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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惹的禍】搬山 (已完結)

第一一七章 凶險自知

不過一會功夫,睚眥手就將老叔絕大部分修為‘搶’到了小汐的身體裡。如此一來,不僅老叔的氣力大衰,小汐也活不過一時三刻了!

         睚眥手雖然能趁著老叔失神,將他的陰修喪力搶走,可老叔的力量,根本就不是凡人能夠使用的,它們被搶的時候,因為風習習的彈壓所以無法反抗,但是在進入了小汐體內之後,立刻開始興風作浪,與睚眥之力打成了一團。

         兩股力量都是玄機初階,對抗之下,無異於兩個五步高手,正通過小汐的身體來比拼修為,小汐又如何受得了?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少時間她就會內傷喪命。

         莊不周和宋恭謹受陰氣所趨,跳出來救‘主’,也陷在了睚眥手之中,盤踞在身體中的那點少得可憐的陰煞之氣,也被小汐奪走。

         這也不是什麼好事,他們兩人體內的煞氣,早就和純陽生機糾纏成了一團,因為無法剝離所以被一股腦的搶走,眼看著兩人出氣多進氣少,就快從假無常變成真死人了。

         一群人全都摔到地上,小汐的臉色殷紅如血,青色的血脈賁張,好像蛛網似的爬滿了她的臉膛;老叔的神色虛弱,雙目緊閉,就連那枚碩大的金錢斑都已變得青黑暗淡;莊、宋二人則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梁辛的七蠱星魂也被搶走了,可因為他身懷‘帝星紫薇’,‘北斗’雖然在外,依舊和他呼應著。

         隨即梁辛驚愕的發現,在小汐身體中的七蠱星魂,不僅沒有被睚眥之力碾死,反而……瘋狂的壯大了起來。

         在片刻的失神之後,梁辛霍然開朗,這才揮手攔住了想要上前救援的熊大維等人。

         他的七蠱星魂,會搶奪真元為己用,當初他那四分之三還未及煉化的惡土之力,就被七只星魂給瓜分掉了。

         不過大司巫曾經說過,這種‘奪力’,必須是無主的真元。修士的真元都有自己的元神控制,所以平時裡星魂幾乎沒機會去奪力。

         可現在卻是個極大的意外,那些陰修鬼力,在風習習的體內時是有主的力量,星魂奈何不得;可鬼力被睚眥手搶到小汐體內之後,就和當初梁辛那些還沒來得及煉化的惡土之力一樣,變成存於小汐體內、但卻不屬於小汐的‘無主’之力。

         睚眥之力與陰修喪力爭鬥不休。至於莊、送兩人那點裹雜了生機的陰氣,早就被鬼王陰力同化掉了。

         七蠱星魂進入小汐的身體之後立刻活躍了起來,一頭扎進了那團鬼力之中。星魂每旋轉一周,便會將一部分鬼力收為己用。

         而那些鬼力也出乎意料的配合,仿佛變成了等待著將軍來統領的部隊,暫時停止了與睚眥力的拼鬥,層層收縮,不斷融入星魂之中。

         這樣一來,兩股巨力的爭鬥平緩了許多,小汐身體中的壓力大減,不至立刻喪命;而鬼力現在漸漸歸於星魂統領,這等於老叔遺失的錢,又被梁辛給撿到了,等一切恢復之後再想辦法還回去就好了,不管怎麼說,也比著光丟不撿強。

         至於莊不周和宋恭謹,梁辛已經把他們哥倆忘了。

         不過,讓梁辛有些想不通的是,星魂和陰修喪力之間,根本沒有一點排斥,融合的無比自然。

         七蠱星魂最初的力道,來自玉石雙煞。

         苦乃山的玉璧和石脈,是土行靈精,後來又吸收了天地間的陰戾之氣,成了可怕的精怪。它們的力量,是土行元基被戾氣侵染之後得以成形。

         而老叔的隱修喪力得來的過程,卻剛好相反。梁風習習本是小鬼,每日裡積儹世間陰氣,最後在苦乃山陰眼修煉大成,他的力量,是陰喪元基,又被土煞之力洗煉而成。

         玉石雙煞的本源,和梁風習習的修為,都是土性與陰元融合,雖然成形的步驟截然相反,但最終得到的力量卻是相同的。

         所以這兩股不同源不同宗但卻同質的喪力,在融合上無比的順暢!

         七蠱星魂飛快的旋轉著,把越來越多的鬼力化為己用。

         此刻只有梁辛還是清醒的,他也不敢稍動,保持著現在的姿勢,四個人七隻手抓在一起按住老叔的肩膀。

就連梁辛自己都不知道,他這個以防萬一的舉動,救下的是莊不周和宋恭謹兩條性命!

         莊、宋兩人的生氣和陰氣糾纏成一團,被睚眥手一股腦奪走,本來已經活不了了,但就因為手手相連,他們的生氣雖然離體,但生機未斷。魂魄裡還能勉強通過手指感受到自家生氣的存在,雖然離著有點遠,但還能勉強活下去……

         老叔的修為深厚,七蠱星魂‘收編’的雖然順利,也花了整整兩天兩夜的功夫,此刻,梁辛的‘北斗’已經強大到從前他根本無法想像的地步,緩緩旋轉之下,流轉出渾厚的陰喪之力,穩穩抵住了睚眥力的進攻。

         這兩天裡,小汐和老叔也都已經甦醒,正閉目養神,他們兩個,一個是‘戰場’,一個是‘失主’,現在都能感到新的七蠱星魂正式成型,不約而同的睜開了眼睛,望向梁辛道:“成了!”

         梁辛微微點頭,但是雙手卻抓的更緊了,對著二人道:“我有個想法,也許……能救小汐!”

         小汐沒說話,她體內的巨力抗衡雖然平緩,但依舊讓她難以消受,老叔卻眼睛一亮,根本不問梁辛的辦法,就直接說道:“那就快試試!”說完,頓了頓,又皺眉問道:“不會傷到你自己吧?”

         梁辛沒直接回答,而是搖頭敷衍著:“沒事的,老叔放心。”

         這時,小汐從一旁咬著牙,低聲道:“別冒險!”

         梁辛在心中苦笑,豈止是冒險啊,簡直是拼命!

         七蠱星魂已經將陰修喪力全部吸收,在梁辛的指揮下只守不攻,無意再戰;可‘睚眥力,見必奪’一旦被它纏上,就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明明打不過星魂,卻還不停的衝擊、糾纏。

         現在的星魂已經今非昔比,列陣之下,足以剿滅睚眥力,可在哪裡剿滅?梁辛面臨著兩個選擇,一是馬上發動攻擊,把戰場擺在小汐的身體中,最後小汐死、睚眥滅,星魂還能不能收回來就不好說了,以前可都是在活人之間流轉的。可梁辛絕對不會有事;

         第二個選擇就是把星魂引回自己的身體,睚眥力必然追過來接著‘奪’。

         將戰場擺在自己的身體中,把睚眥力引入自己的身體,在反擊、圍剿,小汐很可能由此獲救,可要命的是,梁老三的身體也就那麼回事,睚眥和星魂真要是較量起來,冒的風險極大。

         這個事情,梁辛已經想了兩天兩夜,早就打定了主意,對著小汐咧開嘴巴,笑了。

         小汐身體虛弱,臉色蒼白,卻也回報了他一個微笑,一如當初策馬解鈴鎮時,好看的很。

         梁辛轉頭望向老叔,梁風習習卻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抬手壓住了那團按著自己肩膀的手:“不許鬆開,我要親眼‘看’著!”

         現在眾人肌膚相觸,老叔怕他們拿開手之後,自己就失去了與喪力的感應,他隱隱猜到梁辛要冒險,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一定要親身感受。

         “另外,你那兩位朋友,如果鬆手的話,立刻就會死。”風習習是小鬼出身,對魂魄的了解比其他人都要清楚,他能明白莊、宋兩人現在的處境。

         梁辛的目光閃爍,立刻就開始動歪腦筋,如果把星魂引到黑白無常的身體呢?跟著又笑搖搖頭,兩位掌櫃的都是凡夫俗子,兩股巨力一過去,恐怕還沒開打他們就死了,還是別連累他們了。

         當下深吸了一口氣,又望向了這兩天裡始終守在一旁的兩位義兄。

         曲青石和柳亦早就醒來了,迎上梁辛的目光之後,微微點頭。

         再對小汐一笑,梁辛雙手更加用力,握緊了她的左手,隨即心念流轉,喚回七蠱星魂。

         ‘北斗’聽到了主人的召喚,開始後撤,果然,睚眥之力立刻來了精神,窮追不舍。梁辛屏息凝神,專心指揮著星魂後退,沿著小汐的手退回到自己的身體。

         睚眥力也隨之而來,甫一進入自己的身體,梁辛就感覺到一股兇狠的力量,肆無忌憚、橫衝直闖,所過之處仿佛自己的血脈中流淌的都變成了‘悶倒驢’。

         七蠱星魂回到身體中,在主人的指揮下,也並不急於反擊,而是緩緩流轉護住了要害。

         越來越多的睚眥之力侵了過來,就像一群貪婪的食人魚,磨著鋒利的牙齒,圍住七道星魂四下游走,時不時便要衝過來咬上一口。

小汐已經受了不輕的傷,煎熬中顧不上多想什麼,只是不明白梁辛在做什麼,勉強撐開清亮的眸子,問道:“怎麼回事?”

         風習習也看不懂梁辛的想法,但是分明感受著大片的睚眥之力已經湧入他的身體,急的咬牙切齒,也異口同聲的問出了同樣的四個字:“怎麼回事?”

         梁辛卻哈的大笑了一聲,心念陡轉,七蠱星魂霍然撐開,彼此呼應、轉動,展開七星轉圜的陣勢,狠狠撲向了睚眥力!

         兩股力量都是五步初階,可七星列陣威力平添了幾倍,原先洶湧霸道、看上去威風凜凜的睚眥力被打了個四分五裂,轉眼潰散。

         而小汐的身體中,還有著雄渾而天性兇狠的睚眥之力,源源不斷的湧入梁辛的體內,一轉眼間,同樣虐戾、卻一正一邪的兩股力量,在梁辛的身體中大打出手。

         梁辛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脖頸、胸口、小腹乃至四肢百骸,都好像被人強行塞進了一千只大閘蟹,處處劇痛,仿佛抽筋剝皮、仿佛煮血烹肉、仿佛煉骨抽髓!

         星魂鬥睚眥,甫一開戰便生死相搏,而其間的情形,也根本不是梁辛想的那樣。

         睚眥之力,是小汐與生俱來的力量,可是隨著這股力量的漸漸強大,已經不再受小汐的控制,說穿了,它已經獨立出來,不過還寄居在小汐的身體中。它沒有主人,沒有意識,完全依照本能行事。

         這也是一股無主之力!

         對於無主之力,星魂向來是敬謝不敏的,只不過,星魂屬陰,睚眥屬陽,算是天生的對頭,星魂想要將其同化,比著單純的擊潰、驅趕它們,又要艱難上許多,隨之而來的惡鬥也更激烈得多。

         在兩天之前,星魂被奪走時,如果小汐體內沒有老叔的陰修喪力,陰陽相克之下,恐很快就會被睚眥力碾碎。但當時小汐的身體裡,先有老叔的喪力,星魂隨後進入小汐體內,這就逆轉了形勢。

         現在,星魂列陣之下,磨刀霍霍,反而把睚眥力當成了珍饈大補。

         劇烈的爭奪中,梁辛額頭青筋迸現,雙眼布滿了血絲,全靠著自己這副血肉之軀來撐,卻死死壓住本源,不敢讓它出來幫忙,否則再真氣岔路、走火入魔就更沒活路了。

         小汐和風習習各自大驚失色,想問卻又不知該怎麼問,眼睛也漸漸的紅了,就在這時,圍成一團的幾個人,腦子裡同時爆發出轟的一聲悶響,梁辛更是怒喝了一聲!

         北斗為臣,紫薇為君,七蠱星魂早在進入梁辛身體的那天起,就已經奉他的本源為主,此刻梁辛的身體即將堅持不住,星魂的本能裡絕不容這樣的事情發生,竟然猛的崩裂開來,一下子將北斗轉圜的陣型擴大了數倍,把戰場從梁辛的身體裡,擴展到了他們五個人的身體中!

         星魂一散開,和它們糾纏不休的睚眥之力也隨之四散,進入了所有人的身體,彼此間依舊纏鬥不休。

         這些事情,梁辛沒料到,更控制不了,幾乎瞪爆了自己的眼珠!

         雖然心地不錯,可打從心眼裡說:危急之下,莊、宋二人無奈捨掉;自己為了小汐拼命,失敗了大不了同生共死;可老叔不能有事啊……

         可風習習卻在笑,終於能幫小主人分擔一些了!

         戰場擴大了幾倍,星魂依舊壓著北斗的陣位,同時還在不停的流轉著,不停的從五個人的身體中移轉、換位,速度越來越快,對睚眥之力的鎮壓、剿滅也愈發的有力了。

         始終在守在旁邊的曲青石,先是見梁辛痛苦萬分,隨即五個人都身體顫抖,雖然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也能明白,這些同伴正在合力的分擔著某種可怕的壓力,當機立斷的喝令道:“聯手!”話音落處,他和柳亦的手,已經同時按到了梁辛等人的手上,想要幫梁辛等人分擔一些。

         可兩位兄長的手,才剛剛碰到莊不周的手背,便又和上次一樣,巨大的力量跌宕而起,把他們狠狠彈飛!

         現在的七蠱星魂,融合了梁辛、老叔、黑白無常和小汐的力道,於它們而言,這五個人的身體都是自己的地盤,所以流轉大陣時,只以這五個人的身體為媒,不肯接受外來者,其他人幫不上什麼忙。

         小汐重傷,兩位掌櫃是平凡人,按道理講,戰場擴大之後,這三個人必死無疑,憑著他們的身體,根本承擔不了五分之一的戰場,可梁辛在環視之下,三個人雖然臉色蒼白神情痛苦,可都還能堅持。

星魂無智,都是在依照著本能行事,他們擴大陣法,是為了保住‘君王’的身體,而其他四個人,也都是他們的地盤,如果不到萬不得已,自然不捨得去摧毀他們。

         所以此刻,雖然星陣在五個人之間轉圜不休,可真正的征伐之處,被星魂擺在了老叔的身體中。

         風習習是鬼王,縱然修為不在,但身體卻異常結實,而且他是陰喪之身,兩股惡力象徵對他的傷害,要比血肉之軀小得多。

         如果沒有梁風習習,所有人都活不成!

         兩股力量的爭鬥,主戰場在老叔的身體中,另外還有小股的殺伐分別在梁辛與小汐體內,至於黑白無常,只不過是星魂用來轉圜陣法的所在,即便有睚眥力在此攻擊,他們也不予理睬。

         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了梁辛的預計,他的腦子已經徹底亂套了,也只有忍著、盼著、等著星魂儘快拿下睚眥之力。

         每一刻都變得冗長而無盡,這些年裡,梁辛的歷經凶險迭起、悲喜交加,可從沒有想現在這樣,覺得時間如此漫長,漫長到恨不得馬上死掉。

         天亮天黑,羊角脆愁眉苦臉,守在主人身邊,睡了、醒來……梁辛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在這漫長的痛苦裡,走神了。

         的確是走神了,可是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有時是醜娘,有時是乾爹,有時是葫蘆和青墨,甚至還有目眥盡裂的千煌和尚。

         煉獄般的痛苦,一直又持續了整整七天七夜!終於,睚眥之力被徹底降服,被同化、融入了星魂之中。

         小汐左臂的鱗片,已經徹底消失了,皮膚白皙,略略欠了些紅潤。小汐對著梁辛微笑點頭,可還沒說話,眼圈突然就紅了,猶豫著,最終還是感慨道:“不用死了,好得很!”隨即又像梁辛認真的點點頭:“多虧你!”

         梁辛還沒說話,柳亦就大笑起來:“這就對了,一家人,不說謝!”

         小汐琢磨了一下,轉頭望向柳亦,對這他輕輕道:“謝謝你。”

         要不是渾身散架似的疼痛,梁辛真想大笑一場!

         星魂在幾個人的身體中,緩緩流轉著,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恨不得能再找出些新敵人來殺一殺。又過了一陣,到最後,當星魂趴伏不動的時候,又讓梁辛大大的吃了一驚!

         意外一個接著一個,梁辛都有點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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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鬼王門徒

不光梁辛大吃一驚,和他圍成一團的幾個人,也都滿臉愕然,只有棺材鋪掌櫃莊不周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另外四個同伴笑的挺客氣:“咋了?”

     宋恭謹的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小聲的回答他:“我得了三枚星魂……”

     七顆星魂,沒有好好‘回家’!

     老叔一顆,小汐一顆,梁辛兩顆,宋恭謹三顆,莊不周一顆沒有……當七蠱星魂停止運轉之後,根本沒有一起返回梁辛身體的打算,而是趕上誰就是誰,就地趴伏。

     莊不周一枚星魂沒撈到,自然不明白狀況,聞言大吃了一驚,立刻望向梁辛,純粹是本能的說道:“我也要!”

     小汐目光如電,陡然盯住莊不周,沉聲道:“你再說一遍。”

     老叔知道七蠱星魂是梁辛的兩大絕技之一,現在變得零落散亂,急的老臉慘白,一個勁的追問梁辛:“怎麼辦,怎麼才能還給你,怎麼……”

     梁辛搖了搖頭,他自己也心慌著急,但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得老叔現在的樣子,趕忙搖頭安慰道:“沒事,我先試試看。”話說之間心念轉動,催促七蠱星魂‘回家’。

     召喚之下,星魂立刻跳起來,從其他人的身體中穿梭而過,輕車熟路的回到梁辛體內,又緩緩的旋轉了幾周之後,就此趴伏。這下梁辛長出了一口氣,其他人也跟著放下心來,尤其是梁風習習,剛剛還急的坐立不安,現在又高興的無以倫比。

     新的的星魂,除了原先的惡土之力外,還統禦了兩份玄機初階的修為,已經雄渾到可怕的地步,再以星陣運轉,爆發的力量難以想像,現在這些都歸了梁辛所有,老叔如何能夠不喜!

     風習習修煉就是為了保護梁辛,可再怎麼保護,也不如乾脆把真元都給他來的直接乾脆。

     老叔正在歡喜著,突然覺得肩上一股暖洋洋的力道傳遞而至,梁辛又把一枚星魂送到了他的身體中。

     那顆星魂倒也隨遇而安,過來後就舒舒服服的趴進經脈,既不反抗也不掙扎。

     不等梁風習習再說什麼,梁辛突然大笑了起來:“好的很,也有趣的很!”

     梁辛得過大司巫、趙慶和乾爹的指點,又對應著連續這九天裡的經歷,思索、試探之下,已經猜到了現在的情形:

     這七顆星魂,分別融合了五個人的力量,對於星魂來說,這五個人都成了‘自己人’,他們身體都可以成為自己的容身之地,想呆在哪都可以。

     五個人,就好像五座房子,七蠱星魂想怎麼住就怎麼住,但仍以梁辛為主。

     只要梁辛召喚,肌膚相連之下,在其他‘房間’裡的星魂就會立刻趕來,為他效力。

     梁辛的心情好極了,他能想到的第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把星魂放在小汐、老叔等人的體內,自己只帶著紫薇,遠撤到星魂感應不到的距離,便能夠不受星魂影響,隨意調動本源。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開始修煉天下人間的第二階段,將本源融入身體了。

     若非如此,他本源一動,星魂就會奮起搗亂,根本沒辦法繼續修煉天下人間。

     梁辛試著,把其他幾枚星魂一股腦傳給了老叔。果然如梁辛想的那樣,星魂在安分的很,只要他不召喚,它們便在‘新房間’裡沉睡入定。

     與此同時,也開始仔細感受星魂的梁風習習,臉上那枚金錢斑突然抖動一下,神情充滿驚訝,低聲說道:“進入我體內的星魂,它們的力道能為我所用!”

說著,梁風習習抬起了一根手指,一條黑色的煞氣長鏈翻卷而起,啪的一聲,將不遠處的地面狠狠的抽出了一道裂隙!

     老叔本來只剩下一成不到的修為,根本無法發出如此凌厲的一擊,可他能隨意調用星魂的力量,一擊之下,威力甚至比著全勝時還要強得多!

     這是星魂的蠱蟲本性,認可了對方的身體,也就認可對方來調用自己攜帶的力量。

     這種蠱蟲在性子是上,很像牧羊犬,它們趕羊、放羊,只是幫助主人來管理,而不會把羊群當成是自己的。

     不過,七個星魂都在老叔身體之內,也只是任由老叔調用他們的力量,卻不肯組成北斗星陣。還是用牧羊犬來比喻,風習習等四個人,能夠隨意取用它們看守的羊群,但是卻無法驅使牧羊犬替自己去打仗,能支使它們的,只有梁辛。

     即便不能打星陣,梁辛的臉現在也樂成了一朵花,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無疑是最好的。

     梁風習習卻惶恐的不得了,一定要把星魂都還給梁辛,兩人推讓了半天,最後還是梁辛做主,星魂先歸老叔保管,有什麼事情,也等老叔療傷之後再說。

     星魂與睚眥之戰,五個人都受了重傷,其中以梁風習習的傷勢最難痊癒,畢竟,他是主戰場,而且老叔是鬼王修為,不易負傷,但負傷之後也不易痊癒。

     而梁辛要療傷的話,星魂純粹就是禍害,得趕緊給它們送出去。

     梁風習習還是不踏實,又要給小汐分走幾枚星魂,呵呵笑著道:“療傷的話,也只要夠得上以前的修為便足夠了,多出來的也用不上。”

     這倒是實情,梁風習習要療傷,三四枚星魂也就夠用了,而小汐的傷勢比著他也輕不了多少,有星魂相助補益極大。

     梁辛光顧著替老叔開心,都快把小汐給忘了,聞言之後臉一紅,連忙點頭。五個人中,星魂可以隨處安家,但是只有梁辛才能指揮它們轉移。

     在催動星魂進入小汐經脈的時候,梁辛犯了財迷,就給小汐挪過去了兩枚,給老叔留了五顆星魂,梁風習習不依,非要再多給過去一些,倒是小汐搖頭,臉上掛起了少有的淺笑:“我療傷一顆就夠用了,這些是……蟲子,多了感覺古怪的很。”

     說完,小汐把目光飄向風習習的肩頭,現在大家的手還都抓在一起,按著老叔的肩膀,姿勢無比彆扭。

     風習習現在已經把小汐當成了半個女主人,見她的目光所向,馬上就明白了小汐的意思,趕忙搖頭道:“分不得,一分開,這兩位就立刻就會死!”說著,伸手指了指莊不周和宋恭謹。

     黑白無常還以為自己體內的陰氣盡去,性命無礙了,正笑呵呵的聽他們說話,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嚇了個魂飛天外。

     風習習耐性好,小心翼翼的陪著笑容,把哥倆的情況說了一邊,隨即又皺起了眉頭道:“你們的生機和陰氣糾成一團,早就已經被煉化了,現在被星魂統禦著……可總這麼手拉手也不是個事,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把星魂給你們。”

     黑白無常的生機被星魂瓜分,所以給他們一枚還不行,必須是七枚都給他們,但是也只能給一個人。

     宋恭謹更不敢鬆手了,哭喪著臉看著莊不周:“只能活一個?怎麼辦?”

     莊不周搖了搖頭:“不怕,不管給誰,以後咱倆都手拉手……”說著半截,自己也覺得是在說胡話,撇著嘴苦笑道:“那是兩個五步的修為,哪能給咱啊!”

     梁辛還真有些犯難,不可能一輩子手拉手,更不能把七顆星魂送給他們,可眼睜睜的看著哥倆死在自己跟前又不忍心。除此之外,莊、宋二人也被七蠱星魂認可,梁辛隱隱覺得這份機緣巧合裡,說不定還能有什麼新的價值。

梁辛不忍心,風習習更是愁眉苦臉,有倆大活人要死了,這是多大事的啊。

     這時候,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鬼王殿下為何不收下他們兩人?”

     聲音裡略帶恐懼,還有些不解,而更多的卻是陰測測的慘意。

     五個人全都嚇了一跳,循著聲音望去,這才發現身邊上隨行的青衣緊緊圍攏,而更遠處,還或坐或站或飄盪,聚攏著十幾個人。

     外面那些人男女老少都有,打扮也大相徑庭,臉色卻無一例外都是青裡透白。

     柳亦笑呵呵的解釋道:“這些都是附近的孤魂野鬼,察覺到老叔正在禦敵,所以趕來相助,頭天晚上就差點和咱們打起來。”

     曲青石生怕柳亦又長篇大論下去,從旁邊淡淡的開口:“後來澄清了誤會,他們還不放心,每天入夜都要現身等候。”此刻正是子夜時分,梁辛藉著星月之光細看,遠處那些人全都沒有影子。

     風習習受寵若驚,他也不會說什麼漂亮話,更不會擺鬼王的威嚴架子,只一個勁的對著那群小鬼點頭道:“辛苦諸位了,不敢當,不敢當。”

     黑白無常的臉已經徹底青了,被小鬼驚到了,更被小鬼的話給嚇壞了:被鬼王收了去,雖然不知道怎麼收,收去哪,可也知道肯定不是啥好事。

     風習習客氣了半晌,才吶吶的開口:“剛才是哪位說話,請過來說清楚,這個……我不明白。”

     一個中年女子,快步走上前來,對著風習習畢恭畢敬的施禮:“拜見鬼王殿下。”風習習更是坐立不安了,嘴裡連說使不得,又生性拘謹,覺得男女有別不敢伸手去扶她。

     梁辛從旁邊對著女鬼笑道:“你也不用那麼多禮拘束,老叔問你什麼,你便回答就好了。”

     中年女鬼修為不錯,懂得也多,心思更是靈巧,立刻開口道:“這兩個人生機離體,已經死了……”她說到這裡,其他人一起去看黑白無常的影子,還在。

     “可不知為什麼,他們還能察覺生機,所以魂魄不散,算起來,他們正跨在陰陽之間,成了活屍。”女鬼的聲音陰慘,兩位活屍對望了一眼,已經炸出了滿臉的雞皮疙瘩:“現在他們的身子已經有了屍性,就算生機重新回到體內,也活不過七天了。”

     莊不周顫聲問道:“活屍,到底是個什東西?”

     女鬼說了一會話,也放鬆多了,笑的挺開心:“活屍,其實就是比著凡人多了些鬼性,不懼陽光,但是卻不喜陽光;吃飯喝酒,但是看見香燭也會嘴饞;害怕凡人的刀子,可遇到鎮鬼的道士也得快逃。”

     小汐和梁辛對望一眼,竟然一起沒心沒肺的樂了,梁辛回過頭,對柳亦小聲道:“這要是讓青墨聽見了,指不定會多開心。”

     柳亦大包大攬的拍拍胸口:“我都記下了,一定轉告!”

     女鬼又把目光望向了風習習:“就算大羅金仙下凡,也不可能讓他們還陽了。但是,如果您老動鬼璽烙,就能定住他們現在的形狀,從此供您差遣。活屍能夠遊走陰陽,既可以幫您驅役凡人,也能替您傳訊喪鬼,是好奴才呢。”

     梁辛聽的饒有興趣,忍不住問了句:“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女鬼含笑回答:“幾百年前,有位鬼王經過此處,命我尋找活屍,那位鬼王的性子也溫和的很,見我不解,就把事情給我解說了一遍,我也由此得知此事。”細看之下,這個女鬼的長相雖然不怎麼顯眼,但娥眉鳳目,臉膛圓潤,著實透著幾分賢惠像。

梁辛笑著點點頭,又望向風習習:“老叔,鬼璽烙是什麼?”

     風習習翻開右掌,默默運功,真元流轉之下,在他的手心裡漸漸顯出了一個血紅色的古篆:“我修煉之後,手心裡便多出了這個東西,問葫蘆大王,他就扯開話題不回答我。”

     事關師尊,梁辛不敢多說什麼,柳亦卻大笑著說道:“葫蘆不知道,當然不會理您!”

     倒是那個女鬼,輕聲解釋道:“陰喪之身,修為有成之後,便會在掌心生出這個篆印,落印之處,便說明鬼王已經插手此間,其他的小鬼見印而退。”

     風習習聽明白了,手心的‘鬼璽烙’,其實就是個身份的象徵,用來警示同類,同時這個篆印還有法力,能夠保住活屍的性命。

     女鬼不厭其煩,細細的講解,風習習在她的指點下,將手心的鬼璽烙,扣到了黑白無常的額角。

     只見兩道朱紅色的符撰猛的綻放強光,隨即一閃而沒,分別轉進莊不周和宋恭謹的額頭。而兩個黑白無常,同時慘叫了一聲,抽回雙手抱住腦袋,全身都好像篩糠般的顫抖起來,就像兩條受傷的泥鰍,痛苦不堪的扭動著身體。

     足有小半個時辰,哥倆才停止了掙扎,再爬起來的時候,變得和當初一樣,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區別。

     莊不周試著扭動了下身體,有些猶豫的問女鬼:“這就成了?死不了了?”

     女鬼笑著點頭:“成了!恭喜兩位!”跟著又望向梁風習習:“更恭喜鬼王殿下,收了兩個活屍奴僕。”

     風習習咧嘴而笑,收不收奴僕他不怎麼關心,救下了兩條‘人命’卻著實高興。

     黑白無常也知道老叔厚道,雖然有主僕之名,卻絕不會真的被驅役,對著老叔又拜又謝,謝過了救命之恩,莊不周還有些不知足,誕著臉的對風習習道:“老叔,我們哥倆這次也傷得不輕,能不能……把星魂也分給我們一人一枚來療傷。”

     風習習還沒說話,柳亦就瞪起了雙眼:“做夢!給了你們,你們倆要跑了怎麼辦?”

     宋恭謹搖晃著腦袋,滿臉的苦笑:“跑?我們倆能跑到哪去?就我們知道的這些事情,朝廷會殺我們,修真道更容不得我們!我倆這幾天裡早就商量好了,以後就跟著梁掌櫃了。”

     女鬼也笑道:“跑也跑不掉的,他們中了鬼璽烙,根本就抗拒不了鬼王大人的心意,而且,只要鬼王轉一轉念頭,就能讓他倆魂飛魄散!”

     鬼璽烙,收下活屍為僕,從此老叔和黑白無常之間心意相通,而主人的念頭就是命令,僕人根本無從抗拒。

     現在,黑白無常哥倆已經被鬼王手下,成了真正的梁風習習門下弟子。

     老叔心眼厚道,有些猶豫的望向梁辛:“我用三枚星魂療傷,也足夠了,剩下那兩枚……”

     梁辛一笑:“我聽您老吩咐。”

     莊不周和宋恭謹大喜,又是一番客氣道謝,這才拉住老叔的手,滿眼期盼的望向梁辛。

     梁辛也不廢話,心念催動之下,又掉出兩枚星魂分給哥倆。

     這時,遠處已經傳來了雄雞打鳴,天色即將破曉,一群小鬼害怕陽光,紛紛告辭而去,梁辛心念一動,問那個女鬼:“大姑怎麼稱呼?”

     女鬼先是愣了愣,隨即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陰喪之人,不敢再用活著時的稱呼,我現在的名字,叫做頭七。”說完,對著風習習和梁辛等人再度施禮,隱遁身形就此消失。

     梁辛等人也不再耽擱,再度啟程,向著草原急駛而去。

     老叔帶著兩個新收下門徒稱作一輛馬車,小汐自己一輛車,這兩輛大車遠遠在前,而梁辛則滯後二裡,這樣的距離,在療傷時本源與星魂失去聯繫,互不干擾,而萬一有什麼狀況,眾人也可以很快聚集到一起。

     到現在,他們離開鎮山也沒多遠,短短的路程裡卻波折不斷,算起來喜事不少,大哥定親,二哥恢復有望,小汐獲救,老叔尋來,還有七蠱星魂壯大了無數倍……可就算把天下所有的喜事都疊在一起,也抵不過乾爹辭世的悲苦。

     兩位義兄和他在一輛大車裡,見梁辛既不療傷,也不說話,只是愣愣的發呆,曲青石伸手拍了拍了他,問道:“怎麼?有心事?”

     梁辛搖搖頭:“想乾爹的事情……東海乾山在哪裡?”說著,梁辛頓了頓,又繼續道:“現在七蠱星魂實力大增,等大家傷愈,我想先去趟東海乾。”

     說話的功夫,柳亦就已經從行囊中取出了一份捲軸,正是大洪版圖,同時笑著點頭:“應該去!”

     曲青石的笑容陰戾:“去的好!就是小心,別把朝陽打死。”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認真的點了點頭,隨即也不再多想什麼,閉上雙眼開始運功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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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 半個朋友

沒有了星魂的搗亂,本源如意遊走,梁辛療傷的進境頗為順利。

     而小汐和老叔,在星魂的幫助下,也復原的很快。唯一讓人想不到的是,黑白無常的傷勢卻毫無起色。

     這哥倆不會行功運氣的法門,根本不知道怎麼去調動星魂。要來一顆星魂,純粹是浪費好東西……好在老叔心地厚道,給兩個門徒指點心法,一點點的教他們。

     隨後的七八天,一路上都平安無事,柳亦苦笑著抱怨:“現在星魂強了,老三的實力突飛猛漲,不用再怕敵人了,可也沒人來找事了!”

     梁辛身體重傷,可本源並未受創,這幾天裡已經復原了大半,正狼吞虎嚥的吃東西,嘴裡都是牛肉,一時說不出話來。

     “三堂會審!”曲青石莫名其妙的說出了這四個字,又轉頭望向了梁辛。

     跟著,曲青石看見梁辛正大嘴滿塞,露出了個笑容,沒忍心再去考教他,徑自向下說道:“老三和乾爹在會審時露出了身法,足以讓五大三粗動容,這才引來了秦孑;會審時,寶石長舌說出了南陽的事情,東海乾自然不會放過咱們……這些事情都有跡可循,咱們本該想到他們會來,可那時,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梁辛喝了口水,漱下了食物:“說的是,秦孑來訪,朝陽夜襲,看著好像有些突兀,其實都在情理之中,不過……”說著,梁辛嘆了口氣:“就算提前知道又能怎樣,他們還是會找上門來,咱們避不開,也做不出什麼有用的應對之策。”

     話音剛落,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從馬車之外接口道:“不錯,知道了又能怎樣,還不是要打。”

     聲音尖細,仿佛在冰川深處凍了一萬年的銀針,陰冷的刺入了所有人的耳鼓之中。

     對方的聲音就在車外,與他們只隔了一道車簾,梁辛不敢貿然衝出去,身子一晃,抬手撕掉了簾子,隨即大吃了一驚!

     一個瘦骨嶙峋的老頭子,正倒懸于車框,雙臂抱胸,冷冷的打量著他們。

     外面隨行的青衣衛,還沒有發現異常,大車依舊向前疾馳,根本沒有人知道三兄弟已經被人悄無聲息的堵在了‘屋’裡。

     倒懸的老頭子,比起草原上的大司巫也毫不遜色,瘦的只剩一層皮,臉色青黑,嘴唇乾癟。臉上根本就沒有鼻子,仿佛出生時被人一掌抹掉似的,只有在嘴唇上露出兩個圓圓的小孔。另外此人雙目狹長,眸子卻是妖冶的昏黃顏色!唯獨,生了一頭茂密烏黑的長髮,瀑布般的倒垂下來。

     這個姿勢,這副長相,哪裡還是個人,分明是個蝙蝠精怪。

     枯瘦的老頭子,不理會三兄弟的愕然,而是看了柳亦一眼,繼續著剛才的話題:“這黑胖子蹉跎,先前你們實力不濟,各種凶險連番降臨;可此有了力氣,敵人卻不見蹤跡。”

     說著,他又看了曲青石一眼:“白頭髮小子卻扯到了心思算計上,全本不搭邊的兩件事。要知,你弱時,萬事凶險寸寸殺機,一樁樁變故讓你應接不暇,不知何時便會大難臨頭;可你強時,風也清了雲也淡了,敵人也不再現身,一路高歌猛進,什麼變故都沒有了……”

     老頭子突然桀桀怪笑了起來:“嘿嘿,這是巧合?巧合個屁,這是天道!羸弱之人,草木都欺;強橫之輩,神佛保佑!說到底,天道就是個:欺軟怕硬!”

     梁辛的心裡突然跳出了個念頭:只可惜乾爹已死,只可惜東籬、紅袍不在,否則必然是大大的給他喝一聲彩!

     小小的一個車棚,自然困不住三兄弟,可這個老頭子現身後,並未急著動手,而是唾沫橫飛指摘天道,不似個修真高手,更像個憤慨書生。

樑辛兩位義兄對望了一眼,沒敢輕舉妄動,而是咳嗽了半晌,小心的問道:“前輩是哪位?為何而來?”

     老頭子再度怪笑了起來:“剛剛還你們還算計著,三堂會審,引來了這個,引來那個,現在怎麼又變成了糊塗蛋。老魔頭將岸的天下人間重現鎮山,小魔頭身懷星魂會打北斗星陣……我得到了消息,又怎麼可能忍得住不來見見故人。”

     天下人間,七蠱星魂,鎮山上數千修士無一人認得,可老頭子只憑別人轉述,就認出了這兩項絕學,梁辛的心中猛地一閃念,愕然問道:“你是老蝙蝠!”到現在為止,只有兩個人和梁辛提起過此人,一是大司巫,二是乾爹將岸,能被這兩個人記在心中的人物,又豈是簡單之輩。

     老頭子並不意外,緩緩的點了點頭,但因為他倒懸在眾人面前,點頭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卻顯得無比怪異:“是老魔頭告訴你的?他現在哪裡?”

     梁辛第一次聽到‘老蝙蝠’這三個字,是從大司巫口中,當時大司巫毫不掩飾對他的敵意;而乾爹對這個人也不願多說。由此判斷,這頭老蝙蝠,肯定是大司巫的仇人,同時也不會是乾爹的朋友。

     可即便如此,梁辛也不肯隱瞞將岸的死訊,沉聲道:“乾爹已經辭世,若有事,找我就是了……”

     他正說著半截,突然咕咚一聲,老蝙蝠竟然從車框上掉了下去!

     一眨眼間,老蝙蝠又已撲躍而至,乾枯的雙手好像鐵鉗一般,緊緊箍住了梁辛的肩膀,昏黃的眸子變得精光四射,厲聲追問:“此話當真,老魔頭已死?”

     曲青石和柳亦抽刀上前,立刻被梁辛厲聲制止。

     梁辛對著老蝙蝠緩緩點頭:“家父新喪,豈敢妄言。”話音剛落,馬車轟然炸裂,老蝙蝠一飛沖天仰頭哭嘯!肉眼可見的氣浪,自嘯聲之中翻卷而起,向著四下里蔓延快去,轉眼裡引動滾滾風雷,一眼望去,枯樹震顫,鴉雀驚慌,目光所及之處天地皆驚!

     一聲哭嘯,風雷滾盪,久久不曾散去,而老蝙蝠雙臂一斂,又閃電般躍到來來樑辛前,沉聲道:“說,從頭說!”

     梁辛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強抑著悲愴,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至於老蝙蝠是敵是友,他此刻根本再懶得去想,從說起土坤腹中與義父只聞聲未見面的初遇起,他就已經淚流滿面。

     說到清涼泊的土坤,老蝙蝠低聲呢喃:還以為你已死,原來跑到大蟲肚子裡去;

     說到義父以為梁辛是老蝙蝠的弟子所以不肯收徒,老蝙蝠一副咬牙切齒的仇恨神態;

     說到獠牙間指點梁辛悟道,老蝙蝠撇了撇嘴巴:還是那副倒霉脾氣;

     說到鎮山出手,說到給柳亦和還在大司巫處療傷的青墨保媒,說到最後一戰……老蝙蝠跟著梁辛的話,時而怪笑,時而不屑,到了最後那‘捨不得’三個字,老蝙蝠的身體猛的一震,嘴巴緊緊的閉住,可心肺間嗆起的那口血,還是從鼻孔裡噴了出來。

     情形可怕而詭異。

     衣袂震風,小汐等人都先後趕來,將老蝙蝠隱隱圍攏。

     老蝙蝠根本不看他們,身子一晃,又把自己倒懸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這才用袖子抹去臉上的血跡,望向梁辛:“將岸是你爹,報仇的事情,怎麼打算的。”

     梁辛立刻搖搖頭:“仇我自己來報,不用前輩操心。”

     老蝙蝠發出了一陣咕咕的冷笑:“小娃轉錯了念頭,將岸的仇我決不會管。不過,若是你也不思報仇,我要你受盡苦楚,不光你,還有你所愛之人,關心之人,一個一個不得好死,卻偏偏都還死不了。”

老蝙蝠說的話瘋瘋癲癲,前後矛盾,更難聽的很,梁辛翻著怪眼,回答的也不客氣:“報仇的事情不用操心,也用不著拿我的家人說事。”說著,頓了頓,不想在這事上繼續糾纏下去,岔開了話題:“你和我乾爹,到底……”

     老蝙蝠大笑了起來:“我與將岸,算是半個朋友!”

     柳亦早就看出他不是敵人,不過對‘半個朋友’,還是有些莫名其妙,隨口笑問:“哪半個?”

     “我這輩子,瞧上眼的人只有一個老魔頭,引他為友;不過老魔頭,不怎麼瞧得起我這頭黑蝙蝠。所以,我們兩個只算半個朋友!”老蝙蝠的身體,微微晃動了起來,顯得怡然自得:“我就他這半個朋友,聽說他還活著,巴巴的趕來見他,卻聞聽噩耗,免不了為他大哭一場,吐一口血!可他一輩子瞧不起我,我自然不會替他報仇。”

     這一番道理,說的驚世駭俗,天底下哪有這樣交朋友的,好漢子意氣相投,磕頭盟誓的大有人在,但若是我覺得你不錯,你覺得我不好,任誰都會拂袖而去,看不起我拉倒……

     三兄弟面面相覷,‘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八個字原來不光能用到癡男怨女身上,用來形容老蝙蝠和老魔頭也再合適不過。

     老蝙蝠卻還是美滋滋的晃盪著:“我敢打賭,老魔頭死之前絕想不到,他死之後,還有個黑蝙蝠為了他吐一場血!”

     梁辛突然覺得胸口窒悶。

     這頭老蝙蝠,不用說也是天下絕頂的強者。恐怕就連乾爹自己也沒想到,在他死後,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人物,為他嚎哭嘔血!

     半個朋友,老蝙蝠的透頂古怪,可這份古怪勾勒出的,卻是乾爹驚採絕艷!

     一個先祖梁一二,一個乾爹將岸,梁辛想不出,他們生前時,全盛時,笑傲天下時,究竟是何等模樣。

     梁辛有些失神,老蝙蝠也不去打擾他,昏黃的目光轉動,自下而上,打量著曲青石和柳亦,他剛剛聽梁辛說了事情的經過,已經明白了他們的關係:“算起來,你們兩個,也是老魔頭的義子。”

     兩個人同時點頭:“不錯。”

     “老魔頭欠我一個弟子,本來都是陳年舊事,我也不想再提,不過……現在又變了主意,父債子償,也算天經地義。”

      樑辛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當初將岸以為他是老蝙蝠的傳人,所以不肯收他為徒,老蝙蝠現在又說義父當年欠了他一個徒弟。

     依著老蝙蝠的修為和性子,自然犯不著跟他們扯謊,這件事裡牽扯著千年前的恩怨,梁辛自然猜不透。

     倒吊著的笑容,比哭還難看,老蝙蝠也不打算解釋,最先望向梁辛:“你身負星魂,本來最合適,可現在七星五主,練歪了,廢了!”

     跟著,老蝙蝠又望向曲青石:“你的性子虐戾陰鷙,也算是根好苗子,可惜魂魄衰弱,練不了我的本事。”

     最後,老蝙蝠把目光放到了柳亦身上:“資質差,根基弱,還有一身肥肉。”說著,又復咕咕怪笑了起來:“不過,我剛剛聽說,你未來的媳婦,是草原上那個老鬼的徒弟?這便有趣的很了。”

     柳亦渾身肥肉都是一顫,全身戒備的問道:“你什麼意思?敢打青墨的主意,老子就拼命!”隨即又有些納悶,補充了一句:“大司巫給青墨療傷,不是師徒的。”

     老蝙蝠做了個不屑的表情:“老鬼要救人,便要把三成的修為移轉過去,他一輩子算計,又怎麼會做虧本的買賣,你那小媳婦活轉回來之後,肯定會被他收做弟子,而且還是挑梁摃旗的衣缽傳人。”

三兄弟全都瞪大了眼睛,這樣算起來,倒真是青墨的造化了……只是不知道,修煉北荒巫術,用不用‘斷滅凡情’。

     而更可慮的,眼前這頭老蝙蝠,似乎對青墨不懷好意!

     回想當初,大司巫一提起來老蝙蝠,就是滿臉煞氣,恨得咬牙切齒,這兩個老怪物之間肯定不是朋友,現在老蝙蝠提到了青墨,梁辛的心也懸起來了,身形晃動間,從小汐、老叔和黑白無常四人身前掠過,將七蠱星魂都收了回來。

     先前,老蝙蝠是‘半個朋友’,又是修為絕頂的人物,梁辛根本沒想過要打,可現在事關青墨,說不好又要拼命了。

     老蝙蝠明白梁辛的意思,搖頭笑道:“白費力氣,更打錯了好人,趁早歇著!”

     曲青石也踏上了兩步,三兄弟並肩而立,看著老蝙蝠:“總是半句話,煩人的很。”

     “我和將岸,算是半個朋友。可和草原上老鬼,卻算半個仇人。”老蝙蝠不以為意,嘿嘿的笑道:“以前坑過他一次,老鬼便耿耿於懷,引我生平大仇。他恨我恨得咬碎了牙,我卻不當回事,所以,我們倆只能算半個仇人。”

     說著,老蝙蝠搓了搓手心:“論起來,大司巫這半個仇人,倒也不算辱沒了我,也就留著他了。不過,雖然我不恨他,可一想到以後他的傳人,日日夜夜為我的弟子鋪被暖床,端茶煮飯……”說到這裡,老蝙蝠哈哈大笑了起來,臉上說不出的愉悅開心,伸手指向柳亦:“我便要收你為徒!”

     青墨會成為大司巫的徒弟;老蝙蝠要收柳亦做傳人;大司巫恨老蝙蝠入骨,卻無計可施;老蝙蝠根本不把大司巫的仇恨放在心上,可隨便一個心思,眼看著又要把大司巫氣個半死……梁辛的腦袋裡,已經變成了一鍋糨糊,隨即又想起了一件事,立刻搖頭道:“不行!”說著,一伸手把柳亦拉到了身後。

     大司巫曾經提到過一句,老蝙蝠教弟子,會把徒弟當成補品來養,成熟之後再一口吃掉。

     老蝙蝠看出了梁辛的想法,略帶驚訝的一挑眉毛:“咦,你怎麼知道?”跟著又復笑道:“那個老鬼告訴你的吧,放心便好,吃徒弟這事,我也很久沒做過了。”

     柳亦的目光本來不停在不停的閃爍著,這次沾了媳婦的光,要被老蝙蝠收做弟子,著實有些心動了,突然聽到‘吃徒弟’三個字,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是一縮,臉蛋子立刻黑了。

     老蝙蝠還是那副沾沾自喜的樣子:“我吃徒弟,確有其事,可是他們被我吃的心甘情願,怨不得我。”

     小汐的額頭早起凝起了煞紋,冰冷道:“說的又是什麼胡話,連自己的弟子都吃,天下還有誰是你吃不得的。”她的睚眥力已去,可還是習慣性的把左手藏在袖中。

     老蝙蝠搖頭晃腦:“我收徒弟之前,便以和他們言明了以後的下場,他們卻還是心甘情願的答應,你可知為什麼?天大的仇,我替他們報了;無法還的債,我替他們還了;想讓爹娘妻兒過好日子卻有心無力的,我幫他變得有心又有力!我還傳他們本領,讓這群苦命人過足縱橫天下的癮頭,而最重要的,我應承他們,活滿百歲之後,我才去吃!”

     說到這裡,老蝙蝠頓了頓,聲音清淡了下來,目光一一掃過眾人:“這樣的條件,也算公平了!”

     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樑自忖,如果自己還是個罪戶,被老蝙蝠看上,面對這樣的條件,他也會答應的心甘情願。

     跟著,老蝙蝠望向柳亦:“剛才我說要收你為徒,可曾和你提過這些?可曾問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柳亦搖了搖頭。老蝙蝠嘿嘿的笑道:“我沒問你這些,便沒想過要吃你!你的資質太差,修不出什麼花樣來,吃你也漲不了多少修為的,比起讓你去娶大司巫的寶貝徒弟,差得遠了!”

     柳亦從梁辛的身後走出來,神色從容:“你收我做徒弟,如果只是為了看大司巫的笑話,那就趁早拉倒,這種有名無實的師父我要來做什麼。”

     老蝙蝠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看上去賊眉鼠眼,目光閃爍,像是個聰明角色,原來卻是個草包。”

     柳亦才不會和他計較這種沒味的話,撇了撇嘴巴,沒吭聲。

     “收個假徒弟?這種小家子氣的事情我可做不來,到時候不僅看不到人家的笑話,反而還會被老鬼恥笑。”老蝙蝠又笑了起來,繼續道:“娶媳婦的,是正經的西蠻蠱,嫁老公的,是真正的北荒巫,哈哈,事情只有辦成這樣,才談得上有趣二字!”

     說著,老蝙蝠哈哈大笑了起來,梁辛聽到直模稜牙齒,這些年裡他見過不少有大神通的怪人,莫名其妙的葫蘆、桀驁不馴的東籬、嗜殺成性的宋紅袍、唯利是圖的大司巫,還有狂放卻護短的乾爹,可要說道‘邪’,非眼前這頭老蝙蝠莫屬。

     大笑之後,老蝙蝠盯住柳亦,認真道:“你拜師,我傳功,從此之後,你便是我的弟子。西蠻蠱法,正統衣缽,放眼天下,獨你一人!”說完,老頭子愣了愣神,又趕忙補充道:“除了我之外。”

     眼看著柳亦就要點頭答應,梁辛趕忙跨上一步,望向老蝙蝠:“前輩,容我們商量片刻。”

     老蝙蝠倒也沒有什麼不耐煩,揮了揮手道:“快去快回。”

     梁辛唱了句諾,和曲青石一起拉著柳亦跑下官道,找了個僻靜的地方。

     老蝙蝠收徒弟,聽上去是個打便宜,可細想之下,其實是個大凶險。先不提其他的事情,單只兩人成親後,老蝙蝠是一定會把這件事戳穿,去看大司巫的笑話。

     依著大司巫那份無情的性子,恐怕抬手就會殺了柳亦,甚至青墨也會被連累。

     梁辛能想到的事情,柳亦自然也早就想到了,根本不用他開口,柳亦就低聲道:“我與青墨,自幼青梅竹馬……”

     雖然氣氛凝重,梁辛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樂了,曲青石也抽了抽嘴角,最後不僅忍住了笑容,還逼出了一聲冷哼。

     柳亦也笑了:“青墨於我有心,我受寵若驚,更滿心歡喜,這件事,和我們是誰的徒弟,誰要看誰的笑話沒有半點關係。”

     柳亦盤腿坐到了地上,還是笑呵呵的,可是卻岔開了話題:“苦乃山的時候,老二護著我,大洪臺上,老三成了氣候,柳黑子天生沒什麼本事……”

     不等他說完,曲青石就淡淡的打斷他:“扯這些,無聊的。”

     梁辛也呵呵一笑:“當初在礦井,二哥陷進了玉璧,你在打昏我的時候說了一句‘我去拼了,你好自為之’,這句話我一直記得牢。”

     柳亦抬頭看著兩個兄弟,黑夜裡更顯得他的眸子異常清亮,過了片刻才再度開口:“老三和青墨,聽過東籬的課,一旦走漏了風聲八大天門便會翻臉;老三是老魔王的傳人,正邪兩道都容不得;咱們還對上了東海乾……而且,老三應該還想著‘搬山’吧。”

     說著,他的笑容又擴大了些:“拜了個把子,結果多出了滿天下的仇人!嘿,好歹我是個老大,看著你們拼命自己卻只有咬牙著急的份,無聊得很!拜師這件事我主意已定,不用勸了。”

曲青石輕輕的嘆了口氣,柳亦已經把話說的明明白白,他當然不會再去反對,只是皺眉道:“這件事裡,我總覺得還另有古怪。”

     梁辛也點點頭:“老蝙蝠說的明白,他不光是收徒弟,他是要傳西蠻蠱的衣缽給大哥,就只為了看大司巫目瞪口呆,未免有些太……”

     柳亦跳起來拍了拍屁股,笑道“管那麼多!我就是個凡夫俗子,除了一身肥肉,還能賠掉什麼,先學了本事,打架的時候也能動手才是正經!”說著,他打開雙臂搭住老二老三的肩膀,攬著他們向外走去,又嘿嘿的低聲笑道:“至於大司巫那裡,倒不用擔心的,老蝙……我那未來的師父,可算錯了一件事。”

     梁辛有些不明所以,皺眉道:“什麼事?”

     柳亦見他不明事理,皺眉撇嘴,最後狠狠一跺腳,低聲道:“青墨是大小姐出身,又去東海乾當了好幾年神仙。再說我柳亦,一個人闖盪多年,提刀殺人捻針縫補……成親之後,那點家務活誰去幹,還用說麼?”

     就連曲青石也沒想過這一層,與梁辛愕然對望,片刻後三兄弟一起哈哈大笑。

     老蝙蝠要是知道,他唯一一個捨不得吃的徒弟、未來的衣缽傳人,成親之後日日夜夜為大司巫的傳人鋪被暖床,端茶煮飯……如此算來,倒是大司巫打贏了這一仗。

     還沒開打,大司巫就贏定了……

     三兄弟出來,柳亦點頭應承,老蝙蝠早就料到會如此,並沒什麼意外,但是卻有些失神了。

     老蝙蝠倒懸在樹上,雙目微閉表情安詳,眉宇間還有一絲難得的和煦,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事情,別人誰也不敢打擾他,柳亦等了一會,見他還不出聲,對兩個兄弟嘀咕了一句:“這是等我磕頭呢吧?”說完又頓了頓,又遲疑著小聲問曲青石:“你見識廣,你說……他這麼倒掛著,我磕頭合適不?不用正過來麼?”

     曲青石哪知道該怎麼回答,正苦笑的時候,老蝙蝠睜開了眼睛,咧開嘴巴笑了:“以後不光我,你也要常常倒掛著!”說完,身子一翻從樹上躍下,身體懸空圍著柳亦緩緩的轉了兩周,昏黃色的眸子裡精光閃爍,上下打量著柳亦。

     片刻後,老蝙蝠突然一伸手,一把扯斷了柳亦頭頂的髮箍,一頭黑發亂七八糟的披散了下來。

     老蝙蝠笑道:“這才有點樣子!現在便走吧!”說話間一抓柳亦的肩膀就要離開。

     柳亦忙不迭的開口問道:“不是說拜師傳功麼?這又是要去哪?”

     老蝙蝠陰聲回答道:“自然是回西蠻之地,傳承衣缽,要在先祖靈前,不是隨便磕幾個頭那麼簡單的。”

     梁辛繼續追問:“什麼時候回來?”

     “一年!”兩個字之後,老蝙蝠身形飄盪,凌空飛起,在半空十餘丈處圍著眾人的頭頂兜了兩個大圈子,最終長嘯一聲,向著西方電射而去,轉眼消失在視線肩頭。

     只有柳亦最後留下了一句:替我向大人請假……

     地面上,眾人面面相覷,沉吟了片刻之後,梁辛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果然是傳衣缽,這麼草率,猜不透……”

     曲青石瞇了瞇眼睛,緩緩搖頭:“老大不會吃虧就好了,其他的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那一天!”說著,向身邊的青衣揮手道:“啟程吧!”

     馬掛鑾鈴,踢聲清脆,一行人再度上路,梁辛又把七蠱星魂還回老叔等人……

     四天之後,梁辛的傷勢徹底痊癒,在星魂的幫助下,小汐得以康復,老叔也恢復了不少。

     這時,曲青石攤開了捲軸地圖,對對樑辛:“現在,東海乾山在咱們的正東,你此刻出發路程最近。”

     趕赴草原的行程,幾經意外之後,已經漸漸安穩。而最重要的是,除了乾山道之外,所有的人都是來找梁辛的,現在梁辛離開隊伍,同伴反而會更安全。

     眾人自鎮山趕往北方草原,梁辛去毗鄰東海的乾山,雙方約定在邊關苦雁匯合,從地圖上看,他們剛好在中土的北半疆劃出了個三角形。

     一番囑託之後,梁辛就此上路,臨行前曲青石問他:“打算怎麼做?”

     梁辛的笑容陰沉沉的:“先去給他們出個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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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零章 赤口毒舌

新的星魂威力暴增,等老叔等人的傷勢緩和,梁辛就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憤恨,將七蠱星魂收回來,立刻動身趕往東海乾。

     此去東海乾,路程三千餘裡,梁辛不會飛,但是在星魂的幫助下,縱躍奔馳的腳程也是奇快無比。

     這一路上,白天飛奔猛跑,夜晚調息修養,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在進入了乾山五百里的範圍之後,梁辛乾脆不跑了,而是買了匹馬騎著趕路……從出發算起,七天之後,乾山終於出現在梁辛的視線中。

     乾山,中土東側,毗鄰大海,五峰七嶺壓住海岸線,連綿二百餘裡,尤其妙的是,乾山不僅壓住了海岸,還與近海中的的十九座小島相連,這山、海、島彼此相連的美景,放眼天下獨此一處。

     遠遠望去,煙霞飄渺,浮襯著高山直入雲霄。恍惚裡幾乎分不清,眼前、頭頂這黑壓壓的一片究竟是淺淡的烏雲,還是巍峨的山勢。

     進山之後,梁辛只覺得周身都是一涼。乾山中的涼意,並不是寒冷的感覺,而是清澈透骨的潤澤之意,讓人說不出的舒服,梁辛心中感慨,果然是個頤養天年,隱遁清修的好地方。

     也不知道是因為嚴冬時節,還是因為乾山是仙家福地不許凡人踏足,梁辛進山半日,一個人影都沒見到。他也樂得清靜,腳步不急,一邊賞玩著山景,一邊向著乾山的主峰描金峰走去……

     乾山道的山門,正聳立描金峰山腰。

     ‘乾山道宗’四個威武大字高懸在上,映著漫天晚霞,隱隱透出了幾分血色!山門之後,濃濃的煙霞氤氳,障眼的法術將乾山道的門宗重地裡掩護起來,憑著梁辛的修為,看不清煙霞裡的情形。

     守山門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道士,見梁辛溜溜達達的上山,立刻踏上兩步,笑的挺客氣:“貧道冼清有禮。請小友停步,若有事,由貧道通報。”乾山道陽字輩之下,便是清字輩了,冼清的輩分不算低,修為也已踏入海天境,如果不是幾個月前的大爆炸,讓低階弟子死了個乾淨,山門知客這種事根本輪不到他來做。

     梁辛指了指山門之後,笑呵呵的問:“裡面有禁制吧?”說著,聳了聳肩膀,繼續笑道:“九九歸一的禁制,一定厲害的很了!”

     這話問的無禮之極,冼清皺眉,沉聲道:“只要不擅闖山門,再凌厲的禁制,也傷不到你。還請說明來……”

     話還沒說完,突然一個柔和的聲音,從山門中傳來:“冼清退下,這位貴客,本座要親自迎接的。”

     描金認出了掌門的聲音,心裡著實吃了一驚,口中剛忙應諾,躬身而退時忍不住偷眼觀看,只見山門四周金光憧憧,不算掌門人,還有差不多二十來個人現身。現身之人除了長老就是各堂的掌劍弟子,是現在乾山道之內,所有五步修為的高手。再往掌門身後一看,冼清差點就驚呼了出來,早已閉關的太上師叔,竟然也跟了出來。

     這位太師叔,比起朝陽還要高上一輩,修為上和朝陽差不多,五步大成,距離六步只差一線,但一線都二百多年了,總也無法突破。

     冼清不敢多呆,一溜煙的跑回到山上,直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心裡還在怦怦的亂跳,來的那個鄉下小子,到底是什麼人!

     官道上那一場惡戰之後,東海乾傷亡慘重,更不知道將岸已死。朝陽已然明白,梁磨刀的功法雖然古怪,但還不足為患,只要是五步中階以上的弟子便不用怕他。之所以請出太師叔,是用來防備老魔頭的。

這些日子裡,東海乾所有的五步高手都全神戒備,外松內緊。梁辛進入乾山外三百里的時候,乾山高手就已經發現他了。反覆觀察、窺探之下,所有人都確定,來乾山的只有梁磨刀孤身一人。

     即便如此,朝陽真人還是小心謹慎,直到梁辛到了山門外,他才命眾人現身。山門之後便是乾山道千年經營的守宗劍陣,在這裡迎敵進可攻退可守,佔盡地利。

     因為梁辛的身法古怪,修為稍差些的弟子不僅幫不上忙,還容易被他鑽空子,當成人肉 棒子往長老護盾上砸,朝陽出來之前,就傳令下去,命他們各歸山堂不准出戰。

     梁辛早就猜到自己會被監視,也不當回事,目光一一掃過從圍住自己的東海乾高手,最後望向朝陽真人:“那個面貌醜陋的狗崽子呢,怎麼沒出來?”

     朝陽的臉色和藹,不肯丟了仙家氣度,搖頭微笑:“仙童不在山上,你見不到了。”

     梁辛無所謂的一笑,又問:“你的傷呢,好了?”

     “不勞操心,修養一陣,便無礙了。”朝陽微笑著回答:“梁大人膽色可嘉,明知必死無疑還要孤身上山。”

     梁辛也不辯駁什麼,認真的回答:“事關重大,這才冒死上山,趕來相告,請諸位仔細聽好。”

     他正要繼續往下說,不料朝陽突然打斷了他,低聲喝道:“殺了!”話音落處金光暴現,除了掌門人與太師叔之外,所有在場的乾山弟子一起動手,飛劍低聲鳴唱,直取梁辛!

     二十名玄機境的高手,單以修為而論,人人不弱于梁辛,同時動手之下,梁辛只覺得好像整座大山都向著自己砸了下來,當下顧不得說話,怒斥了一聲,展開身法四下躲閃。

     於一般人而言,見梁辛孤身上山,己方穩操勝券,倒不妨聽他說些什麼,可朝陽真人能做到東海乾的掌門,當然也是個厲害角色,心知肚明雙方的仇恨無從化解,乾脆聽也不聽梁辛究竟要說什麼,直接殺掉算了。

     只要不聽,東海乾就絕不會吃虧。

     梁辛的確打錯了算盤,他沒想到朝陽殺伐決斷,竟然根本不容自己說話,只不過,梁辛不是跑來送死的,沒把握摃住敵人的圍攻,他就不會來爬描金峰。

     乾山山門之前,金光跌宕飛劍鳴嘯,乾山精銳臉色凝重,各自懸在半空,圍住梁辛團團打轉,手訣之下不停催動著飛劍,梁辛被困在劍陣中,身法詭異而迅捷,每到危機時身體便是一抖,於身邊盪起一片漣漪,旋即勾連成陣,將飛劍震開!

     纏鬥片刻,梁辛並沒有抽身反擊,而朝陽真人的眸子卻更加淬厲了,回頭對著身後的太師叔道:“這小妖的功力,似乎又有精進,難怪他敢隻身上山!”

     太師叔冷笑著大步踏出,雙手盤結正要捏起劍訣,戰團裡的梁辛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海陵黃渤郎,以身養劍三十幾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襲殺,靈劍失蹤。殺人的是萬劍宗掌門,靈劍現在就被萬劍宗當做護山大陣的中樞,如果不信,帶著黃渤郎的屍骨去萬劍宗的山門,靈劍會有反應。”

     東海乾眾人心裡都是一驚,,樑辛守不攻,或許還有餘力開口說話,這倒不足為奇,讓他們真正納悶的是,這樁修真道上有名的懸案,梁辛怎麼會知道真兇,又為何在現在說出來。

     就算要說,梁辛也應該跑到海陵道宗去說,何必來他們東海乾。

     梁辛聲音不停,一邊躲避著飛劍的襲殺,一邊繼續說道:“千丘道太上護法,釀了一壺厚土瓊,當夜四護法慘死,酒丟了。喝了這個酒會在腳心處留下三道枯黃的印記,望空山的修士,腳下就有這些印記。”

     “大道堂掌門閉關十年,參悟神通,結果死在結界之內,殺人的兇手是……”

梁辛嘴巴不停,這一路上他認真回憶,東籬先生那下半課仙禍,他只記住了一半多點,不過,就這不到三十宗案子,已經足夠用了!

     太師叔沒有出手,二十名長老、掌劍也放慢了劍訣,梁辛說的每一樁案子,都曾經轟動一時,調查之下最終不了了之,成為了無頭公案。這些都是修真道上的秘辛,而他們都是修真道上的高手,越聽越覺得心驚肉跳,情不自禁的想要聽聽梁辛接下去,會再提到哪一樁,會再指出哪個兇手。

     朝陽真人的神情也驚疑不定,開始時他還在猜測梁辛的用心,可後來,更多的心思是在去想著這些疑案。

     就和清秋時,東籬宣葆炯在銅川府那堂公課一樣,初聞機密時,所有人都被這些天大的秘密引得失神,根本想不到,隨之而來的便是大禍臨頭!

     所有能記住的案子,都說完了。

     梁辛身邊,依舊飛劍呼嘯,只不過無論是聲勢和殺機都已經收斂了許多,梁辛長出了一口氣,抬頭望向朝陽笑道:“不久前,有人在銅川公布了這些案子,結果才引來五大三粗出手,徹底屠滅了那座城池!”

     朝陽真人先是一愣,隨即臉色驟變,饒是他已經百十多年裡不嘗喜怒滋味,此刻也呆在了當堂!

     “知道這些案子的人,都會被五大三粗滅口。在場的東海乾,一共有二十多人,你們要是鐵板一塊,我就當白來一趟。”梁辛的嗓子漸漸嘶啞,聲音卻越發洪亮了:“可萬一,有人不和掌門人同心同德,那也只好殺了。”

     “殺了一個,就會再殺第二個,第三個……東海乾諸位高人之間,猜忌大過和睦,疑慮大過友愛,那我就沒有白白辛苦。哈哈,掌門人交下來任務,長老們要仔細琢磨著其中的凶險和用心;長老們報上來的情況,掌門人也要多費些心思,看看其中有沒有什麼貓膩。”

     梁辛越說,乾山精英們的臉色就越是難看,而梁辛的笑容就越放肆,乾脆伸手指向朝陽哈哈大笑了起來:“我剛才問你傷勢痊癒的如何,是怕你會被你的師兄弟們殺了滅口啊!”

     說到這裡,梁辛突然收斂了狂笑,再也不去看朝陽,而是好像低聲呢喃著,聲音卻足以讓所有人聽清:“南陽老道死有餘辜,你卻抓住不放。我們躲不得,逃不掉,此刻不躲了不逃找上山來,你們卻又擔不起了。乾山道宗,完了。可笑的是,直到你們魂飛魄散之時,還不知道自己惹到的,究竟是哪路神仙。”

     梁辛不是謝甲兒,欺了他他最多啐口口水罵上兩句,可傷了乾爹,便等若剜了他的心肝脾肺,他便要立地成魔了。

     太上師叔終於暴跳如雷,怒吼著號令弟子們:“殺!殺!殺!”

     而朝陽真人卻揮手大喝:“住手!不能殺!”

     太師叔輩分雖高,可東海乾的弟子還是要聽掌門的號令,各自收斂法寶,每個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東海乾山,門宗之前,一眾高手臉色青黑,目光驚疑,唯獨梁辛哈哈大笑……

     朝陽攔阻眾人,梁辛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抬頭從周圍的敵人中找了找,竟然找到了個‘熟人’,上次在官道之戰中,把飛劍法寶耍的密不透風,最終逃跑掉的那個長老。

     這個長老法號洗陽,修為五步中階,在東海乾這樣的大門宗裡也算是中流砥柱了。

     修真道上,太平了幾百年,洗陽平時動手,最多也就是和師兄弟印證一下功法,一輩子也沒真正打殺過敵人。所以為人自負,幻想時,一旦與勁敵鏖戰,必定會浴血拼命,打得鮮血淋漓苦戰而勝,可真到了那次拼命時,他才明白原來自己是個膽小之輩。

     天下事便是如此,不到關頭時,人人自以為是,可生死大事之前,敢捨掉一身剮的,卻往往是些蟻民鼠輩!

7樓

     上一次,洗陽被梁辛嚇破了膽子,這一次,洗陽更被梁辛的一番話說的心魂俱喪。他自家事自己知,東海乾又哪裡是什麼鐵板一塊,雖然還談不上‘結黨營私’那麼嚴重,可大門宗裡,難免分幫結派,想當掌門的有之,不想當掌門卻抱怨掌門不公的更是大有人在。

     梁辛的目光望向洗陽,洗陽真人心裡一驚,法寶感到主人的恐懼,立刻跳出來護住。

     梁辛笑了,挺客氣的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想動手,而是問道:“真人可知道,朝陽掌門為何不讓諸位動手,把我殺死在東海乾?”

     被人看了一眼,法寶就本能的跳出來,洗陽的臉已經丟到鞋底上去了,臉色僵硬著沒說話。

     “銅川已經被屠滅,倖存下來的獨我一人。”梁辛也不以為然,繼續笑道:“有朝一日,今天的事情走漏了風聲,八大天門殺上乾山,自然會逼問一句:這些案子,是誰說出來的?到那時候,我的身家性命,就是你的身家性命了。”

     洗陽膽小,但卻不傻,一點之下就明白了梁辛的意思。

     如果東海乾沒能瞞住今天的事情,八大天門就會上門滅口,可在滅口之前,一定會追查消息的源頭。在確定梁辛就是源頭、並加以滅絕之前,八大天門會暫時留下東海乾知情人的活口。如果梁辛已死,八大天門殺起東海乾就沒有一絲忌憚了。

     這樣算起來,梁辛反倒成了東海乾的護身符。所以梁辛現在,決不能死。

     洗陽自問,他要被八大天門抓住,憑著天門的手段,有一千種方法讓他說出實話,不過,只要天門沒抓到梁辛,自己應該就暫時無事……

     真的沒事嗎?洗陽的身體突然一顫!八大天門要保留線索,也只要留下一個活口就是了,又何必把現在東海乾這二十多人全都養起來?

     倒不一定是天門心狠手辣,實在是這些秘密一旦外傳影響太大,知情者越少越好。

     洗陽終於明白梁辛這番話最根本的用意,說到底,在場眾人裡除了梁辛之外,只能活一個。洗陽的心沉了下去,自己是在梁辛的指點下,才剛剛悟出了這個道理,而掌門人朝陽卻早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質。

     不久前,洗陽只覺得梁辛的目光好像毒蛇,此刻卻感到,這個鄉下小子本身,就是一條蛇精。

     朝陽望向梁辛的眼神,突然變得古怪了起來。

     洗陽老道也皺起了眉頭,他不明白,梁辛把所有的事情都點破了,固然又把在乾山同門之間的關係搞得更惡劣,可也把他自己放到了絕路上。

     掌門人殺梁辛,就是殺了自己的護身符;可不殺梁辛,就等若承認了梁辛的話,告訴在場的同門,我朝陽已經開始轉動心思,準備一個一個除掉你們了。

     果然,朝陽的神情,又重新恢復了沉著,根本不看梁辛,而是抬頭望向諸位長老、掌劍,沉聲道:“小妖妖言惑眾,不必理會,乾山道宗雖遭重創,可仍舊列位九九歸一,開宗立派上千年,再險惡萬倍的風波,也都化險為夷!”說著,朝陽踏上了半步,手捏道訣,真元滾盪中朗聲清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唯我本心端正。任他強,不過清風拂面!”

     即便心中依舊驚疑,一眾弟子還是略感放鬆,齊聲復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唯我本心端正,任他強,不過清風拂面!”話音落處,眾人齊聲叱吒:“疾!”

     飛劍再起,比著方才還要更加激烈,煌煌金光直衝雲霄!

     梁辛身形再度開始急晃閃避,口中卻怪笑了一聲:“唯我本心端正,錯了錯了,自己本心端正還遠遠不夠,還要求諸位同門和你一起本心端正!”

     “想殺我不難,可總要死上三兩個同門。”

     “此刻多死一個,日後便少一份麻煩。”

     “我估計著,這也是朝陽真人的雄才大略。”

     最淺薄的離間,最無賴的離間,可每一個字便是毒蛇的探首一擊!修道之人看破生死?那又何必去求什麼長生!刻苦修煉,摒棄外物,這份上進心,都來源於:不想死。

太師叔白眉軒昂,掐起劍訣怒喝道:“猖狂!”旋即出手。

     與掌門人修為並肩,東海乾山的絕頂高手,太師叔的飛劍凜冽,直斬梁辛。

     似乎早就再等著這一擊,大喝裡梁辛身體急速旋轉,頭肩拳膝不停顫抖,身周一層層漣漪霍然盪漾開來!直到現在,,樑辛真正調用了七蠱星魂的全部力量,打出了自從星魂升級以來,第一次全力一擊!

     三陣勾連,以不到四步的修為便能發出玄機境中階的威力。

     此刻,以雙份玄機境初階之力,北斗春陣爆發出的力量,也許比著逍遙境初階的宗師稍有遜色,可也絕不是五步修士能夠抵禦的!

     巨力跌宕,太師叔的飛劍首當其衝,爆發出一聲刺耳的哀鳴,被北斗春陣砸的四分五裂,在半空裡就此爆裂開來,碎成了千萬盞。

     修士的元神與法寶相連,飛劍散碎之下,太師叔也受了不輕的傷,哇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其他乾山長老,也被星陣之力震得元基鬆動,忙不迭抽身飛退,收回法寶護在身前。

     趁著這個空子,梁辛一個跟頭向著山下躍去,同時放聲大笑:“朝陽真人,我幫你打傷了那個最棘手的,你怎麼謝我……”

     明白了。

     朝陽終於明白了!

     這頭小妖,根本就不怕他們東海乾圍攻。這頭小妖,剛剛眾長老疏於防備,絕對有機會擊殺自己。這頭小妖,能殺自己卻不動手,只為要我眾叛親離!

     不過,朝陽自忖,他還有機會,只要能衝破瓶頸,成為逍遙境宗師……只不過,在此之前,要先解決了眼前這個死局。

     梁辛爆發出來的力量,真正驚呆了所有的乾山精英,哪個還敢去追殺他?追殺他又和送死有什麼分別。

     朝陽真人身子一晃,扶住了重傷的太師叔,取出自己的靈藥餵老頭服下。

     倒是太師叔,開始想也沒想張口就吞,待眼下丹藥之後,心裡才猛地一驚,急忙調運真元,把那一枚靈丹緊緊裹住,不讓藥力擴散開來。

     朝陽心中怒極,臉上卻不動聲色,抬手布下了一個隔絕聲音的結界,這才抬頭望向手下的一眾高手,開門見山的問道:“那些案子,你們怎麼看?”

     一個掌劍弟子皺眉道:“小妖胡言亂語,照弟子看,不用理會,只當一只烏鴉聒噪……”

     朝陽一笑:“這種沒什麼味道的話,不必說的。”

     另一個掌劍弟子目光閃爍,遲疑著開口:“這些真相都是秘辛,所以才凶險,如果散播出去,天下皆知,到那時便無礙了……只不過,修真道上免不了一場場腥風血雨,眼看著同道相殘令人痛心啊。”

     太師叔怒罵:“膩膩歪歪,好好說話,同道相殘總好過同門相殘!”

     掌劍卻搖了搖頭:“這樣做聽著可行,實際卻萬萬使不得,八大天門手眼通天,咱們若要揭穿真相,不管修真道上會不會亂,他們肯定會來報復咱們東海乾,只有死得更快。”

     沒有人再開口了,朝陽心中暗嘆,臉上依舊微笑著,揮手道:“走吧,去師祖靈前立誓,從此共進退,眾一心,這場風波啊,也未必有想像的那麼可怕!”說著,再度開口清唱:“高山起伏,流水不安……”帶著眾人返回山門。

     --------------------

     下山途中,一路高歌!

      樑辛懶得去想乾山道該如何應對,他只覺得說不出的開心。

     在上山之前,他早都盤算過把‘仙禍’透露給東海乾之後,伴隨而來的風險,說不定從此天下大亂,說不定八大天門會找到自己頭上…。。冒著讓修真道萬劫不復、冒著讓中土災禍頻生,甚至冒著與八大天門翻臉的大險,只為要仇人焦慮、恐懼?

     梁一二的後人,性子裡哪能沒有幾分偏佞!還是個娃娃時,面對想要傷曲青石的南陽,梁辛就敢拉開‘陽壽’,何況現在是為乾爹報仇。

     梁辛就像一條流浪的野狗,誰對他好,他就護著誰;誰要砍了他的尾巴,他便不計後果,不計付出,動用自己知道的一切資源,從今以後,追下去,咬下去,不死不休,沒完沒了!

     至於今天所說的,所做的,梁辛甚至覺得只有這樣才配得上乾爹的身份。事成,仇人手足相殘從此惶恐不安。事不成,便讓天下來給那疼我愛我,為我而死,臨死前只有‘捨不得’的乾爹陪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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