光芒一閃即逝,無數顆細小的種子自藤甲兵的手上鑽入石隙,繼而生根發芽,看似柔弱的嫩芽奮力生長著,生冷堅硬的巨石,肉眼可見的,被撕開了一道道猙獰的裂璺……

    巨石之間,漸漸泛出了青綠之色,趙慶翻手結下腰間挎著的短角,鼓起腮幫子吹動號角,正隱在四下里的青衣們乍聞號角,全都是一愣,隨即面現陰戾狠辣,也從身上解下號角嘟嘟吹響。

    一時間,飽蘊殺伐之意的號角聲,響成整座解鈴小鎮!

    趙慶已經猜到,即將攻入小鎮的究竟是什麼了,就在昨天,他才剛剛與藤甲兵苦戰過。

    號角回蕩中,巨石堆猛的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隨即轟然崩塌,放眼望去,無數藤甲兵縱躍如飛,仿佛一道濃綠色的激流,浩浩蕩蕩沖入小鎮。

    啪的一聲脆響,趙慶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短角,厲聲嘶吼︰“發動!”

    喝令之下,在接二連三的攻擊中始終巋然不動的解鈴小鎮,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奇人黎角在十年之中,布置下的所有禁制,都在藤甲兵涌入的瞬間發動。

    平整的大路突然變成了一塊巨大的蹺蹺板,足有數十丈的路面猛的翻轉了過來,碎石飛濺、塵土飛揚,將大片的藤甲兵被拍成了草甸子;

    數以萬計的老鼠吱吱怪叫著,從地下竄出來,這些畜生不僅不怕敵人,反而對著藤甲兵沖了過去,前僕後繼之下,不知多少草人被湮滅;

    一只只大染缸不知從哪滾了出來,仿佛被無形的手推著,費力、笨拙的骨碌到藤甲兵附近,隨即轟然炸裂,慘綠色的火焰沖天而起,哪怕只沾染上一個火星,整個人都會轉眼化作枯灰;

    還有數不清的勁弩咆哮,火雷轟鳴,釘陣破土……小小的鎮子,仿佛變成了一頭被困萬年終于在此刻掙脫桎梏的饕餮怪獸,瘋狂的吞噬著每一個闖入者!

    國師的四弟子鏗鏘和尚浮在半空,望著不遠處的小鎮,老臉上掛滿了驚駭,嘴里喃喃的念叨著︰“二師兄說的沒錯……”如果海棠還在的話,以他的五步修為,或許還能闖一闖這座人間煉獄。

    至于其他的國師弟子,一旦踏入解鈴鎮,絕無生機。

    大片大片的藤甲兵倒下,可國師的陣法在被催動之下,方圓百里之內草木瘋長,無數新的稻草人被制造出來,繼而毫不猶豫的投入戰場。而小鎮上的諸般禁制,已漸漸力竭。

    這些藤甲兵,都是被法術催生的,並不畏懼普通的凡間火焰,要殺它們,便只有砍下那顆沒眼見沒鼻子沒嘴的頭!

    越來越多的藤甲兵涌入小鎮,隨著禁制漸漸失力,已經開始有青衣出手狙殺敵人,趙慶回過頭,對著梁辛做了個艱澀的笑容︰“守不住了,準備突圍吧!”說話之間,抬手一刀將一個整要竄上屋頂的藤甲兵劈成了兩截。

    梁辛也不廢話,貼在趙慶身後,一路縱躍著趕向鏢局……

    藤甲兵沒有嘴,不會吆喝也不會慘呼;青衣衛在搏命的時候,就變回陰戾的狼性,張口呼吸,閉嘴殺人!小鎮上,處處上演著無聲的殺戮,常常會有刀光滾動,將一片藤甲兵攻殺,也有青衣小隊陷入敵人的包圍,鮮血飛濺中轉眼喪命……

    等他們回到鏢局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妥當,磨牙和黃瓜更是把手里的刀子耍的呼呼生風,程不嵐早沒了先前那副目中如人的樣子,兩眼里都是恐懼,軟綿綿的趴在熊大維的後背上。

    外面已經開始有藤甲兵想要攻入鏢局,好在還沒形成規模,只是三五成群的沖來,青衣們還應付的住。

    一回到鏢局,趙慶就連聲吆喝著,一連串的傳下命令,屬下的青衣立刻忙活了起來,扎扎的機括聲中,一道道鐵柵升起,把整座鏢局都圍成了銅牆鐵壁,同時一道道號角響起,給外面的同伴發訊號,示意突圍在即,要大家盡快過來匯合。

    隨即,鏢局中的青衣們,手腳麻利的擺弄機關,院落的地面片片塌陷,顯出了十余個井口大小的窟窿。這些密道,與外面青衣的藏身之處相連,趙慶沉聲傳令︰“點香!半柱香後,不管回來多少兄弟,我們都要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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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四章 暗道玄機


    在等待青衣返巢的時候,趙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不是怒笑,不是苦笑,而是真真切切的神采飛揚,對著一眾屬下斷喝︰“換裝!十年暗樁,今天還我本來面目!”話音落處雙臂猛震,啪啪的裂響中,外衣被他層層震碎,露出了內襯的青衣戰袍︰墨魚袍!

    暗樁青衣們個個面露喜色,手上沒事的,全都一窩蜂的跑進了內廳,再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都身披墨魚袍,腰挎繡春刀,臂橫停風盾,背上搭著艷陽遮大帽,一副威武彪悍!

    小汐眯起了眼楮,看了看周圍,也腳步輕輕的走進了一間廂房,不多久便回來了,赫然變成了個冰冷俏麗的青衣衛。梁辛大笑,青衣裝束配上了少女那副三伏天凍死人的神情,果然妙極了。

    小汐看梁辛沖她咧嘴傻笑,皺了皺眉︰“你不換裝麼?”

    梁辛讓趙慶領著,也鑽進了內堂,磨牙和黃瓜對望一眼,忙不迭的怪叫了一聲︰“我們也換……”說著撒腿追進了屋子。

    片刻功夫,鎮北鏢局之內,除了沒尾巴的羊角脆之外,盡數都是煞氣騰騰的青衣衛,就連程老頭也被胡亂套上了件墨魚袍。

     … … ……

    藤甲兵已經包圍了鏢局,正在沖擊著大門,悶鈍的撞擊聲,一下又一下的砸在眾人心里。

    半柱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密道中沒有一個青衣回來。

    小鎮上的廝殺並沒有停歇,被派駐在外的青衣,用行動向主官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們要截殺敵人,減小突圍的壓力。

    趙慶的眼楮紅了,抬起一腳把小小的香爐踢了個四分五裂,狠狠罵了句︰“都是群蠢貨!”

    這時候程老頭嘴唇發顫,哆哆嗦嗦的小聲道︰“咱、咱快跑吧……”

    趙慶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揮手喝令︰“隨我,突圍!”

    梁辛早就等他這句話了,他自忖自己的戰力比起其他人要強的太多了,這個頭陣義不容辭要由自己來打,邁開大步走向了鏢局大門。不料青衣們誰也沒跟他走,盡數轉過身,向著後院跑去了。

    磨牙和黃花比較有良心,一起對著梁辛揮手︰“三哥,這邊走……”

    梁辛騷眉搭眼的又跑回來,追上其他人,磨牙笑著跟他說道︰“突圍的事情,黎角大人活著的時候早就安排好了,有暗道的!”

    解鈴鎮遍地機關,設計精妙,自然有暗道可供逃遁。

    趙慶接過話題,一邊走一邊給梁辛解釋道︰“這條暗道一直通往鎮子邊緣,不過敵人包圍的範圍太大,出了暗道之後,肯定還會有一場險惡廝殺,才能逃出生天。”

    密道的出口在敵人的包圍圈之內,這也是趙慶沒有急著突圍的原因之一。

    梁辛點點頭,同時還有些不解︰“當初為何不把暗道挖長一些?”

    磨牙早就和青衣問明白了這些事情,得意洋洋的說道︰“這才是黎大人的心機之處!”

    暗道是黎角給解鈴鎮設計的最後一道保險,自然要機密隱蔽,可天下能人何其多,遠的不說,就在梁辛身邊,便跟著個擅長听地大法的童子。

    所以黎角在修建這條暗道是煞費苦心,距離、角度、轉折每一樣都經過最精密的計算,當幸存者進入暗道之後,無論是說話、奔跑,都不會產生絲毫的共振與露音,而現在的長度,也是保證隱秘性的極限了,暗道再長出一寸,便很容易被地面上的高人發現了。

    磨牙已經試過,青衣暗樁在密道中奔跑說話的時候,他在地面上施展听地之術,察覺不到一絲異常,這才真正的對黎角心服口服。

    梁辛也黎角的機關算計的本領折服,而趙慶的表情卻有些古怪,夾雜著自豪、沮喪、傷心難過,還有些梁辛看不懂的神情。

    暗樁青衣們訓練有素,撤去偽裝、開動機括,片刻後梁辛已經隨著大隊人馬走入了暗道之中,後面自然還有人留下來負責關閉入口、斷後等事情。

    最終,梁辛帶來的青衣,和解鈴鎮的暗樁,進入暗道的兩隊人馬加在一起,一共七十余人。

    進入暗道之後,不僅僅是梁辛,就連小汐、熊大維等人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里根本就不是他們想象中的狹小坑道,而是寬敞、舒適的平整大路。上下左右都由厚厚的石板鋪就,暗道中的采光不是燭炬火把,而是自然發光的磷藻燈,遇風不熄見水更明。

    不僅如此,石板上都還篆刻了精美的花紋,黃瓜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笑道︰“逃生的密道還要雕花篆刻,這也太……太講究了吧?”

    趙慶苦笑著搖搖頭,顯然他也不知道黎角為什麼要如此設計。

    磨牙則若有所思,一邊走著,一邊用手指輕輕摸索著石壁上的花紋,不久之後恍然大悟,對著其他人說道︰“這些花紋,都有減少聲音震動的功效!”

    暗道寬敞,但是整體的走形彎彎曲曲,經常會有極大的轉角,走不多久就把眾人搞得頭昏眼花,這種古怪的建造方式,想來也是減小、消弭聲音的設計。

    在行進一段之後,趙慶走到梁辛身邊,開口道︰“暗道的另一端,也有精兵守護,萬一被敵人發現了出口,他們會發出訊號,同時開啟機關把咱們直接送上地面,總之.,大家隨時要準備廝殺。”

    說完,趙慶頓了頓,突然站住了腳步︰“梁大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梁辛還沒答話,不遠處的程老頭就急惶惶的喊道︰“別傻站著耽擱時間,一邊走一邊說。”

    趙慶再度邁開腳步,口中繼續對梁辛道︰“總鏢頭留下的禁制已經盡數發動完畢,後面的事情便是廝殺、突圍了,而我心緒已亂,想要……想要交出指揮權責,甘願做一個沖鋒陷陣的青衣刀兵,還請大人成全。”

    說著,趙慶竟然哭了,眼淚好想斷了線的珠子, 里啪啦的往下掉。

    解鈴小鎮是趙慶生活十年的地方,此刻正生靈涂炭,饒是青衣長著一副鐵打的心腸,此刻也心思凌亂,變得沖動嗜殺了。

    梁辛還沒說話,不遠處的小汐就輕輕嘆了口氣,轉頭望向緊跟在她身後、背著程不嵐的熊大維,說道︰“熊百戶,接下來的事情由你指揮。”

    熊大維讀懂她的唇語,愕然道︰“可系我的耳,隴。”耳聾人,靠著記憶發音說話,又怎麼能清晰傳令?

    小汐一笑︰“無妨,能听明白的,不用多說了。”

    趙慶交出了指揮權,好像整個人都解脫了許多,伸手抹掉眼淚,對著兩位游騎輕輕說了句︰“多謝。”

    程不嵐卻顯然更信任趙慶一些,見他卸任,老臉上掛滿了擔心。

    一行人步伐矯捷,可暗道修建的實在太繞人,距離出口還要走上不短的一段時間,正行走間,正在隊首的梁辛和小汐好像同時發現了什麼,不約而同的一揮手,所有人立刻站住了腳步。

    兩個游騎輕輕移動,向前走了幾步,互成掎角之勢。

    一眾青衣也無聲的抽出了繡春刀,將刀鋒壓在盾下,以防露出刀光,比狸貓的腳步還輕,轉眼結成陣勢,把背著程不嵐的熊大維護在了中央。

    不大的功夫之後,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暗道的另一端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其間還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梁辛微微放松,既然會呼吸,便不是稻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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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照明環境


    片刻之後,兩個漢子從前面的轉彎處拐了過來,梁辛迅速的撲向對方,兩個漢子還沒來得及反應,梁辛的雙手就已經穩穩按住了他們的心口,低聲喝問︰“什麼人!”

    兩個漢子根本沒想到會遇襲,驚駭之下本能的揮拳擊向梁辛,梁辛雙手勁力微微一吐,兩人齊聲悶哼,軟綿綿的坐在在地,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涌手足酸軟,一點力道都用不出來了。

    趙慶的聲音也從梁辛的身後響起︰“慢動手,自己人!”

    兩個漢子的額頭滿是大汗,臉色蒼白的嚇人,在看到趙慶之後,立刻松了口氣,臉上現出了安慰的神色。

    趙慶沉聲問道︰“你們怎麼過來了?出口出事了?”這兩個漢子也是暗樁,他們所在的小隊專職負責看守暗道的出口。

    兩個漢子卻沒回答趙慶的問題,而是皺起了眉頭,好像剛剛得過 癥似的,互相對望著,眼神都迷茫了起來,就在這時候,青衣陣中的黃瓜抽動著鼻子,努力的嗅了嗅,旋即惶急的大叫︰“青草香!”

    驚呼剛起,梁辛便清清楚楚的看到,兩個漢子之中的一個,在他的雙眼間不易察覺的掠過了一絲青青之色,就好像有一根極細的藤子,從他的左眼游到了右眼。

    小汐也發現了兩個漢子的異常,清聲叱喝中身形飛揚,右手一翻精芒乍現,  兩聲,銀鱗小蛇快如閃電,毫不留情的撞碎了兩個漢子的頭殼。直到兩具無頭尸體倒地,身後與他們熟識的青衣才發出了一聲低呼。

    兩個腔子歪歪斜斜的躺在一邊,卻沒濺出一滴血液。他們的頭殼碎成了七八片,頭顱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個摔碎的人行陶俑似的。

    情形無聲而詭異,剛剛被任命的主官熊大維毫不猶豫,立刻傳令︰“招(燒)尸!這(撤)!”

    所有人都明白他含糊不清的口令,幾個青衣趕上來,將密封的火油罐子砸碎在尸體上,跟著拋出火種,大火一起,眾人立刻轉身折返原路!

    只有趙慶,神色間滿是不敢置信,喃喃的說著︰不可能,暗道是總鏢頭全部心血的所在,不可能被敵人發現的……

    雖然不懂那兩個漢子到底被種下了什麼法術,密道的出口都肯定被攻陷了,駐守的青衣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訊號、更沒來得及引動機括把暗道中人送上地面,就已經喪命了。

    眾人才剛剛轉身,兩具被烈焰包裹的腔子突然爆發出一陣吱吱慘叫,這就好像被熱油燙到的活鴨,奮力的跳起來,在暗道之中亂跑亂撞,兩個童子嚇得差點背過氣去,梁辛趕忙躍過來,一手一個把他們扔到了隊伍中,大聲的催促眾人︰“不用管它,快走……”

    話音未落,嘶嘶怪響忽然充斥耳鼓,無數比著頭發還細的青藤,扭曲著潑灑而出,沿著暗道四壁飛快的瘋長,轉眼爬滿牆壁,向著眾人沖來,小汐的怒斥聲剛起,整個人就被無盡的細藤吞沒。梁辛目眥盡裂,可還沒等他去撲救小汐,頭發似的細疼就已經攻過來,把他層層裹住。

    梁辛只覺得那些細藤好像水蛭,耳朵、眼楮、鼻子、嘴巴甚至皮膚毛孔,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它們就要拼命的鑽進去。身體遇襲之下,他的七蠱星魂立刻運轉,七道惡土之力壓住北斗星圖,一遍遍從他的四肢百骸滾過。

    這些‘頭發藤’雖然惡心恐怖,可力道一般的很,對上梁辛足以媲美四步真元的星魂惡力,紛紛嘶叫著被崩斷。

    梁辛見藤子奈何不了自己,明白應該也不是小汐的對手,放心了不少。同時生怕它們再去追襲凡人青衣,也顧不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伸手抬腿,一個人佔住了半個暗道,拼了小命的把自己往細藤上纏,然後在層層崩斷。

    青衣們也沒有再逃,全都站住了腳步,瞪大眼楮看著面前的怪斗……暗道之中,一半被梁辛佔住,牢牢阻住了藤子的進攻。

    而另一半則是小汐,青衣少女正在飛快的旋轉著,所有妄圖經過身旁的細藤,都被她旋繞到了自己身上,藤子越纏越多,小汐卻依舊飛旋著,好像個綠色的紡錘似的,直到半晌之後,‘紡錘’中突然凸出了一個手掌的形狀……左掌!

    清澈的叱喝︰奪!

    啪的爆響,所有的頭發藤被睚眥爪之力所奪,盡數炸碎,斷藤萬千,長不逾寸。

    小汐的神情不變,靜靜站在原地,梁辛還像個陷入麻線堆的狗熊似的,哇哇怪叫著,一把一把的把藤子薅斷……

    這些藤子是以那兩名暗樁為土壤養分而滋生的,它們生長出來之後,奪不到新的人體,很快就將養料消耗干淨,不多時便死掉了,梁辛總算抖落著死藤碎末,囫圇個的出來了,看到小汐還那麼俏生生的站在原地,笑的挺開心。

    小汐眯起了眼楮,望向出口的方向,低聲道︰“不用跑了,準備打吧!”

    話音剛落, 的一聲悶響,磷藻燈盡數熄滅,暗道中轉眼一片漆黑。梁辛苦笑著跺腳,說了句誰都听不懂的話︰“又來!”情形何其相似,他立刻就想起了五年前在苦乃山礦井里遇到的吞人玉璧。

    而青衣主官熊大維,似乎覺得梁辛的話還不算難懂,他接著用森嚴莊嚴的語氣,說了句更讓人摸不到頭腦的命令︰“豬貓喝酒!”

    本地青衣盡數愕然,誰也不知道主官說的是啥,黃瓜反應最快,嘰的笑出了聲,替熊大維翻譯道︰“照明環境!”

    大伙這才恍然大悟,正要有所行動的時候,梁辛又沉聲傳令︰“不用了,紅泥封身,各自躲好,沒有我的、我們的命令,誰都不許出手。”

    那些聾子青衣听不見號令,解鈴鎮的暗樁就用手心寫字的法子傳令……

    青衣們立刻取出隨身攜帶的紅泥,涂抹在身上封鎖氣竅,即便他們的動作再輕,也難免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可等眾人抹過紅泥,護著程老頭趴伏隱蔽之後,悉悉索索的響聲,卻並沒有停歇。

    從他們的腳下、身邊、頭頂……輕聲的怪響,漸漸彌漫到了四面八方,兩個童子手拉手的蹲在一起,拼命控制著不讓牙齒打顫,擅嗅的黃瓜在磨牙的手上輕輕的寫著︰草腥味,濃的很。

    磨牙也不管同伴能不能看見,哭喪著臉點點頭,抓過黃瓜的手寫道︰悉悉索索,是草木生長聲,你小心一會屁股底下長草。

    黃瓜抓回磨牙的手︰你寫的啥?

    兩個游騎背背相抵,靜靜傾听著,尋找敵人的蹤跡,梁辛總也靜不下心,小汐看上去冷若冰霜,身體越緩和的很,也很軟。

    絕對的漆黑中,一條條植物的根須,悄然掙裂石板,鑽了出來,好像警惕的蛇子一般,左右搖擺著,探索著生人的氣息。

    眾青衣們都以特質的紅泥封身,除了頻率極低的換氣之外,已經和土石融為一體,倒是梁辛,現在心跳加速……

    根須終于確定了最明顯的目標,有些費力的彎轉起來,笨拙的向著梁辛和小汐所在的地方爬移過去。

    暗道中,用來照明的磷藻此刻也活了起來,無聲的游弋、匯聚,越聚越多……

    當年黎角特意采用這種不懼風、水,幾乎無法熄滅的植物磷藻用作照明,可饒是他窮盡算計,也猜不到今天的敵人,使用的是如沐春風、草木皆兵的奇門法術,在這道法術之下,只要是植物,就會被驅使、就能化作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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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 真身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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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鈴鎮,處處殺機,藤甲兵毫無感情,陣法開啟之下見人就殺,即便兩個國師弟子有心放生,也無能為力,他們根本控制不了這座大陣。

    當初國師傳下陣圖的時候,只做困鎮之用,也有少添殺戮之意,可現在已經被鈴鐺變陣,藤甲兵在殺光小鎮之後,便會四散而去,所過之處必然血海滔天。

    散落在鎮里的青衣還在做著最後的抵抗,至少,有他們在的地方,身後總還有些平民擠成一團,活著,但是等死!

    兩個國師弟子站在小鎮邊緣,歡喜小和尚墊著腳尖,皺眉看著不遠處的一片殺戮,再也歡喜不起來了。

    老四鏗鏘雙目緊閉,似乎在靜靜感受著什麼,過了良久終于睜開了雙眼,對師弟說︰“我這就下去了!”

    歡喜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忙不迭的搖頭︰“讓藤甲兵下去就好了,你……你別去送死。”

    老四發了一輩子脾氣,此刻也被歡喜給氣樂了,罵道︰“胡說八道,什麼送死!師父要咱們捉活的,如果放藤甲兵下去,不殺干淨它們不會罷手。”

    歡喜還是搖頭,不依道︰“來支援的三師兄死的不明不白,進鎮策應的五師兄死的莫名其妙,青衣里有真正的高手。”

    鏗鏘和尚放緩了聲音,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以真身入法陣,實際是用身體牽引陣力去對付他們,敵人就算有高手,也絕不是我的對手。”說著,他又笑了笑,繼續道︰“你用螞蟻找到了敵人的暗道,回去我會稟明師父,記你大功一件!”

    歡喜低頭,把玩著手中的螞蟻,聞言嘆了口氣,絲毫沒有開心的意思。

    鏗鏘不再多說什麼,片刻後他的腳下突然蔓延起一片濃綠色的苔蘚,轉眼爬滿了他的身體,隨即綠色的光芒大作!

    當光芒消斂之後,鏗鏘和尚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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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道中,梁辛和小汐的頭頂上,已經密密麻麻的鑽出了無數條根須,兩個游騎卻依舊不動,只相背靜立,羊角脆自然更不敢動,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生怕一松手腦袋就會跑了似的。

    根須輕輕的生長著,卻不再向下低垂,而是斜斜的岔開,從梁辛、小汐的頭頂上斜過,扎入了一側的石壁之中。

    那面石壁上,正盤踞著大團大團早已收斂光芒的磷藻。

    磷藻得了根須的滋養,立刻瘋狂的生長起來,它們已經不再滿足只沿著石壁蔓延,開始從中央處鼓起。

    漸漸的石壁上拱出一張臉,隨即是頭、肩、胸……拱出的人形高大威風,綠油油的臉上盡是怒笑,既有韋陀般的金剛威怒,更有藻苔怪物的妖冶詭邪!

    正是國師的四弟子,鏗鏘和尚!

    就在鏗鏘剛剛拱出上半身,但雙手還還未成形的剎那,梁辛和小汐同時怒喝,一起撲向了敵人!

    小汐左手揚起,出手如電,猛的扼向敵人的脖子,低吼︰奪。

    就在她攻至跟前的時候,鏗鏘猛的睜開了綠油油的眸子,悄無聲息的伸出粗壯的大手,穩穩抵住了她的睚眥爪,旋即兩股巨力相較……

    一直以來遇敵從容、出手必殺人的小汐,臉色陡然蒼白,淡薄的身體篩糠似的顫抖著,她的睚眥爪不僅沒能奪下敵人,反而被鏗鏘的大手緊緊握住,掙脫不開!

    小汐咬牙叱喝,右手隨即揚起,袖中的小蛇嘶嘶怒吼著撲向鏗鏘面門,可在擊中敵人之後小蛇卻猛的爆發出一聲慘叫,銀白色的身體轉眼被濕綠苔蘚爬滿,摔在地上痛苦的抽搐了兩下,就此不動。

    同時,惡心的苔蘚,也自和尚的身上,迅速的蔓延至小汐的左手!苔蘚晦暗,左手白皙,交融之下驚起一片刺眼的疼。

    在她身旁,梁辛的雙拳如雷,毫不留情的轟擊在鏗鏘身上,可敵人卻仿佛銅澆鐵鑄的一般,絲毫不為他的重擊所動,只是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小汐不放。

    苔蘚已經爬上了小汐的左臂,她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了。

    梁辛氣的幾乎咬斷了牙齒了,眼看著自己的攻擊毫無效果,倉皇下再顧不得多想,伸出雙手抓住鏗鏘的手,暴喝道︰“松開!”全身發力掰扯,想要先把小汐救下來。

    梁辛有七蠱星魂相助,全力發動之下,就算一塊頑石也會被他扯斷,可這次,他握住的仿佛是銅精鐵髓,任憑他如何用力,也始終無法撼動分毫!

    不僅沒能救下小汐,梁辛只覺得手上一冷,隨即一股鑽心的癢,再低頭一看,苔蘚也爬到了自己的手上。

    七蠱星魂發瘋般的運轉著,拼盡全力想要抵抗苔蘚的侵襲,可力有窮竭時,梁辛的力量根本無法與苔蘚的力量抗衡,接觸之下七蠱星魂節節敗退!

    現在的鏗鏘和尚,以法身引動整座‘草木皆兵’的大陣,方圓百里之內,所有的草木生靈都在為鏗鏘和尚提供力量,憑著了梁辛和小汐的修為,這一仗絕沒有勝算。

    苔蘚已經漫過了兩個游騎的肩膀,正緩緩爬向他們的脖子。

    這時鏗鏘和尚突然悶哼了一聲,看著梁辛和小汐,緩緩的開口︰“女娃娃的左手,負睚眥之力;男娃娃身體里七股力量,本來微不足道,卻能以北斗星位列陣,以聲色境的真元發出四步修士的力量!”鏗鏘引動陣法,與兩位游騎較力,接觸片刻就已經把他們的力量摸清楚了,

    頓了片刻之後,鏗鏘再度開口︰“兩個人都身負奇學,死了可惜,我只問一遍,可願拜入國師門下?”國師自有大神通,只要梁辛和小汐投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能抹去兩人的記憶,只留下一片忠心耿耿。

    梁辛想樂,又一想自己可能快死了,就樂不出來了。

    羊角脆已經蹲上了主人的頭頂,眼看著那些苔蘚在梁辛身上生長著,小猴子皺起了眉頭,似乎覺得梁辛怎麼這麼差勁,連‘草’都打不過,恨鐵不成鋼的低下了頭……啪,羊角脆的一口口水,穩穩貼在了梁辛的腦門上。

    梁辛的雙眼陡然血紅!一條條粗大的血管,好像蚯蚓般扭曲著,爬上了額頭、臉膛,梁辛只覺得無法想象的蓬勃怒氣,從四肢百骸里鑽出來,一起轟向他的腦海,轉眼湮滅了所有的意識,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鮮血淋灕,殷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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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七條鏈子


    梁辛看不到敵人,不知身處何處,唯一能感覺到的,也只有伴隨著憤怒而起的力量,他的本源之力!

    羊角脆的口水能激怒任何人,被它啐中的人,力氣瞬間增大,梁辛也不例外

    不過梁辛的身體里一共有八道力量,嚴格的說,七蠱星魂和他是附庸、合作的關系,只有本源之力是他自己的力量,所以被怒火激發、壯大的,也只是他的本源之力。

    土行本源瞬間暴躁,和以往一樣,當本源之力開始在身體中四下游走的時候,七蠱星魂也隨之激動,好像一群追光的飛蛾,瘋狂的轉動著、追隨者本源四處游弋……

    而這次的本源被狂怒所激,比著以往要強大許多!

    原來,七蠱星魂強,本源弱,星魂會影響本源的運轉,遇敵時為了避免走火入魔,梁辛只用七蠱星魂;

    現在,七蠱星魂弱,本源強,星魂無法再影響本源,引斥之力卻依舊存在,不停被改變位置的變成了星魂自己。

    本源之力就想一頭暴躁的犀牛,向著仍舊不斷生長的苔蘚沖去,七蠱星魂看似散亂、實則進退有度,始終以七星之位滾滾旋轉、跟隨。

    梁辛的意識只消失了片刻,當本源力與七蠱星魂按照新的規則開始運轉的時候,他又恢復了清醒。

    梁辛反攻!

    ‘苔蘚’猝不及防,轉眼枯黃散碎,開始節節敗退,鏗鏘和尚心里一驚,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梁辛的力量比著剛才,有了可怕的變化︰在七股交織成北斗星陣的力量中,突然又多出了一道大力。

    一股新添的力量,便是一個新的星位,七蠱星魂也隨之重新列位,化作了新的陣圖。

    鏗鏘的怒喝中,帶著無論如何也無法壓抑的驚愕︰“北斗拜紫薇!”

    七蠱星魂,是為北斗;本源之力,是為帝星紫薇。梁辛身體的八股力量,正對應著星空上中宮里的八顆鎮星,列陣聚力,滾滾運轉。

    新的星陣列位,讓梁辛的力量直逼五步修士!鏗鏘雖然驚訝于梁辛暴增的力量,可心里卻還是篤定的。五步修士之力固然可怕,但是也強不過他身後的一座玄奧法陣。

    鏗鏘和尚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加力先把梁辛毀掉,面前那個一直不曾吭聲苦苦堅持的冷面少女,突然笑了。

    小汐的第三個笑容,沒有戲謔,沒有嘲諷,只有真真切切的開心,她是對著梁辛笑的,好像一個等待了許久終于如願以償的孩子,甚至有些歡天喜地,對梁辛道︰“一直在等你發力!”說著,她的右手伸出,在自己的左肩上連戳,每一下都毫不留情,淡薄的肩膀轉眼鮮血淋灕。

    隨著血液的潑濺,還有一縷黑色的氣息陰郁而出,小汐毀掉了睚眥爪的封印,同時再度清叱︰奪。 的一聲悶響!臂上苔蘚,四散崩碎,可露出來的卻不再是蓮藕般嫩白的手臂,而是黝黑發亮的鱗甲!

    北斗拜紫薇陣下的惡土之力。

    徹底破除封印,即便小汐也無法再控制的睚眥爪。

    兩個游騎在一瞬間里,力量同時提高了整整一級,從溪水變成了怒潮,從石塊變成了高山,從篝火化作了噴薄的岩漿!鏗鏘和尚長聲慘叫,手掌中骨骼盡碎。

    自從現身、出手開始,鏗鏘一直不能將全部的法陣之力引來,畢竟他身體的承受能力有限,如果一次引來所有的陣力,他也會深受重傷,而此刻面對兩位游騎的犀利反攻,和尚再也不顧的別的,嘶吼之下,‘草木皆兵’的大陣之力,從他的手上盡數爆發。

    方圓百里內的草木之力盡數凝結,向著兩位游騎洶涌撲至!

    這樣斗下去只有一個結果︰和尚重傷,梁辛和小汐斃命。即便兩個游騎現在都已經用出了只屬于玄機境的力量,可依舊擋不住整整做作大陣。

    而此刻,身邊的梁辛突然扯開嗓子尖聲大叫︰“程不嵐,你還不出手!”

    話音落處,他們身後霍然炸起了一陣滾滾大笑,始終半死不活的程老頭子,仿若夜梟般撲躍而起,兩條胳膊抽風般的舞動著,口中暴喝︰“鏈子!”

    瞬間里銳響破空,寒光大作!

    青衣們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楮,只見程老頭手舞足蹈,幾根銀晃晃的長鏈在被他牽引著,正圍著鏗鏘和尚猛攻。

    梁辛距離鏗鏘最近,也看得最清楚,老頭子那幾條銀鏈都是由鋒銳的短錐串成,施展之下,並不像普通的鞭法那樣抽打纏繞,而是好像毒蛇捕食一般,不停的吞吐竄刺。

    一共七根銀鏈,彼此交錯,梁辛馬上就驚訝的發現,無論程老頭的鏈子如何變化,最終落在敵人身上的七個攻擊點,始終不定不動!

    眉心、喉結、肩窩、羶中、臍門、丹田,就這七個位置,七根鏈子上下翻飛,互相移換,可最後,總有會有一根鏈子,擊中這七大要害之一。

    即便自顧不暇了,梁辛還是覺得頭皮發麻,程不嵐的攻擊只是以利器襲擊要害,可實際絕不簡單,他不是打一下就算了,而是不停的竄刺,每個彈指間,一個要害最少要被落足十余擊。

    水滴石穿,就算修士的身體結實堅固,在連續的銳擊之下也遲早有被攻破的時候。

    而且銀鏈在鋒銳處各有不同,有梅花刺、有螺旋刺,有三菱刺等等,輪番竄刺之下,力道各不相同,組合相擊威力倍增。

    鏗鏘和尚把全副精神與力量都用來對付梁辛和小汐,在第三位高手的奇襲,沒能堅持多久,頭上、身上都濺起了血花,片刻後猛的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丹田要害被程老頭的銀鏈洞穿,梁辛只覺得對方手上傳來的勁力突然紊亂,趕忙一拉小汐,趁著這個機會逃到了後面。

    鏗鏘和尚丹田氣穴被毀,真元立刻亂成了一團,大陣之力進入身體後無法再有序的流轉、送出,橫沖直撞之下,轉眼摧毀了他的內髒要害!

    剛剛響起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暗道之中突兀的安靜了下來……

    噗通一聲悶響,鏗鏘和尚的尸體,自石壁中摔落,臉上猶自掛著最後的震怒。

    地面之上,小鎮邊緣,小沙彌歡喜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兩只小胳膊緊緊抱住胸膛,痛苦的蜷縮倒地,嚎啕大哭,直到半晌之後,才爬起來,伸出滿是泥土的袖子擦拭眼淚,片刻功夫就把自己抹成了一個小花臉,撒開雙腿一邊抽抽嗒嗒,一邊遠遠的跑走,離開了小鎮……

    暗道中,程不嵐雙手一抖,七條銀鏈消失不見,回頭望著梁辛問道︰“怎麼樣,會死麼?”

    強敵喪命之後,狂暴的本源之力也隨之削弱、萎靡,梁辛只覺得心胸憋悶,全身酸軟使不出一絲力氣,而懷里的小汐早已昏迷了過去,左臂的鱗片消退,又變作了少女肌膚的白嫩。

    梁辛探了探,小汐呼吸還算平穩,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還好,死不了。”

    別人被小猴子吐中口水之後,就會發瘋亂打,直到脫力才恢復神智,可梁辛卻很快就清醒了回來,這其中的道理梁辛一時想不通,也不顧上去想。

    在眾人的攙扶下,梁辛費力的站起來,程不嵐暫時顧不得再追問什麼,囑咐梁辛抱著小汐的時候,一定要躲開她的左手。

    小鎮業已失守,逃生的暗道也被敵人發現,權衡之下,程不嵐力主繼續向著出口走,老頭子臉上一掃平時的尖酸、倔強,而是換做一派豪邁,笑道︰“前後都有稻草人,既然沒區別,何必去走回頭路!”

    等忙活完了,程不嵐才邁步走走到梁辛跟前,問道︰“哪里露出了破綻,讓你發現我就是游騎?”說著,伸手亮出了一塊命牌,老頭子就是解鈴鎮上隱藏的青衣。

    梁辛還沒來得及說話,黃瓜和磨牙一左一右,快步搶上跪在地上,齊聲喊道︰“小童子黃瓜(磨牙),拜見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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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腹背受敵


    梁辛哭笑不得,對著程不嵐道︰“他們哥倆是跟著高健的童子,高健正療傷,把他們托付給我了。”

    程不嵐哦了一聲,大笑︰“高胖子又做繭子去了?這兩個娃娃都有意思的很,我見過你們的本事!起來吧,不用多禮!”說著,伸手扶起了兩個童子。

    黃瓜和磨牙滿臉的喜色,爬起來之後,哥倆的手心里各自躺著一塊漂亮的翡翠。

    梁辛又坐上了滑竿,小汐橫在他的懷中,被兩小抬著,這才把話題扯了回來︰“您老沒有破綻,倒是趙慶有些不對勁。”

    梁辛看出趙慶不對頭,還是因為他的兩位兄長。

    曲青石和柳亦,性格差異極大,前者陰戾刻薄,後者大驚小怪,可骨子里都烙印著一份真正的沉著。面對強敵時,他們會拼命會咆哮會忘乎所以,但絕不會亂。

    說到底,即便血液沸騰了,但他們的心是靜的。在兔幾丘相識的青衣首領,也是如此。

    到了解鈴鎮上,趙慶卻沒有這種素質。

    屋頂上一邊喝酒一邊指揮指揮戰斗,看上去雖然豪邁,可實際卻是混蛋透頂,烈酒刺激之下,一個指揮不當,就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當時在屋頂上,如果把梁辛換成曲青石,趙慶早就挨上一串大嘴巴了。

    還有在鏢局中發脾氣耽擱時間,在暗道中因為壓力太大甘願交出指揮權……以趙慶的表現,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青衣長官。

    解鈴鎮如此重要,以至指揮使要調派大名鼎鼎的黎角擔當主官,又怎麼會給黎角配個差勁的副官。

    趙慶的這些小毛病或許微不足道,並不能太說明問題,可梁辛看在眼里產生疑慮之後,又發現了更多的破綻。

    說到這里,梁辛頓了頓,對程不嵐道︰“將心比心,我要保護一個人,自然是時時刻刻將他帶在身邊,寸步不離他左右,就像小汐寧可敲掉你的膝蓋,也不許你亂跑。”

    程不嵐笑的挺和藹︰“這個女娃娃,橫的很 !”

    梁辛大笑,繼續道︰“而黎大人卻把保護的人扔出了幾條街那麼遠,自己開鏢局,你老去開商鋪,看上去配合默契,可如果真有什麼意外,應變起來的總要浪費些時間。更何況黎大人隔三差五的還要離開鎮子去押鏢行路……”

    應該被保護的人被扔在鎮子里沒人管;沒有青衣素質、不該出現在這個崗位上的副官,黎角活著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把他帶在身邊。

    想通了這兩點,梁辛就猜出了真相︰趙慶就是黎角要保護的人。

    趙慶是保護目標,那麻雀老鋪里的程老頭又是個什麼角色?因為程老頭的身份,所以緊急時能跟著青衣進入暗道……梁辛的心眼還算靈活,自然想到老程就是暗中的游騎了。

    其實趙慶不堪壓力,也是因為他才是真正要被保護的人。先是相處十年,親若父兄的黎角慘死,再看著生活十年視若家園的小鎮被摧毀,更有大群的青衣兄弟浴血苦戰,一切慘禍都是因他而起,趙慶的心防再怎麼堅強,也難以承受了,這才在暗道中提出卸任。

    梁辛的猜測絲毫不差,轉頭望向趙慶,正想說什麼,程老頭突然大笑了一聲,吆喝道︰“暗道的兩頭,都有有藤甲兵下來了,娃娃們小心點,咱們要沖了!”

    鏗鏘和尚以法身入陣,最終被三個游騎合力狙殺,可‘草木皆兵’的大陣並沒有被擊潰,就在小鎮附近,還有成千上萬的藤甲兵,正在追逐著活人的味道瘋狂砍殺。

    這些藤甲兵,力氣比起普通人要大一些,毫無痛感只知道瘋狂嗜殺,此刻已經沖下了暗道,于青衣們而言,便只剩下廝殺了!程老頭在前,眾青衣在後,梁辛、小汐、兩個童子和趙慶被護在中間,一行人全速前進,向著出口沖去。

    只有沖出去才有機會逃命,也僅僅只是有機會!

    這時梁辛突然響起了一件事,大聲問道︰“程爺,你有沒有向外面請援?”

    程不嵐頭也不回的答道︰“這個自然,黎角一出事我便向外求援了,不過……我的援兵,來的會慢些,咱們還得再撐上一會!”

    青衣們奔跑如風,不久之後,擁擠的聲音、擦擦的怪異步伐漸漸嘈雜,正面中,無數藤甲兵擁擠著,揮動著手中的木刀,一窩蜂似的撲了上來。程老頭哈哈大笑,手中的七條子鏈揮舞成一團燦燦銀光,所過之處草屑四散,竟以一人之力,頂著大群的藤甲兵,帶領著青衣們,一步一步向前邁進!

    過了一陣,現在的青衣主官熊大維威嚴的叱喝︰“追兵到!”說著,果斷的一揮手,在他身後的一個青衣小隊,立刻停住了腳步,將停風盾護在胸前,繡春刀斜斜上指,肩並肩把暗道牢牢堵住。

    大隊人馬在程不嵐的帶領下,越走越遠,而留守的十名青衣,根本不曾回頭看一眼!

    轉過了不知幾道彎,第一隊斷後的青衣早已消失在視線中,熊大維卻再度重復︰“追兵到!”

    又是十名青衣越眾而出,堵住後路……

    隊首處的程不嵐突然擠出了一聲陰狠的怪叫︰“都是好孩子,給老子再撐一會!”

    都是好孩子!

    每一步,都是斷後的青衣用性命換回來了,程不嵐的呼吸漸漸粗重了,而銀鏈的飛舞的速度卻更快了,尖銳的破空聲撕裂著所有人的耳膜,梁辛全身乏力,可熱血沸騰,一時之間,他突然覺得有些遺憾,只遺憾,這些稻草人不會慘叫!

    在熊大維第四次喊出‘追兵到’之後,程不嵐終于發出了一聲大笑︰“出口到了!”他背對眾人,青衣們看不到,此刻的老頭子已經臉色蒼白,再大笑之後,嘴里無聲的涌出了一口鮮血。

    梁辛奮力抬頭,向著前方望去,出口盡在眼前,可他看不到外面的光線泄入暗道……所有的縫隙,都被稻草人填滿了!

    程不嵐眼里,只有出口根本沒有敵人,手中的七條銀梭舞動,傾注全部修為不停的殺著,殺出一條血路……殺出一條草路,想到這里,老頭子突然笑了,哪個游騎不是縱橫人間的厲害角色,可唯獨他最倒霉,十年里,一共殺了兩個和尚,一大堆草靶子……

    終于,眼前猛地一空,程不嵐憑借一人之力,硬生生的打通暗道,領著一群小字輩殺上了地面。

    而此刻,梁辛的身邊只有三十余人了,可眾人還沒來得松一口氣,就被眼前的陣勢驚呆了。暗道的出口,位于一片小小的土窪之中,放眼望去,無數稻草人正把手中的木刀呼呼的飛舞,縱躍著,擁擠著,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們沖來!

    從天空鳥瞰,數千藤甲兵,匯聚成綠色的潮水,眼看就要將幸存的青衣淹沒。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草腥味,青衣們列成圓陣,把傷者和趙慶圍了起來,趙慶不甘心,也亮出繡春刀,想要和同伴們並肩死戰,不料程不嵐抬起一腳將他掀翻在地,瞪著他狠狠的說道︰“我們受命,要護你的性命,你給我記住,你就是死,也要最後一個再死!”

    磨刀和黃瓜對望了一眼,放下滑竿,走過來對著梁辛道︰“三哥,我們倆也上了!”說完,好像生怕梁辛會跳起來去捏他們脖子上的大筋似的,一溜煙的鑽進了青衣的戰陣,一手刀一手盾,片刻後哥倆又扔掉了盾牌,兩只空出來的小手拉在了一起……

    藤甲兵至。

    殺戮,沒有吶喊,只有利刃斬斷草木的怪響,梁辛突然走神了,這種聲音听上去,很像他小時候在罪戶大街,一群罪戶孩子們湊在一起,幫著他們的丑娘劈劈柴……

    圓形的戰陣越來越小,梁辛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腦袋頂著人,自己的腳丫子也頂著人,黃瓜覺得自己快死了,一邊揮舞著刀子,一邊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哽咽著問一直在戰斗中照顧他倆的程老頭︰“程爺,咱家的援兵不來了吧?”

    磨牙哭的比他兄弟還要厲害的多,鼻涕都已經流到了下巴上,還不忘插嘴說︰“這陣勢,援兵來了也救不了咱們……”可話還沒說完,突然瞪大了眼楮,怪叫道︰“馬蹄,馬蹄……”

    片刻後,從大路的方向,揚起驚天的塵煙,隆隆的馬蹄聲仿佛要踩碎天地,整座地面都顫抖了起來,任誰都能看得出,正有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浩浩蕩蕩的向著鎮子沖來!

    程不嵐猛的爆發出一陣大笑︰“援兵,來了!”

    所有人有些發懵,任誰也想不到,程不嵐請來的援兵,是貨真價實的兵,騎兵!

    蹄聲如雷,號角連天,轉眼湮滅了所有的聲音;旌旗蔽日,刀槍如林,填滿了目光中每一個空隙,當鋼鐵的洪流列陣沖鋒,夯入藤甲兵的陣中時,眾青衣都在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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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九章 趙家祖墳


    程不嵐請來的,是貨真價實的正規軍,大洪鐵騎……

    藤甲兵是法術催生的精怪,不懂疼痛不畏生死,可也不會列陣不知陣法,雖然人數不少,但在真正的騎兵沖擊下,很快就崩潰了。被困的青衣也在第一時間就被救了出來。

    一隊隊騎兵在長官的帶領下,穿插、沖擊,毫不留情的斬殺著藤甲兵。

    藤甲兵追著生氣殺人,根本就不知道逃跑,這倒讓官兵省了不少事,饒是如此,這一仗也從下午足足打到了半夜。

    幾乎所有的精怪都被斬殺,解鈴小鎮也化為灰燼,最終活下來的青衣,只剩下十幾個人。

    十年之間,刻苦經營解鈴鎮的不止黎角千戶,游騎程不嵐也始終在活動,附近幾座兵馬大營的主官都曾受過他的幫助。當敵人來襲,程不嵐立刻向最近的大營求救。

    于公,官兵守土有責,青衣傳書說小鎮鬧了‘匪患’,他們責無旁貸。出師有名之下,大營的主官自然樂得還上程老頭的恩惠。

    這就是程不嵐老謀深算之處,國師也算是朝廷的人,他的弟子再怎麼跋扈,當大隊兵馬趕來的時候,也不能再出手屠城。

    不過程老頭也有兩處沒算到,第一是小鎮上機關重重,卻只堅持了一夜,援兵差點沒能及時趕到;第二是會有藤甲兵之禍,騎兵們剛好能大顯身手……

    與領軍的將領應酬了一番之後,騎兵收隊而去,程老頭這才轉回來,劇戰之後他也受傷不輕,老臉慘白,不停的咳嗽著,回來問梁辛︰“你們還有事情要做?”

    梁辛也不懂得瞞著點,直接把指揮使‘交給自己的任務’說了出去︰“去鎮山,幫曲青石和柳亦翻案!你呢?”

    程不嵐從懷里取出一塊絲帕,擦拭著胡子上的血跡,回答道︰“我帶著趙慶回京師,去見指揮使。”

    方向一致大家同路,這樣最好,彼此還能有個照應。梁辛又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趙慶︰“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程老頭皺了皺眉頭,低聲問梁辛︰“你可是要問,他為什麼會隱居?”

    梁辛點頭,曲、柳的案子尚未了結,國師卻抽調心腹好手,甚至把弟子們全都派來抓趙慶,這其中的緣由才是梁辛最關心的。

    程老頭卻搖搖頭︰“指揮使把趙慶藏在此處,肯定牽涉著重大的隱秘,不能問的,別說你,就連我都不敢過問……”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便搖頭,神情堅決︰“事關重大。”

    程老頭尋思了片刻,突然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梁辛嚇了一跳,隨即明白了老狐狸的意思,忍不住樂了,轉頭望向趙慶。

    趙慶不是個孬種,相反,這個人不畏生死,自有豪邁可愛之處,只不過他不若青衣那般精干沉著,相比之下,更多了些江湖的熱血義氣。根本就沒打算隱瞞,走過來對著梁辛道︰“我們找個偏僻處去說。”說著伸手去扶梁辛。

    梁辛正要站起來,覺得褲腿發緊,地頭一看又笑出了聲,程老頭子躺在地上裝暈,老手卻牢牢抓著他的褲腿,意思再明白沒有︰要听大伙一起听。

    幸存的青衣們都是精明角色,見狀個個苦笑著,彼此攙扶著四下去溜達,兩個童子也蹦蹦跳跳的離開了,梁辛打從心眼里松了口氣,他真怕一眾青衣也集體哎呀一聲,倒地裝暈。

    趙慶措辭片刻,這才開口問道︰“梁大人,你懂風水麼?”

    梁辛茫然搖頭,羊角脆鄭重點頭,趙慶樂了。

    趙慶家學淵源,對星象、周易這些玄術有很高的造詣,尤其擅長風水之術。而趙家的子孫也不是游走江湖的先生、術士,他們世代為官。每一代都在司天監中任職。

    以前的司天監,只是負責天文、歷法、節氣,在國師沒有進駐前,還不是個衙門。

    說到這里,趙慶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得意,笑道︰“中土靈秀,大洪天佑,奇人能士隨處可見,不過要說道風水術,姓趙的說一句,我們是天下風水第一家,也不算吹牛。”

    梁辛搖頭而笑,他出身連民間都不如的‘罪戶間’,最听不得這種官家第一的調子,忍不住回了句︰“民間里大有人在,你們趙家替朝廷看風水,肯定本事不小,不過要是天下第一,恐怕也未必。”

    本來就是隨口搭腔的話,趙慶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滿臉的不高興︰“你是外行人,不明白的!”

    其實趙慶的話雖然狂妄,但也算貼近事實,朝廷的風水官員,得到的資源支持要比著民間先生強大的多。比如民間的風水先生在勘測時,山有多高、水有多長只能大概估計,可司天監之下,會有專門的測繪部門,為他們提供精準的數據,這樣一來雙方算出的結果自然顯出差別;同時在精確數據的幫助下,也讓老趙家對風水的研究、認識更上層樓,祖輩積累,趙家的風水術比著民間流傳的方法,要先進了不少。

    憑著家學,趙慶的父親就在司天監中任職五官正之首,專職負責推歷法、訂四時,足見他的‘學術地位’之高。

    在大約三十年前,趙慶的父親回家祭祖,愕然發現,因為地震,一條裂隙穿過了祖墳所在之地。

    這種事在普通人眼中也沒什麼稀奇,可老趙卻滿腹的疑惑,他家祖墳的選址自然不簡單,依照周圍大山的走勢,趙氏祖墳所在之處正是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福地,有個名堂喚作‘鐘鼎山林’,蘊含富貴隱逸之意,除此之外,這種穴位還有個重要的特征︰牢固萬年。

    從風水上來看,這附近就不會發生地震,一道地裂穿過穴位,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裂隙就擺在老趙眼前,那便只有一個原因了︰祖墳附近方圓百里之內的山勢、水勢因為某種原因被改變了,風水也跟著變了,所以才會發生地震。

    老趙是個認死理的人,在想明白了緣由之後,又請出祖上以前繪制過的這附近的風水圖,開始對照著仔細查探,果然找到了改變風水的原因︰祖墳西北十五里之外的大清河,水面比著以前低了三尺三分。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局,河水的水位降低,便會導致林地縮減,林地縮減又會讓土壤沙化,積年累月之下山勢也悄然改變……由此影響到了趙氏祖墳。

    而水位降低,則是因為官府築壩。

    自古以來,風水就與土木工程相依相輔,好的風水先生必須要懂些建築常識,老趙也不例外,在他看過大清河上游的堤壩之後,又有了新的疑問︰這座大壩會降低下游的水位,但最多也就影響一尺左右,不會一下子削減了三尺三那麼離譜。

    繼續追查之下,原來大清河上游的水土之勢也被改變了,水位本來就降低了些,再加上堤壩,剛好湊足了三尺三。

    老趙繼續納悶著,又去追查大清河上游的水土為什麼會被改變

    其實那個時候,老趙已經重新選好福地,把祖墳遷了過去,他追查風水變化,純粹是學術性的,可趙慶的父親就算做夢也想不到,他的這一番追查,引出的卻是個天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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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風水格局
    趙慶越說,梁辛就越餓,秋寒料峭里,梁辛的腦門上都餓出汗了。

    趙慶笑而搖頭,尋思了片刻之後︰“這麼說吧,看風水,探得其實就是山高水橫之下,天地靈氣流轉的方式。所謂福地,是在環境的影響下靈氣流動緩慢、在某處變得濃厚了。而天下的靈氣,彼此連接,你可以把它想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大河,來自九天之上,流經中土各處,滋養生靈,最終又返回天際。”

    看梁辛抹汗、點頭,趙慶才繼續道︰“後來有人在這條大河周邊,找到了一連串的關鍵位置,在這些位置動過手腳之後,大河的航道就被改變了,雖然還是從天上來,回天上去,可它滋養的位置改變了,原來的福地變得平凡了,而原先的貧瘠之所,卻變作了靈秀洞府。”

    趙慶的父親用了整整二十年,也只查了趙氏祖墳方圓千里的範圍,每個會有影響風水的關鍵位置,便會有一處官家的工程,或築壩、或修路、或堆山造景、或推山還田……

    就在這一連串的改變下,那千里之內的風水格局已經徹底被改變了!

    到這時候,梁辛總算听出了些端倪,驚訝的目瞪口呆,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問。

    趙慶繼續道︰“改變風水格局,其實就是改變天地靈氣的流動方向,就我父親的勘測來看,暗中主持這件事的人,不僅才智通天,而且還心懷天下,他是在做造福于民的大好事!”

    對于凡人而言,靈氣太濃郁了其實也沒什麼大用處,就好像你吃一碗飯就飽了,老天爺非要給你一缸米飯,而其他地方的人或許連半碗飯都吃不上。

    官家對風水的改變,很大程度上是把福秀之處富裕的靈氣,分出來去輸送給貧瘠之所,而最近這些年里,中土果然草木豐盛,糧米豐饒。

    梁辛也听的挺開心,點頭道︰“這是好事啊。”

    趙慶苦笑︰“對天下是好事,可對我爹來說……就有些不妙了。”

    不知怎地,趙慶父親調查風水格局的事情走漏了消息,結果很快就有殺手找上門來,老趙家一不是武官二不通江湖,一夜之間被屠滅滿門,趙氏父子本來也難以幸免,但關鍵時刻,九龍司指揮使親自趕來相救,他們爺倆這才保住了性命。

    原來最近這十幾年里,九龍司也在暗中調查這件事情,青衣的出發點很簡單︰所有這些改變風水的工程,看上去是由各級官員提報,理由充分所以才開工的。但究其根源,這些工程都有一個共通之處,主持工程的官員,都和大洪朝的兩位國師有著某種聯系,他們有的是國師的門下信徒,有的是國師的親信心腹,也有的是國師弟子的至交好友。

    指揮使不信任國師,所以這才出手相救,目的就是要借重趙氏父子的風水青烏造詣,繼續勘測風水變化,來看看國師的這番作為,到底是為了造福人間還是另有圖謀。

    不久之後老趙就去世了,小趙則被隱藏在解鈴鎮,這十年間,趙慶常常跟隨黎角去走鏢,實際就是接下父親的工作,繼續去調查風水變化,隨著調查範圍的增大,趙慶已經隱隱感覺到,國師要改變的,是整座中土的風水格局。

    但截至目前,趙慶和他爹的判斷是一致的,風水被改變了之後,對百姓的影響利大于弊。

    梁辛總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皺起眉頭低頭不語。國師心懷天下也好,暗藏心機也罷,他都不怎麼關心,他想不通的是,國師動了大手筆要在此時抓走趙慶,究竟和兩位兄長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梁辛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搖搖頭,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了一旁,好在他和瑯琊早就訂好了幫兩位兄長洗脫罪名的辦法……

    一連串的凶險搏殺,一連串的陰謀算計,現在終于告一段落,听完了機密程不嵐也不再裝暈了,坐起身算了算時間,距離天亮也只有不到兩個時辰了,干脆傳令下去,大家各自休息,等到天亮再開拔上路。

    梁辛長出了口氣,把這些煩惱事情都拋到了一邊,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出神了片刻之後,開口問道︰“趙慶,你也懂星象之術吧?”

    趙慶恩了一聲︰“這個自然。”

    梁辛坐起來,跑到趙慶身邊,並肩躺下,喜滋滋的道︰“我先跟你說個事,你幫我琢磨琢磨!”跟著,梁辛連比劃帶說,把自己身體里的七蠱星魂、本源之力這八股真元,在運轉時的關系,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這下不光是趙慶听的目瞪口呆,就連兩個童子,外加程不嵐,全都跟著唏噓感嘆。

    趙慶也不簡單,天象星術是他自幼家學,到了解鈴鎮之後,又跟著黎角習武學陣,在用心琢磨了一番之後,果然說出了些道理。

    梁辛的本源之力,與七蠱星魂統御的惡土之力,全都來自于玉石雙煞,只不過前者被梁辛煉化了,而後者還是‘原生態’,兩種力量同根同源,從天性上便有所聯系。

    按照星術來說,紫薇為君,北斗為臣,臣繞君而轉。所以北斗七星無論如何運轉,斗勺始終對著帝星紫薇。

    趙慶伸出手,扳著指頭給梁辛數道︰“第一,星魂和你的本源法力,本來就是同根同源,而且七蠱星魂平分四分之三,你的本源獨佔四分之一,你的本源是八股真元中最強大的。”

    “第二,八股力量共處一體,其中七道星魂都是附庸,本源則是你自己的力量。天上的星圖也是這般,中宮之內,紫薇為主,北斗為輔。”

    “第三,七蠱星魂繼承了北斗七星的特性,天性便是要追逐、圍繞紫薇帝星的。”

    趙慶一一解釋之後,語氣突然加重了起來,幾乎是斬釘截鐵的給出了答案︰“本源一動起來,星魂便會追逐盤繞,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七蠱星魂把你的本源,認作成帝星紫薇!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八股力量都存于你的身體中,你的本源又是最強大的,七蠱星魂自然奉本源為君!”

    說到這里,趙慶放聲大笑︰“在你的身體里,藏著兩套陣法,第一套陣法,本源不動,七蠱星魂只是單純的‘北斗七星’,調用的時候,這七股力量按照北斗星陣運轉,會將你的力量提高整整一個等級。這道陣法,不妨叫做北斗轉圜之陣!”

    “第二套陣法,本源流轉,七蠱星魂盤繞追隨,八股力量呈星宮之中的北斗拜紫薇之勢,嘿,它的威力,絕不是北斗轉圜陣能比擬的!”

    按照星圖對應,梁辛身體中的本源法力,便是帝星紫薇;七蠱星魂是北斗七星。

    本源為君,率性而為可以任意行動,無論本源走到哪里,星魂都會壓住七星陣位與之相隨,所以梁辛的八道真力一俟運轉,永遠都會應和住星圖中宮之內的北斗拜紫薇的陣圖!

    梁辛還沒來得及樂出聲,趙慶又開口提醒道︰“不過……你本源之力現在的狀況,還是略顯羸弱了些!”

    七蠱星魂在追逐本源之力的時候,每一分移動都嚴格的按照星圖運轉,期間會產生巨大的引力或者斥力,這就要求梁辛的本源之力必須足夠強大,不能被引力斥力所影響。

    仰觀天象,從來都是紫薇不動,北斗亂轉,所以才叫做北斗拜紫薇。

    如果變成了北斗亂轉,紫薇也跟著瞎跑,非星空大亂了不可,那就變成‘北斗戲紫薇’了。

    梁辛被小猴子的口水啐中,本源之力暴增,運轉之下便是北斗拜紫薇的陣法,可以讓梁辛達到五步修士的力量;

    可如果平時御敵的時候,梁辛調動本源又沒辦法專心駕馭,就會變成北斗戲紫薇的格局,結果只有一個︰梁辛走火入魔,噴血而亡。

    所以對于梁辛來說,想要提高自己的力量,再躍進一步,就要讓身體里的‘紫微星’強大起來。只有紫薇強大了,才不會被‘北斗’影響,才能施展北斗拜紫薇的可怕陣法!

    怎麼才能讓本源強大?

    梁辛樂得合不攏嘴了,太簡單了,運功療傷唄!

    專心致志駕馭本源之力,在七蠱星魂的影響下,每運行一個大周天,他的本源就會強上一絲,眼下強敵不在,距離鎮山三堂會審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梁辛打定主意,什麼也不做,只專心練功,鍛煉本源!

    梁辛仰望星空,死死盯住了帝星紫薇……柳亦和曲青石大禍臨頭,雖然他和妖女達成協議,暫時有了對策,可就算有再好的算計,也不如真正強悍的實力來的更妥當。

    當看到自己有機會達到五步玄機境的時候,梁辛大喜過望。在有了希望的時候,梁辛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如此的渴望力量!

    強,活己活親人。

    而自己這套真元陣法的名頭,也著實響亮威風︰

    北斗,拜,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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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一章 逆水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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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黎明,眾人再度啟程,向著京師的方向趕去,隨行者之中,解鈴鎮暗樁只剩七人,梁辛從兔幾丘帶過來的聾青衣也還剩六人。

    梁辛心懷愧疚,他把熊大維一行二十三人帶在身邊,本意是想護住他們,不成想卷進了解鈴鎮的惡戰,反而害了大多數人的性命。

    程老頭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笑的有些無奈︰“天底下的事情都是如此,好心,有時會辦壞事!”

    熊大維也明白梁辛的心意,找了個機會,走到梁辛跟前,淡淡的說了一句︰“職蟄(責)爍(所)在,與你無關。”

    行進的線路,由程不嵐親自安排,多是鄉野間的小路,雖然崎嶇難行但勝在隱秘,不用擔心司天監的人再追上來,不過照著梁辛估計,司天監也無力再和他們為難了,兩個國師要看押曲、柳兩人,七個親傳弟子已經死了六個,只剩下一個老六,就算來了也不是程不嵐的對手。

    時間從容,他們走的並不算太趕。在解鈴鎮暗道中與鏗鏘和尚之戰雖然險惡,不過梁辛倒沒受傷,只是被小猴子的口水吐過之後造成了脫力,過不多久就恢復了。

    此刻梁辛身上的傷勢,還是十余天前在兔幾丘被海棠和尚重創造成的。

    在第三天的時候,小汐醒來了,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可眸子卻依舊清冷明亮,眾人皆盡歡喜,就連羊角脆都呲出了還不怎麼尖銳的獠牙,喳喳怪叫著拍手大樂。

    小汐對著眾人微微點頭,隨即望向程不嵐,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程老頭直接把梁辛推了過去,後者趕忙扶起了她。

    小汐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靠著梁辛的胳膊坐直,這才對著程不嵐道︰“晚輩見過程七鏈子前輩,多謝了。”

    程老頭先是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擺手道︰“想不到,還有人記得老頭子這個綽號!”他的老臉上都是歡暢自豪,顯然這個綽號大大的有名。

    小汐一笑︰“見過您老七根銀鏈出手,要再想不起您的名號,便不能算是青衣游騎了。”說完,小汐又看見梁辛訕訕的跟著傻笑,略略皺眉︰“怎麼,你不知道程老爺子?”

    不等他回答,程老頭就笑道︰“原來是這個傻小子孤陋寡聞,搞得老頭子還以為江湖已老,被人忘了!”

    小汐看著梁辛,眼楮亮晶晶的︰“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說話的時候,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看的梁辛恨不得伸手幫她捻開。

    程老頭開口對著兩個小字輩的游騎道︰“咱們游騎是九龍司的官差,彼此同職,不過三百多年里咱們也都還留著些江湖氣派,職位上平起平坐,可還是要分個入門早晚,老頭子倚老賣老,論起來,我先入門,便佔了個尊長位。”

    這是九龍司里不成文的規矩,小汐和羊角脆一起點頭,梁辛趕緊跟著點頭。

    程老頭還是笑著︰“既然我為大,便要交派任務了。梁磨刀,這一路上你便照顧著小汐吧,其他的青衣都粗手笨腳,兩個童子更靠不住。”

    梁辛答應的興高采烈,一點也不掩飾,小汐看看程老頭,又看看梁辛,輕輕撇了下嘴角,沒多說什麼。

    小汐甦醒之後,只是渾身乏力,沒法再動手,但簡單的行動無礙,梁辛的照顧範圍也就是遞水盛飯,到了夜里幫小汐蓋好長衣。

    只不過老頭子只要一看到梁辛自己溜達,就會把他趕回到小汐身邊,梁辛倒是也挺高興。小汐不是纏人的丫頭,在梁辛療傷、練功的時候,她只是默默的望著天空發愣,只等梁辛休息的間歇時,偶爾說上幾句話。

    也許是並肩御敵共經生死的關系,梁辛總覺得,這次小汐醒來之後,雖然還是清冷淡漠,可比起以前要生動得多了。

    這一路行程緩慢但平安無事,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小汐的精神健旺了些,行程起居都不用人來照顧了,但是架不住梁辛熱心腸,每天依舊端茶遞水,晚上要來看三次她有沒有蓋好長衣……

    梁辛的舊傷也已痊愈,每天里,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他就是練功,身體中的‘紫薇’一動,‘北斗’就會立刻追上來,在盤轉中不斷的產生古怪力道,梁辛只能集中全副精神去控制,才能保證‘紫薇’正常行走。

    就修真而言,梁辛的天資普通,身體無法感受天地靈元,更毋論將外界的能力吸斂為己用,當初妖王葫蘆就曾經斷言,梁辛的修為,在全部化解了‘玉石雙煞’之力後,便會就此止步。就算想再修煉,不能吸收靈元入體也是白搭。

    可現在,梁辛的‘紫薇’本源,用這種仿佛‘逆水行舟’的方法來修煉,與北斗的干擾中強行運轉,每個大周天,都變成強強較力的錘煉。不過其中的凶險與辛苦,也只有梁辛自己才能體會,好在他罪戶出身本就不怕吃苦,又天生有股子執拗勁,堅持不輟中,進境雖然很慢,但確確實實的實在一點點強大起來!

    就算葫蘆貴為妖王,見多識廣,要是知道寶貝徒弟現在的情形,肯定也會摸著下巴掉上一句不倫不類的書袋︰“不可思議……天造之合!”

    如果按部就班的來,梁辛用土行心法煉化掉‘玉石雙煞‘之力,最好的成就也只是初窺四步海天境。但是機遇之下,梁辛現在就已經擁有了四步之力,等有朝一日,體內的紫強到不受北斗影響,新的‘北斗拜紫薇’星陣成形,就算遇到五步修士,也有能力一戰!

    當然,只是蠻力……梁辛一點法術都不會,連陽壽弓都送給了大司巫,遇到敵人梁辛也只能一拳一腳再加一個背口袋。

    此時已經到了十月下旬,中土大地日漸寒冷,早霜夜露間,都涂抹出一層冬意。

    三堂會審之日,被定在臘月二十,距離現在大約五十天左右。

    一路上,指揮使始終也沒在給他們傳遞什麼命令,這倒讓梁辛有點不踏實了。解鈴鎮的惡戰,程不嵐早就通過青衣的情報系統層層上報,指揮使當然知道隊伍里還混著個冒牌游騎。

    距離鎮山也不過一天的路程了,這天正趕路的時候,前面帶隊的程不嵐突然冷哼了一聲,對著眾人打了幾個手勢,一眾青衣迅速散開,磨牙趴下听黃瓜仰頭聞,梁辛身子一晃,躍到程老頭身旁,低聲問︰“怎麼?”

    程不嵐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叱道︰“給你手勢要你看好小汐,怎麼上來了,滾回去!”

    衣袂一震,梁辛行動如風迅若鷹隼,騷眉搭眼的跳回到小汐身邊。

    小汐破解封印,動用全部睚眥爪之力後,始終沒能恢復體力,現在正軟軟的靠在滑竿上,看到梁辛跟逃荒似的跳回來,唇角難以察覺的抿出了一線笑紋,問他︰“應該知道的事情,你全都不懂……梁磨刀,你真的是青衣游騎麼?”

    梁辛伸手往頭上一指,小汐順著他的手指向上看,只見騎著梁辛脖子的羊角脆正鄭重點頭,小汐再也忍不住,撲哧,輕笑出聲,看的梁辛滿心歡喜。

    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了一個輕靈好听的聲音︰“梁掌櫃,梁磨刀,我來了!”

    梁辛一愣,小汐皺眉,程不嵐則回頭追問︰“是自己人?”

    梁辛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等我一會!”說完,邁開大步向著聲音的來源趕去,小汐在他身後想說什麼,不過沒發出聲音,看唇形,仿佛‘小心’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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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勢在必得

這個聲音梁辛再熟悉不過了,能把“梁掌櫃,三個字喊得這麼好聽的,天底下只有一個人:瑯琊。

    兩個人原本約定是十二月初,在鎮山腳下會面,現在距離約會還差一個月,沒想到梁瑯琊就找上來了,梁辛心裡明白事情肯定又有了什麼變化,皺起眉頭循著聲音的方向趕去。

    瑯琊獨立在荒野之間,赤著雙足背負著雙手,正微微揚起下頜,微笑而恬靜,任憑秋風吹拂著滿頭長髮。

    梁辛到是略感意外,他還真不太習慣瑯琊安靜的樣子,趕到身旁之後問道:“怎麼了?”

    瑯琊心事重重的模樣,連眼皮都懶得抬,聲音很小卻清晰:“南疆出事了,前不久天崩地裂的,有妖孽現世”聽說是頭大犀牛。”

    中土東臨大海,北部是廣漠草原,西陲是連綿無盡的苦乃山,南部則是大片的濕沼和雨林,被稱作南疆。南疆中也有不少蠻夷氏族和土著,不過大都自閉,不與外人來往,中土人士也沒興趣去沼澤中打滾,基本上是個互不接觸的局面。

    這頭犀牛一俟出世就四處為禍,所過之處林枯水淚,著實惹出了不少大禍。據說有幾批在南疆採藥求丹的中土修士,都死在了犀牛的蹄下。

    說著,瑯琊坐倒了地上,把下巴搭在了膝姜上,有氣無力的嘆了口氣:“師父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帶著心腹高手趕往南疆,除妖解禍去了。”

    除妖這種事,也許有修士會去做,但是肯定輪不到邪道的首腦去,梁辛滿心糊塗,順口問了句:“你師父老家是南疆的?”

    瑯琊嘻的一聲就笑了,像轟蚊子似的對著梁辛甩甩手,撩起一片驚艷的白暫:“以我師父的修為,早都忘了自己姓什麼了,什麼老家不老家的。這頭犀牛是天生地養的精怪,雖然極難對付,可全身都是寶貝,任誰都會眼紅!你當那些被犀牛殺掉的修士,都是偶遇之下被踩死的麼?還不是他們自不量力,被犀牛身上的寶貝迷花了眼。”

    梁辛不知道這頭犀牛的價值,所以滿臉的無所謂。

    瑯琊繼續說道:“這次去南疆打獵的修士不止我們一家,另外兩個。邪道的首領也帶人去了,估計五道三俗也會插手,這麼多高手去爭奪,而那頭犀牛自己也厲害的很,這番熱鬧可大得緊了。”

    本來妖女越說越開心,可說到這裡,突然又變回了先前那副厭厭的神情,側頭望向梁辛:“這頭犀牛身具五行之力,金行蹄,木行身,水行心,火行尾,土行角。”

    梁辛無論如何也沒法從腦子裡勾勒出來這頭怪物長得什備樣 忍不住笑道:“真的假的,這還能是件東西麼?”

    瑯琊的眸子清亮,瞪著梁辛又用力的重複了一遍:“土行角,土!行!角!”

    梁辛愣了愣,猛的明白了瑯琊的意思!

    妖怪犀牛長著一只土行獨角。瑯琊的師父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奪這蘊含惡土之力的犀角,用以開解老魔頭的洞府,得到“天下人間,的大神通。

    要知道他和妖女的交易,就是瑯琊幫他救人,他用自己的惡土之力助瑯琊通過老魔頭的洞府禁制若是瑯琊師父得到了犀牛角,梁辛一下子就不值錢了,瑯琊自然不會再去幫他救人。

    梁辛立刻就笑不出來了,沉聲道:“你也說了,這麼多高人去搶,犀牛自己又是頂尖的精怪,你師父未必能礙手。”

    瑯琊連眸子都黯淡了,搖頭道:“以他的手段,嘿,你最好還是別抱這樣的僥倖了,如果他要打掉整頭犀牛或許不容易,但他只求一角,勝算很大的。這次他幾乎把所有的高手全都帶去了南疆。”

    修真,修的是資源,洞天福地、仙草靈石、祕籍功法、神兵利器等等都是爭奪的對象。從大陣營來看,現在所有的資源,都被正道所佔。

    邪道發展的異常艱難,正道壯大的順風順水,此消彼長之下,拖得時間越久,邪道就會被甩得越遠,瑯琊的師父胸有大志,不肯也不能再等下去,所以這次勢在必得,要奪犀角求神通,先統一邪宗,再求與正道抗衡。

    這其中的道理梁辛不怎麼關心,徑自追問:“時間呢?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瑯琊坦言:“也許一個時辰。也許一年,他會被犀牛耽擱多久,這個誰也說不准。”

    梁辛也坐了下來,和瑯琊面對面,盯住她的眼睛:“那現在你怎麼想的。”

    瑯琊坐直了身體,神色中少有的鄭重,認真回答:“和以前一樣,只不過要變化一下順序了。你先幫我進入洞府,我再幫你救人!”

    梁辛看住瑯琊的眼睛,很奇怪的感覺,洗惚間他仿佛不認識瑯琊了。

    他以前就有過這樣的感覺,如果盯住一個字時間稍長,就會覺得自己不認得這個字了”瑯琊的眼神也沒有絲毫的錯動,口中仍淡淡的說著:“時間不多,我就這一個機會,不會錯過的。我答應事成之後幫你救人,你要信我。”

    梁辛做了個輕鬆些的表情,對瑯琊道:“說說吧,我憑什麼信你。”

    瑯琊一笑,飛揚跳脫:“我去“偷神通”這件事沒的隱瞞,只要做了就一定會被師父發覺!我已叛出師門,為了自保我也要去鎮山千秋閣。你應該明白的!”

    在先前兩個人設計的救人之計中,最根本的環節,是要將乾山的慘禍栽贓到邪道頭上。成功之後。正道便會傾盡全力去打擊瑯琊的師父,瑯琊的師父猝不及防之下,肯定會收縮防禦,暫時顧不上老魔頭的道場,瑯琊和梁辛則趁著這個機會去破解法陣“偷神通”

    可現在,事情的順序變了,本質卻沒變,如果瑯琊偷了她師父勢在必得的“天下人間”要想逃過隨之而來的追殺,還是要藉著正道的力量去打擊師父。

    其中所差的,不過是些細節上的操作。

    於瑯琊而言,救人不過是順手而為,真正的目的還是要在“三堂會審。中,當著“五大三粗。和一線天的面前,把她老師的底子揭出來!

    梁辛點點頭,他對瑯琊的心性再了解不過,當然不敢就那麼信了她。心裡琢磨著,在偷神通的時候,要尋個機會要挾住她才好。

    不等他再說什麼,瑯琊又繼續道:

    肌一、的切我都凡經安排妥當。只要我們能從老魔頭的酒冊才安歸來,曲青石和柳亦就不會被定罪

    梁辛突然樂了,毫無道理的岔開話題問道:“上次你在草原上受的傷,還沒好吧?”

    瑯琊大笑,響亮而清脆:“當然沒好,還不能施展奪力的手印,否則哪還用低聲下氣的和你商量,直接奪了你的惡土之力便走了!”

    梁辛也跟著一起笑出了聲,知道自己在妖女眼裡,不過還是三步初階的修為,有了這道保障,誰知道此行最終的結果,究竟是與虎謀皮還是扮豬吃虎!

    曲、柳二人的性命就是梁辛的天,瑯琊早就知道梁辛肯定會答應自己,此刻也不願再等,催促著他就此上路。

    梁辛卻搖了搖叉,給她留下一句:“去去就回,在此等我!”說完撒腿如風,又向著青衣的隊伍跑去,總要回去和那般與他生死與共的戰友交代一句。

    小汐見過瑯琊,見梁辛要和她去辦事,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過最終也沒說什麼,只和他約好,在三堂會審前,於鎮山腳下見面。

    磨牙和黃瓜和粱辛帶來的那幾個聾青衣,暫時託付給了程七鏈子,開始梁辛還怕兩個童子會不高興,沒想到兄弟倆手拉著手興高采烈的就跑到程老頭身後去了。

    彼此間又囑託了幾句,梁辛也不再耽擱,匯合了瑯琊就此離去。待他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之後小汐的眼簾低垂,一個眨眼間,剪斷了自己的目光。

    程老頭笑的好像個剛吃飽晚飯的鄰家老爺子,走到小汐身旁,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什麼小汐就搖了搖頭,盈盈輕笑:“還能再見面的,不用擔心。”

    程七鏈子呵呵一笑,伸出大手拍了拍小汐的肩除,,

    瑯琊有傷在身,實力只剩下平時的兩成,別說引動法術凌空虛度,就連跑的時間長了都堅持不住,她早就雇好了大車,只等梁辛回來便就此啟程,向著西方而去。

    梁辛和她共處一車,鼻端總是縈著一抹清涼的淡香,上路之後,梁辛這才問她老魔頭究竟的洞府究竟布下了什麼樣的陣法。

    不料瑯琊卻搖頭笑道:“這些年裡我一直在打探,可我那師父小心的很,到現在為止我也只探出了兩件事,一是那洞府的所在,二是只有依靠惡土之力才有機會破除法陣,至於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梁辛嚇了一跳,苦笑著說:“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敢聳著我去破陣?這不是趕著去送死麼

    似乎是怕梁辛不高興,瑯琊伸手從座位下一摸,右手一小壇酒,左手一個油紙包,好像哄娃娃似的,一起遞給了梁辛:“來,吃東西!”

    打開紙包,油清清的一只脫骨扒雞,一拎骨頭嫩肉便自行脫落,粱辛眉花眼笑。

    瑯琊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自己也挺開心:“於我而言,“天下人間。絕不容錯過,只要有一成的希望,我也會出手;於你而言麼”憑你自己,救人就是送死,與其明知必死還要去千秋閣,到不如跟我去拼一拼這一成的機會。”

    說著,她也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撕下一條肌肉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做出了個,滿是愜意和享受的表情,隨即上身前傾,幾乎與粱辛四目相對,笑道:“我要運功療傷。一起?”

    梁辛頭也不抬:“你先,我吃飽了再說!”

    在路上,瑯琊絲毫不避諱梁辛,就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閉目入定,運功療傷。

    梁辛卻不敢練功,生怕妖女警覺,發現了自己的七星陣法之力,四步修為是他保住性命的關鍵,實在要小心的隱藏。

    好在瑯琊的心底邪佞,可長得實在好看,梁辛這一路看著個漂亮姑娘,倒也挺高興。

    一路馳騁,直到五天之後,馬車駛進了一座不算巍峨,但有些險峭的山裡。兩人下車,瑯琊輕車熟路,帶著梁辛一路蹦蹦跳跳,七拐八繞之後,來到了一座廢棄的山神廟門前,放開聲音喊道:“臉婆婆,瑯琊來了!”

    跟著又小聲對梁辛道:“臉婆婆是不出世的散修,性子古怪的很,待會你莫出聲,只看著便好了

    梁辛這纔明白,他們現在還沒到老魔頭的洞府,正想詢問,突然一陣渾濁的咳嗽聲響起,一個老太婆,佝僂著身子,低著頭,從山神廟裡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時值深秋,山神廟早已破敗了不知多尖年,兩座原本威武的朱漆大門爬滿裂紋,歪歪斜斜勉強掛在框上,門庭前更是疏於打掃,鋪滿了厚厚的枯葉。

    可這個臉婆婆一走出來,地上的枯葉仿佛突然活了似的,就像遇到天敵的蟲子一般,悉悉索索,爭先恐後的向著四下里退去,不多時地面上只剩下一大片斑駁的青磚。

    臉婆婆彎腰低頭,走的無比辛苦,偏偏兩隻手還背在腰後,看著好像隨時會一頭栽在地上。粱辛除非躺在地上,否則根本瞧不見她的模樣,只能看到在她的頭頂上,稀疏的掛著些枯草似的長髮,卻根本不足以遮掩她光禿禿的頭皮。

    氣氛詭異,瑯琊卻笑的無比乖巧,搶上兩步攙扶著老太婆。

    臉婆婆一路都在咳嗽,終於清空了喉嚨,笑著說了聲:“乖囡!”跟著,啪的一聲,一口濃痰吐到了梁辛腳邊。

    瑯琊趕忙笑道:“這是我的同伴,一直對我很好呢!”一邊說,一邊對梁辛使了個眼色。粱辛依著晚輩見長輩的規矩,長身施禮:“晚輩,苦乃山梁磨刀,拜見婆婆。”

    老太婆沙啞的笑了起來,一副殷殷囑託的語調:“要真的對瑯琊好,那你也是乖的。”說著,臉婆婆費力的抬起頭,望向了梁辛。

    一看之下,粱辛只覺得遍體生寒,這個臉婆婆的”根本沒有臉!

    一座蠟像,突然遇到瞭高溫。臉正被融化到一半的時候,又得以冷卻、定型,臉婆婆的臉,就是如此了。

    這樣的臉,卻明顯的笑著,臉婆婆似乎在努力的擺出一副慈祥的模樣!

    臉婆婆轉過身,在瑯琊的攙扶下,又向著山神廟走去,一邊費力的喘息著,一邊時瑯琊說:“你要的東西,我準備的差不多了,進來看看吧,哎,時間還是有些緊迫,養得不算太好,不過應該還能將就著用”

    瑯琊輕笑著答應、道謝,梁辛跟在她們身後,一起走進了山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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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東北口音

酸澀的味道撲面而來。破廟蘭中蛛網橫陳。灑地出共與骯髒的污清,金上的幾位神君早已金身不在,各自手執兵刃依舊擺著威猛的勢子,可它們的臉,也都被抹平了。

    剛走了兩乒,腳下吱的一聲響,一個圓咕隆冬的小獸,笨拙的跑過,梁辛地頭一看,終於再也沒能忍住,啊的一聲怪叫了出來。

    正跑過他腳邊的,是一頭灰老鼠,並沒什麼稀奇,可這只老鼠卻頂著一張真人般大小的臉,有五官有鬍鬚,還有表情,這個。“中年大漢,正哭喪著臉,對著梁辛咧了一下嘴巴!

    身體人臉大,老鼠只能儘量仰著頭才能移動。

    走在前面的臉婆婆嘿嘿嘿的笑了,笑聲裡盡是得意,帶著他們繞過神金,穿過跨院,一直來到了內堂,短短的幾十步路,走的梁辛頭皮發麻,長著人臉的老鼠隨處可見,它們見到梁辛之後,有的皺眉煩躁,有的面露恐懼,也有的會停下來和外來者微笑著打個招呼”

    噗通一聲,羊角脆終於被嚇暈了,一個跟頭摔進了梁辛的懷裡。

    到了內堂之中,臉婆婆招呼著他們稍等,又轉身離開了,梁辛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瞪著瑯琊:“怎麼這麼邪門

    話還沒說完,只覺得香風撲面,一只柔軟的小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瑯琊的臉上都是惶急,低聲道:“不可胡言亂語!”

    見梁辛點頭,瑯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輕聲給他解釋道:“臉婆婆是真正的高人,極少與外人接觸,自然也不是我師父的手下,我也是機緣巧合,幫過她一次,後來有空就來看看她,走動的多了也就熟捻了

    說著,妖女又笑了:“她對我好得很,你可別欺負我,否則她老人家一怒出手,你有八條命也沒用。”

    梁辛最恨、最無奈的,就是瑯琊總能高高興興的岔開話題,沒點好臉色的搖搖頭:“說正事!”

    埃!瑯琊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一聲,這才繼續道:“臉婆婆的修為高絕,照我估計,總不會比銅川府的東籬老頭差,除此之外,她還有一樣了不起的大本領!”

    說到這裡,瑯琊閉上了嘴巴。美滋滋的上下打量著梁辛。

    梁辛無奈苦笑,捧艱著:“什麼大本領?”

    “養臉!”

    梁辛還待追問,瑯琊卻搖搖頭,只是笑著說:“一句兩句說不明白,一會你自然知道

    幾句話的功夫,臉婆婆又回來了,這次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體型修長的男子,但是在男子的頭上,好像新娘子似的,被蒙了一塊大紅布。

    男子的腳步遲緩,好像夢遊似的。

    一直走到兩個少年身邊,老太婆才啪的一聲,揭掉了修長男子的“紅蓋頭”

    梁辛全身戒備著以防再被嚇著,不過看清楚修長男子的長相後,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只是一張清瘦的、中年人的臉,正閉著雙眼。

    中年人長相普通,帶著些文弱的書生氣,唯一有些異常的地方就是,他的雙眉太平直了,無鋒無尾,更沒有一點起伏或者弧度,就好像拿尺子比著,用蘸飽了墨汁的筆畫出來的似的。

    可就是這因為這對眉毛,看的稍久,就會讓人感到一股”一股橫氣!決不能惹的混橫氣!

    梁辛不明所以,瑯琊卻湊到近前,仔細的看著這張臉,過了片刻猛的歡呼了一聲,回過頭絲毫不嫌臉婆婆的骯髒和醜陋,一把抱住老太婆。又笑又跳,大聲的稱讚道:“根本就是一個人,錯不了的,實在是神術!”

    臉婆婆的笑聲裡也盡是開心。咳嗽著說:“你師父修煉的是木行法術,要養出他的臉,就必須找個木行的妖怪來做胎模,別的都沒什麼,就是抓這頭小木妖,著實費了些手腳。現在這個樣子,還滿意麼?如果可以,我便把這張臉錄下來了。”

    瑯琊忙不迭的點頭,眸子裡都是興奮和快樂,一個勁的說:“滿意,滿意!”等笑的累了,才又對粱辛道:“咱們要去的地方,有師父的手下看護,硬攻是絕不可能的,我請婆婆幫我養了一張師父的臉,一會給你種上,到時候由你冒充。又有我跟在身邊,擔保過關

    梁辛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看了看那個被用來做胎模的木妖,皺眉道:“用法術幻形便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弄得這麼麻煩”

    瑯琊大笑著打斷了他:“師父派去的看守是六步修士,什麼樣的幻術能瞞過他們?!而且婆婆的養臉神術,又豈是幻術那種小技能比擬的說著,瑯琊靠近了她,壓低了聲音道:“幻術是道法,假的;而婆婆養出的臉,卻是真的”。

    這邊正說著,臉婆婆倏地低吼了一聲,一掃老態龍鍾的頹廢樣,身體躍至半空,圍繞著木妖瘋狂打轉,運掌如風,把一個個手印接踵擊打在對方身上,最後十指如鉤,揪住了對方的下巴,猛力一揭!

    梁辛純粹是本能的反應,怒吼道:“住手!”身子一弓就像撲出去救人,可跟著卻長大了嘴巴,滿是驚訝的咦了半聲。

    中年人的臉,躺在老太婆的手裡,睜開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又不耐煩的閉了起來。

    而那個體型修長的木妖,也沒像梁辛想像的那樣,被揭掉臉皮後變成血肉模糊,只見他的臉上一片平滑,好像被塗抹了一層蠟殼,肉眼可見的,“蠟殼。慢慢融化,在空氣中一點點揮發,露出了木妖的本來面目:

    面白唇紅,鼻直口闊,雙眉斜集,比起鄭小道要更凌厲些,

    瑯琊的眼睛更亮了,嘴裡嘖嘖稱奇,笑道:“原來是個俊俏的精怪!”

    臉婆婆手裡把弄著“臉”聞言笑道:“你若喜歡,我便把他留下。

    瑯琊似乎嚇了一跳,楚楚可憐的望向梁辛,堅決搖頭:“不要!”

    梁辛哭笑不得,比戎 著口型,對妖女無聲的說:“少來這套!”

    瑯琊再度哈哈大笑,看來心情著實不錯。這時,青年木妖的身體猛震,甦醒了過來,目光有些迷茫的掃過眼前的三個人,臉色漸漸的青佞了起來,最終瞪向臉婆婆。沉聲問:“老妖婆,你捉我來做了什麼?”

    木妖的記憶,還停留在不夫前,他在深山中被臉婆婆一個手印擊昏的那一刻。

    臉婆婆根本都懶得看他,只顧著小心的撫摸著手中的“臉”頭也不抬的說:“滾吧,給我做過胎模的人,我不會當場殺掉。”

    木妖知道自己遠不是對手,猶豫了片刻之後,對著臉婆婆朗聲道:“你無緣無故捉我,傷我,這個仇遲早要報!”話音落處,一道綠色光芒閃爍,眼看著就要消失,不料臉婆婆咳嗽了一聲,揮手冷笑道二“滾出我的山神廟,再施展你的狗屁法術!”

    綠光被擊碎,木妖一路翻滾,哇哇怪叫著,被臉婆婆扔到山神廟之外,,

    梁辛本來對這個邪門老太婆心有牴觸,不過見她並不胡亂殺生,到是松了口氣。

    這時,老太婆又抬起頭望向了他,做出了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娃娃乖,莫亂動,我這便給你種臉,”

    梁辛什麼都沒問清楚,哪敢讓她“種臉”萬一種上去以後拿不下來了怎麼辦,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得一股絕對無法抗拒的巨力,猛的將自己籠罩住,全身都無法稍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太婆獰笑著一路走過來,踮起腳尖費力無比的伸出胳膊,把那張臉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瑯琊還在一旁小聲的安慰著:“別怕,沒事的”

    一股奇癢傳來,梁辛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中年人的臉,正伸出無數條觸鬚,沿著自己的毛孔一路蔓延而入,不疼,但那種噁心、滑膩的感覺撩著他的五臟六腑都翻滾了起來,這時,梁辛又聽到身邊的瑯琊嘆了口氣,說道:“婆婆,別讓他這麼難受著了,打昏算了。”

    隨即,梁辛只覺得腦殼一疼。就此失去了知覺”

    沉沉的昏迷之中,梁辛不停的做噩夢,身邊的人不停的變來變去,曲青石正給他講案子,突然變成了抱著金磚的大司巫;小汐和他並肩禦敵,打到關鍵處猛的變成了擠眉弄眼的莊不周,,

    等梁辛再甦醒過來的時候,麻癢和不適的感覺都已經消失了,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模模糊糊,跟著一聲驚叫,“模模糊糊,迅速後撤,拉遠了視角,這才看出來原來是瑯琊。

    瑯琊正垂頭仔細觀察的時候。梁辛猛的睜開眼,這下也把妖女嚇得夠嗆,小臉都發白了,看上去想要發脾氣,不過最終還是苦笑著說:“婆婆說你七十一個時辰之後會醒,你還真準時!”

    梁辛回了回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趕忙翻身跳起,運力之下,“紫薇,和“北斗,都在,先放下了一半的心。

    瑯琊善解人意,笑著說道:“你稍等啊!”轉身跑了出去,片刻後再回來的時候,雙手抱著一面巨大的銅鏡,喜滋滋的說:“快照照看!”露出一股混橫氣的中年人!

    梁辛勉強壓下心裡的驚駭,說道:“這事整的”剛一開口,他猛地伸手摀住了嘴巴,雖然只有四個字,可絕不是自己的聲音!

    新的嗓音,粗啞低沉,還帶著濃濃的東北口音,臉婆婆的“養臉種臉,之術,改變的不光是相貌、身材、氣質,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改變了。

    瑯琊似乎知道他在詫異什麼,自銅鏡背後清脆的笑道:“我偷了師父的三根頭髮、一根睫毛、兩片指甲、一滴口水,請婆婆養出了他的臉,種在你身上之後,除了功法修為之外,你的一切都會變成我師父,只要不動手,就算大羅金仙也分辨不出來!”

    修為雖然無法改變,但即便是“端茶境,的活神仙,如果不出手,單憑靈識探查,也看不出二者的區別!

    “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敢當臉婆婆這個稱呼!”渾濁的呼吸聲中,老太婆彎腰駐背,慢吞吞的走進了屋子。

    梁辛誠心誠意的對著老太婆鞠躬施禮,操著自己都聽不太懂的東北口音,問道:“那啥,前輩啊,以後這玩意還能換下來不,這傢伙”不會我以後都這樣了吧?”說著。情不自禁,脫口感嘆了句:“你說這整的啥事"

     嘭!瑯琊一把扔掉銅鏡,摀著肚子笑得直跳:“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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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都挺忙的

時間倉促,這張臉養的並不算太好。”臉婆婆費力的喘息著,從喉管裡發出呼呼的雜聲:“所以它活不太長,只有一個月的壽命,到時候便會從你的頭上脫落,還你本來面目,放心好了。”

     梁辛松了口氣,摸著自己的臉,苦笑著嘆了句:“婆婆的養臉之術,果然神奇啊!”跟著只覺得背後發緊,羊角脆已經手腳麻利的攀上了他的脖子。

     小猴子天生靈異,現在粱辛從裡到外變了個人,它卻還能辨認出來。

     這倒讓臉婆婆吃了一驚,抬起頭,瞇著怪眼,死死盯住了羊角脆。

     瑯琊倒無所謂的,反正他師父派去的看守不是天猿,在細心檢查確定沒有破綻之後,這才對著臉婆婆點點頭:“婆婆,我們這便要過去了。”

     老太婆哦了一聲,醜陋的老臉上轉眼瀰漫了一層濃濃的不舍之色,瑯琊笑的親暱而認真,走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小聲道:“等辦好了這件事,我再來陪您住上一陣!”。

     臉婆婆卻搖搖頭,嘶啞的笑著:“小娃們都心比天高,有自己的事情做,不用太顧及著我這個老家夥,走吧,我送你們過去!”

     話音落處,粱辛只覺得周遭灰色的氣息大作,跟著身體一輕,再低頭看時,他們已經置身半空,正凌空虛度,向著東北方向急行而去。

     瑯琊依舊站在粱辛的身邊,低聲對他解釋:“這是婆婆的法寶“焚雲”,我怕時間不夠,請婆婆出手送咱們一程。”

     跟著,瑯琊開始對粱辛囑咐了一些他師父的習慣,又抬手把小猴子抱了下來,笑道:“我師父可絕不容什麼東西騎在他頭上。”

     羊角脆聰明,挪動著屁股,從瑯琊的手上坐進了梁辛的懷裡……

     他們自傍晚時分出發,飛馳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時分,駕駐著“焚雲”的臉婆婆才開口道:“清涼泊就到了。”

     從內陸偏西的無名小山,到中土赤北的清涼泊,相距四千餘裡,饒是臉婆婆修為精深,一夜急行之下,臉色也有些灰白,護著兩個晚輩落地之後,咳嗽問瑯琊:“或者……我和你們一起進去吧。”

     瑯琊搖頭,拉著梁辛一起,恭恭敬敬的施禮,卻沒再多說什麼。臉婆婆嘆了口氣,說了句小心,駕駐著焚雲轉身而去。

     看著焚雲消失在視線盡頭,瑯琊才轉過頭。對著粱辛微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梁辛本來在心裡想,臉婆婆修為精深,瑯琊卻舍去這個強援,寧可自己進去冒險,想必是怕臉婆婆會和她搶“天下人間”。此刻被瑯琊一語點破了心思,呵呵笑著搖搖頭。

     瑯琊佔住了腳步,臉上掛著少有的倔強,瞪著梁辛道:“我師父的勢力,雖然比不了五大三粗,可若要出手,絕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抵擋的。我不想拖她下水!”

     梁辛做出了副無所謂的表情:“你們的事,與我無關的,我只求救人。”說完,往前走了兩步,回頭一看瑯琊還站在原地,不禁怒道:“磨嘰啥呢,走吧,趕緊的!”。

     噗嗤,瑯琊笑出了聲,臉上又恢復了平時那副俏皮模樣,腳步輕快的走了上來……

     清涼泊,坐落中土東北,方圓百餘裡,山不高、水不闊,但卻彼此連環相套,因為環境特殊,清涼泊只受春光、不渡寒風,域內四季長春。

     論景色,清涼泊絕對是北方翹楚,可自古以來此地便險惡詭異,擅入者十去九不還,而這裡又沒什麼靈毛、寶貝,修士不予理睬,凡人更是避猶不及,積年累月之下,清涼泊攢下了厚重的兇名,算是中土疆域之內的一處險惡地

瑯琊和梁辛當然不在乎這些,一前一後大步而行,時不時還指點下周圍的風景,可不久之後,粱辛越走越顯得腳步僵硬,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那些看守呢,什麼時候出來盤查……”

     話才說了一半就惹來瑯琊一陣歡笑:“一時看你聰明,一時又覺得傻氣沖天!看守是用來防止外敵的,現在“師尊”親至,他們跳出來幹啥?除非你傳訊召喚,他們才會來見你。”說著,妖女翻手亮出了一只木鈴鎖:“要不,我把他們喚出來請您老看看?”

     梁辛先是嚇了一跳,隨即轉過彎來,大模大樣的點頭:“好吧,你傳令把他們喚來,我瞧瞧順眼不。”

     瑯琊沒想到梁辛學壞了,張著小嘴愣了愣神,說了句:“還是算了……都挺忙的。”又把木鈴鎖收起來了。

     梁辛大笑,腳步輕鬆,心情輕鬆,就連羊角脆都跟著他一起輕鬆,在瑯琊的指點下尋路而行。

     看守雖然不曾現身,但暗中觀察是肯定少不了的,兩個人怕露餡,不敢放開身法縱躍山林,只能緩緩而行,心裡就算著急也沒有辦法。

     路上行走無聊,瑯琊問起粱辛最近這一段的經歷,梁辛也不隱瞞,把兔幾丘、解鈴鎮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在說到海棠和尚的時候,瑯琊明顯吃了一驚,攢起眉心道:“大洪朝的兩位國師,單以修為而論可沒什麼名氣,竟然能教五步的弟子?要是這樣算起來,那兩個和尚恐怕已經踏入六步逍遙境了!嘿嘿,真小看他們了。”

     梁辛苦笑,心頭感慨著天下高手可真多!

     在得知了解鈴鎮之戰,趙慶父子發現國師偷改中土風水格局的時候,瑯琊乾脆冷笑了起來,對著梁辛道:“六步修士,心懷天下造福黎民?你信麼?”

     粱辛一拍懷裡的羊角脆,小猴子無比機靈,滿臉不以為然的大搖其頭。

     瑯琊笑嘻嘻的伸出手,在小猴子的腦袋上輕輕撓了撓,這才繼續道:“照我看,這兩位國師啊。說不定也是邪道中人,只不過不是我師父這一門的。”

     梁辛愕然,瑯非淡淡的解釋著:“修士的門宗、洞府,無一例外會選在靈元充足之地。”

     嚴格的說,粱辛並不算修行中人。所以腦子在怎麼機靈,想法也會受到局限,此廢在妖女的指點下他才恍然大悟!

     國師改變了天地靈元在中土的走向,讓許多貧癮之地變成了魚米之鄉。凡人大都開心富足;可修士們卻愁眉苦臉。門宗或者洞府的靈氣莫名其妙的稀薄了,修行變得更加吃力,進度也緩慢了許多。

     邪道想光復門宗,就要跨過“正道”這座大山,如果國師是邪道高手,通過改變風水格局的辦法,減少正道洞府的靈氣,來拖正道的後腿,減緩他們的修行進度,這便完全能解釋通了。

     事情一下子又清晰了許多。可梁辛更頭大了,東海乾被炸掉了半座山,兩位義兄由此遭難,國師偷改風水,殺人滅口……事情本就撲朔迷離,現在又扯出了正邪之爭,整件事的格局也從一件案子一下子升級到正邪博弈、凡間被利用的高度上。

     如果真是這樣,這事只能由玉皇大帝來管,哪是九龍司、梁磨刀能處理的。

     瑯琊的心思明顯不在這件事上,說過幾句之後便不再開口,只低頭趕路。梁辛也收拾心情,即便這件案子最後被把天扯塌了,他要做的也僅僅是:救人!

     百里清涼泊仿佛巨碗,環山、環水呈螺旋線一般環環相套,雖然佔地的面積不大,可勝在圓潤均勻。仿佛是天官巧匠的精心之作。

正午已過,終於,在繞過一座山坳之後,粱辛的眼前豁然開朗,一路山水盡數被拋在了身後,身前只剩一片綠地,瑯琊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執著而認真:“便是這裡了,老魔……”說到這裡,妖女忙不迭的又改換了稱呼:“老祖宗的隱居之地,便是清涼泊的腹地!”

     放眼望去,眼前只有一片方圓五裡左右輕輕嫩草,長得茂盛而整齊,視線盡頭隱約著環山,粱辛滿心的疑惑:“只是片空地,連間房子都沒有?”

     瑯琊的臉上也滿是疑惑,緩緩的搖頭:“地方不會錯,其中肯定有些奧妙的,多小心吧!”說著,白嫩的赤足踏出,輕輕走入了青草地之間!

     梁辛抱著羊角脆,咬了咬牙,也邁步其中,兩個人在青草地中走了半晌,周圍依舊沒有動靜,既找不到魔頭的洞府,也不見有什麼陣法發動。

     兩個人一直走到了草地的中央,也沒有任何異狀,瑯琊站住了腳步,眉宇間都是思索的神色,靠近梁辛呵氣如蘭,張開小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可突然之間雙手翻揚,啪啪兩聲,將一雙符撰打在了粱辛的身上!

     這一路上,始終都有瑯琊師父派駐的看守暗中監視,試想,所有人都把梁辛當成了邪道首領,瑯琊如果出手,在看守們的眼裡便是犯上謀逆的大罪,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所以梁辛根本就想到妖女會偷襲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已經中了她的定身符。

     瑯琊笑的仿若一只妖嬈的狐狸:“這裡是核心重地,那些看守只顧外不看內,沒有師父的命令,他們誰也不敢用靈識窺探此處,更不敢偷看上一眼!”

     說話之前,妖女右手五指盤轉,捏出了一個梁辛無比熟悉的手印:奪力!

     梁辛被定身符桎梏,但是嘴巴還能動,惶急之下一嘴東北腔:“那啥,你啥時候恢復功力了?”

     瑯琊在半空中凝住手印,清俏的挑起了眉毛:“你在山神廟裡昏睡了七十一個時辰,我這點傷,對臉婆婆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了!”

     梁辛事後諸葛亮,到了現在什麼都明白了,妖女要借重自己兩處,一是冒充邪門首領;二則是他身上的惡土之力。

     不過歸根結底,瑯琊還是不信任自己,利用他過關之後,還是要奪下他的惡土之力,自己去闖老魔頭的法陣,尋找“天下人間”

     眼看著瑯琊捏著手印更靠近了一些,梁辛忙不迭的再問:“那鎮山的三堂會審呢?”

     瑯琊似乎也有些感慨,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放心好了,三堂會審我一定會去的,救人不過順道為之,就當是我奪你惡土之力的補償。你莫想著反抗,我說過,只奪力。不殺人。”

     梁辛突然樂了,點著頭道:“有了這份心,便罪不至死!”說著,抬起手對著瑯琊晃了晃,隨即就要撕去身上的兩道定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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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它是活的

    瑯琊差點把自只的眸子瞪出來.妖女做夢也想不到,火符點下,三步修士絕對無力突破,可眼前的梁辛又點頭又抬手,竟然掙脫了符撰的舒服.

    梁辛體內本源還沒強大到可以主持"北斗拜紫薇,的程度,但七盅星魂的北斗轉圈,四步大成的掙動之力,輕而易舉便擊潰了符撰,但是就在梁辛的手指堪堪觸到符撰的瞬間,一股可怕的力量突然從他的腳下蔓延而起!

    梁辛的感覺,就好像一層無形的堅硬山岩轉眼長滿了自己的全身,手足四肢全都沒法再稍動半分,驚駭之下,心知肚明老魔頭的護山陣法已經發動,可是苦于口中難言,無法提醒琅琊.

    琅琊卻不明所以,眼看著梁辛眉花眼笑的伸手去撕符撰,可再一眨眼間他又僵硬在原地,一時間顧不得細想,口匕喝之下,奪力手印穩穩按在了梁辛的心口!

    幾乎與此同時,冥冥之中陡然暴發出一聲窒悶的咆哮,隨即大地搖晃土石崩裂,仿佛整座清涼泊都要崩塌了一般.

    琅琊眯著眼睛,狹長的眼線弧度鋒銳,勾勒出的盡是狠戾的驚豔,手印發動之下,就算腳下熔岩爆發她也不能稍動,只有在收斂了法術之後才能躲避.

    梁辛的修為在她眼中不值一提,想要奪盡他的惡土之力,也不過是彈指間的功夫!

    梁辛知道情勢險惡,急的滿臉大汗,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只白哲,柔弱的右手,輕輕扣中自己,隨即只覺得一股凜冽的陰寒的勁力,切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陰力甫一入體,立刻炸散開來,隨即又絲絲縷縷彙聚成流,圍住妖女的轉,不片複就變成了一道陰冷的漩渦.

    七盅星魂本來正列陣激突,想要掙脫禁錮梁辛身體的巨力,可在琅琊的陰漩入體之後,立刻放緩了速度,牢牢壓住了北斗星位,開始緩緩旋轉,隱隱顯出了與外敵對峙的勢子.

    梁辛有四步大成之力,妖女則是海天境高階修為,這番卓斗一起便是一場是勢均力敵的惡戰,可周遭的情勢那容得他們相斗!梁辛心下惶急,只盼著小猴子這時候能啐自己一口.只要"北斗拜紫薇,之陣一起,便能輕易擊退妖女.

    在兩個人剛一動手的時候,小猴子還當他們兩個在要鬧,笑呵呵的就跳上了梁辛肩頭,可隨即周遭巨變,羊角脆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立玄眯起了眼睛,神態間少有的嚴肅與鄭重,滿眼警慢的盯住四周,似乎把主人都給忘了.

    琅琊不知道梁辛體內真元複雜,仍舊一步一步聚力催動手印,殷紅的唇角微微翹起,輕聲斷喝:"起!"手印之力,徹底發動!

    陰漩的范圍霍然擴大,向著七盅星魂席卷而去,星魂形若北斗卻勢如毒蛇,在微微一頓之後."天樞,位為首,"搖光,押尾,閃電般擊向手印之力,妖女本來駕定的面色轉眼蒼白,充滿驚愕的望向了粱辛!

    陰漩急轉,七星徒轉,妖女和梁辛的真元巨力轉眼絞殺在一起!前者急攻,引著巨大的吸引之力,想要把惡土之力奪走;後者穩守,星陣轉圈之間,偶爾會發動逆向一擊.其勢凌厲,打得琅琊都覺得胸口發悶.

    而此刻,大地的顫抖的更加厲害了,從天空鳥瞰,幾里方圓的嫩草之地好像開鍋了,泥土卷翻青草,此起彼伏上下蠕動.若再仔細觀察,便又會發現,泥土的起伏翻卷看似雜亂,但實際卻錯落有序,就好像一條巨大的,盤卷著的蟒蛇,正一圈一圈的解開這自己的身體!

    梁辛的落足之處,正是這"盤蟒,的正中,此刻"巨蛇,盤旋,于正中央蕩起可怕的引力,剛好把梁辛牢牢的"吸住"

    琅琊一再催動手印,卻始終無法奪下梁辛的惡土之力,眼看著身周的泥土不斷隆起,急的幾乎咬斷銀牙,連用作護身的真元都被她集中在一起,注入手印,孤注一擲!

    手印之力驟然增強,梁辛真真切切的聽到,自己的身體里爆發出"嘭,的一身悶響,北斗轉圈的陣法轟然炸碎,七道星魂各自飛散,其中一道竟然真的被妖女給奪走了!

    這下就連琅琊都沒想到,從兩人較力開始,北斗陣法一直堅若磐石,絲毫沒有敗象,就算最終會敗于手印之力,也應該是堅持良久力竭落敗,絕不該就就那麼轟然散碎.

    而此刻,"盤蟒,已然亮出了巨大的身體,在兩人周圍,無端的聳起連綿起伏的小丘,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土腥氣,不過巨震已然停止了.

    突如其來的沉靜!

    狂撈身體的巨力也隨之消失,梁辛一時間重心不穩,踉踉蹌蹌的向後摔去,眼看就要倒地的時候,身邊一陣清香撩動,琅琊輕輕攬住了他.

    琅琊警懼的盯著周圍那些暗黃色的連綿小丘,口中卻埋怨著梁辛:"你的真元怎麼回事?那麼難弄!弄過來又只這麼一點!"

    她只奪走了一道星魂,梁辛恨不得掄拳打她,哪有心思和她解釋,伸手去推開琅琊手卑的同時.收斂心神,仔細檢查著自己的真元,不料稍事催動之下,琅琊突然怪叫了一聲:"梁磨刀,你搞什麼鬼!"

    散落于體內的那六道星魂,在梁辛的心念催動下,立刻生龍活虎的跳出來,各自守住自己的星位開始滾滾運轉.

    梁辛心,川二,懷以為六道星魂能踏住什麼六顆星星組成的陣圖.口女川細探查之下,它們運轉的明明就是北斗之陣,不同之處也僅僅是:少了一顆星星,同時范圍擴大了許多.

    琅琊突然怒喝,把梁辛嚇了一跳,再用心感受之下,猛然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下子連周遭的險惡情勢都忘記了,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還是目瞪口呆!

    星魂雖然被奪去了一只,可北斗轉圈的星陣卻並沒有消失,只不過范圍更大了!

    六只星魂在梁辛的體內,一只星魂在琅琊的身中,正彼此呼應著,按照星圖滾滾運轉!

    琅琊察覺著一股"妖力,在自己身體里四處亂跑,嚇得魂飛天外,要知道此刻梁辛的手扔牢牢抓著她的胳膊,如果趁機以星陣反攻,有著這股"妖力.做內應,她立時便會重傷"惶急里拼命用力甩動胳膊,想把梁辛的手甩下去.

    梁辛靠著長拳和揉摔,在猴兒谷和天猿摸爬滾打了五年,根本就不過腦子,左手仍牢牢抓著琅琊的左臂,右手就勢伸入她腋下,隨即發力,把琅琊好像個車輪似的掄起來.

    琅琊一身法術現在一個也用不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大怒之下嘶聲怒吼:"我跟你拼"話還沒說完,梁辛突然被她放了下來,一只手扔緊握著她的皓腕  低聲道:"先應付法陣,咱倆的事一會再說".

    說著,梁辛也收斂了北斗轉圈的陣法,琅琊身體里那只星魂立刻安靜了下來.琅琊披頭散發,氣的咬牙切齒,根本就不看周遭的法陣,張開嘴巴照著梁辛的肩膀就咬了一口,恨恨的說道:"你敢再來一次.曲青石和柳亦便死定了".

    話音未落,琅琊猛的驚呼了一聲,只見梁辛臉色鐵青,毫不猶豫的甩著她又轉了好幾圈,這才把她放下來,笑呵呵的說道:"你不知道的,我和柳亦,曲青石,三兄弟一起磕頭結義,你剛才對我的要挾,我自然是看的極重,可過  ,"

    梁辛的語氣突然森冷了起來:"我自忖,若兩位兄長在場,見我被你挾持,大哥會咳出一口濃痰啐在我的臉上,二哥會揚手賞我一記耳光!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容你用他們的性命來挾持我!"

    "如果一切順利,你救他們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幫我,只要青墨未死,從此你便是我的恩人,上天入地,只要你吩咐一句,我便披肝瀝血.

    "說到這里,粱辛又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再度輕松了許多,可說出來的話卻一字一頓:"若你不肯幫我,便是害死他們的凶手之一,梁辛在此立誓,傷我兩位義兄的人,刀山火海,我都要錄他的皮

    琅琊側頭,看著梁辛,過了片刻之後才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怎麼,你的真名叫梁辛麼?"越說琅琊越難過,紅紅的嘴唇都撅起來了:"認識你這麼久,還一直以為你叫梁磨刀呢!"

    梁辛早習慣了琅琊的"話題輾轉,彈指千里神通"呵呵的笑道:"梁磨刀是我的別號,不算騙人,先看看法陣吧."

    琅琊卻依舊盯著他,過了片刻突然笑出了產:"開始的時候還有點不習慣,被你甩著轉的多了又覺得挺有趣."說完,這才把目光從粱辛的身上,轉到了身邊的法陣上.

    在琅琊偷襲時,整座草坪都隨之沸騰,一座座連綿的小丘從地下拱起,之後便一直靜止不動.

    小丘都有房子大一只擠著一只,串連成串,把他們兩個人圍了起來,從梁辛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一串巨大的念珠,把他們給包圍了.每一顆"佛珠,上,都紋著古怪的花紋,看上去不很像蟲秀,草木身上的那種天然紋路.

    法陣中,彌漫著重重的土腥味,聞上去還有些臊氣.琅琊也看不透這座法陣的奧妙,她的左手被梁辛抓著不放,只得揚起另一只手掩住了鼻子,皺眉道:"這麼重的土腥味,應該是個土行的陣法

    說著,她拉起粱辛,走到了一座小丘之前,梁辛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想要發力試探,不料就在他的手剛摸到小丘的時候,整"串 念珠猛的顫抖了起來,好像怕癢似的,一邊哆嗦著,一邊向後蹭了蹭,躲開了他的手.

    這串"念珠.足足占據了幾里方圓,稍稍一動惹出的聲勢便驚天動地,一瞬間里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梁辛和琅琊大驚失色,對望之下異口同聲的說道:"它是活的?"

    幾乎與此同時,坐在梁辛肩頭的羊角脆也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嘶叫,揚起爪子,對著半空里虛抓一記!梁辛和琅琊立刻抬頭,旋即駭然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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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惱羞成怒

瑯琊是四步大成的修為,時時刻刻都有靈元護體,身周十餘丈之內綖緋綴緌,爾牄牓犖風吹草動立時便能察覺,可直到她抬起頭的時候,才駭然發現,頭頂三丈處,正有一只醜陋的頭顱,一直在冷冷的盯住自己。

     她根本就沒發覺那個怪物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如果不是羊角脆示警,恐怕要等到他們被吞掉,還不知道敵人來自哪裡。

     這讓瑯琊如何能夠不吃驚,可在她認出了這頭怪物之後,先前的驚愕又一掃而空,換而……絕望!

     梁辛皺眉,打量著眼前的怪物。

     它的身體,就是那串巨大的‘念珠’,由一個個看似小丘的大疙瘩串聯而成,盤踞在地面上,一圈圈將兩個少年圍在中央;脖頸也是如此,不過比著身體稍細,頂端處的那座‘小丘’,便是它的頭顱了。

     房子大小的頭上,只有一顆比著葡萄還小的眼睛,除此之外,便是一張呲出無數獠牙的大嘴!口唇上滿是噁心的皺褶,正緩緩的蠕動著,漫天土腥惡臭,便是從這張嘴中散發的。

     只有一眼、一口的臉,卻還是有表情的,它現在……饒有興趣,正對著羊角脆滿臉笑意。梁辛正盤算著要出手試探一下,就覺得身邊的瑯琊,好像突然被抽幹了力氣似的,軟軟的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因為無力,所以她的聲音有些低啞,帶了些誘惑的味道:“這是,‘坤’,土行尊!”

     “說得明白點!”梁辛的聲音很低,同時抬手,想要把羊角脆抱下來,可小猴子卻身體僵硬,顯然正在全身用力,根本不為所動。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瑯琊輕輕嘆了句,跟著,徹底把身體的重量全都放在梁辛的肩頭上,這才舒舒服服的笑道:“五行至性,各有一尊,金化鎮、木孕魈、水養龍、火生鳳,厚土之力孕育出的怪物就是這‘坤’了。替老魔頭守護道場的,根本不是什麼法陣,而是這頭惡獸!”

     梁辛不知道鎮、魈、坤是什麼東西,可就算他再孤陋寡聞,也知道鳳凰涅槃,也知道飛龍在天!

     能和龍鳳齊名的怪物,豈是他們兩個能對付的。

     這頭喚作‘坤’的怪蟲,似乎耐性極好,根本不急著攻擊,巨大的頭顱偶爾轉動一下……小眼睛裡目光閃爍,來回打量著兩人一猿,臉上的笑意愈發濃烈了。

     梁辛心裡還有一絲僥倖,回手把瑯琊扶好,低聲道:“你師父要惡土之力就是為了對付這個東西,我有、咱倆都有惡土之力,未必沒有機會。”

     瑯琊笑了,推開梁辛的手……‘不依不饒’地依靠著他:“是啊,要對付這種怪物,就要用惡土之力……因為它最愛吞吃惡土,如果惡土足夠醇烈的話,它會小睡片刻來消化。”

     梁辛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繼續追問:“還有機會跑麼?”

     瑯琊想也不想的回答:“如果宋紅袍、宣葆炯、臉婆婆、我師父和灰袍鐵面一起追殺咱們,咱們有機會逃跑麼?這頭土坤,恐怕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強一些的。更何況,現在咱們兩個,在它眼裡美味的很呢。”

     話音剛落,梁辛就氣急敗壞的怒罵了一聲!

     終於惱羞成怒了!

     這幾年裡,在曲青石和柳亦的刻意雕琢下,梁辛有了些心機城府,可骨子裡他就是個性情中人,否則五年前也不會去拼雙煞、拼竹五、拼南陽,到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惡土之力原來是‘飼料’來的,不怒罵幾聲,他抹不掉心裡的惡氣。

     怒罵之後,梁辛雙手用力,強行把小猴子從脖子上抱下來,塞進了瑯琊的懷裡,跟著一翻手,又抓了瑯琊的手腕

瑯琊只覺得身體中真元鼓盪,剛剛被她搶來的那只星魂,在‘六個兄弟’的召喚下,又跑回到梁辛的體內。

     瑯都有些不明所以,皺眉看著他,梁辛笑道:“你要有機會活著回去,我那兩位哥哥的事情,還請費心。”話音落處,梁辛遽然暴喝,一個跟頭翻身而起,撲向了怪蟲!

     自己身負惡土之力,既然進了清涼泊,就再沒的活了。可瑯琊還有機會,只要瑯琊還活著,至少柳亦和曲青石就還有一線生機,這是筆賠定了的買賣,粱辛只盼著能撈回一點點本錢。

     但願這怪物在吞了自己之後,會如瑯琊所說,睡上那麼一時三刻;但願妖女能趁機逃命;但願妖女還能有些喪心,看在自己甘願送死的份上在三堂會審時依計行事……但願吧!

     梁辛一動,碩大的土坤也隨之而動,巨大的身體霍然彈起,真就仿若天龍一般,自半空裡盤掛出一條凜冽霸道的弧線,滿口獠牙開闔,向著梁辛一口吞下。

     就在這個瞬間裡,羊角脆突然也動了,猛的從瑯琊懷裡掙脫出來,搖搖緩緩姿態笨拙,但速度卻很快,最終飛身撲起,攀住了最後一顆‘念珠’,張開嘴巴狠狠將一口口水啐在上面,跟著繼續攀爬,衝向下一顆‘念珠’……

     梁辛不是打架去的,他是去送死的,可就這麼跳進怪物嘴裡,心中一千個一萬個不服氣,再也顧不上是否會走火入魔,紫薇浩蕩流轉,北斗相伴滾滾,向著一顆獠牙橫出一拳!

     打中了。

     梁辛唯一的感覺是:自己變成了一只螞蟻,一只奮不顧身一頭撞在大樹上的螞蟻。

     指骨欲碎,手腕生疼,‘北斗拜紫薇’已經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怪蟲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應,大嘴一張一裹,把粱辛吞了下去。梁辛能做的也僅僅是盡力蜷縮起身體,險而又險的躲過兩排獠牙,伴隨著蟲子的蠕動,翻著跟頭,滾向怪物的胃口!

     正在蟲尾攀爬的羊角脆,仿佛已經知道主人危在旦夕,爆發一聲淒厲的嘶吼,暴怒之下,全身的毛髮都滲出了淡淡的血色,速度陡然加快了許多,仿佛一條青色的箭矢,沿著土坤的身體飛縱而過,每跨過一顆念珠,都會留下一口口水!

     不久前羊角脆為了討好梁辛,連續吐出四五口口水,之後便臉色蒼白全身脫力,可見這種能夠讓所有人都發怒欲狂的口水,對羊角脆來說珍貴無比。

     而此刻,羊角脆自己已經發瘋了,眸子裡充斥著粗大的血絲,一路狂奔向上,不停的吐出口水,轉眼之間就掠過十幾只‘小丘’,可他的口水也盪漾起濃濃的血色。

     沒有人看得到,小猴子在咳血,卻依舊滿臉猙獰的衝鋒!

     再說陷入蟲口的梁辛,一路顛簸,頭暈腦脹。自從進入蟲內,什麼‘紫薇’‘北斗’,全都變成了貓鼻子下的老鼠,老實趴著一動也不敢動,梁辛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跌跌撞撞的滾了一陣之後,摔進一個泥沼之中。

     泥沼濕軟,卻粘性十足,梁辛掙了掙,發現絕對無法脫身,暫時停止了掙扎,泥沼之中盪漾著片片燐光,勉強照亮周圍,不出意料的,梁辛看見了幾根死人骨頭!

     除了些骨頭之外,還有一座墳包大小的、瘤子似的東西,靜立於泥沼中。生死之際,梁辛還有些納悶,按理說,像土坤這種級別的怪物,不會生病的……,

     正胡思亂想著,梁辛突然覺得周身一冷,自己體內的惡土之力沿著毛孔迅速的流逝,泥沼似乎有著特殊的力量,正悄無聲息的吸吮著他的真元!

     這條土坤雖是蟲形,可卻不是蟲子,它是應運著厚土之力而生的精怪異獸,只吸法力不吃東西,它把梁辛吞到肚子裡當然不是為了吃肉,只是要奪他的真元。

無論人畜,落入它的口中,最終都會被吸幹所有的力量,陷在這片泥沼胃液中,枯老腐爛。

     真元飛快的流逝,七盅星魂立刻運轉起來,拼命抵抗著泥沼的吸吮,但實力相差得實在太多,雖然以星陣相禦,也僅僅是減緩了被奪力的速度。而那座‘墳包腫瘤’裡,突然有人咦了一聲,梁辛愕然,脫口問道:“是誰?”

     就在此刻,猛然間巨大的震蕩傳來,梁辛立足不穩,裹著厚厚的泥漿又開始翻滾起來!他已無法開口,心中卻怒罵不休,死都不得安生,總是被搖來晃去的,可隨即發現,這條巨蟲好像在調用著所有的力量,甚至都無暇再‘吸吮’他了……

     片刻之前,剛剛把梁辛含入口中的土坤,臉上顯出愜意的微笑,但是還沒來得及享受到嘴的美味,臉色就一變,居然和人臉一樣,肉眼可見的,一條條青筋從臉皮上爆起,突突突的跳動著,唯一的眼睛也變作淬厲的血紅色,在顫抖了片刻之後,從它的喉管深處陡然爆發出一聲嘶鳴!

     五行之中,金利、木韌、水陰、火烈,土厚重,隨之而生的怪物也性格不同,而這頭土坤怪蟲,脾氣最為沉穩冷靜,即便遭遇強敵也不會動怒,羊角脆也只有拼出了自己的精血,才能把它激怒。

     時至此刻,沉著萬年的,從來不知生氣為何物的怪蟲土坤,也終於暴怒成狂!彈指之間,積儹在身體之中的土行浩力噴薄而出!

     土行真元,在蟲子的怒吼之下,轉眼化作漫天道法神通,放眼望去,整座天空昏黃一片,沙暴如銼掠過之處萬物歸於塵土,無數巨石呼嘯橫飛,全沒有方向可言,就那麼自虛空之中凝聚而起,轟轟烈烈的向著四面八方夯砸,而真正可怕的是,這整整一座百里清涼泊,都被土坤暴躁的喚醒,土石崩裂山塌地陷!

     先是梁辛被吞,隨後羊角脆咳血,跟著蟲子發瘋,厚土之力充塞了所有的空間,還沒來得及逃跑的瑯琊失神跌坐。

     土行狂暴之下,她全身的真元都被懾服,根本無法凝聚,更毋論起身逃走。

     肉眼可見的,在遠處,閃爍出幾盞炫目的光芒,急閃飛掠。

     那些都是瑯琊師父派駐此間的看守,正撐起法寶或者道法屏障,想要逃出土行法術的籠罩範圍,可過不多久,那些光芒就被一一擊破,泯滅消亡。

     和海棠、青衣一樣,土坤被小天猿激怒之後,發瘋的把自身積蓄的所有真元盡數打了出來,這片清涼泊就是它的洞府,每一寸山水都與它靈識相通。(俺竟然領完盒飯還能被提到==)

     蟲子暴怒,整個清涼泊也轉眼猙獰,這方圓百里之內的草木蟲豸、花鳥小獸,所有的生靈都化為灰燼,甚至逍遙境的六步高手也難以倖免。

     不知過了多久,怪物終於耗盡元力,最後又不甘的嘶聲長嗥,淬厲的聲音穿雲裂石,直盪蒼穹!巨大的身體一僵,摔落在地,就此陷入脫力後的沉睡,一動也不動了。

     怪物肆虐之後,山水迤邐的清涼泊消失不見,這方圓百里都變成了一只巨大的深坑,唯獨中心猶存。

     無論妖仙還是修士,在發瘋之後的亂打全都倚著本能而為,四周全都倒足了大霉,唯獨身下的一畝三分地變成了視覺死角,得以保存。

     不久前的兔幾丘惡戰中也是如此,海棠和尚一怒驚天,可藏在他腳下的青衣一個沒死。

     瑯琊也沒死,直到身邊 的一聲大響,土坤擦著她的身邊摔在地上,她才回過神來,本來清涼的眸子裡,還殘存著些絕望的神情,腿軟腳軟的站起來,四下張望了一番。

     附近什麼都沒有了,更毋論老魔頭的洞府,瑯琊看著四周,正皺眉躊躇的時候,突然‘咕嚕’一聲輕響,一團毛茸茸的事物,從巨蟲的脊背上摔了下來,正是早已昏迷的小天猿羊角脆。

     原本湛青的絨毛間,模糊著粘稠的血漿,小傢伙雙目緊閉,身體偶爾抽搐一下,顯然,即便是在昏迷中,它也依舊痛苦。

     瑯琊嘆了口氣,俯身把羊角脆抱在懷裡,趁著怪蟲一時還無法甦醒,晃動身形在四周仔細的查探了一周,依舊找不到任何有關老魔頭洞府的線索。

     跟著,瑯綁只覺得懷中微微一掙,低頭一看,羊角脆勉強撐開了眼皮,無力的伸出爪子,指著怪蟲的方向。

     瑯挪搖頭苦笑,輕聲道:“沒用的,梁磨刀死了,而且這妖孽的身體,我根本就撼不動。”

     話雖這樣說,可眼看著羊角脆滿臉的哀求,爪子顫抖著,卻始終指向大蟲,瑯琊還是催動真元,叱喝中,一道綠色光芒從天而降,一條青青藤鞭凌厲揮舞,啪的一聲脆響,狠狠打中了巨蟲。

     土坤紋絲不動,仿佛根本就沒有感覺,倒是瑯琊的身體猛震,一抹蒼白閃過臉頰。

     蟲子只憑反震之力就差點傷到她!羊角脆終於死心了,顫巍巍的合上雙眼,兩行淚水滑過,滴在了瑯琊的手上,湛湛的清涼。

     瑯都嘆了口氣,把小傢伙抱得緊了一些,小聲的勸道:“莫難過,以後你跟著我,比跟著梁磨刀強多了。”

     羊角脆裝死,不理她。

     瑯琊還不甘心,又在附近遊走尋找了半晌之後,才最終恨恨的一跺腳,施展法術破空而去!

     機關算盡,連小命都差點丟掉,卻一無所獲,可最讓瑯琊後悔不迭的是,這樣一場折騰,等師父從南疆歸來,立刻便能想到自己的反意。如果不能在三堂會審時,激五大三粗出手對付師父,以後瑯琊再無立足之地。

     還有就是,梁磨刀那個小子,挺有意思的,就這麼死了有點可惜,想到這裡,瑯琊鬱悶的咬了咬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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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兩座星陣

終於又恢復了平靜,梁辛渾身滾滿污泥不知道身在何處,心念催動下,本源和七蠱星魂都還在。土坤怪蟲用體內的‘泥沼’來奪人力量,也是要靠法力催動的,此刻蟲子徹底脫力、沉睡,自然也就沒辦法再來搶梁辛的真元。

     梁辛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警惕的打量著四周,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正趴在泥沼中的那顆‘墳包腫瘤’上。

     瘤子看上去肉筋橫亙,噁心的很,但觸手冰涼堅硬,讓梁辛情不自禁的想起高健的大繭子,就在這時,忽然從身下傳出了一個聲音:“小兄弟,還有力氣不?”

     聲音聽上去蒼老無比,但語氣卻客氣的很。梁辛腳底下一滑,從瘤子上摔了下去,裡面若然有人!

     裡面的人笑著,還帶了幾分商量的語氣:“你要是還有力氣,就幫我把這個殼子弄開。”

     哪怕臨死前有個人做伴也好,梁辛甚至都懶得去問對方是誰,北斗轉圈之下,掄拳就砸在了殼子上。

     殼子堅固,一拳之下巋然不動,梁辛略帶詫異,也不多說什麼,瞅準一點連續轟擊,一口氣十幾拳,砰砰的悶響連成一串,可殼子依舊無恙。

     裡面的人似乎在心疼梁辛的拳頭,忙不迭的喊停了他,笑道:“辛苦小兄弟了,只不過你不知我這殼子,其實是件了不起的寶貝,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它都能在瞬間恢復,要想擊碎它就必須一次性施力,像你想的這般連看來打,打到海枯石爛它也不會碎開。”

     梁辛哪聽說過這種寶貝,愣了一會之後挺厚道的笑了:“好寶貝……就是扣住了人便別想出來了。”

     裡面的人苦笑:“是還沒能煉化好,但被這怪物吞到了肚子裡,也只有先發動了它,保住性命再說了。”

     “怎麼才能打開它?”

     “哎,你的力氣不夠,就沒辦注了,不過死之前有個人陪著也不錯……你別走啊!”

     萍水相逢,共處難境,能幫的話梁辛自然會伸手,可救不出來就耗著一起死?他還沒那麼傻。

     怪蟲的腹中,潮濕而悶熱,梁辛尋路而行……

     梁辛走後‘瘤子’裡的人嘆了口氣,嘟囔著抱怨了兩句,然後開始數數,他數的極有耐心,這一路一直數到八萬三千多,才又嘿嘿的笑了起來,說道:“回來了?”

     梁辛一屁股坐倒了瘤子旁邊,滿臉的沮喪,嗯了一聲,懶得說話。

     瘤子中的老頭子卻興高采烈,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這裡被囚禁了多少年,現在有了個伴,心情好的不得了,笑呵呵的說道:“這怪物只吃不拉,根本沒有毛孔體竅,剛剛不知為何會脫力,現正嘴巴緊閉昏睡回力,你連這殼子都打不碎,又怎麼可能從它的身體裡打出去!”

     梁辛也嘆了口氣,剛剛他在怪物肚子裡轉子幾個時辰,打得胳膊都快脫臼了,怪蟲卻根本不為所動,無奈之下只得返回原地。

     跟著,梁辛好像又跳起來,晃動著拳頭,對瘤子中的老頭笑道:“我再試試看看,你後退幾步,別傷到你。”

     老頭子還在勸他:“莫費力氣,沒用的,都說過這寶貝會自愈……”話還沒說完,梁辛已經飛身躍起,接踵七拳打出!

     七星列位,漣漪盪漾旋即勾連成陣,巨力爆發!殼子遭遇重擊,雖然仍自堅固不動,卻發出了喀的一聲輕響。

     憑威力而論,北斗轉圈之下的單拳相擊,威力要遠遜於勾連成陣的‘拳陣’當初梁辛憑著拳陣,曾一舉炸碎了兔幾丘,其間爆發的力量,絕對要大於他全力轟出的一拳。

     只不過七拳連擊,比較適合耕地,不太適合禦敵,畢竟敵人也是活的,對方豈容他連出七拳打在自己身上。倒是現在的情形,正好用拳陣來攻擊。

     方才梁辛心急火燎,一時間沒想到用拳陣來砸殼子,但後來在蟲子身體中探尋出路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關鍵。

     拳陣之下,殼子雖然有了反應,可依舊無法一次擊破,梁辛吐了口悶氣,搖頭道:“沒辦法了!”

     裡面的老頭子卻不吭聲了,仿佛在低頭沉思,過了半晌,才緩緩的開口:“老夫將岸,小兄弟怎麼稱呼?”(BOBO撒花恭喜翻先生出場!)

     “粱磨刀。”

     老頭子樂了:“這個名字有些氣勢!小兄弟年紀輕輕,就身負七蠱星魂的絕學,可喜可賀,前途不可限……”將岸突然發現自己的吉樣話,說得不怎麼應景,趕忙咳嗽了兩聲,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笑道:“磨刀兄弟,你修煉七蠱星魂,應該熟知北斗星圖中,一共三百六十五陣,其中十二個大陣位,三百五十三個小陣位?”

     如果將岸是一個月前問他,梁辛肯定會晃著腦袋瞪目結舌的說一句:十二?三百五十三?這麼多?

     不過前段時間裡,梁辛一直和熟知天象的趙慶在一起,因而得知,天上的北斗七星,圍繞著帝星紫薇打轉,每天一個小變化,每月一個大變化,一年完成一次輪迴,所以中土人士也將北斗的星陣,按照月、日分成了十二座大陣,三百五十三座小陣。

     其中每月初一的陣位為大,其餘則為小。

     實際上,中土的曆法、日月就是按照北斗的變化來制定的。

     梁辛的腦子不錯,體內又有七蠱星魂隨時印證,這些天裡,北斗轉圈的十二個大陣位已經能夠牢牢記住,三百多個小陣位還差得遠,才剛記住十幾個。

     將岸繼續道:“你剛才以七星勾連打出拳陣,現在再試試看,能不能連續打出兩套北斗的大陣位?”

     梁辛站在原地發愣,有些不明所以。

     “七盅星魂也算是一門絕學,我在外面的時候,有一位朋友精通此道,常常在一起印證功法,由此,老夫對這門神通也算略知一二。”

將岸的耐心極好,一點也不著急,仔細的給他解釋:“你體內的七盅星魂,分別對應著北斗七星。拳陣成形的原理,便是用拳頭砸出一副北斗星圖,同時將對應的星魂之力注入星位。比如,你第一拳打的是天樞星位,調用的便是天樞星魂的力道;第二拳打的是天璇星位,就要調用天璇星魂的力道,以此類雅,將七道星力分別注入七個星位,這才能勾連成陣,爆發巨力。”

     梁辛聽他說得絲毫不差,驚訝的同時也略感興奮,當然,快死的人,再怎麼高興也笑不了多好看。

     將岸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星圖之中,帝星紫薇的位置亙古不變,北斗日日盤繞,你現在先畫出一月和二月的北斗大陣位,記住,兩個陣位,要對應同一顆紫薇!”

     梁辛本來還是有些迷糊,不過仔細思索了一下,也就明白了,隨便從泥沼中拎出了一顆不知名的骨頭,在‘肉瘤’上一點,以此作為紫微星位。

     跟著,按照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的順序,點出了一月初一的北斗星圖。頓了頓之後,又以同一顆紫薇為標,點出了二月初一的北斗星圖。

     再看上去,實際上是兩套北斗,一共十四顆星星,圍繞著帝星紫薇。

     形狀上,就是兩把勺子小角度的交叉。

     老頭子似乎能看到梁辛樑辛畫出的星圖,滿是開心的贊道:“不錯,都畫對了!”

     梁辛苦笑搖頭:“這就不用誇讚了,兩個星陣一起打的意思,就是先打一月陣,然後趁著星魂盪起的‘漣漪’還未勾連成陣的時候,再打出二月陣?”

     其實老頭子已經說的很細緻了,只要了解星陣的人都能明白領悟,可將岸卻好像無比滿意似的,放聲大笑道:“聰明啊!梁兄弟一點就透,果然是天縱奇才!”(我喜歡這老頭子==)

     快死了的天縱奇才被他誇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將岸笑了半晌,這才收斂笑聲,再度提示道:“其實,把兩座星陣連起來打,最大的難度就在於 速度!你必須要趁著注入第一個星魂之力未消散之前,打完最後一個拳,否則兩陣無法相連。”

     梁辛低頭,默默看著剛剛畫出的、如兩把勺子交錯的兩個北斗大陣位,隨即長吸了一口氣,暴喝中出拳如風,接踵十四拳,拳拳壓住了星位!

     兩套北斗星圖,一共十四拳,每一拳都將一道星魂之力,注入了對應的星位之中!

     可十四拳過後,兩套星陣根本未能勾連成陣,連一絲動靜都沒有。

     梁辛吐了口濁氣,明白問題出在哪裡,正如老頭子所說,他出拳的速度太慢。

     剛剛在他落到第九拳的時候,第一拳注入的星魂之力就已經消失了。不僅如此,因為第八拳已落,干擾了前面已經成型的‘一月星陣’所以這次雖然連打十四拳,卻連一個‘七星拳陣’都沒能打出來。

     梁辛出拳的速度,還無法串聯起兩個星陣。

     要知道,星魂之力特異,單獨一道在打出體外之後,無論擊打在什麼地方,都會盪漾起一陣漣漪,以求和同伴勾連呼應。可這道漣漪看似緩慢,實際消失的極快,從盪漾到消散,前後也不過一彈指間,粱辛能在這麼短的一剎連出八拳,已經算是不錯了。

     將岸還是那副語氣,不急不躁的說:“再試試看,能不能提高些速度,要在第一拳力量未竭時,打完第十四拳。”

     第二次,梁辛不僅沒能再提速,還在匆忙中打錯了一個星位;

     第三次,速度依舊不夠,這次更離譜,直接打錯了兩個星位: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梁辛不僅沒有絲毫進步,反而越來越吃力,錯誤也越來越多。

     將岸不僅是好脾氣,還是個慢性子,滿是笑意的安慰著梁辛:“不用著急,時間上還是從容的!平心靜氣,重新來過……”

     吞掉他們的這頭土坤,是頭真正的亙古惡獸,恐怕是打從太古時就存在於天地之間,而它繼承的又是土行法力,天性喜靜不喜動,根本就沒有歲月和時間的觀念,所以在它的身體本能上,一切都是極其緩慢的,這番耗盡了力氣,恢復起來也是不是一天半日就能完成的。

     按照將岸的估計,那些泥沼想要重新凝聚成形,恢復奪人力量的功能,至少也要一兩個月的功夫。

     可再怎麼安慰,梁辛的速度也提不上去。人力有窮盡時,以梁辛現在的能力,就只有這麼快的速度,提高一拳或需要有可能,可要想完成兩座星陣彼此勾連,就要提高將近一倍速度,實在太難了!

     梁辛在瘤子上最少打了兩個時辰,將岸終於笑不出來了,幹巴巴的說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速度太慢啊!”(這老頭兒多有喜感啊……)

     梁辛餓了,抖落著都快僵硬的手腕,倚著大肉瘤坐了下來,問道:“兩個星陣連起來,能提高多大的威力?”

     將岸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高興,喜滋滋的回答:“我也不清楚,自己估摸著,總有三四倍吧!”

     梁辛更洩氣了,力量一下子提高三四倍固然驚人,或許能敲碎殼子救出將岸,可要想對付大蟲,差的實在還太遠。

     將岸仿佛明白他的意思,不慌不忙的笑道:“兩個星陣連起來,能提高幾倍的力量,若是三個星陣一起打,四個星陣一起打,十二個大陣一起打,十二個大陣連同三百五三個小小陣一起持……嘿嘿,小兄弟,你想一想,那會是什麼樣的力量?!到那時,就算是佛祖的靈山,老君的道場,也休想困住你!”

     梁辛瞪目結舌,不由自主的跟著傻笑了幾聲,等回過神來以後,都恨不得掉眼淚了:“您老說的這些,有個屁……有什麼用啊!除非你能教我提高速度的法門!”

     將岸突然不說話了,這次沉默了良久,老頭子才嘆了口氣,語調裡沒了開心、客氣,變得清淡了:“本來我是能教的,不過你不行,因為你是老蝙蝠的門人弟子!”

     話音剛落,梁辛‘哎喲’一聲,好像被刺蝟扎了屁股似的彈起來。

     因為七盅星魂,當初大司巫就錯把他當成老蝙蝠的弟子,現在將岸也是如此。梁辛心說認識‘老蝙蝠’的人還挺多,隨即笑道:“我師父不是老蝙蝠,是老猴……那個,反正我的師承與老蝙蝠沒有半分關係!”

     將岸也滿心驚訝,愕然問道:“那是誰給你種下的七盅星魂?”

     梁辛突然看見了逃生的希望,高興的心都快從嘴巴裡跳出來了,想也不想的大聲回答:“鄭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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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那一天裡

將岸愣住了,

在自己的瘤子法寶中眨巴著眼睛,過了片刻之後,才鄭重追問:“梁磨刀也好,鄭小道也罷,我只問你一句,你的七蠱星魂從何而來?”

     梁辛也不隱瞞,把自己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將岸聽的異常仔細,時不時便會插口提問,所問的都是關鍵之處,不過梁辛說的都是真實經歷,自然處處都能解釋的通。

     將岸聽完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開始的時候笑聲低沉,好像咕咕咕的鴿子叫,可越到後來就越大聲,最後甚至讓人都分不清他聲嘶力竭的,究竟是在大笑還是在大哭!

     將岸一邊怪笑著,一邊斷斷續續的說:“你不是老蝙蝠的傳人,我便沒有顧忌……可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沒有道心?!你身負修為,卻沒有道心啊!”

     說到這裡,將岸的聲音猛的低沉了起來:“你這個弟子,我收下了!”說完,又意猶未盡的補充了一句:“這是天作之合!”

     梁辛先是被將岸的瘋態給驚著了,跟著又被最後這句‘天作之合’給鎮住了,情不自禁的從心裡說了句:你跟我葫蘆師父倒真是天作之合。

     將岸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身負師承,不敢再另外拜師,馬上又換上原先那種客氣、親近的語氣:“你的師父是妖猿,這種精怪最通人性,你的心性好,你的師父更會宅心仁厚。你想,你若不拜師,我便不傳藝,那咱倆都要死在這裡,你拜師的話,咱換個角度來看,那你就是救了我的老命,為了救人所以拜師,將來我那妖猿兄弟,肯定也會大大的褒獎於你……”

     梁辛被這番七繞八繞的道理逗樂了,他倒不是迂腐之人,不過中土之人尊師重道,這是刻在骨子裡的認知,無論是江湖門派,修天道宗甚至民間書院,帶著師承拜師都是件天大的事情,以東籬先生之狂,在開課時還要拜祭親、師神位,便可見一般了。

     再說,葫蘆師父壓根就沒說過門規,粱辛真吃不准,他要是再帶一位老師回去,那位苦乃山妖王會不會被氣死。

     將岸繼續笑道:“其實也無妨,我收你做記名弟子……不,你拜我做記名師父,我先傳藝,待脫險後你我共赴苦乃山,對葫蘆師父稟明一切,他若同意,咱們再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師承大禮!”

     這便沒問題了,梁辛二話不說,按照中土禮儀,口稱師父,卻只磕一個頭,剩下的兩個頭是要等到真正成為師徒時再磕。

     將岸老懷暢慰,在殼子裡放聲大笑,對著梁辛尖叫道:“好!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二弟子,磨刀兒!”

     不用說,將岸本領自然高絕,梁辛心裡也有些開心的,笑著說道:“磨刀是我的別號,我的本名叫做梁辛。”

     “梁辛兒?”將岸品了一下他的名字,跟著繼續笑道:“我那大徒弟,本名叫做鬍子歌,別號卸甲,到了後來天下也只記得了他的別號,沒人還記得他的本名!”

     說著,將岸又復大笑:“卸甲兒,磨刀兒,我這兩個徒弟,別號也倒真是合拍!卸甲兒,磨刀兒!”

     卸甲兒?梁辛的眉毛微微一挑,隨即恍然大悟,想起了這個曾經名震天下的名字:謝甲兒!

     梁辛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響,終於知道了,他新拜下的老師是何許人。

     當年的邪道憑一己之力,自創‘天下人間’的驚世神通的老魔頭,原來叫做將岸。

     老魔頭成了他的老師,當年的邪道第一人,身負‘天下人間’傳承,又創出‘天上人間’打得正道落花流水的謝甲兒,成了梁辛的大師兄!

只不過這位大師兄始終念著師父的好處,對外從不以本名自稱,通名時只報師父給他的愛稱,天下修士都以為他姓謝,名甲兒。

     梁辛猜到了記名老師的身份,憑著他的腦筋很快就弄明白了,從頭到尾,根本就是瑯琊把事情搞錯了!

     將岸是‘老魔頭’,天下人都以為他歸隱山林,卻不知其實他是陷在了這頭土坤的肚子裡。瑯綁的師父多年查訪,終於找到了線索,繼而發現了這個真相,只不過他也以為老魔頭早已喪命。

     修士傳承,常常會將功法記錄在玉訣之中,縱然將岸已死,玉訣也不會損壞。

     瑯琊的師父要找至純的惡土,再配以邪術煉製,簡而言之,他要煉製一味能讓土坤嘔吐的奇藥,以便尋找玉訣。這些事情都是機密,邪道首領對瑯琊也不曾提起過。

     瑯琊一直是在暗中探查,並且根據線索,最終得出了個‘老魔頭的隱居洞府在清涼泊,需要有惡土之力才能通過守護法陣’的結果。

     這個結果乍一想,和實際相差足有天地之遙,可仔細想想,其實瑯琊推測出的結論,距離真實情況也僅僅是一步之遙,只要把將岸的隱居之處替換做怪蟲土坤,便沒問題了。由此可見,這天底下的事情,只要不是親眼所見,便做不得準,任你心智縱橫,思維敏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猜透!

     梁辛呼出了口濁氣,把這件事暫時扔到了腦後,對著將岸師父說道:“請師父傳功吧,弟子先救您出來。”

     不料老魔將岸一反常態,森冷的哼了一聲:“授業傳藝,自有我來做主,以後你少要主動開口!”跟著,長吸了一口氣,繼續道:“磨刀兒,坐下來,用心聽好!”

     梁辛早被葫蘆練出來了,也不當回事,趕忙答應了一聲盤膝坐好。

     將岸這才沉聲開口,可並沒有直接說功法:“磨刀兒,你可知為師在被困於此處之前,曾經參悟的功法麼?”

     梁辛當然知道,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您參悟生老病死四門奇術,自創天下人間的大神通。”

     將岸恩了一聲,緩緩道:“我出身邪道,行事不羈,但唯獨看重傳承之道,所以才要先收徒再傳藝,一切按部就班,好在時間還算充裕。你已是我的記名弟子,便要知道我的神通,究竟從何而來。”

     梁辛明白,邪道中人行事偏佞,倒也沒什麼奇怪,點了點頭正想答應,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開口問道:“師父,有件事我要先問清楚,如果你我逃脫此劫,返回苦乃山,我的葫蘆師父不同意我另拜老師,您會如何。”

     以瑯琊的行事風格來推測,葫蘆如果不同意,說不准將岸就會出手對付天猿,殺葫蘆奪弟子。

     將岸也不隱瞞,淡淡的說道:“我看重師道,如果葫蘆不同意,我自然不會為難他,不過我會殺了你,不是我的徒弟,便不能帶著我的業藝!”跟著,也不管梁辛的反應,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開始講述自己的功法來歷。

在邪道之中,將岸也是個宗師級的高手,不過他只求參悟神通,不理其他事物。可以說,這個老魔頭的心性偏執,但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悟道上,基本算是個~~型的邪修。(~~猜不出來是什麼字= =)

     修士修行,全都講求斷滅凡情,將岸自然也不例外,當時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六步中階,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功力也無法再有一絲進境。一直耽櫚了幾十年之後,將岸確定,他無法進步,不是功法的問題,而是他的身體所限!

     他身體能夠承受的力量極限,就是逍遙境中階了。若是別人的話,有他的修為可能也就滿足了,但是將岸在修煉上就是個癡子,無法進步的痛苦讓他生不如死。

     又經過了幾十年的鑽研,將岸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既然此生無望,他便要舍去肉身,再世為人!

     所謂‘舍去肉身,再世為人’並不是說就不活了去轉世投胎,而是要放棄肉身,以元神投入胎兒的身體重新修煉。這個念頭想著容易,可即便是逍遙境的將岸,要想實現起來也異常的困難,比如六步修為,元神無法離開了身體而獨活;即便投身胎兒,也是逆天之事,很有可能會失去原來的記憶等等。

     而且,以老魔頭當時的修為,想要奪舍,便只能選擇胎兒,否則絕無成功的可能。

     當時正邪之爭正是激烈時,邪道漸漸落到了下風,一些老魔頭既想拼命反擊,又怕魂飛魄散,而將岸正在研究的‘課題’無疑為他們提供了一條非常好的退路。

     所以邪道中的魁首們,都集中資源來幫助將岸,而將岸也不負眾望,終於被他解決了所有的難題,成功的舍去肉身,投身胎兒。從此再世為人,重新開始修行。

     梁辛聽的眉毛直跳,即便是胎兒,也是奪舍之惡。

     將岸似乎能察覺到梁辛的心情,呵呵的笑了:“我當年所為,雖然聽上去可惡,可實際上也沒那麼嚴重。”

     對於將岸來說,胎兒越成熟,他奪舍的兔險也就越大,所以在那些老魔頭的幫助下,他奪舍的第一胎,才剛剛三天,嚴格來說根本還不能算個孩子。

     梁辛皺眉,覺得又堵心又噁心,重重的喘了口粗氣。

     老魔頭開始重新修行,因為有了‘前世’的記憶,他的進境極快,可新的身體條件還不如他當年的肉身好,還沒能突破逍遙境就停滯不前了。

     所以老魔頭又開始第二次‘投胎’效果依舊不理想,第三次、第四次……將岸一共五世為人,可因為在達到極限之前,根本無法看出身體如何,所以他始終沒能比最初的修為更高。

     梁辛忍不住苦笑道:“這幾百年,豈不是白忙活了。”

     將岸笑了,沒理會梁辛的話,而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我第一世,父親是個藩王,母親是個婢女,父親對母親極差,可疼我愛我。而我母親過的日子,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卻還忍辱偷生,拼命尋找機會想要偷偷看我一眼,但怕耽誤了我的前程,不敢和我說一句話……那時我雖然是凡人身,但心性上早已斷滅凡情,自然是不理會的!”

     “第二世,家境貧寒,我無所謂,可爹娘卻看得重,別人家孩子有新衣,有糖果,他們寧可不吃飯也要給我置備,一年春節,我爹為了掙出我的守歲錢,冒雪送貨摔下了山崖,他到死也不知道,我無所謂的。”

     “第三世,我生在富貴之家,兄弟姐妹一大把,爹娘死得早,到了分家的時候打了今天翻地覆,嘿,我什麼都不要,本來以為能清淨了。可沒想到,從我淨身出戶以後,這些兄弟姐妹彼此之間見面就吵,卻都輪看來看我,怕我冷,怕我餓,大姐要接我去她家,二哥乾脆給我買了座小院,三哥天天帶我去妓管……我不懂啊,他們都看重錢,所以反目成仇,可幹嘛又對我好。”

  梁辛哼了一聲,忍不住插嘴道:“人情,本來就複雜的很,為錢反目可恨,可有時候,爭得卻是自己心裡那份公平。”

     “住口!我不問你,不得多言!”將岸自從當了師父,立刻就嚴厲起來了,全不像開始時候的那副老好人態度:“第四世,我總算當上了個孤兒,無親無故啊,哈哈!可走到了十六歲,有個姑娘喜歡上了我,我自去修道,不理她,後來無意間聽說,她的爹娘逼她嫁人,她就把腦袋鑽進繩套裡,自縊了。”

     “第五世,沒爹,娘是個妓女,天天算計著,究竟哪個才是我爹。”這時候,將岸又笑了,早已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語調,有無奈,有感慨,甚至還有些依戀:“她生我的時候,年紀就不小了,再過幾年就更拉不到客人了,哎,她長的本來就不好看,生意好才怪!後來出了件小破事,她給自己拉客人,那人卻嫌她醜陋,抬手打了她。餵,磨刀兒,你知道妓女是幹什麼的吧?”

     “聽說過!”

     “別人以為,妓女卑賤,可她們之間卻團結的很,這叫姐妹情深!”將岸的話說的輕鬆,可語氣卻重:“那人打了我娘,結果被幾十個姑娘圍著打,龜奴、老鳩人人動手,可沒想到,那人的爹竟然頗有實力,當天晚上,官差、幫派足足來了幾百人,砸了妓院不說,還見人就打,我娘自然是那個最倒霉的,我斷滅凡情,連皇帝都看不起,更不會把一個娼妓當回事!就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打死,可你猜,她在臨死前,最後的一句話說的什麼?”

     “她對我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將岸兒,我對不起你,下一輩子我只做娘親,不做娼妓!”

     說到這裡,將岸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就這一句話,徹徹底底毀了我的道心!她是娼妓,她也是我娘!所有的人,一個也休想活!我狂怒之下,捏碎了傳訊用的木鈴鐺,一轉眼間邪道七大首領盡至小城,三萬四千一百三十一名邪修先後趕來,密密麻麻的法寶鋪滿長空,哈哈,磨刀兒,你能懂麼,當時那場面驚天動地,那威風鬼神動容,可我卻嚎啕大哭!”

     “那一天裡,我終於受不了人間折磨,道心盡喪;那一天裡,我才知道,我的眼淚也是鹹的;那一天裡,我總算明白了,修不上天,再怎麼厲害也還是個人,既然是人,就別裝著自己不是人!”

     “那一天裡,我徹悟,生老病死,天下人間!”將岸的聲音,低沉而疲憊,緩緩的說著:“修士也好,凡人也罷,都是人。青天之下即為人間,而人間事,不過三個字:來不及!”

     “百年忙碌,千年修行,到終了,回頭看:該做之事,未完;應愛之人,已死。天下人間,便只有: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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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正好七個

將岸五世為人,最終被人情感動,道心盡喪,從此再也無法感悟天道,無論再怎麼苦修,修為也難以寸進。

     當時他只是個稚童之身,就算心思老道,但修為畢竟有限,本來在無出頭之日,可將岸是什麼人?

     天資縱橫,心智高絕,又有了這五世為人的經歷,雖然道心被毀卻沒有一絲沮喪。

     修不了天道,他便開始修行人間,一心只想參破‘天下人間,來不及’這七個字。

     別人都是看破世間斷滅凡情,從此感悟天道;將岸卻是毀掉道心入世為人,領悟人間之道!在隨後的幾十年中,將岸遊歷天下傾心入世,不斷用自己對人間的感悟,去修改、完善、融合記憶中的那些道行法術,最終竟真的被他創出了一門可怕的神通:天下人間!

     老麾頭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聲音漸漸低沉了下來,顯然有些體力不支了,不得不放慢了語速,緩緩道:“人這一輩子啊,短短百十年,就算再怎麼努力,到了終老時依舊會心懷悔恨,恨自己做錯了這件事,忘記了那件事,可是一切都晚了!放眼天下,走遍人間,誰也逃不過這‘來不及’三個字!”

     梁辛也有些唏噓了,師父的‘來不及’其實並不複雜,如果換個說法的話,那便是‘悔之晚矣’。

     將岸一笑,繼續道:“我練成‘天下人間’之後,心癢難耐之下,便要找人來試試,當時正道邪門正打得熱鬧,有的是機會來印證我的神通。其實那時候我已經不算修士了,正邪於我而言根本就無所謂的,不過……邪道上的老家夥們幫過我不少忙,小娃娃們見了我都畢恭畢敬的行禮,拿他們來練手總歸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那就找正道中人來打吧!”

     將岸這一‘印證’正道中人便倒足了大霉,一連串的領袖高手都死在了他的手裡,說到這裡,將岸從裡面敲了敲瘤子法寶,發出了咚咚的悶響,跟著老頭子笑道:“這個寶貝,就是從一個正道高人的手裡奪來的。

     不僅如此,我已是凡人之身,能活到現在不死,也是因為搶了不少靈丹妙藥。”

     說著,老頭子的笑聲突然大了起來:“以前做修士的時候,覺得從凡人手中搶東西沒什麼不妥,後來當了凡人,我又搶回到修真道上去,過癮的很啊!”

     將岸大顯神通,邪道也由此扳回了頹勢,將其奉若神明,更有無數邪修渴望拜他為師,這些人裡,既有高手名宿,也有後起之秀,可無論他們的資質有多驚人,悟性有多靈秀,全都學不了將岸的神通。

     ‘天下人間’不是修士神通,想要學他便不能有道心!

     倒不是邪道中人捨不得自毀道心,面是他們在斷滅凡情之後,已經無法體會人間寵辱,道心深重,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樣重拾凡心。

     在邪道的傾力尋找下,才總算找到了一個‘怪胎’此人沒有道心,卻也勉強修行到了第三步,聲色境,他就是將岸的大弟子,本名鬍子歌,別號卸甲,後來成了名震天下的魔君‘謝甲兒’。

     後來的事情,和梁辛的猜測差不多了,將岸教導出一個好徒弟,自己卻陷落進了土坤的肚子裡,從此被困住,全靠著瘤子法寶擋住了那些可怕的泥沼,這才得以活命。

     梁辛終於把師父的故事聽完了,知道自己這番機遇曠古難尋,心裡臉上全都樂開了花,可還是忍不住好奇,多嘴問了句:“師父,您老怎麼會被土坤吞掉?”

     “住口,這件事,我死之前再也不許問起!”

     將岸一點沒客氣,直接把粱辛撅了回去,跟著又喘了兩口粗氣,這才再度開口,終於把話題落到了自己的神通上:“我參透人道,而我的創出的神通,都是被這個‘來不及逼的!我不想來不及,所以我便要對付它!我時時刻刻的想著,究竟如何才不會‘來不及’我所有的研究,都是為了這個題目。磨刀兒,我問你,要怎樣才能對付‘來不及’?”

     梁辛沉思片刻,滿臉認真的說道:“弟子愚笨,不知道!”

     “放眼天下,只有一個字才能對付‘來不及’那遍是 快!”

     將岸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聲音又尖又啞,幾乎是在怪叫:“只要快起來,也只有快起來,才不會來不及!你快了,一切自然來得及,你快了,敵人便只有來不及了!我的神通起名‘天下人間’,就是因為人生苦短,彈指百年,與其等到老掉牙時哭號‘來不及’,倒不少年時快起來!”

     唯快不破,是千古流傳的道理,不要說粱辛,就連三歲的娃娃也能明白,可知道要快,和能快起來卻根本是兩回事。

將岸繼續嘶啞的~~著:“當然沒那麼簡單,只有真正明白丫什麼是‘來不及’,才有機參悟‘快’的玄機,這是一門學問,而不是什麼技術、技巧,有師父的教導固然重要,可更關鍵的是要你自己領悟!”

     這句話梁辛聽明白了:“您老是說,您的本事,我還不一定能不能學得會呢。”

     將岸大笑:“不過你的條件不錯,三步真元,沒有道心,為人也還算聰明,就算悟不透全部,至少也能學到些皮毛,嘿,天下人間的皮毛,便足以橫行天下了!”

     梁辛也跟著笑,心裡卻嘀咕著:都先等咱爺倆活著出去再說吧。

     將岸終於把自己的經歷說完了,休息了一會,才再度開口,老頭子身負絕學‘天下人間’,可這門神通是要靠領悟的,遠水解不了近渴,土坤怪蟲最多沉睡兩個月便能回力,這麼短的時間裡,梁辛連‘天下人間’第一層都無法領悟,更母論提高速度。

     所以將岸準備的,是另外一套能夠迅速提高速度,幫助梁辛打出連環星陣的法門。

     梁辛這才知道,現在要學的還不是天下人間,心裡隱隱有些失望,可更多的是好奇,提高速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新老師究竟能有什麼好法子。

     將岸一笑,淡淡的說道:“你身體裡的七個星魂,主掌著七股力量,可你只有兩只拳頭,用兩隻手輪流去打七股力道,速度自然大打折扣,這是其一!”

     啊!梁辛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聲,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可如果沒有明眼人來捅破這層窗戶紙,恐怕自己一輩子也參不透。將岸不理會他的驚呼,繼續道: “而七股力道,依次輪換,縱然再怎麼嫻熟,也要佔用心力,總是會浪費時間的,這就是其二了!只要克服了這兩點,以你現在的速度,打出兩個星陣不成問題!”

     “這兩點,說起來容易,可要想實現,也是要花些功夫的!”將岸聲音低沉,他最看重的就是師道傳承,所以在剛認識梁辛的時候,語氣客氣,和藹可親,可是在拜師之後,哪怕還是記名弟子,也變得無比嚴厲不芶言笑:“人體之中,最靈活的關節也就是手、肘、肩、胯、膝、腳,再外加一個腦袋!”

     梁辛一算,滿心大喜,笑道:“正好七個!”

     “放屁!”這次不怪將岸,任誰都會勃然大怒:“除了腦袋,其他關節都是一對一對來的!”(噗= =)

     梁辛騷了個大紅臉,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種傻話,先是窘迫得無地自容,片刻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新老師將岸也笑了,片刻後才重新開始講課:“這些關節裡,若要用來打星陣,最合適的順序便是:頭做天樞,雙肩做天璇、天璣、雙拳做天權、玉衡、雙膝做開陽、搖光!自上而下一氣呵成!你調用七個關節去打星陣,自然要比只用雙拳打七星要快得多!”

     剩下的事情,不用說梁辛也能明白,在心念的促動下,開始分配星魂到對應的關節位置。提前將對應的星魂之力運到位置,屆時只要動手擊打便好,不用再臨時輪換、調用,也會節省時間。

     將岸讓梁辛自己準備了一會,這才開口吩咐道:“你先用我的法子,來打一個星陣試試。”

     梁辛口中答應著,就好像個提線木偶似的活動著身體,一會提提肩膀,一會扭扭脖子,心裡默念著北斗的一月大陣位,這才大吼一聲,撲向瘤子法寶,只聽 的一聲悶響,梁辛仿佛一只勇敢的蛤蟆,四肢張開,腦袋歪斜,整個趴在了‘瘤子’上。(豆子乃好搞= =)

     將岸能感覺到外面發生了什麼,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根本沒有星陣,除了雙拳的位置分毫不差,腦袋、肩膀和膝蓋全都打錯了地方。

     而且,星陣成形還有個重要的條件,就是擊打的順序,第一擊必須是位於北斗之首的天樞,第二擊必須是次席天璇……至於末尾的搖光,一定要是最後一擊才可以。

     而梁辛這次‘蛤蟆撲’不僅錯了五個位置,擊出的順序也是七出八進,全不對路。

     本來他想的挺好的,可一撲出去,就徹底亂套了,究其根由,其他的關節再怎麼靈活,畢竟也不如雙手使用熟練,初次‘協同作戰’毫無意外的打了個亂七八糟。

     不出意外的,將岸老師雷霆大怒,隔著一件絕世法寶,都險些將唾沫噴到粱辛的臉上,一場怒罵之後,將岸呼出一口濁氣,再度道:“練吧,熟能生巧……少來撞殼子,擾得我不得安寧,練習的時候,撞蟲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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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暗無天日

這次練功,看上去很像把自己活生生的往‘牆壁上’去撞。

  梁辛的苦練,只有兩個方向:一是打準星位,二是協調、順序,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可實際操作起來卻艱難的很,雙膝還好些,但頭和肩膀的活動範圍有限,遠不如雙拳來的靈活。

  而頭顱又是要害之處,無論是人體的本能,還是以前梁辛練功,早就養成了下意識去躲避危險的習慣,現在只能強逼著自己雙目圓整,親眼看著自己一次次往蟲子身上撞,其中的辛苦,也只有梁辛才能明白。

  土坤肚子裡暗無天日,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時間,梁辛苦難出身,天生有著一副韌勁,發瘋般的苦練,只求能協調好身體,打出連環星陣,打碎,瘤子”攻出土坤,然後趕赴鎮山去救兄長!

  梁辛的元基,等若三步修士,短時間內不吃飯也餓不死,能靠消耗真元來支撐身體,但最多也只能頂到三五個月,等真元耗盡還是會死。

  沒日沒夜的苦練,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終於,梁辛在合身撲起之後,頭、肩、手、膝依次法力,盡中星位,七道漣漪勾連成串,一月的北斗大陣成形!

  梁辛至性,欣喜之下大聲歡呼,瘤子裡的將異也一反常態,滿是意外的說道:“打成了?這麼快?”

  梁辛根本沒有時間概念,呵呵笑著問老師:“我這樣的速度……算快麼?”

  將岸沒急著回答,而是吩咐道:“你再去打幾次!”

  梁辛答應著,摒心靜氣,又連打了六次一月大陣,其中成功了三次。這回不用老師再吩咐,梁辛又開始悶頭打陣,只求能夠鞏固的住,越打,成功的比例便越高,到了後來幾乎已經到了百發百中的程度,這才停下來,轉頭望向瘤子法寶:“師父,沒問題了!”

  將岸恩了一聲:“從你開始苦練,我就在計數,到現在,數到了差不多五十萬,我的速度……一個時辰大約五千數,七八天的功夫,便能打成一個星陣,很不錯了。”老魔頭在這裡被困千年,早已習慣了默默的數數來打發時間。

  梁辛用了差不多七天的時間,這樣的速度的確算快的離譜了,能若此,主要還是得益於他在猴兒谷的五年,每日裡和天猿打鬥,身體早就被錘煉的無比靈活。

  將岸本來在褒獎,可梁辛卻大吃了一驚,二話不說又跳起來撲向,牆壁”開始打二月星陣。臘月二十三堂會審,他陷入土坤身體的日子是十一月初十,梁辛只怕,來不及!

  北斗七星彼此之間的位置,是恆定不變的,所以一月大陣和二月大陣相比,只是整體位置側旋,梁辛能成功的打出一月陣,井二月陣很快也就掌握了。

  可真正最難的是,兩個陣圖的連打,成功的關鍵只有兩個字:協調!

  梁辛真的要發瘋了,可越著急,身體變越不聽使喚,最後還是被將岸怒聲點醒,努力平復心情,將所有的事情都拋到腦後……

  可以說,打一月陣,是在給自己的關節協調做基礎。梁辛有猴兒谷的經歷,開始打不好只是不能領悟竅門,到後來越打越純熟,一旦順暢了便很快得以突破。這個,基礎,表面上看,只是這七八天的苦練,可實際上,他之前在苦乃山已經練了五年。

  把北斗一月大陣換成其他的月份的星圖,只需整體上調整個方向即可,一通百通,很快就能打好。

  而兩陣連打,就是貨真價實的提高了,這其中沒有什麼竅門,只有苦練,練到讓身體的連擊變成本能!好在梁辛的基礎牢固,進境總算順利。

  從梁辛打成一月陣之後,將岸就開始重新數過,當他數過一百二十萬的時候,梁辛終於再度來到肉瘤法寶之前,恭聲道:“師父,請您向後避讓,我能打兩陣了!”

  將岸並不吃驚,打一陣用七天,同時練好了協調的基礎,打兩陣用二十天,雖然也算快,不過還不至於驚世駭俗。

只聽肉瘤裡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估計將岸把自己縮到角落裡去了,這才聽他說道:“好了!”

  話音落處,梁辛陡然大喝了一聲,飛身撲起,在衝到瘤子法寶的瞬間,他的身體迅速的抖動起來,看上去雖然古怪難看,但卻迅捷的驚人。

     的接連悶響,一道道漣漪悄然盪漾,彼此交匯,一月、二月,兩套北斗大陣,十四顆星位,在漣漪的連接之下,勾勒出兩把小角度交疊的勺形,旋即,仿佛空氣都顫抖了起來,巨力爆發!

  梁辛竟真的打出了兩套星陣!

  兩陣交匯,振起的力量比單獨一陣要強五倍有餘!只聽那座肉瘤發出了嘎啦啦的悶響,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梁辛咬牙攥拳,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叭……,

  終於, 的一聲大響,一股惡臭沖天而起,那顆瘤子終於沒能摃過兩座星陣的合擊之力,徹底碎裂,劈裡啪啦摔在泥沼中的,盡是些噁心的褐紅色碎肉!

    這件法寶關押了、也保護了將岸千年之久,時時刻刻都在對抗著土坤身體中的可怕泥沼,現在只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如果不是因為梁辛、瑯琊恰巧趕來,讓怪蟲脫力昏睡,恐怕再過不了幾天,肉瘤就會被泥沼攻破。

  饒是如此,梁辛想要打碎它,也費盡了周折。

  只見肉瘤之中,一個鬍子頭髮徹底亂成了一團,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的老頭子蜷縮成一團,正眯著眼睛,費力的抬起頭望向外面,不是將岸是誰!

  只不過梁辛可沒想到,曾經名震天下的老謀頭,一代魔君的授業恩師竟然會這麼狼狽,衣料早已腐爛殆盡,赤身裸體,全身的皮膚慘白,都能看得清下面密密麻麻的血管。

  土坤的身體中,一片寂靜,師徒倆彼此對望著,一時間誰都說不出話來了。

  梁辛認識新師父,前後不到一個月的功夫,當然談不上感情深厚,但是既有師徒之名,總也會有些親切的,尤其是他們兩人,一個教,一個學;一個不停指點,一今日夜苦練,連心協力之下,竟真的砸碎狂皓得以相見,這種情分,比起同生共死又弱在了哪裡?

  相見之下,恍如隔世,直到不是是誰先喘了。粗氣,一老一小才同時怪叫著哭笑著瘋癲著,亂七八糟的抱在一起,老頭子甩著瘦弱的拳頭,咚咚咚的搥打梁辛的後背,哭一聲笑一聲的喊著:“磨刀兒,我徒弟,磨刀兒,我兒子啊!”

  說著,他又搖搖晃晃的從粱辛身上跳下來,揪著亂成一團、根本梳理不開的鬍子,大聲道:“磨刀兒,現在,我便將你逐出師門,從今以後,你再不是我徒弟了!”跟著,老頭也不等梁辛驚訝,就繼續笑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義子,跪下,磕頭,去他奶奶的葫蘆師父,老子收兒子不用問他!“

  將岸參悟的人間之道,平時說話聊天,客氣老實,可骨子裡早就變成了個至情至性之人,此刻得脫大難,顯出的盡是真性情。

  梁辛能有活下去的希望,都是拜將岸所賜,他才不管什麼正道邪道,娘都心地歹毒,那南陽真人也不是什麼好人,當下痛快答應,痛快磕頭,就是喊爹的時候不怎麼痛快,一時間喊不出來。

  將岸無所謂的揮揮手,笑道:“無妨了,慢慢來!”

  這番喜中含悲的歡笑並沒有持續太久,梁辛就想去打蟲子,不料將岸卻搖搖頭:“兩座星陣之力,雖然不錯,不過肯定打不透蟲子。”說著,老頭笑了起來:“就算逍遙境大成的高手,蘊足全力的一擊,恐怕也傷不到蟲子的一根毛,你那兩陣連環,才有多大力氣,差遠了,差遠了!”

  梁辛呆住了,這麼多天在他的意識裡,始終以為肉瘤和蟲子是一個強度上的怪物,以為只要能,打出,老頭,就能打破蟲子,現在才反應過來,他的,北斗雙陣”充其量也就是五步檔次的攻擊,怎麼可能對這條蟲子有效果。

  將岸讓梁辛站好,然後無比費力的爬上了他的後背,這才伸手一指前面:“先帶我去找蟲子的嘴,你現在能打出兩個星陣,我就有法子帶你出去!”

  梁辛大喜,答應了一聲,向著蟲嘴的方向跑去。

  將岸道心盡喪的時候,還只是個孩子,當時靠著先前的記憶,已經有了海天境的修為,不過那之後,真元便沒什麼太大的進步了,他能活到現在,全靠著服食以前搶來的靈藥仙丹,饒是如此,千年的消耗之下,也沒有力氣了,一時間難以恢復。現在的將岸,比起一個垂死老者沒有絲毫差別,也只能靠梁辛,代步,。

  一路磕磕絆絆,梁辛跑到了最後一截,念珠,之中,依稀看到猙獰交錯的可怕獠牙。

  將岸對梁辛道:“便是這裡了,找一處大約……大約屁股大小的地方,比起其他的地方,會略顯粗糙,仔細點,能不能出去就全靠找到這個地方了!”

  梁率答應著,立刻趴在地上開始摸索。將岸也,下地,幫著一塊摸。

  一邊照著,將岸一邊說道:“我以前見過古籍上的記載,土坤。中,天生有一塊粗皮,是它成型前接引地氣的所在。”

  梁辛哦了一聲,接口道:“那便是怪物的氣門了,擊之必死麼?”

  將岸搖頭笑道:“當然不是,論堅固,粗皮和他身體其他地方沒有區別,只不過更加敏感一些,你現在有,北斗雙陣”應該能把它打疼。

  說著,將岸頓了頓,聲音也隨之嚴肅:i,想要逃出去只有這一個辦法,找到粗皮,狠擊之,怪物吃疼便會甦醒,本能的張開嘴巴,趁著這個機會咱們逃跑。不過,它已經昏睡了快一個月,雖然那些泥沼還沒恢復功能,可怪物一定恢復了不少力氣,能不能成功跑出去,還是未知之辦…………”

  正說著,梁辛突然喜道:“找到了,便是這裡!”

  將岸笑道:“先莫出手,等我恢復一點力氣,到時候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梁辛大喜,用力點頭!

  過了有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將岸長出了口氣,對著梁辛道:“成了,出手打它,能逃走從此你我逍遙天下,逃不走,咱們爺倆就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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