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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回】醜霸三國 (全文完)

第三八三章 沿著錯誤軌跡

    建安二年,如果按照歷史原有的足跡,在這一年當中會多大事情。

    其中最為著名的一件事,怕就是袁曹之間的官渡之戰!

    其實,在過往的日子,也有很多原本應該發生的事情,卻沒有發生。比如呂布和劉備的徐州爭奪戰,比如水淹下坯,比如白門樓,還有那

流傳千古的千里走單騎。

    都沒有發生!

    關二哥如今呆在徐州,過的好不安逸。

    劉玄德坐穩了大半個徐州不說,還得了徐州之外的兩郡,此外還有很多人馬。

    被魯肅曹仁聯手擊敗的張燕,在劉備的感召之下,率部前來投奔。

    也許是劉備早期的反賊名聲讓張燕很有歸屬感,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反賊又算什麼?

    不管是在關東諸侯,還是在關中董俷的麾下,也都有當年黃巾軍的蹤影吧。

    不過有些時候,歷史總歸會再來一次垂死掙扎的糾正,於是就有呂布來到了汝南。

    但糾正,也僅此而已。

    也許連董俷自己都沒有想到,他這支剽悍的小蝴蝶,產生出了如此巨大的作用。袁紹沒有能統一北方,曹操也沒有和袁紹翻臉。三國的雛

形,也不知何日才能重現。反正在目前來說,董俷只能看到那該死的關東諸侯,重現了戰國風範。

    一紙詔書,從長安到了荊州。

    封蒯良為揚州牧,吳侯。提點揚州交州兵事,一下子在荊州激起了軒然大波。

    雖然明知道這是董俷的挑撥離間,可是那吳侯之名,卻是讓人眼紅。

    蒯家作為荊襄大族,又與劉表交好。蒯良更是曾在秦手下為官多年,一生中最為美好地時光,幾乎都留在了揚州。即便是非常排外的揚州

世族,對蒯良也非常認同。詔令一出,遷至江夏的原廬江陸氏家族。就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熱情。

    在陸家看來,蒯良雖然是荊州人,可卻在揚州居住多年,而且官聲是相當不錯。

    更何況。蒯良還是世族出身,比之商賈出身的孫家,卻是高明百倍。

    當然,這只是外在的原因。孫策強攻廬江。迫使陸家不得不背井離鄉,遠走江夏。反正只要是反對孫策的,我陸家人就一定會贊成,何況

蒯良身後還有一個劉表。不說別的。只以此為契機,得荊襄世族的認可,說不定還能得劉表器重。

    將來返回廬江地希望。也就在劉表的身上。

    其實。對於陸家遷至江夏的舉動。荊襄世族又怎麼可能沒有半點的警惕之心呢?

    荊襄世族之排外,絲毫不比揚州世族地差。

    陸家的表態。也從另一方面告訴了荊襄世族:各位,我陸家對荊襄沒有任何興趣。廬江才是我們的根基,我們早晚都是要回轉廬江,不過

也要諸位幫個小忙。

    於是乎,蒯家就一下子頂在了風頭浪尖上。

    夏日炎炎,驕陽似火。

    董俷穿著小衣,赤著膀子,和家人坐在蓮花池旁的涼亭裡,喝著在井水裡冰鎮了數日地西域葡萄酒,說著話,聊著天。遠處小文姬正帶著

幾個兄弟在草地上嬉鬧。

    涼亭的圓桌上,放著一盤西瓜,董綠和任紅昌有滋有味的品嚐。

    這西瓜,是李儒派人從西域送來的,也說不出是什麼來歷,只是覺得味道不錯。

    年初,甘賁張任將兵康居,兵鋒直指安息。

    這安息地名號,早在西漢時張騫出使西域時就傳入了中原。只是張騫本人也沒有去過安息,只是帶回了一些安息的情況。絲綢之路建立起

來之後,安息就成了必經之路。但不久之後,安息就遭受到了大月氏的攻擊,從此開始變得混亂。

    後來有一個什麼王出現(甘賁說不清楚),安息才派出貴族蘇林驅走了大月氏人,但隨著那個甚麼王死後,安息又變得混亂起來,化作許

多城邦。

    這樣地國家,在張任甘賁地打擊下,很快就被納入了西州版圖。

    一年未曾停歇地戰事,非但沒有讓甘賁的人馬受到損失,相反是越打越多。這西瓜,就是甘賁從安息送到西域地戰利品,董俷當時一下子

就認出來,那甘賁口中的圓球,就是後世人耳熟能詳,並且能普及到尋常人家的西瓜。

    當然,這個時候的西瓜,也只能由少數人享用。

    給劉辨送去了一些,自己留下了一下,其餘的都分給了部下,當然還有杜郵堡的賈詡。

    「月英那丫頭,最近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再搞什麼鬼。」

    蔡倓道:「整天也不見他出門,剛叫他來吃西瓜,不知怎地,居然不來。阿丑,要我看啊,月英那小丫頭對你好像……你出事的時候,她可

是天天來詢問。你這傢伙,究竟是個什麼打算?是要娶過門呢,還是有其他的想法?」

    薰俷苦笑道:「姐姐,你可別胡說。月英的年紀也就是比妞妞大個五六歲,我怎麼可能……再說了,我也不是沒派人送信給黃先生,只是

那邊一直沒有動靜啊。」

    任紅昌和董綠,嗤嗤的笑,也不說話。

    蔡倓正色道「話也不是這麼說,如果阿醜你喜歡月英,我也沒甚意見……那小丫頭生的也真是可憐,長成那副模樣,估計想要找個好婆家

都很困難吧。」

    薰俷差點給嗆死……

    「她已經定親了!」

    「可是月英不是說了,她不喜歡嘛?」

    「這個,這個……」董俷素來是說不過蔡倓,聽了也只能苦笑,不再開口。

    開玩笑,讓我挖諸葛先生的牆角嗎?

    那可是個正經地妖人。就算我不能把他拉攏過來,也沒有必要和他反目成仇吧。

    這士人最重的就是臉面,孔明先生定然會恨死我!

    「對了,三叔來信都說了什麼?」

    見董俷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任紅昌連忙把話題岔開。

    這三叔,就是沙摩柯。

    董俷拿起一塊西瓜,撓著頭說:「沙沙也沒說什麼,只說他如今在五溪蠻挺好。而且還和武陵太守周晰拉扯上了關係。唔,周晰就是早年

在秦大人麾下的丹陽太守。」

    「哦?」

    蔡倓點點頭「那不是挺好?」

    「嗯,是挺好!」董俷三口兩口把西瓜吃乾淨,然後在陶盆中洗了一下手,「不過他現在發展的太快。居然吞併了南蠻三十六洞的地盤,

準備往蒼梧山發展……南蠻反覆,不是那麼容易控制。我已經寫信,讓他暫時不要向蒼梧擴張。」

    董俷所說的南蠻。就是在演義中,孔明先生七擒孟獲的南蠻。

    當然,如今也有一個孔明先生在輔佐沙摩柯,只是此孔明非彼孔明。不曉得會有什麼結果。但是,演義中諸葛孔明對南蠻的評價,董俷多

多少少還有些印象。

    沙摩柯回武陵不過幾年的功夫。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容易。

    如果冒然出兵蒼梧。也就是如今交州地番苗部落。恐怕時機還有些不太成熟。

    蔡倓:「阿醜,你把文和先生押起來,是不是不太適當?」

    「啊,這件事啊……賈詡膽大妄為,竟然把大王軟禁長門宮。如果不這樣的話,大王該怎麼想?上行下效,將來不知道要出多少妄為之人

,關押他也是正常。」

    和賈詡之間的事情,董俷誰也沒告訴,甚至包括蔡倓

    當日扣押了賈詡之後,賈穆和賈訪都來找蔡倓說情,不但沒有用處,反而被董俷斥責了一頓之後,把兩兄弟一個流放到了西域,另一個流

放到了朔方。

    沒錯,在很多人的眼中,那就是流放!

    至於真實地情況……呵呵,只有董俷和賈家兩兄弟心裡清楚。

    過去的幾個月裡面,長安有很多人事調動。首先是在塞外,董俷設立了望北郡。

    任命費沃為望北郡太守,戲亭侯,鎮北將軍。

    賀齊在彈汗山戰役結束之後,就生了一場大病,如今已被接到了長安,由專人看護。自從出了黃劭的事情以後,董俷對部下的身體健康,

是非常地關注。他可不希望再有一個人,像黃劭那樣積勞成疾。只是那乞活軍的主將,卻成了問題。

    而這個時候,田豫卻來了一封信。

    在信中,田豫不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也表明了趙雲的想法。

    他二人想留在望北郡,因為這裡更靠近前線,更靠近他們地家鄉。田豫的家鄉,在幽州。

    對於這兩個人,董俷還是有些猶豫。

    因為他已經知道了,在他去朔方之前,夏侯蘭曾經和趙雲田豫有過接觸,並說了一些本不應該是他說的話語。為此,董俷還偷偷地去了一

次杜郵堡,請教賈詡。

    而賈詡地回答是:田趙兩位將軍,其實也很為難。一方面,他們效忠於主公,另一方面,如果他們回到了長安,就必須要面對兒時地夥伴

。田豫恐怕也是怕趙將軍夾在中間為難,所以才寫了這封信。不過他這個決定,倒也不算是太差。

    董俷在考慮了很久之後,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

    封田豫為行使匈奴中郎將,掌乞活軍。以趙雲為破虜將軍,鎮守受降城。同時命龐淯為朔方太守,徐晃奉命率解煩軍出兵上郡,封征北將

軍,並經略并州。

    將馬嶠從氏池調出,任命為上郡太守。

    顧雍封為典農中郎將,行少府;陳宮授司隸校尉,行尚書令,長安尹。而夏侯蘭也被釋放出來,依舊是宿衛將軍,但是禁中兵馬也隨之被

更換,全都是新面孔。

    陳到為涼州刺史,總督涼州兵馬。

    黃忠被封為中領軍,領長安禁軍,諸蘭池大營。是儀被封為弘農太守,總督渭南屯田之事。龐德為安南將軍,漢壽亭侯,駐塚領山屯軍,

並設立了渭南行營。

    閔貢經略河東,為河東太守。

    張郃依舊總領選鋒軍,授介亭侯,征東將軍。

    臧.洪被封為大理廷尉,提點刑律。石韜任典學中郎將,行符節令,歸於少府;徐庶為參軍,城門校尉,負責於城門外屯軍,歸於中領軍所

轄,實際上還是聽命董俷。

    另有典韋被封為輔國將軍,漆侯,屯軍重泉。

    沙摩柯雖不在長安,同樣被封為鎮南將軍,汧侯

    而遠在西域的劉洪,更直接被封為宗正。事實上,劉洪地輩分和名氣,也當得起。

    若說讓人吃驚的,就是羊家父子。

    誰都知道,羊續是絕對的帝黨,雖然在長安之亂中並沒有什麼作為,可身上的烙印還是非常的重。董俷上疏請封羊續繼續擔當太傅一職,

而羊續之子羊道,則被封為中大夫令,衛尉。這個職務,卻是列入了九卿之一,掌管宮門警衛。

    從默默無聞,一下子到九卿之一,可以說羊道時一步登天。

    可問題就在於,羊道並不想接手這個職務。說句真心話,羊道的心是屬於董系。

    但身上的烙印,注定了他在所有人眼中,是一個帝黨。

    中大夫令這個職務還非常的特殊敏感,羊道實在不希望自己夾在中間受窩囊氣。

    更希望能外放出去,可是……

    宮門警衛,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至於董俷?

    也許是所有人之中,唯一沒有陞官的人。雖然劉辨希望董俷來擔任大將軍一職,可是董俷卻推辭了。相反,他以彈汗山戰事不利的原因,

而自請貶官。在諸多人的勸說下,董俷不得已做出了妥協。行大都督,也就是所謂的臨時大都督。

    可實際上呢,長安,乃至關中,依舊牢牢掌握在董俷的手中。

    大將軍是不可以做的!

    陳宮說:「主公莫要忘記了當年大將軍何進的下場,這大將軍萬萬不可以做,主公只需要控制住兵權,哪怕就是個行大都督,已經足夠了

。至於別人想做大將軍,那也要有那個命做才好……我想,整個關中,誰也不敢跑來做這個大將軍。」

    想想,似乎也是那麼一回事。

    反正是不管怎麼說,長安經歷了一場動盪之後,很快又恢復到原有的平靜之中。

    各項法令都在有條不紊的執行著。

    而甄家答應了董俷的五百萬石糧草,也通過蘇雙和張宥的途徑,源源不斷流入關中。

    想必這一年,關中不會再有大亂。

    董俷把所有的事情都托付出去以後,自己也變得格外逍遙。

    只不過,誰也說不準,這逍遙的日子,究竟能持續多久?希望能永遠逍遙下去吧。
   
   董俷在心裡面是這樣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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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四章 郭嘉之死

  許昌的歷史,考校起來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的帝堯時期

    有大賢許由在此牧耕而得名。夏王朝建立後,許昌更是夏王朝活動的中心區域。

    夏開國帝王啟建都於夏邑,有『大饗(xiang)諸侯於鈞台』的說法。

    所謂『饗』,有祭祀,宴請之意。而鈞台,也正是位於許昌之地,可說歷史久遠。

    自曹操引漢帝遷都許昌之後,許昌就變得日益繁華。

    兩年之間,曹操採用了當年董俷所獻的以工代賑之法,招納流民,擴建許昌。

    隨著人口的日益增多,許昌已變得格外繁華。

    雖然還比不上最興盛時的東都洛陽,可比之黃巾之亂以前的洛陽,卻不遑多讓。

    不得不說,曹操手下確實有能人。

    典農中郎將棗(zao)祗,在負責屯田之後,糧草未曾有過斷絕;而擔任將作大匠的鄭渾,不僅僅擁有精湛的冶煉技術,更是一名治理地方

的好手。同時兼任河南尹的職務,在修繕改造許昌的時候,借鑒了西域的經驗,特別是城牆的改造。

    許昌的城牆,完全是按照費沃所設計的馬面牆進行改造。

    高五丈,寬兩丈,青黑色的馬面牆遠遠看去,透露出了無與倫比的莊嚴和厚重。

    此外,城內改造,也是借鑒了當年漢安城的風格。

    全都是井字形狀,主幹道縱十二,橫十。恰符合了天干地支之數。正中央是為漢帝劉協修建起來的巍峨皇城,金碧輝煌,雕樑畫棟,顯示

出一種難言的大氣。

    不過,這輝煌屬於誰?

    是漢帝,亦或者是曹操?

    恐怕很難說地清楚。早在修建許昌地時候,有人曾在地基中發現了一塊笏板。笏板上有石鼓文。寫著『漢亡於許,魏基昌於許』的讖語。

當然,這笏板的來歷。也難以說清楚。曹操得知以後。立刻把所有的知情人,全都秘密處死。

    但這語,還是在悄然間流傳了出去……

    位於許昌穎水門內的一座酒樓中。身穿月白色單衣,輕搖折扇的郭嘉,正和魯肅對酌。菜餚並不是很豐盛,可難得的是這種飲酒地情調,

二人卻是非常自在。

    這是一個雅間。

    酒樓的主人據說是來自蜀中大族。後台也非常的硬朗。

    郭嘉生性風流,是許昌出了名地浪蕩子。按道理說。他地俸祿很豐厚了,可往往到了月末,口袋裡總是乾乾淨淨。每逢這個時候,他總會

拉著人出來喝酒。

    魯肅就是郭嘉的一個酒友。

    說起來,魯肅和郭嘉是兩種人。一個是生性兔脫,肆無忌憚;一個沉冷穩重,做起事來有板有眼,一絲不芶。可這麼兩個人,偏偏卻成了

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魯肅家底豐厚,仗義疏財。

    家中有嬌妻,也是徐州大族陳氏之女,有一子,名魯淑,剛過了滿月。夫妻很恩愛,而魯肅自己也是非常地自律。每每和郭嘉出來,也只

是在酒樓中飲酒做賦。

    若郭嘉再有想法,魯肅肯定會拒絕。

    如今有了孩子,這借口更加的充分,讓郭嘉每一次都會覺得好生無趣。但偏偏就喜歡拉著魯肅出來。也難怪,曹操麾下的謀主中,能和他

說上話的人不算多。

    早年好友荀彧,如今為尚書令,負責的事情太多,根本抽不出空來。

    而另一位好友陳群,也被擢升為黃門侍郎,公務繁忙地很,無法天天陪著郭嘉。

    也就是魯肅悠閒一些,所以也就成了冤大頭。

    「奉孝,那董西平究竟是個怎樣的人?說實話,我總是覺得有些看不透此人。」

    酒過三巡,魯肅突然問道。

    郭嘉沉吟了片刻,輕聲道:「說起來,我和董俷雖是出自同門,卻也不甚瞭解。不怕你見笑,也許主公對他地瞭解,都會高於我。當年在

穎川時,我那小師弟曾邀請過我,但是被我拒絕。那怕他後來官階顯赫,我卻選擇了主公,你知為何?」

    魯肅搖搖頭,「莫非是害怕不得重用?」

    「那倒不是!」郭嘉飲了一口酒,手搭窗台上,看著外面車水馬龍的景色,如同夢囈般的說:「我當時若投靠於他,定會受他重用,這一

點我可以非常的肯定。」

    「呵呵,我可就猜不出了!」

    「小師弟這個人,重情義,非常的重情義……就如之前在塞外遇險,說穿了也正是這情義二字作樂。呂布何等桀驁之人,談起此事的時候

,不也是帶著愧疚?」

    魯肅點點頭,「這倒是……不過,重情義難道不好?」

    「若為友,西平自然可交。可若是逐鹿天下,他這性情也定然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為君者,當自重,自強……西平雖自強,卻不夠自重

。或者說,他對自己太不珍惜。這一點,從他過往的經歷中,就能夠看出端倪……這只是其一。」

    「那未請教這其二……」

    郭嘉靠著窗台,看著魯肅,正色道:「

    我且問你,這天下是誰的天下?」

    「這……,當是天子之天下?」

    魯肅這句話回答的很妙,他只說是天子,卻沒有說誰是天子。若是忠於漢室,那麼最為標準的答案應該是『漢室之天下』。可是魯肅並沒

有說出這標準的答案。

    郭嘉說:「錯,這天下,是『士』的天下!」

    「願聞其詳!」

    郭嘉笑道:「其實,自高祖時,『士』已經成了天下主導。陸賈那一句『馬上得乎,寧可以馬上治乎』一言,令士的地位得到前所未有之

提高。想想,得天下不過斷斷數十年。可治天下……呵呵。卻是千秋萬代的大事,孰重孰輕,也見分曉。始皇何等威風,馬上得天下,馬上治

天下,暴秦之名誰人不怕,卻二世而亡。」

    魯肅點頭。「奉孝此言,也有道理。」

    「呵呵,這治天下地本事在誰手中?不在天子。不在百姓。而在於士。董俷以良家子出身,較之曹公官宦出身本就差了許多。但他仍不知

剛柔之道,一味以剛。而不知進退。天下之士,哪個又不對他恨之入骨?就算得了天下,又能如何?」

    「嗯,那倒是!」

    魯肅飲了一口酒,「自我求學開始。就聞董西平暴虐之名,民間雖有讚譽。可是在士子之中,卻是貶多於褒。」

    「得『士』者,得天下。以曹公之雄才大略,也因邊讓之事,不得不退讓許昌,士之威能,可見一斑。而董俷視『士』如糞土,又怎麼可

能成就天下大業?」

    「故而奉孝選擇了曹公!」

    郭嘉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雅間裡,一下子變得很寂靜……

    ******

    不知不覺,這天已經暗了下來。

    郭嘉本想拉著魯肅去紅袖館中繼續飲酒,但是被魯肅以牽掛妻兒拒絕,各自回家。

    那紅袖館是什麼地方?

    其實無需解釋。郭嘉地年紀和薰俷差不太多,而且也已經娶妻生子,但不知為何,他並不喜歡回家,終日只在勾欄中買醉。原因?怕是只

有郭嘉自己明白。

    要說郭嘉的妻子,也是大家出身。

    正經的穎川大族所出,論輩分是荀彧的堂妹。相貌端莊,性情溫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妻子。但郭嘉就是不喜歡,連曹操都勸說過他,

最終還是沒有結果。

    人吶,有時候就是這樣。

    只好那鏡中花,水中月,而忽視了身旁的人。

    也因為這個原因,荀彧對郭嘉頗有微詞,只是別人家中事,不好過多的參與。

    乘著馬車,來到了紅袖館中。

    也是這裡地常客,老鴇自曉得郭嘉是什麼來歷,熱情的迎了出來,好一番調笑。

    「我那小魚兒可空閒?」

    「呦,郭祭酒既然來了,魚兒又怎能沒有空閒?」

    別看郭嘉如今的官職不算大,只是曹操司空軍祭酒。但誰都知道,他是曹操地心腹,也是曹操最信賴地人之一。而那郭嘉口中的魚兒,名

叫魚娘,是江南女子,生的花容月貌,身材小巧玲瓏。能歌善舞,更擅詩賦,在許昌頗有艷名。

    更生地一雙小腳,雖比不得那趙飛燕,卻也能在盤中舞。

    蝕骨銷魂,令郭嘉極為迷戀。每次來這紅袖館,郭嘉定然會找那魚娘一起銷魂。

    自有人帶著郭嘉,走進了魚娘的閨房。

    屋內陳設並不算奢華,清雅之中,有一種淡淡的蘭花香瀰漫。

    垂著幾幔輕紗,正中央榻上有一張小方桌。在正對著窗戶的方向,一幔輕紗之後,隱隱約約可見佳人之倩影,婀娜嫵媚,端的是無比誘人

。風吹過,紗幔飄飄……

    郭嘉登上榻,倚桌而臥。

    紗幔後,陡然錚地一聲傳來清音,緊跟著響起悠揚琴聲。

    郭嘉也未曾開口,只是癡癡的看著紗幔後地倩影,目光漸漸迷離,泛起淚光。

    那琴聲,竟是如此熟悉……

    曾幾何時,自己也常聽聞此曲。想當年,正是少年多情時,終究只成了一場夢。

    「蔡姐姐!」

    郭嘉夢囈般的一聲呻吟,琴音卻戛然而止。

    這是郭嘉埋藏在心裡的一個秘密,誰也不知道的秘密。幼年時,家道破落,因父親和蔡邑有過交往,故而把郭嘉送到了蔡府上學習。那一

年,郭嘉只八歲。

    很靦腆的性格,在繁華的洛陽中,沒有一個親人。

    然則,在他走進蔡府的時候,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拉著他的手,帶著他遊遍了洛陽。那是老師的獨生女,就當時而言,讓郭嘉生出

了從未有過的依戀。

    隨著時間的流逝,姐姐也變得越發動人。

    郭嘉當時曾發過誓,定要護得姐姐的一生平安。可是姐姐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小弟弟……直到有一天,蔡府上突然多了一個訪客。那個人姓

衛。來自河東衛氏。

    論文才,郭嘉比不上那人。

    論家世,堂堂的河東世族,又豈是他郭嘉一個破落地官宦家族所能比擬。

    何況,那一年姐姐已經十六,而郭嘉年止十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姐姐隨那人去了河東。而郭嘉的心,也隨著姐姐一起飛走了,飛到了

不知是何處的地方。

    也就是在第二年。蔡邑因得罪十常侍。被迫離開了洛陽。

    而郭嘉也隨著蔡邑一起離開洛陽,並且開始了他那一段並不長久的書院生涯。

    緊跟著……黃巾之亂爆發了!

    其實在一開始,郭嘉還是蠻看好董俷。

    同樣是少年心性。對於更富有闖勁兒,膽子更大的董俷,還是有些崇拜的心理。

    不過,董俷那良家子的身份,讓郭嘉望而卻步。

    只能立下了約定。默默地觀察著董俷的一舉一動,也悄悄的打聽姐姐地情況。

    那姓衛地死了!

    郭嘉開心的不得了。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準備前往洛陽。可是沒想到,不久之後薰俷也去了洛陽。更讓郭嘉感到意外的是,那董俷竟然娶了姐姐,而老師也竟

然同意了這門親事。

    一個良家子,有什麼資格娶姐姐呢?

    郭嘉心中之憤怒,卻無法和別人訴說。哪怕是後來在洛陽見到了董俷地時候,郭嘉盡量的表現出冷靜,在內心深處,卻已經對董俷生出排

斥,甚至於到了最後,不管董俷做什麼事情,郭嘉都會認為是董俷的錯誤,這鴻溝也越來越大。

    一晃這麼多年了!

    姐姐如今也已經為他人之母,而自己呢……

    其實郭嘉在和魯肅交談的時候,還是沒有說出心裡話。

    不錯,他投靠曹操固然有那個『士』的緣故,但未嘗沒有那一份嫉妒心在作怪。

    紗幔後地女子,輕飄飄走了出來。

    一系月白色長裙,雲鬢高聳,環珮相碰,發出悅耳的聲響。

    年紀大約在十八九歲模樣,鵝蛋臉,粉腮嬌嫩,彎彎眉兒,笑起來時雙眸如新月一般,還會有兩個梨渦,非常地美妙。高高的鼻樑,小小

的嘴兒,皓齒紅唇,似訴說無盡的風情。

    乍看之下,這女子頗有幾分蔡倓的神韻

    但若仔細看,就能看出,她和蔡倓氣質完全不同,卻格外動人。

    郭嘉匍匐在榻上,睡著了!

    當魚兒的手在他那清秀的面頰撫過時,卻嶄露出了一絲甜美的微笑。也許,是在做一個旖旎的夢吧。魚兒幽幽歎息一聲,伏下身子,在郭

嘉的面頰上輕輕一吻。

    當直起身子的時候,臉上的嫵媚已然不見。

    眸光透著冷戾,纖纖玉手抬起,從雲鬢中抽出了一支七八寸(漢制,應在十厘米左右)長短的簪子。那簪子的形狀,和普通的簪子不一樣

,更像鋒利的匕首。

    寒光一閃,簪子直透郭嘉的頸子。

    鮮血一下子噴湧出來,郭嘉的雙眼瞪大,駭然看著那魚兒。

    魚兒把郭嘉的頭捧在懷中,一隻手摀住了郭嘉的嘴巴,令他發不出半點的聲息。

    「對不起,奉孝!」

    魚兒那柔弱的手臂,卻格外有力。

    鮮血把她的衣衫染紅,而她卻渾不在意,只是輕聲道:「主公有命,奉孝必死!」

    郭嘉的身子,不停抽搐,瞪大了的雙眸,猶自不可思議的看著魚兒。

    「其實,魚兒也知奉孝的心思……你喜歡魚兒的主母,只是把魚兒當作了主母的替身……可是,魚兒卻是真的喜歡奉孝,更害怕有朝一日

,奉孝不再喜歡魚兒的時候,魚兒該怎麼辦?如今主公來了命令,魚兒雖不捨,卻也如釋重負。」

    而郭嘉的彈動,慢慢的止息。

    掙扎也不再是那麼激烈,撕爛了魚兒長裙的手,慢慢環在了她的腰間。

    「小時候,曾聽家中的老人們說,喜歡一個人,當你的血和他的血融合在一起的時候,下一輩子就再也不會分開。魚兒會遵守那一天的諾

言,永遠不和你分開。雖然魚兒也知道,你說的並不是我……但是魚兒答應了,也就一定會做到。」

    說完,她輕吻在郭嘉的額頭上。

    猛然拔出了那把小劍,反手狠狠的刺在自己的咽喉處……

    這一下,她的血,和郭嘉的血真的就融在了一起,永遠不會分開。

    眼中顯出迷離之色,區星之亂時,她和父母,還有兄弟舉家北上,於朔方住下。

    是主公給了我一家的活路!

    今日我以性命報答,還能和我最心愛的人在一起……

    至於家人,也許他們早已經忘記了我,但是我知道,主公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

    真想再看一眼……那朔方的雪!

    郭嘉的眼中,此時此刻,也流露著無盡的溫柔……

    注1.鈞台:位於今河南禹州市三峰山東麓,而禹州市,亦為今河南許昌市所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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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五章 建安二年的雪(一)


前面犯了一個錯誤。

    小文姬在生下來以前,就已經被定下隨蔡的姓。後來寫的頭昏腦脹,把這事情給忘記了,從這一章開始,糾正過來。董節應該為蔡節……

對於之前所犯下的錯誤,俺認罪,俺低頭,俺要有一個好態度。

    ————————————————————————

    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跟隨郭嘉的盤蛇衛才發現了郭嘉的死!

    這裡是許昌,按道理說守衛森嚴。而盤蛇又是刺殺的行家,警惕性也非常的高。

    可問題就出在,郭嘉是紅袖館的常客,而且是魚娘的入幕之賓。

    而且還不是一兩天的事情,盤蛇衛就算是警惕性很高,依舊是無法防止這突如其來的刺殺。若非天光大亮,郭嘉還沒有從裡面出來,盤蛇

衛恐怕也無法覺察。

    其實,曹操身邊的人,幾乎都有盤蛇衛。

    如荀彧郭嘉魯肅這些人,平日裡接觸的人也都有過調查。魚娘是荊襄人士,能說一口道地的荊襄話。並且在過去的三年中,她的行為都能

夠查出來,沒什麼破綻。

    只是誰也沒想到……

    曹操聽聞郭嘉的死訊之後,當時就昏了過去。

    乃至於在看到郭嘉的屍體時,仍無法相信這是一個事實。而在整個曹營之中,郭嘉的人緣可說是非常好,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都能說上

話,攀上一些交情。

    荀彧、魯肅、陳群等幾個與郭嘉有過命交情的人。更是悲慟莫名。

    「奉孝。奉孝怎麼就這麼死了?奉孝啊,奉孝,你答應過我,要助我興復漢室,為何這麼早就離去……失奉孝,如斷我一臂,此後誰能在

關鍵時。提醒與我?」

    曹操伏屍痛哭,讓所有人都不禁掉下了眼淚。

    荀彧問:「兇手可曾抓到?」

    荀攸的面色非常難看,輕聲道:「兇手就是紅袖館地魚娘。發現時已經自盡身亡。」

    「魚娘?」

    作為郭嘉地好友。自然清楚他的風流韻事。

    不過任誰也沒有想到,刺殺郭嘉的人,竟然會是那個被郭嘉稱之為知己的魚娘。

    「公達。為什麼沒有早些發現這魚娘的身份?」

    曹操怒斥道:「若你的盤蛇,能早一步發現一些端倪,奉孝豈不是……還有,你的盤蛇衛是做擺設地嗎?為什麼就沒能阻止住那女人刺殺

奉孝,為什麼。為什麼?」

    郭嘉的死,的確是刺激到了曹操。

    一方面是悲慟郭嘉英年早逝。另一方面也暗自心驚,這些刺客真地是神出鬼沒。年前我就已經清掃了一次,可沒想到,居然還有漏網之魚

。看樣子,這些人至少已經在我身邊蟄伏了多年。若是同樣地刺殺是針對我,我是否能夠躲得過去?

    越想越覺得害怕,曹操看這屋中人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要知道,曹操本來就是一個有很重疑心的人。現在,他這疑心因郭嘉地死,也變得越發厲害。雖然明知道,能進入這房間的人都是自己人

,可這內心深處……

    荀攸又能說什麼呢?

    事實上他也盤查過魚娘的來歷,卻一無所獲。

    後來郭嘉知道了,一力為魚娘擔保。荀攸就算是想查,也因此變得非常困難。

    但沒想到,郭嘉還是死在了這女人的手中。

    ******

    隨著郭嘉的死亡,彷彿是被傳染了一樣,關東到處都刮起來刺殺地風潮。

    先是夏侯淵在陽巡視屯田難民時,突然被人襲擊。好在夏侯淵是個武將,而且身邊也有盤蛇衛的保護,雖然躲過了一劫,可是也受了重傷

;青州別駕滿寵在睡覺地時候,發現床褥上居然盤著一條毒蛇,險險送掉了性命;而盤蛇的首腦人物荀攸,更是在三天內連續遭受了四五次的

襲擊,嚇得躲在府邸中不敢出門。

    不僅僅是在曹操的治下,袁紹、公孫度、劉表、劉璋等諸侯的治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殺。

    其中有袁紹的寵妾劉氏,中毒致死;幼子袁買也被人所殺。

    至於他的部曲,有荀氏八龍之一,先登營祭酒荀勘在巡視營地時,被暗箭射中,當場斃命;部將張南在回家的途中,遭十餘名刺客圍攻,

身首異處。雖然韓莒子及時趕到,把刺客圍困起來。可是十餘名刺客在血戰之後,竟無一人偷生。

    公孫度別駕閻柔,在吃飯的時候,若非愛犬發現食物中有毒,險些就喪了性命。

    此外,劉備部將嚴興,關羽義子關平的親生父親關定;劉表部下張允;孫策的表兄孫皎,都意外的亡故。刺殺的手段五花八門,層出不窮

,令人根本無法防備。

    死一個兩個,也就罷了!

    但這種大規模的刺殺活動,自古以來,卻是從未有過。

    關東各地人心惶惶,各諸侯的部下,更是終日不安。天曉得什麼時候,那刺殺就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而且,除了少數幾次刺殺的刺客被

抓,其他皆逃之夭夭。

    這充分的說明了對手已經把各家諸侯的老底兒都摸清楚了!

    而且從行動來看,刺殺的對象並不一定是定在高層,甚至囊括了各諸侯的方方面面。

    這叫做什麼?

    如果用後世的言語,這叫做恐怖活動!

    指揮者的果決和縝密,令人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即便是強橫如呂布一般的人物,在聽說了這一連串的刺殺消息之後,也下意識的

增強了自身的戒備。

    夏日炎炎,但是所有人的心卻是冷的。

    這個夏天對於關東諸侯而言,可說是非常的難熬。

    雖然沒有證據,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恐怖活動地策劃者。就是在關中地董俷。

    ******

    「刺殺,我根本就不知道!」

    董俷很無辜的看著他面前站立的黃承彥,搖著頭說:「如果不是有人告訴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情。黃先生,您這可就誤會我了,我

最近一直在忙三學的事情。」

    他的確是不知道這些事情!

    但他也知道,這些事情是出自誰的策劃……

    董俷從沒有想過去刺殺郭嘉。不管郭嘉怎麼敵視他。在董俷的心裡,那始終都是他地師兄。至於其他人,就更不清楚了。有的人名字。他

甚至是第一次聽說。

    比如那個孫皎。比如那個關定。

    為此,董俷還專門去找了一次賈詡。

    而賈詡給他的回答是:能用一兩個人解決地事情,何必要呈英雄?當日曹操如果不是靠著刺殺。牛輔將軍又豈能死去?講面子,逞英雄,

那從來不是我地主張。

    是,的確不是賈詡的風格。

    當時賈詡還笑道:「主公,關中只能有一個英雄。那就是主公您。所以,詡決定做一個小人。一個無惡不作地小人。再說了,您可是答應

過我,不干預我的事。」

    這話說的非常冠冕堂皇。

    而且賈詡那張嘴,也是能把死人說活,三五下就把董俷搞的清潔溜溜。

    不過等昏頭轉向的出了杜郵堡,董俷這才反應過來一件事:賈詡地確是小人,他做的是小人地事情,可這名聲,全都是董俷背著。有心回

去再找賈詡說道一下,可又一想,那傢伙太能唬爛了……說不定回去後,又要被唬爛成什麼樣子。

    反正,當小人就當小人吧!

    那曹操在屠殺兗州士族的時候,敢大模大樣的喊出: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我當一回小人,又是多大的事兒?

    不過,董俷發現,他的麻煩才剛開始,因為黃碩的父親黃承彥,風塵僕僕的來到了長安。

    黃承彥一見面,沒有詢問女兒的事情,反而提起了各地的恐怖刺殺。

    「大都督乃世間英雄,怎可效仿小人之法?大丈夫決勝沙場,偷偷摸摸的刺殺,算什麼英雄?」

    董俷心道:我可從來沒想過做英雄!

    不過,他不願意得罪黃承彥,可並不代表別人不能得罪黃承彥。

    書房裡除了董俷之外,還有賴在屋子裡不肯出去的兩個小傢伙。一個是蔡節,也就是小文姬,另一個是董冀,今年正好十一歲,生的依舊

單薄,看上去身體很差。

    不過別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自幼就隨著華佗學習五禽引導術內篇,後來又跟著董鐵學劍,身體可好的很。

    武藝說實話,還比不上他兩個弟弟,可是論心眼兒,一家人加起來,未必能比得過。

    見這老頭大模大樣的訓斥自家老子,董冀可不高興了!

    「老先生,您說這話可就有點不公了……爹爹當世英雄,為人重情義,可以為朋友之子而孤身涉險,更開疆擴土,我大漢疆域之廣袤,可

說是自古未曾有之。

    然則,自祖父始,小人當道,無數次算計我董家老小。

    爹爹為全情義,深入塞外,卻被人拿來算計。老先生,祖父因小人而死,我父親因小人險些喪命,大母也遭受過磨難,小娘更九死一生…

…可那時候,為什麼沒有人站出來,為我爹爹說一句公道話?沒有出來說一句,大丈夫當決戰沙場?」

    「這個嘛……」

    黃承彥不禁無話可說。

    總不成說:你一粗鄙之人,又有何資格與天下人為敵?

    那如果敢說出來,就算是董俷不和他計較,可傳揚出去,就別想活著走出長安。

    董冀繼續說:「爹爹是蓋世英豪,他說沒有做,那就一定是沒有做。再說了,兩國交兵,本就是各出手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莫說殺

一兩個人,就算殺他個十萬二十萬,又算得了什麼?小子才淺,倒是知道若殺一人能全萬人,此人當殺!」

    郭嘉那是什麼人?

    那是曹黑子的首席智囊。

    殺了他一個人,能全關中萬人,十萬人……至於曹黑子的人,和關中沒有關係。

    話說的同樣是冠冕堂皇,黃承彥是面紅耳赤,卻說不出話來。

    你反駁吧?這小子說的也是事實。你生氣發火吧,一十歲出頭的孩子,也恁掉面子了。

    索性哼了一聲,裝出高深莫測的模樣,一副『我不和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屁孩計較』的表情。而董冀也頗識進退之道,深施一禮,退到了董

俷的身後,掩去身形。

    蔡節裝模作樣的在看書,卻偷偷的朝董冀伸出了大拇指。

    董冀一笑,垂手不再言語。

    「小兒年幼無知,先生勿怪!勿怪!」

    董俷連忙站起來打圓場,不過這心裡面也覺得,兒子說的不錯,有條有理,很好。

    黃承彥卻笑了,「看起來用不了多久,大都督門下,怕是又要出一了不得的人物……好吧,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和我無關。我此次來

長安,只是想帶月英回家。」

    「哦,這個嘛……」

    「大都督是明白人,和諸葛家又有交情。子瑜如今就在大都督麾下效力,想必不會讓老夫為難吧。」

    董俷連連擺手,「自然不會,自然不會……說實話,月英小妹在我這裡卻是委屈了。我早先忙於征戰,回到長安之後事務繁多,沒有好好

照顧小妹,還請先生見諒……文姬,六斤,你們兩個去找一下你月英姐姐,就說黃伯父已經來了!」

    蔡節和董冀答應了一聲,跑出了書房。

    黃承彥見董俷是這樣一個態度,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先了結一樁事情再說。至於這暴虎用什麼手段,與我有什麼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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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六章 建安二年的雪(二)

  「我不要回去!」

    黃月英的回答非常堅決,「我才不想要去嫁給那個諸葛家的人,我要留在長安。」

    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在這個時期,這種世俗的禮法,還不算非常強大。只是黃承彥卻有點無法接受,畢竟在他看來,諸葛亮

不論身家還是相貌,在諸多人選中是相當不錯。再說了,黃月英的相貌……人家要你,就算不錯了。

    但越是這樣,黃月英反抗的就越是利害。

    論道理的時候,黃月英說的頭頭是道,旁邊還有一個小屁孩兒煽風點火,每每把黃承彥說的是啞口無言。

    那個小屁孩兒就是董冀。

    由於黃承彥在之前無端指責了他的老子,所以董冀對黃承彥怎麼看都是不順眼。

    反正,能讓老爺子吃癟的事情,董冀一定會不落人後。

    再加上黃月英的性子又剛硬,認準了的事情,那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讓她改變主意。任憑老爺子怎麼說,黃月英就是不想回去……氣得老頭

子每天都暴跳如雷。

    反倒是董俷一大家子,在旁邊看熱鬧看的很開心。

    唇槍舌劍的,爭論的那個叫激烈。蔡倓等人,和後來聞訊趕來一旁觀戰的麋貞和鄒氏,都看出這裡面的問題所在。那小丫頭,怕是真的喜

歡上了董俷。

    其實,蔡倓從去年董淝在塞外出事的時候就看出端倪

    當時董俷音訊全無,全家人都很慌亂。不過由於對董俷充滿了信心,所以還能把持的住。畢竟不管是蔡倓還是董綠或任紅昌,都陪著薰俷

經歷過無數風雨。

    大風大浪都闖過去了!

    她們堅信,董俷絕對不會出事。

    可黃月英卻沒有她們的那一份經歷,每天好像失了魂似的,動輒就來打聽消息。

    董俷整整兩個月沒有音訊,那黃月英也因此而消瘦了許多。到後來董俷傳來消息的時候,黃月英心神一鬆,就一下子病倒在榻上。若非濟

慈在,還真的是大麻煩。

    蔡倓對黃月英映像挺好

    一來這黃碩雖長的有點怪異,可不管怎麼說,也是大家出身。父親也是南陽的名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不說,興趣廣泛。家裡沒有人地時

候,能和蔡倓聊天

    就這一點而言,不管是董綠還是任紅昌,就差了一些。

    至於濟慈。那是個醫學狂人。華佗送給她了一部苦心撰寫的醫書,還有張機留下來的那部傷寒論,已經佔居了濟慈的全部時間。更何況,

濟慈如今也有了孩子,和蔡倓說話的時間就越來越少,除非發生了什麼大事,濟慈都不會露面。

    而且,黃月英很有眼色。

    並且和幾個孩子的關係非常好。董冀天生喜歡安靜,讀書練字,不需要怎麼操心。可是董朔和薰宥這兩頭小老虎,卻是另一個性格。活潑

好動,根本坐不住。

    再加上這兩個小子天生的神力,又隨著華佗修煉五禽引導術,力氣更是嚇人。

    董朔今年八歲,董宥比董朔小半年,但若是論力氣,十四五歲地孩子也比不上他們。請來了幾個先生。不是被他們給打走,就是被他們氣

走。送到學堂裡,更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斷斷二十天,整個學堂裡的孩子給他們打了個遍。

    雖說看著董俷的面子。那些孩子的家人不會太計較。

    可長此以往下去,非變成兩個混混不可。還是黃月英自告奮勇,願意做他們地老師。

    論學問,黃月英當他們的老師沒一點問題。

    但是蔡倓卻很擔心,這兩頭小老虎脾氣暴烈的很,黃月英能受得了他們?

    沒想到的是。董朔董宥到了黃月英那裡,還真的變老實了!

    不但學問上去了,而且還知道體貼母親,讓蔡倓和任紅昌非常的吃驚。

    問其原因,黃月英不說,董朔董宥似乎也不想提起。

    可不管怎麼樣,這兩個小霸王算是給降伏了,讓蔡倓對黃月英的好感,又加深了幾分。

    「阿丑,我看月英真的不錯。她既然不願意回去,要不你出面和黃先生說一下?」

    晚上休息地時候,蔡倓摟著董淝脖子,輕聲的商量

    「說什麼?我算哪門子人物?你沒看出來,那老爺子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頭一天見面先給我來了一個下馬威,我說有什麼用處?再說

了,那是人家的家裡事,我跑過去湊什麼熱鬧?姐姐,你可別摻和,我也不想斷了和龐先生的那點香火情。」

    蔡倓沒有出聲,好向小貓捲縮在董淝懷中

    「阿丑,奉孝的事情……」

    「真的和我無關,我真不知道這件事啊!」

    提起了郭嘉,董俷心裡面總歸是有些不太舒服。歷史上郭嘉是怎麼死的,董俷不清楚。可是他知道,郭嘉在演義裡是病死的。如今被自己

地人刺殺,又該算作什麼?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沾襟……這是那一首詩中的名句?想不起來了。

    郭嘉一生中最為輝煌的,恐怕就是在官渡之戰的時候。

    如今也不知道官渡之戰還會不會發生,而郭嘉最為輝煌的一面,還未來得及對人展露。

    這樣的死,算不算是一種罪過呢?

    董俷說不清楚,也很難說清楚。不過久居上位,他也不再是當年懵懂地少年。

    有些事情該怎麼做,不再是靠著個人的主觀想法。

    雖然心裡面有一種罪惡感,但是董俷也清楚,能除掉郭嘉,的確是一件大好事。如果能除掉曹操的話,他甚至願意用這樣的方法幹掉曹操

……可惜,不可能。

    英雄,有時候真的不好做。

    就比如這一次他為了尋找呂擷,可是沒想到,卻遭到了呂布的攻擊。

    這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人身上,想必都會給他帶了很大的震動,思想也會產生改變。

    蔡倓睡著了!

    可是董俷卻睡不著……

    小心翼翼的起身,披衣走出了臥室。

    門外,負責警戒的技擊士忙上前行禮。但是被董俷制止,手指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而後擺了擺手,讓他們散開。沿著林蔭小路,

董俷漫無目的地走著。

    刺殺刺殺,現在倒好,為了防止別人的報復,自己也要小心謹慎。

    不僅是大都督府增強了守衛的力量。甚至所有人的身邊,如今都安排有技擊士保護。

    文和先生,這一次好像玩兒有點大了!

    董俷滿懷心事,不知不覺的走進了後進的花園中。

    池塘月色甚美。蟬蟲鳴叫著,給這靜謐的夜色,憑舔了無數神秘的氣息……

    本來想進涼亭坐一下,可沒想到,涼亭中已經有了人。

    從背影看,卻是龐統和黃月英。董俷不由得啞然失笑,心道:還說黃姑娘喜歡我,這明明是喜歡龐統嘛……連月下相會地戲碼都上演了,

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也是一時間的童趣發作,董俷弓著身子。悄然的接近。

    為什麼要弓著身子?當然了,他過丈的身高,放在後世那就是兩米二三地樣子,不弓著身子,就特別的醒目。其實就算是弓著身子,還是

要很辛苦,否則就會暴露蹤跡。

    「醜丫頭。你真的決定這麼做了?」

    是龐統的聲音。

    黃月英幽幽的歎了口氣,「不然怎麼辦?來長安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董家哥哥好像一直在躲著我。我也知道,我是癡心妄想……我的這

個樣子,誰又會喜歡?」

    「丫頭。你可別這麼說,董大哥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

    「我也知道……可你也看到了,爹爹每天在我耳邊嘮叨……今天還說,如果我不和他回去的話,就要如何如何。我也知道,董家哥哥很為

難。我來,並不是想要給他添麻煩的……其實,能在這裡生活一年,我這個醜丫頭,已經很開心了。」

    聽上去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薰俷這心裡一咯登:怎麼把我也扯進去了?莫不是,姐姐說地事情,是真的?

    想要繼續聽下去,可是龐統卻轉換了話題。

    「丫頭,你這要是走了,你鼓搗的那個東西,豈不是要半途而廢了嗎?要不,就用那個東西當借口,我相信伯父也不會不體諒,說不定還

會答應留下來呢。」

    「算了吧,那東西拖得了一時,卻拖不得一世。再說了,董家哥哥又不喜歡我,我留在這裡,每天看著他和三位姐姐在一起,豈不是更難

過?阿丑,你莫再勸我了。」

    龐統站了起來,撓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片刻後,他輕聲道:「月英,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其實你和董大哥都很好,只是董大哥這一年裡,遇到了太多的事情,

所以才會……要不然,我幫你去探探口風?先看看董大哥的意思,如果有希望,我再幫你想辦法。」

    說到這裡,龐統又長歎了一聲。

    「唉,說來說起,其實我自己還有一腦門子的官司沒有解決,還大言不慚地要幫你。」

    「怎麼,你……還沒有和她說?」

    龐統看上去很頹廢,靠著涼亭的柱子,凝視著池塘裡穿梭於荷葉下面的魚兒。

    「我怎麼說?她那麼漂亮,我……而且,我現在什麼都不是,有甚資格和她說?」

    她?

    龐統似乎陷入了情網,只是不曉得他口中的那個『她』,究竟是什麼人呢?

    能讓龐統這小子如此癡迷而頹廢,想必也是個不錯的人家。董俷自己的問題沒有來得及解決,這八卦的熱血卻沸騰了起來。不過想來想去

,最終沒有想出答案。

    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龐統和黃月英說了什麼,可就沒能聽清楚。

    片刻之後,龐統伸了一個懶腰。

    「醜丫頭,天已經不早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恩,那件事情,我明天會幫你打聽一下。要我說,既然你當初做出了決定,就別再改變

主意。否則,回去之後更不會被那小鼻涕蟲看得起……實在不行。就想辦法先離開長安一段時間。」

    黃月英點點頭……

    月光照在她白皙的面頰,流轉著玉一般的光華。

    緊蹙的眉頭,似訴說著許多地哀愁。她輕聲道:「阿丑,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再待會兒。」

    「好吧,那我先走了……不過啊,你也別太發愁了,總有解決的辦法。」

    龐統又勸慰了一會兒。起身走了。

    黃月英卻坐在涼亭中,從一旁摘下了一朵花,似乎失神的走到了池塘邊,看著那一泓池水。

    捻起一枚花瓣。飄飄灑灑落入了池水中。

    「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

    纖纖玉指,在那嬌艷的花瓣襯托下,卻顯出了一種難以言述,寂寥的蒼白顏色。

    高挑瘦削的背影,在月光地照映下,更流露著無盡的落寞。

    董俷癡癡的看著那丫頭的背影,竟有一絲絲的心痛……

    一隻地鼠從董俷的腳邊飛奔而過,卻把失神的董俷嚇了一跳,呼的閃了一下。

    花叢唰唰搖曳,發出了聲響。

    黃月英驀地回過神來。驚恐地看著董俷的藏身之所,從單薄的袖中滑出一把小巧玲瓏的短弩。

    「誰,出來!」

    董俷可是知道黃月英地手非常巧,而且對於機造之術的造詣非常深厚。

    比不得馬鈞的創造性,也沒有蒲元的手藝。可每每會有奇思妙想,任何東西到了她的手中。都會改頭換面。就比如她手中現在的這把短弩

,從將做營出來的時候,威力也算不得太大。最多只能覆蓋十五步的射程,早已經被將做營淘汰。

    可同樣的短弩,在黃月英的改造之下。能覆蓋四十步地距離。

    雖然是一張單發弩,可是經過改造之後,簡化了裝弩的程序,發射的速度很快。

    董俷可不希望成為這短弩的目標。

    呼的起身,連聲道:「月英,是我……莫動手!」

    黃月英先是被猛然從花叢中竄出來的彪形大漢嚇了一跳。但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緊張一下子消失了。

    奇怪地問道:「董大哥,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啊,這個嘛……月英,你先把弩箭收起來!」

    黃月英這才注意到,那弩箭還對著董俷。臉不由得一紅,擼起袖子,卻見白皙的手臂上,纏著一個奇怪的東西。弩機扣在上面,只聽喀吧

一聲輕響,就固定住了。

    這是什麼來頭?

    董俷不禁有些好奇,走上前去問道:「這個,是怎麼裝起來的?」

    「嘻嘻,沒什麼,只是利用你製造司南的磁鐵,吸附上去就好了。我做了一些改動,所以很方便取下來。董大哥,這麼晚你還不去睡覺,

在這裡嚇人……萬一我剛才一緊張,把弩箭發出去射傷了你,豈不是罪過?」

    那粉靨盈盈笑意,卻掩蓋不住內心中地哀愁。

    董俷歎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不是傻子,從剛才黃月英與龐統的對話中,也聽明白了事情的緣由。說實話,在董俷看來,黃

月英長的並不難看。

    只是他已經有了三個老婆,個個國色天香,還真的沒有往這方面想。

    一是對那位妖人般孔明先生的顧忌,另一方面他總覺得,龐統和黃碩在一起也不錯。

    可沒想到……

    直勾勾地看著黃月英,把黃月英卻是看得面紅耳赤,心跳加快。

    螓首低垂,黃月英的心砰砰直跳,身子止不住的有些顫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董大哥……」

    「月英,如果真的不想回家,那麼……就留下來吧!」

    「啊!」

    黃月英身子一顫,抬起頭看著董俷,久久的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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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七章 建安二年的雪(三)

  天亮了!

    是個陰天,陰雲密佈,看上去好像是要下雨,從厚厚雲層內,隱隱有沉雷聲響。

    董俷輕輕的拍著腦袋,一臉的愁苦模樣。

    事實上他也沒有弄明白,昨天夜裡怎麼會說出那麼一句話呢?

    是真的對黃月英有好感嗎?不清楚……這丫頭瘋瘋癲癲的,而且經常有奇思妙想。不似蔡倓的大家閨秀風範,和任紅昌董綠的英姿颯爽相

比,也是大有不如。

    可是這個女孩子的身上,確有一種很奇怪的氣質。

    即便是董俷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這個女孩子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去憐惜。

    胡鬧啊,真是胡鬧!

    董俷坐在客廳裡的時候,仍不自覺的拍著額頭,想不明白怎麼就說出了那句話。

    不過效果還是很明顯……

    至少黃月英看上去變得開朗了許多,臉上的陰翳也減少了。拉著黃承彥,跑到了她獨自居住的小院子裡,也不知道和黃承彥說了什麼,讓

黃承彥出現在客廳時,依舊是一副神魂顛倒的模樣,坐在董俷的面前,呆呆的看著他,也不說話。

    「黃先生……」

    「那個,那個真的是你想出來的嗎?」

    黃承彥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卻讓董俷張口結舌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什麼是我想出來的?我想出來什麼了?好像我最近的日子裡,沒怎麼想事情啊?

    不過他那表情,在黃承彥的眼中,卻變成了令一種回答。

    許久之後,他長身站起來,朝著董俷拱手,深深一揖,行了一個大禮。

    「先生,您這是,這是幹什麼?」

    「大都督。小老兒這一禮,非是為我自己,而是代天下的讀書人,感謝大都督的恩賜。」

    「老先生,您在說什麼呢?」

    黃承彥也不理董俷的言語,硬是一揖到地,讓董俷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站直了身子。黃承彥正色道:「以前,小老兒真的是看輕了大都督,以為大都督只是一個粗鄙的武夫,卻沒有想到。大都督同樣重視學問

。大都督此舉,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雖有仲尼鬼谷,墨翟莊周在前,亦比不得大都督這一善舉。」

    我的個老天,那丫頭究竟和老頭說什麼了?讓老頭成這模樣?

    「小女有幸能參與此善舉,實乃她的福氣。老夫也不再說甚,還請大都督多多包涵。這丫頭倒是個知事地人,只是有時候太孩子,得罪之

處。請大都督海涵。」

    說完,老頭居然提出了告辭。

    董俷真的懵了,不由得問道:「黃先生,您這是要去哪兒?」

    「哈哈,小老兒雖未能有幸參與此事,但有幸能生此佳女,足以慰平生。小老兒在山溝裡一待就是幾十年。卻小看了天下的英雄。今我欲

應大都督所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卻要好好的看一看,學一學,領略一下大都督的手段。」

    這老頭,說的瀟灑。走的也非常瀟灑,不帶一點的拖泥帶水。

    這邊告辭完畢,那邊就動身啟程。

    弄地董俷甚至來不及準備,只能帶著龐統和黃月英兩人,把老先生送出了大門。

    據說他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在望北郡。也就是他那個徒弟費沃的治下。

    老先生很執拗,不願意騎馬,只騎著當初從南陽一直騎著地那頭青驢,隨行的還有兩個書僮。董俷本想派些人保護,但是黃承彥卻拒絕了

,三人揚長而去,消失在朱雀大街的盡頭。

    董俷扭頭看著黃月英,見這丫頭眼睛紅紅的。

    又看了看龐統,卻是一臉的迷茫之色,好像也不清楚,黃月英究竟是刷了什麼手段。

    「月英,你和你父親說了什麼?」

    黃月英的臉一紅,扭捏的看了看董俷,又看了看龐統,輕聲道:「董大哥,請隨我來。」

    「哦!」

    「阿丑,你也來!」

    薰俷和龐統有點莫名其妙,跟著黃月英一直來到了她居住的院落裡。

    這小院,就在董俷的書房不遠處,很清幽,也很靜。院子裡擺放著各種物件,有尚未完工的車子,有掛在牆上地大型風箏,還有許多稀奇

古怪,至少是董俷和龐統都看不出來是什麼的東西。不過,擺放的很整齊,看上去一點也不凌亂。

    院子裡有四間房,一間是黃月英的臥室,一間是她那兩個丫鬟的住處。

    除此之外,剩下的兩間房舍,被黃月英一早找人打通,變成了一個很大的房間。

    兩個小丫頭正在屋子裡收拾,見到黃月英三人進來,連忙上前見禮。

    「小木頭,你們兩個出去一下!」

    「是!」

    小丫頭長地很敦厚,有點胖,而且看上去有點呆;另一個瓜子臉的丫鬟,叫小魚兒,中等姿色,不過手腳很勤快。黃月英平日裡對她們的

管教,非常的嚴格。

    兩個丫鬟出去了,黃月英帶著兩個人穿過了外間的書房,走進內間。

    和院子裡一樣,擺放了很多東西。地上擺著,牆上掛著,房樑上還吊著,五花八門。

    在房間地中央,有一塊巨大的麻布覆蓋著什麼東西。

    黃月英把那麻布掀開,呈現在董俷和龐統面前的,是一個不知名的物件。

    「丫頭,這是什麼玩意兒?」

    「別著急,你們看……」

    黃月英說著,提起一塊沉甸甸,黑漆漆,看不出是什麼材料製成的模板。然後一手輕搖身旁的手柄,從旁邊地匣子裡吐出一張蔡侯紙,然

後模板放下,手柄繼續轉動,只聽嘎吱吱的聲響持續了大約,大約……很難說清楚究竟是多長時間,如果用後世的方法計算,也就是四五分鐘

左右,掀開模板,一張寫滿了字的蔡侯紙,出現在董俷和龐統的面前。

    「這是……」

    薰俷瞪大了眼睛。看著黃月英,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印刷術?這丫頭居然整出來了一個印刷術……我的老天,這世界好像都瘋狂了!

    而龐統也有點懵了,拿起那張蔡侯紙,嘴裡面嘀咕不停。

    董俷不知道那印刷術是在什麼時候被發明出來的技術,但是絕對不是在三國時代。

    事實上,黃月英所發明出來的這種印刷術,應該是最早期的雕板印刷。

    在真實的歷史上。雕版印刷出現地時間很難確定。不過據說最早的雕版印刷雛形,應該是出現在戰國時期。不過那個時候,更多的是用於

布料等物品的印染。

    漢靈帝四年時,也就是公元175年

    蔡邑曾建議朝廷。在太學門前豎立刻有七部儒家經典的拾貝,共二十一萬字左右,分別刻於四十六塊石碑之上,歷時整整八年的時間。此

後出現了抄寫,乃至拓片的方法,不過相對而言,不論是抄寫還是拓片,總歸是會出現不可避免的錯誤。

    而真正地雕版印刷出現時間,應該是在兩晉或者更晚一些的隋唐年間。

    怪不得,怪不得黃承彥會是那樣的表情。

    這雕版印刷出現。可是代表著中國的文明,一下子提前了一二百年,乃至更多。

    世族之所以能控制住朝政,是因為他們掌握著大部分地典籍經卷。

    雖然他們也對外開放他們的藏書,可不管怎麼說,真正能夠收益的,只在少數人。

    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孔子。願意把一生貢獻給學問。

    特別是把一生都貢獻到抄書的上面……士人十年寒窗,不就是為了一朝成名,又怎麼可能耐得住寂寞,抄書,抄書。不停的抄書。就算是

一輩子抄書,又能抄寫多少?

    雕版印刷的出現,將會讓令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書……

    熟知董俷那《三學紀要》最終目的的龐統,在驚愕了片刻之後,馬上反應過來。這雕版印刷術地重要性。抬起頭,看著那扭捏的黃月英,

龐統真的是說不出話。

    「你,你,你……」

    董俷嚥了口唾沫,「月英,你,你怎麼會想起來,鼓搗這個?」

    黃月英的臉頓時羞紅,螓首低垂,輕聲道:「卻是董大哥你……給月英的提示。」

    「我?」

    「是啊,你還記得嗎?去年的時候,蔡姐姐從羊大人的府上,借來了一部《尚書通意》,那麼厚地一大部,她一個人在那裡抄啊抄啊的,

你還給她準備了飯菜。」

    「哦,好像有這麼回事!」

    董俷都快不記得了,不過黃月英這麼一說,倒是有那麼一點印象。

    蔡倓抄書卻是為了蔡邑,老先生就是喜歡書,在洛陽時,有滿滿騰騰一大房間的書。不過後來薰卓出事的時候,老頭子一狠心,一把火把

書都給燒了。

    這始終是蔡邑心頭的一件憾事。

    為人子女地,當然明白老爺子的心事,故而不斷的搜集古籍,遇到自家沒有的,就會設法抄錄下來。而羊續家中的藏書,卻是極為豐富,

而且到了長安之後,從各大家族中抄沒的物品裡,搜集了很多絕版地書籍,平日裡簡直當成了寶貝。

    蔡倓找他借閱,羊續也不好推辭,但卻規定了時間

    故而蔡倓往往是借了一部分,回家就抄錄,更常常一夜不睡伏案書寫。

    薰俷看著心疼,頗有些感慨的說:「如果能把這些文字給印下來多好,再不濟,想個辦法,就像拓片一樣的拓出來一部書,也比這一字一

字的抄撰強一百倍。」

    蔡倓當時笑化董淝是異想天開

    可是沒想到,黃月英居然記在了心裡……

    有一天,她在把玩一枚先秦的印章時,突然靈機一動。那先秦的印章上字數不多,一般就是刻出名字、官職和機構的字樣。可是這,卻給

了黃月英一絲靈感。

    黃月英本就是一個喜歡鑽研,對新奇物件抱有極大興趣的女孩子。

    而且對於機造之術精通,也善於拓(ta)片,結合了印章的靈感之後,這雕版印刷術,竟然在她腦海中有了雛形。

    還是那句話,任何東西,你只要有了一個方向,就不難去解決。

    以前所有人都把這抄寫、拓片當成理所應當的事情。可只要有一點提示,就能想出解決的辦法。黃月英就是這樣子……從去年末,就開始

了雕版印刷的研究。

    當然,這並不是她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

    事實上在這件事情上,她甚至偷偷的去找蔡倓、賈詡、徐庶、石韜等人求情,希望能進入剛遷到蘭池的將做營去看看。還拉下臉去找馬鈞

啊,費沃啊,蒲元商量。更厚著臉皮把蒲元的那部考工錄搶過來,三天三夜沒有睡,看了個通透。

    那馬鈞費沃等人,都是一點即通的主兒。

    很快就意識到了黃月英所研究的東西,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

    歷時大半年的時間,這雕版印刷機的雛形,提前了數百年的時間,出現在董俷面前。

    董俷不知道該怎麼說……

    只是無心的一句話,這丫頭居然記在心裡,當成了一件事情來做。更重要的是,她做到了!

    黃月英輕聲道:「現在這機子的速度還很慢,一天的時間,只能拓出來三四本書……還經常發生故障。我本來想,等機子能完善後,再拿

出來給董大哥一個驚喜。可是被爹爹給逼急了,沒辦法就帶他來看,並且說這是董大哥你的設想。」

    說著,還從一個櫃子裡,拿出了兩本用雕版印書術印刷出來的《詩經》。

    這份情意,這份情意……

    有道是,最難消受美人恩,董俷並沒有看那書,而是走過去,緊緊的抱住了黃月英。

    這份情意,我又該怎麼去償還?

    黃月英先是一驚,忍不住掙扎了一下,卻被董俷抱住……慢慢的,身體放鬆了!

    就是這種感覺,很溫暖,很安全……

    一年來,我不就是在尋找這樣的一份感覺嗎?

    龐統,拿著兩本詩經,偷偷的走了出去。還是走開吧,願哥哥和丫頭能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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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八章 建安二年的雪(完)

月英的事情,看上去似乎是有了結果!

    不管在外人看來,董俷是敬重黃月英的才學也好,或者是基於黃月英對他的那份心意也罷,兩個人最終走到了一起,雖然並沒有名分,但

終歸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董俷卻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

    他惹上了一個大麻煩,一個也許會讓他結局很淒涼的大麻煩。那就是在接納了黃月英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的,把那個後世傳為妖人一般的

孔明先生,推到了對立面。

    換一個人,董俷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命令賈詡,不計任何代價的殺死諸葛亮。

    可問題在於,這個人是諸葛亮,是諸葛瑾的兄弟。董俷不得不認真的考慮後果。

    諸葛瑾如今已經回到了長安,被委派為扶風太守,配關內侯。

    董俷也不清楚,諸葛瑾和諸葛亮之間的兄弟感情究竟有多麼的深厚?不過諸葛瑾很少在董俷面前提起諸葛亮,至少從來沒有主動的和董俷

提起過諸葛亮的名字。更多時候,諸葛瑾會談論他的三弟諸葛均,似乎和諸葛均的關係更加親密。

    但董俷絕不會因為這樣,就認為諸葛瑾和諸葛亮的關係很差。

    如果兄弟二人真的像表面上看去那樣冷漠的話,當年歸降諸葛家的諸葛倉,也就是那位演義中給關公扛刀的周倉,應該是跟隨諸葛瑾,一

起投靠到董俷的麾下。

    可周倉沒有來!

    也就是說,周倉被留在了南陽。

    據龐統所回憶,諸葛亮的身邊有時候會跟著一個黑壯地漢子。應該就是諸葛倉。

    所以說,許多真相,絕非用眼睛就能夠看到。

    董俷也知道,對於世族而言,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分散撒網,重點捕撈。他們絕對不會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就比如穎川的荀家,

不也有荀勘效力於袁紹?

    家國天下!

    這是世族們的一個基本觀念。

    先有家,而後有國,最後才會是天下。想必世家出身的諸葛瑾。也是這個想法。

    不知不覺中,董俷也在改變。

    當年於諸葛瑾那般毫無保留的信任,到現在開始出現一絲絲的防範……相比之下。董俷更願意去相信徐庶石韜這種毫無背景的寒門士子。

因為他非常清楚,離開了自己,徐庶石韜他們,就是無根的飄萍。所以,他們也只有跟隨自己地腳步。

    也許,這樣的改變。也是一種於時代的融入吧。

    在躊躇了許久後,董俷終於還是放棄了絕殺諸葛亮地念頭。

    手裡的事情還有很多。雖然有時候想起諸葛亮時,還是會感到一絲恐懼,可比起當年而言,這種恐懼和敬畏已經變得很淡薄了。想想看,

連郭嘉不也死了嗎?

    ******

    入冬以後。董俷變得格外繁忙。

    由於去年的雪災,使得今年也必須有所防範。在原有的基礎上,董俷又從甄家手中購入了三百萬石的糧食。以防止今冬再有災患出現,到

時候也能有所準備。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繁瑣的事情……

    黃月英如今心想事成,也不再煩惱,就呆在家中不斷地完善著她的雕版印刷機。

    而龐統則被董俷任命為大都督府長史,負責處理各種事務,慢慢地融入薰俷的核心階層之中。黃敘也擔當了薰俷的別駕司馬,開始獨立去

面對一些日常雜物……年青的一代人,正在不斷的成長,董俷也漸漸地把手中的權利分散到了個人。

    十月末,長安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雪非常大,看上去頗有去年那場雪患地架勢。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的飄落。

    在一夜之間,將八百里秦川覆蓋在銀裝素裹之中。

    從下雪的那一刻開始,整個長安都處於戒備中。眼見著雪越來越大,城門軍率先行動起來,沿街巡邏,視察房屋的狀況。特別是在長安西

城,巡查的次數非常頻繁。無他,這西城一向是長安的貧民窟,房舍大都不甚安全,去年死了不少人。

    雖然在開春後,長安西城的房屋大都經過重新的修繕。

    但畢竟是有前車之鑒,董俷可不敢掉以輕心。甚至,在雪最大的時候,他帶著兩個小兒子,率領巨魔士出動,親自至西城巡查,以防止意

外事件的再次發生。

    對於此,長安百姓感激涕零!

    雪從晌午一直下到了午後,漸漸的變小。到了傍晚的時候,大雪終於止息。

    董俷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了一口氣,帶著隨從回轉府中。可是剛拐過了飲馬河邊,卻見羊道迎面急匆匆的走來。

    「羊大人,您這是……」

    羊道連忙上前行禮,然後輕聲道:「大都督,道此次……是專門來找大都督的。」

    「找我?我什麼事嘛?」

    說實話,董俷對羊道的父親印象不好。當然羊續對董俷,同樣少有好臉色。畢竟是屬於兩個戰線的人,彼此間的分歧很大。但拋開這些的

話,董俷和羊續也沒有太大的矛盾。甚至於還有一些敬佩,而羊續於蔡倓,也素來是非常的親切。

    至於羊道,薰俷對他的印象很不錯。

    聽羊道是專程來找他,董俷不禁有些奇怪。

    羊道似乎有些赦然,輕聲道:「其實,其實是父親想要找大都督,命道前來相請。」

    自入冬以來,羊續就病倒了!

    說不清楚是什麼原因,反正病情很嚴重,很久沒有上朝。

    這件事,董俷倒也清楚。只是他想不出來羊續這次主動來找他,究竟是什麼事?

    不過,不管怎麼說。那是前輩。

    雖然二者的分歧很大,可是羊續對蔡倓.照顧。就衝著這一點,董俷也無法拒絕。更何況,羊續是和蔡邑同一輩地人,也需要給予尊敬。

    「哦,既然太傅邀請,俷怎敢推辭?正好,我這邊的事情也了結了。就隨羊大人一同前往探望老太傅吧。」

    說著,董俷和羊道並肩而行。

    淳於導烏延兩人跟在董俷的身後,董朔和董宥也都下了馬。隨著董俷往太傅府行去。

    這一路上,也沒甚言語。

    羊道看上去有心事,而董俷卻在猜測,羊續找他究竟是什麼事情?

    「羊大人,老太傅身體好些了嗎?」

    羊道的面色不是很好,輕輕搖頭。「不是很好……其實,父親的病不在身體。而是在這兒!」

    指了指胸口,董俷也就明白了羊道的意思。

    不再詢問,一行人沿著寬敞的大街,很快就來到了羊家的門外。

    淳於導和烏延,帶著巨魔士在府門外等候。而董俷則帶著董朔和董宥兩人。隨羊道一同走進了太傅府內。大門沒有關,一直到董俷的身影

消失在角門後,那大門始終是敞開著。似乎是在向董俷表明情況:我請你來我家。並沒有什麼惡意。

    而董俷也沒有在意這件事。

    在長安城,大小官員的一舉一動,都在賈詡地掌控之中,絕不會出什麼岔子。

    走進了後院,羊道帶著董俷逕自來到了臥房門口。

    羊續的老妻走出來,朝著董俷道了個福,輕聲說:「老爺吩咐過,大都督來了,請自管進去。我兒,你且在門口等著,你爹爹有話,要對

大都督單獨談一談。」

    「大都督,請!」

    董俷也不懷疑,笑著點點頭。

    「你們兩個在院子裡玩耍,不許大聲喧嘩,聽明白了嗎?」

    「明白!」

    董朔和董宥沒有進去,不過老夫人卻讓人在簷下抬過來了一個火盆,讓兩人坐在門口。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兒。

    一名太醫正在旁邊護理,羊續躺在床上,面色蠟黃,看上去沒有半點精神。

    「大都督來了,請恕老朽身體有恙,未能……咳咳咳……」

    一陣劇烈地咳嗽,讓羊續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董俷連忙過去,扶著羊續躺下。

    「老太傅,快快躺下,有什麼話這樣說就好!」

    說著,他抬頭向那太醫看去。太醫是馬真的手下,也認得董俷。他明白董俷的意思,輕輕的搖了搖頭,那意思是說:大都督,老太傅的病

,只怕是沒甚希望了!

    竟然這麼嚴重?

    董俷知道羊續地病很重,但沒有想到,羊續的病會如此嚴重。

    這看羊續地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和一個病危的人,似乎沒有必要再計較。

    慢著……

    董俷心裡突然一咯登!

    病危?演義裡,那司馬懿好像也玩兒過這一手?羊續會不會是……他看了看太醫,心中不免感到困惑。靜靜的看著羊續,想弄清楚這老先

生的喉嚨裡,究竟是賣的什麼藥?

    羊續擺手,示意太醫出去。

    抓著董俷地胳膊,老先生也不說話,只是凝視著董俷的眼睛。

    突然一笑,「大都督可是怕老朽有什麼陰謀詭計嗎?」

    有道是,人老奸猾!

    那幾十年的經驗,可不是董俷能夠比擬。即便是董俷竭力地隱藏,也瞞不過羊續的眼睛。

    董俷沉默了一下,「老太傅,有什麼話,請直說就是!」

    「呵呵,這人啊,一直在變……當年你我敵對時,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你我會在一起共事。說實話,在長安時雖然答應了西漢王,可是

老朽一直是冷眼旁觀……一晃,已經快十年了,當年的事情,至今想來,依舊是歷歷在目啊!」

    羊續一陣感慨,讓董俷也忍不住好一番的唏噓。

    這老頭,究竟是什麼意思?

    「今日老朽請大都督前來,是有事相托!」

    「老太傅但說無妨!」

    「老朽也不知道,該不該說這些話。其實老朽也看明白了,大都督早已安排了後著……」

    董俷覺得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當下也不言語。安靜的看著羊續,等他把話說下去。

    「於我而言,說這些話,其實是違背了我的原則。但我也知道,未來地天下,怕是大都督的天下……西漢王雖說經歷過許多的磨練,終究

是太過於年輕了些……大都督,老朽臨行之前,只想懇求大都督一件事。若有一日……我是說,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還請大都督看在當年

共患難的情分上。給漢室留一血脈。」

    董俷一蹙眉,看著老頭的目光,有點不一樣了!

    這算是什麼?托孤嗎?

    不過好像沒這麼托孤的吧……我和辨……他難道是說。我和辨終有一日,會反目成仇?

    「老太傅,此話從何說起?俷有時候雖然莽撞,但卻從沒有……」

    羊續伸手打斷了董俷的話:「大都督,有些事情,誰也說不清楚。話說的太早。未必是一件好事。西漢王在長大,大都督你。也在不斷的

發生變化,何必要為未來地事情,而妄自下結論呢?老朽只是說個可能,還望大都督您……能答應。」

    這話

    很有趣。

    董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輕輕地搓著面頰。

    「老太傅,俷雖然不知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俷保證。絕不會傷害西漢王!」

    彷彿是卸下了心頭的包袱一樣,羊續的眼中,流露出喜悅之色。

    「我信大都督的話!」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董俷扶起羊續,在他的後背上摩挲順氣。

    片刻後,羊續緩了過來,輕聲道:「這第二件事,老朽想請大都督外放小兒去西域。」

    「啊?」

    「小兒地心思,我怎會不知?若非有我這個老子,怕大都督一定會重用他,對嗎?」

    董俷猶豫了一下,用力的點了點頭。

    沒錯,如果不是羊續地關係,董俷肯定會重用羊道。

    因為羊道的才能擺在那裡,當初在朔方時,徐晃和龐淯對羊道的能力,非常賞識。

    羊續笑了,枯瘦的面頰,顯出柔和的色彩。

    「多謝大都督能直言相告……呵呵,其實,我也不是讓小兒去做什麼大官。那西域雖是大都督打下來地天下,可老朽也曾參與其中,只是

從沒有真正的出過力……我希望小兒能在那裡,從一個小吏做起,造福西域,也算是了卻我一壯心事。」

    董俷聞聽這話,卻不由得猶豫起來。

    西域,是董俷的根基所在。羊續這番話,難道是想要讓羊氏一族,向董家臣服?

    要知道,那西域有李儒、徐榮華雄在,想要在那裡搞風搞雨,可不太容易。

    沉吟了片刻後,董俷點頭道:「老太傅既然有此要求,俷又怎麼拒絕老太傅美意?」

    羊續臉上地笑容,似乎更燦爛了。

    「如此,老朽的心事,總算是解決了!」

    「老太傅……」

    羊續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那笑容的背後,似乎隱藏著一種苦澀和無奈。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做出這樣的決定?董俷不明白……可董

俷猜測,他的病,怕是和他的決定,有著密切的關係。老人家的心思啊,有時候真的是讓人看不明白。

    又坐了一會兒,董俷起身告辭。

    羊續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朝他點了點頭。

    羊道把董俷父子送出了羊府的大門,然後深施一禮,轉身走進了府內。

    這對父子啊,還真是有趣呢!董俷上馬,看著緩緩關閉的羊府大門,微微曬然。

    一陣風掠過,那懸掛在府門前的氣死風燈忽閃了一下,熄滅了!

    ******

    帶著兩個兒子,在巨魔士的簇擁下,董俷一行人回到了大都督府。

    遠遠的,就看到府門外的栓馬樁上繫著一匹黑色的西極馬,在雪地中格外神駿。

    董俷下馬,有家人迎上前來。

    「這馬是誰的?」

    「啟稟老爺,傍晚的時候,西域來人了……好像有什麼急事,正在大廳中等候!」

    西域來人?

    董俷覺得好生奇怪,這時候西域派人過來,有什麼事情嘛?

    要說最近西域是風平浪靜。隨著康居被滅,安息被佔領之後,西域再無大事發生。

    賈穆表面上是被流放西域。

    但實際上,卻是作為新設的西陵郡太守,前往康居赴任。

    當然,這西陵郡的設立,並沒有太多人知道。在派遣賈穆的同時,董俷接受了陳宮的建議,密令甘賁和張任兩人,率已經訓練出來的無難

山地軍,開赴武都。

    除此之外,似乎沒什麼事情了吧……

    董俷大步走進了府門,很快就來到了議事大廳。

    廳內端坐一個青年,一身的風塵,看上去非常的疲憊。董俷認得此人,是徐榮的兒子,徐拓,字方正,已二十四歲,兩年前從縣學之中畢

業,現在李儒的手下擔當別駕,是個頗有能力的傢伙……至少李儒在信中是這麼說的。

    「方正,你怎麼來了?西域出了什麼事?」

    徐拓見到董俷忙上前行禮,但卻被董俷攔住「都是自家人,莫要多禮。」

    「大都督,小將封林鄉亭侯之命,前來送信!」

    「講!」

    「林鄉亭侯請大都督速回漢安城……老夫人,老夫人病危了!」

    董俷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說:「誰?你說誰病危了?」

    「是老夫人,老夫人病危了!」

    張大了嘴巴,董俷呆在了原地。整個人好像都變得木了一樣,傻傻的看著徐拓

    「大都督,大都督……」

    「我奶奶,我奶奶怎麼會病危了?年中的時候不是還來信說,她老人家身體安康?」

    董俷的腦袋裡全亂了套。

    他手足無措,嘶聲的叫喊著。若非是蔡倓等人聞訊趕來,那徐拓|些被他掐死。

    「老夫人年中的時候,身體還好得很。可是入秋之後,身體就變得……一個月前,西域大雪。老夫人一下子病倒了。雖有神醫救治,可是

……老夫人想見大都督!」

    「來人,來人……」

    董俷好像是失了魂似地大聲叫喊,「立刻備馬,立刻給我備馬,我要去西域,我要立刻回西域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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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九章 沙門護法

  未央宮內,有一座佛堂,是劉辨平日裡苦修打坐的地方

    要說這佛法,的確是人世間最蠱惑人心的一種信念,與人為善,求來生得報。

    劉辨是在西域時接觸到佛法,從那以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西域本來就是重佛的地方,此前龜茲也好,烏孫也罷,乃至於似善、精絕等國,也都是信奉佛法的國家,香火極為興旺。有善男信女捨家

求佛,更有那各國的國王前來求法,所以做那和尚,可以說是衣食無憂,自然少不了雞鳴狗盜之徒。

    董俷攻陷了龜茲之後,就展開了滅佛的手段。

    倒也不是他對佛教有什麼看法,只是對於信仰這種事,董俷極為重視。此前太平道興亂,令薰俷就對宗教產生了些許牴觸。張角死以後,

留下了《太平清領道》三卷。而何儀何曼作為太平道教徒,曾經是在張角身邊效力的黃巾力士。

    張角病故後,何儀何曼已經清醒的認識到,這太平道不可為。

    於是帶著三卷《太平清領道》投奔了董俷,並把這三卷天書,獻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喜歡黃老之術,所以對太平清領道頗為喜愛。

    董俷曾看過一些,所以對宗教的事情也算是多少有些瞭解。

    太平道,想必就是後世的道教吧……董俷是這麼認為的。他不是很清楚佛教何時傳入中土,可是卻知道,由於太平道的關係,至少在百年

內,道教休想興起。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佛教才會興起吧。

    可是這佛教之中,讓無數人捨棄妻子,又說什麼七情六慾是人世罪孽之本源。

    這是董俷無法接受的事情!

    人都當了和尚,都去信了佛,那麼這世界還怎麼去發展?

    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於來生的飄渺虛無,本就不是一件什麼好事。而那斷絕七情六慾地說法,更是令人無法接受。七情六慾與生俱來,是

天道,是人間綱常。

    又拋妻棄子。壞了人倫大道,算什麼慈悲?

    而在當時,西域需要發展,需要增加人口,需要人們去奮鬥。所有人都信了佛,那麼西域又該何去何從?所以董俷不得不去滅佛,而且是

必須要去滅掉佛法。

    但對於西域佛教而言,董俷的滅佛卻是致命的打擊。

    為給佛法求一生存空間,摩蘭大師才設法與劉辨接觸,但後來被何太后派人殺掉。

    不過。即便是這樣子,也無法阻止劉辨對佛法的喜愛。

    這也是後來圖澄能夠留在劉辨身邊的緣故。劉辨在佛堂中。誦讀佛法,寶相莊嚴。

    而未央宮外,圖澄表情陰鬱,眉頭緊鎖。

    在圖澄的身邊,站立一人。牛山濯濯,卻是武將的打扮,手扶佩劍,正是夏侯蘭。

    當初被典韋在陣前俘獲,並且被扔進了天牢扣押。

    夏侯蘭以為奇恥大辱,雖回到了皇宮之中。對於董俷的恨意,卻絲毫沒有減弱。

    薰俷答應劉辨,讓他可以在皇宮中自行其事。

    劉辨雖然已經二十歲了,還保持著孩童的性子。見夏侯蘭回來後把頭髮光。於是就笑著封夏侯蘭為沙門護法。也正因此,夏侯蘭和圖澄走

的也就越發親近。

    大雪過後地長安夜空,格外的璀璨。

    圖澄坐在宮門台階之上。看著天空中閃爍的星辰,輕聲問道:「夏侯大人,你真的這麼決定?」

    夏侯蘭點頭道,「在天牢的日子裡,蘭曾仔細的思考過。有時候就在想,那天如果不是賈詡老兒在,說不定……我覺得,董賊之所以如此

囂張,就是因他手握屠刀。加之他武藝高絕,無人能敵。但如果有人能在武藝上抵住他,又會如何?」

    「可是,你那好友並不願……」

    「子龍這個人,我非常非常的瞭解。他對大王是忠心的,想必不肯答應,還是因為那個田國讓的緣故。如今更好,田豫乾脆不回來,更斷

了我和子龍的交情……不過我還有辦法,只需能請得老師出山,由老師出面地話,子龍定會應允。」

    「就算趙將軍答應了,怕也不是董賊的對手!」

    「不怕,老師武藝高強,有槍絕之稱。於王越鄧展,並稱三大宗師,絕非浪得虛名。我聽說,那董賊武藝之所以如此高強,還是因得了老

師地《指月錄》所賜。」

    「哦?」

    「若能請老師出馬,與內我等請皇上訓練私兵,名為沙門護法,外與子龍相約……雖不一定能滅得了董賊,但也能打擊他的氣焰。圖澄,

我意已決,勿再勸我。」

    圖澄那陰鬱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

    「若真能如將軍所說,是大王之幸,是我佛之幸。」

    「董賊如今已經離開了長安,我估計一段時間之內,怕是不會回來。圖澄不妨請大王出面說項。若能再收買些大臣為沙門護法,效果會更

好……我此去冀州,來回需四五個月的時間。大王這邊,就拜託圖澄你來照顧,莫要讓他受到驚嚇。」

    「圖澄明白!」

    夏侯蘭站起身來,「好了,我這就去收拾行囊,天一亮就會出宮,不再向大王辭行了!」

    圖澄也站起來,「將軍早去早回,我定不負將軍所托!」

    夏侯蘭當下離去,圖澄卻站在台階上,目送夏侯蘭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幾乎已經是寂滅的心思,一下子又恢復了許多生趣。

    雖然不清楚夏侯蘭能做到什麼地步,可是對圖澄,對於佛門而言,卻多了些希望。

    —

    良久,圖澄轉身回了大殿。

    一個黑影從未央宮的邊角暗影處轉了出來,朝著宮門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夏侯蘭離去的方向。

    發出一聲冷笑之後,復又沒入黑暗之中。

    ******

    對於董俷來說。這一世重生以後,有幾個人在他生命中的地位,無人能夠取代。

    大姐董玉,自不必說。

    還有四姐董媛、蔡倓、綠兒、紅昌

    但如果說誰對他最重要,那毫無疑問當是奶奶。

    在董俷看來,他這一世的性命,是母親和奶奶一起給予地。當年若不是奶奶,說不定他早就被董卓給溺死。而在董俷的成長過程中,奶奶

所起到的作用。更無人可比。

    聽聞老夫人病危,董俷好像發瘋了一樣。

    若不是蔡倓阻止他,說不定他當天夜裡就一個人趕回西域

    第二天,董俷帶著八百巨魔士就離開了長安。啟程之前,他連夜召見了陳宮徐庶,顧雍石韜等心腹,把長安的事情安排妥當。並且在臨行

前,和劉辨道別。

    說實話,劉辨乍聽也是非常吃驚。

    並且告訴董俷,他會在佛堂裡為老夫人祈福。

    不管怎麼說。在漢安城地時候,老夫人對他和太后非常照顧。也算是承了人情。

    而董俷也十分的感動。

    隨行的,除了巨魔士之外,還有董朔董宥兩個大小子。

    也許是因為性格和相貌很接近董俷地緣故,老夫人對他二人的疼愛,比蔡節和董冀都要多。聽說曾祖母生病,兩個大小子怎麼可能還坐得

住。磨了一個晚上,總算是讓薰俷答應。其實,就算是薰俷不答應,兩個大小子也會偷偷跑出來吧。

    十一月的關中,寒風凜冽。

    越是向西北。天氣也就越是寒冷。

    一路上,各地官署早就聽說了董俷出京地消息。各驛站都準備了馬匹,並且沿途迎送,不敢有半點的懈怠。董俷等人。也沒有怎麼休息。

幾乎是到了一地,喝口水,吃個飯。立刻換乘出發。

    就連獅鬃獸那等強悍的體力,在連續奔波了十五天之後,也撐不住了。

    而巨魔士雖說是萬里挑一的軍中強勇,也吃受不起,更不要說董朔和薰宥兩人。

    沒辦法,只好在河西休整了三日。

    等人和馬匹都恢復了一些後,再次踏上歸途。只是這一次,董俷不敢再像開始時那麼拼了。離開長安的第二十七天,董俷一行人出嘉關,

踏入了西域疆土。

    如今,應該稱作大西州。

    自興平元年入西州,至今已經過去了快七年的時間了……

    七年中,整個西域五十國依次被消滅,並且有能吏治理,變得比當年更加富饒。

    蒼松古木,沃土千里。

    與之後世的江南相比,怕是不遑多讓。

    只是,西域的人口雖然增加了許多,但是由於土地廣袤,看上去還是很空曠。

    李儒在這兩年中,大力的發展西域內政。

    雖然還沒有取得顯而易見的效果,但可以想像,在多年以後,西域一定能發展起來。

    薰俷無心於此,曉行夜宿,又是十餘天地緊趕慢趕。

    在年關到來之前,終於抵達了漢安城。而漢安城此時也已經得到了消息,李儒率領大小官員,出漢安城二十里迎接董俷。漢安城,如今的

人口已達四十餘萬。

    不過,於漢安城地規模而言,這麼多的人口,還遠遠不夠。

    薰俷沒有在城外過多的耽擱,李儒也知道,董俷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老夫人。

    於是迎董俷入城後,大小官吏隨之散去。

    一行人逕自來到了城東南方向的董府大宅。董俷一進門,就看見董媛滿面淚水的撲過來。

    「四姐,奶奶她怎麼樣了?」

    「奶奶,奶奶他……」

    「奶奶不會是……」

    「不是,不是!」董媛連連搖頭,「奶奶這兩天的精神好了些,不過,不過……華神醫說,怕是快不行了。能撐到現在,就是因為奶奶還

沒有看見你,一直在等著。」

    薰俷忙道:「快帶我去見奶奶!」

    一進門,二進門,三進門……

    薰媛帶著董俷父子,來到了後院老夫人的臥房門口,就看見華佗正從屋中出來。

    「華神醫,我奶奶他……」

    當初漢安軍從西域入關中的時候,華佗因不想再奔波,所以並沒有跟著一起走。

    畢竟,長安有馬真,有濟慈,足以繼承他的衣缽。

    如今作為西域太醫學府地院長,華佗的所有志願都寄托在這上面,回關中也無甚作用。

    見到董俷,華陀還是很開心。

    他剛要開口,就聽見從屋中傳來了老夫人的聲音。

    「是阿丑回來了嗎?快快進來!」

    華佗說:「大都督先去見老夫人吧,咱們一會兒再說!」

    薰俷點點頭,瞪了董朔和董宥兩個傢伙,那意思是說:進去以後給我有點眼色。

    然後整理衣冠,邁步走進了臥房中。

    老夫人,正倚在榻上,臉上帶著喜悅之色,那雙渾濁的目,也閃爍中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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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0章 家國天下


  對已經過九十高齡的老夫人而言,一生裡最驕傲的事情就是孫子阿丑。

    這位在歷史上,本應該於八年前喪生的老太太,在西域渡過了最愜意的晚年。如果說,她還有什麼遺憾的話,那恐怕就是董俷居然只有四

個孩子,似乎少了些。

    但不管怎麼說,在孫子和兩個曾孫來到漢安城之後,老夫人一下子精神了。

    氣色看上去更加矍鑠,董俷到達漢安城的第三天,老夫人居然拄著枴杖下了床。

    董媛、李儒……

    包括董朔和董宥,都非常開心。

    可是董俷卻一點都不開心。他很清楚奶奶現在的情況,如果用後世的言語來解釋,那麼四個字就可以解釋清楚:迴光返照。上一世,山村

裡的老人也有過這樣的情況,而華佗雖然說不出原因,但同樣明白,這康復只能維持短暫的時間。

    「主公,有時間……多陪陪老夫人吧!」

    私下裡,華佗對董俷說:「前些日子,老夫人在夢中還在不停的叫你的名字呢。」

    心裡一陣酸楚,董俷默默的答應了。

    對他而言,狗屎的江山大業,狗屎的天子庶民。如果老天爺能讓老夫人再活一百年,他情願用一生的事業來換。因為,對他而言,奶奶甚

至比他的生命還重要。

    沒有老夫人,他董西平又怎能有今日的成就?

    於是,讓李儒寫了一封信送往長安,告訴陳宮等人,他要留在漢安城一段時間。

    在這之後,中原的紛紛擾擾。似乎和董俷都沒了關聯。

    每天陪伴在奶奶的身邊,聽她的嘮叨,陪著她吃飯散步,似乎比什麼都重要。

    「阿丑,陪我去關望亭走走吧。」

    已經過了新年,天氣似乎開始好轉了。

    老夫人有一天突然對董俷提出了要求,而董俷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關望亭,在關望山之巔。那關望山,其實是位於漢安城東北方地一個山丘,大約有二十餘丈高。不算雄偉,是天山的支脈山嶺。關望山是

當年董俷給起的名字。

    關中在望……

    鋪上了厚厚的褥墊,命人準備好了暖轎。

    三十六名體魄雄偉壯碩,皮膚黝黑的崑崙奴抬起了暖轎,出漢安城往山上行去。

    這崑崙奴,是當年大月氏國供奉的禮物。

    據說是生活在東南方,有一人種,膚色黝黑,髮髻捲曲,為貴霜國治下的臣民。

    說穿了。就是天竺,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印度人。

    這些崑崙奴倒也老實。很勤懇。薰俷步行於暖轎一側,獅鬃獸和雪鬼在後面跟隨。一行人登上了關望山,就見一棵古松畔,一座四丈高的

樓亭矗立於懸崖邊上。

    樓亭也名關望。

    站在這樓上,可俯瞰整個漢安城,雄瑰的西域風情,盡入眼簾中。

    「奶奶,孫兒背您上去!」

    董俷也不等老夫人說話,就把奶奶背在了身上。崑崙奴待在樓亭下地門房之中,巨魔士隨著董俷登樓。沿著曲轉的迴廊,每五步就有兩人

停下來,直至樓頂。

    老夫人享受著孫子的這份心意。

    枯槁的臉上,帶著非常燦爛的笑容。是啊。有如此孫兒,就算死了又有何遺憾。

    兩個曾孫,非常安靜的隨在董俷的身後。

    在觀景亭外站立。充當起了守衛的職責。風很烈,薰俷站在風口處,為老夫人遮風。

    亭子裡,有一個火塘,裡面燃燒著煤炭。

    老夫人靠在搖椅上,身上蓋著褥子,似乎在傾聽那呼嘯的風聲,一句話也沒說。

    薰俷也沒出聲,在老夫人身旁跪坐。

    許久之後,老夫人突然道:「阿丑,還記得你叔公嗎?」

    「當然記得!」

    「十年前,他過世了……」

    「啊?」

    「當時你和你爹在打仗,我沒有通知你們。不過,你叔公走的時候,非常開心。」

    成方……

    那個幾乎快要被遺忘地老人,曾經在董俷的生命裡,佔居了非常重要地地位。正是那個老人,把伏波將軍一生所學交到了董俷的手中。不

是說那些所學會的兵法謀略能產生什麼用處,但董俷卻知道,老先生交給他的,還有一顆殷切的心。

    他,居然走了?而且走的無聲無息……直到十年後,董俷才知道!

    「知道你叔公在最後幾年,去了什麼地方嘛?」

    薰俷搖搖頭,「孫兒不知!」

    「他去了巴郡!」

    「啊?」

    薰俷不禁感到疑惑,忍不住問道:「叔公去巴郡做什麼?」

    「他入川之前,曾書信與我說,要去那裡拜訪一位老友……臨走前,命人送了一個盒子回來,裡面裝著一塊令牌。」

    老夫人從懷中,取出了一塊黑黝黝的虎頭令牌,遞給了董俷。

    —

    那令牌是用青銅打造而成,看上去年代已經極為久遠,以至於色澤黑黝黝的發亮。一面寫著『伏波馬』,另一面卻鏤刻著一個虎頭,不過

老頭的額頭處並非是『王』的圖形,而是一個古拙地石鼓文,仔細辨認了一會兒,董俷認出那是『嚴』字。

    「奶奶,這是什麼意思?」

    「你叔公當時在信裡面說:有朝一日若是董家有了危險,可以持此令牌,往巴郡找一嚴姓人投靠。並且說,那人與他關係甚好,有此令牌

可保我董家無憂。」

    嚴姓?

    董俷略一思索後,立刻醒悟了過來。

    當年成方說過,伏波將軍馬援的麾下,一共有四個家將,分別是成黃龐嚴四姓。

    如今,四大家將中,董俷屬成家;黃忠龐德已經出現,只剩下一個嚴姓家將未曾知曉。想必這巴郡嚴家,就是當年那嚴姓家將的後裔,沒

想到居然和成方認識。

    成方為何如此做?

    很顯然,當時董卓在陽行廢立之事,面臨關東諸侯的討伐。

    老爺子是想要給董俷找一個落腳地。萬一老薰家失敗了,也可以有一個藏身處。

    雖然成方沒有明說,可是這份情意,卻讓董俷心懷感激。

    老夫人說:「我一個瞎老婆子,不懂得你們這些爺們兒究竟在做什麼。說實話,我已經滿足了。我家阿醜如今馳名天下,手控關中西域兵

馬,西北之地百姓,提起老董家誰個不敬?管他是真地敬也好,假的敬也罷,你爺爺畢生所求,終無憾了!」

    薰俷的爺爺,也就是董卓地父親董雅,一生致力於壯大董氏家族。

    為此,董卓奮鬥了一生!

    薰俷知道,老夫人這是話裡有話啊……

    如今董家的確是關中第一大族,整個西北之地,董家跺跺腳,地皮就要顫一顫。

    老夫人輕聲道:「阿丑你曾經說什麼大漢江山如何如何……呵呵,老婆子不懂這些。老婆子只知道,漢室江山和我們董家沒有半點關係,

薰家有今日局面,是阿丑你用手中雙錘砸出來的一片天地。阿丑,我只想問你,你於董家,如何考慮?」

    「董家……」

    薰俷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沉吟片刻說:「孫兒定會護佑得董家輝煌。」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可是,你能護得嗎?你就算可以,你的兒孫可以嘛?你的兒孫可以,你兒孫的兒孫,可以嗎?阿丑,還記

得奶奶和你說的一句話嗎?」

    「唔……」

    「奶奶說過,背棄誰都可以,但不能背棄咱們的家。這家,就是咱們的命根子!」

    董俷糊塗了!

    他不明白老夫人和他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山風呼嘯,樓亭中格外寂靜。董俷看著奶奶的臉,漸漸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你叔公走了,昔年的誓言,也都隨風散去。阿丑,今後你該怎麼走,要周詳才是。一步錯,步步錯……有時候你未必會發現,可當你發

現時,也許已晚了。」

    薰俷覺得,老夫人今天這些話,說的好生怪異。

    沒頭沒腦,話裡有話……

    但是這總體的意思,就是說:家族才是利於根本。那麼這與世家,又有何關聯嗎?

    奶奶是想要告訴我:世家不可絕?

    董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老夫人說完了這番話,顯得很疲憊。想必她並不想去干擾董俷,但又不得不說。

    只好用非常隱晦的言語,來提點董俷。

    但說這些話,卻又耗盡了她的精神。於躺椅中,老夫人安靜的躺著。被褥下,枯瘦的手掌放在薰俷的大手中。不知不覺,老夫人閉上了眼

睛,而董俷卻無所覺察。

    那嘴角微微的翹著,有自豪,有滿足,還有些許的留戀……

    手漸漸的冰涼,董俷這才覺察到,老夫人的異常處。他輕聲道了一聲:「奶奶?」

    但老夫人卻沒有回應。

    「奶奶,奶奶!」

    薰俷連著呼喚了數聲,但老夫人好像睡著了一樣,隨著那搖椅輕輕的晃動著。

    一隻手,扔放在董俷的手裡,而另一隻手,卻緊緊的抱著那根董俷送給她的龍頭枴杖。

    搖椅搖啊搖,山風在呼嘯。

    而老夫人,躺在搖椅之中,安靜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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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一章 十年(一)


  老夫人走了!

    而於董俷來說,似乎一切才只是開始。

    在老夫人臨走前的話語中,似乎包涵了許多的內容。而這些話,董俷有些聽懂了,有些卻不明白。但不管他明白與否,都不能和別人說,

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二十年前,董俷第一次見到成方的時候,曾經立下過一個誓言。

    此生不會反漢!

    但老夫人的意思卻是:叔公已經不在了,過往的一切都隨著叔公離去,而煙消雲散。這煙消雲散的,是不是也包括當年那個誓言呢?董俷

也說不太準確……

    不過,奶奶絕不會無的放矢。

    既然說出來了這番話語,定然也有其隱藏的深意。

    至於那段關於家族的說法,董俷在老夫人靈堂前思考了許久,也算找到些許頭緒。

    但奶奶終究還是走了!

    老一輩的人,一個個的離開了人世,和董俷親近的,只剩下了劉洪,還有那個遠離中土,如今不知所蹤的蔡老先生。有時候,董俷還真的

是羨慕,羨慕蔡邑。

    老先生走的是多麼瀟灑……

    什麼都不管,帶著隨從,那麼自由自在的遠足。臨走了,還順手牽走了一個皇太后。

    不曉得現在他過的怎麼樣?

    ******

    按照禮制,董俷當向長安請辭,致仕三年方可。

    雖然心裡也是這麼想,可實際上別看董俷在長安的時候。整日裡無所事事。可如今不在了,許多人就發現,有董俷坐鎮和沒有董俷坐鎮,

完全是兩個樣子。

    在董俷離開長安後地第十個月,陳宮來信。

    關東諸侯,將於十一月會盟於洛陽,看那樣子,似乎是想要對關中用兵了!

    雖然說。各關卡均有重兵防衛,同時關中經過一年多的休整,可說是糧草充足,強勇如雲。但是,沒有董俷在長安的坐鎮,僅憑陳宮等人

。卻無法穩住局勢。

    甚至連西漢王劉辨,也敏銳的覺察到了長安局勢的動盪。

    一個月的時間裡,五次派人催請董俷回歸。在書信裡的言辭,也變得越發急迫。

    沒辦法,董俷在致仕八個月以後,自漢安城出發,再次踏上了往長安的路。

    闊別關中八個月,當董俷自河西入涼州地時候。涼州刺史陳到已經恭候於厲祖。

    「關東諸侯,怎地突然在洛陽會盟?」

    薰俷在厲祖府衙之中,疑惑的向陳到詢問。

    雖然長安每三天會有一份文書送抵至大西州漢安城中。可是董俷並沒有太關注。

    已經過而立之年的陳到,顯得比以往更加沉穩。

    他揮手命廳中官吏退出去,片刻之後,整個大廳都被置於巨魔士和技擊士的防護中。

    「三月時,許昌出了大事!」

    董俷一蹙眉。輕聲問道:「許昌出什麼事了?」

    「有輔國將軍伏完,秘密勾連徐州劉備,荊州劉表。並且策劃了一場刺殺曹操的行動。」

    「哦?」

    薰俷眉毛一挑,細目瞇成了一條縫。

    伏完?

    這貌似是當年董俷想要替劉辨結親的傢伙,不過後來這傢伙選擇了漢帝劉協。並且,在演義中,伏完好像是有過類似地舉動,原以為不會

再發生,可沒想到……

    「伏完為何刺殺曹操,結果如何?」

    陳到說:「曹操自領丞相,把持朝綱。伏完等一干舊臣,包括漢帝都成了擺設……就如主公那份求賢令所說:曹操真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令伏完等人感到不安。至於結果……嘿嘿,自從郭嘉等人被刺,曹操這一方面可以說是非常謹慎。」

    看樣子,刺殺是失敗了!

    薰俷在感到了失望的同時,又好像有一些興奮。

    若曹孟德真的死了,固然會令董俷省卻了許多的麻煩,也同樣也減少了許多味道。

    能堂堂正正的擊潰曹操,這才是董俷想要的結果。

    經過八個月的靜思,董俷地思想產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說在以前,他還會感到些許擔心害怕,對那些歷史上的牛人有一點恐懼地話,那

麼現在,這種恐懼感已經不復存在。從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般的掙扎,到如今手握強兵的諸侯。

    我既然能做到這種程度,為何還要懼怕你們?

    「想必曹孟德,定然是來了一場大屠殺!」

    陳到笑著點了點頭。

    如果說,在董俷一幹部屬當中,最瞭解董俷性情的人,除了賈詡之外,就是陳到。

    薰俷不喜歡閱讀公文,特別是在他兩手一拍,什麼都不管的時候,更是如此。而老夫人對於薰俷地重要性,陳到也非常的清楚。換成自己

,怕也是無心於此。

    「何止屠殺,簡直是血流成河……比之軍師當日在長安的手段,不遑多讓。」

    薰俷橫眉一挑,果然是曹阿瞞地風格。演義裡,他不是同樣以使用過這種手段?

    「若如此,曹操似乎也無需洛陽會盟吧。」

    「當然不止這樣……伏完等人被殺後,曹操將皇后伏壽自縊,又把他的大女兒曹節嫁給了漢帝,並且立為皇后。曹節在入宮之後,很快的

查到了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陳到輕聲道:「在伏完密謀刺殺的時候,漢帝曾寫過一封密旨,命人送到了長安。」

    「什麼?」

    董俷開始後悔了!

    為什麼沒有仔細的閱讀那些公文呢?如果是真的,想必陳宮定然會送到他案頭。

    「信的內容,目前還不知曉。但曹操卻是非常的惶恐……所以以天子之名,會盟洛陽。準備代天征伐。主公,到以為那書信之中地內容,

定然是非常的重要吧。」

    董俷撇了一眼陳到,「我不知道!」

    而後突然一笑,「不過這樣,倒是有趣了!」

    「還有,六月時田豫上疏,請求與趙雲將軍領軍北伐。陳宮大人同意了他的要求。」

    「北伐?」

    薰俷瞪大了眼睛,愕然道:「鮮卑已不復存在,北方似乎也無大敵,要北伐何人?」

    「田豫說鮮卑殘部,於望北郡北方集結,若不盡早解決那些人。遲早會成大患。陳宮大人等商議之後,同意了田豫趙雲的上疏。只是當時

主公在漢安,故而趙將軍也未能往西域向主公辭行……七月末時,兩位將軍已經揮兵北上,出征了!」

    這裡面,怕不是陳到說的那麼簡單吧。

    若只是鮮卑殘部,何需田豫趙雲兩人出手?望北郡有許多兵馬,足以解決問題。

    橫眉扭在了一起。薰俷沉吟不語。

    「主公,算時間的話,軍師已經被扣押了一年多。您看是不是可以讓他……」

    董俷細目一瞪,「叔至,有些事情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說。賈詡大逆不道,所作所為殺一百次都不足以洗清。讓他老老實實地在北監

呆著吧。你不用再說。」

    在一幹部曲之中,陳到和賈詡搭檔的時間最久。

    當初董俷扣押賈詡的時候,陳到還以為兩個人只是演戲。可隨著日子久了。陳宮徐庶等人也已經依次取締了賈詡的位子,他也不禁猶豫,

弄不清事情的真偽了。

    難道說,主公真的打算把軍師扣押一輩子?

    陳宮徐庶等人雖有謀略,可是和軍師相比,似乎還有些距離。這樣收押,似乎不妥吧……原本是想探個口風,但不成想董俷一句話,讓陳

到再也無法說下去。

    以陳到對董俷地瞭解,主公並非無情之輩。

    莫不是,在主公心裡另有打算……罷了,既然主公不讓問,那我還是別觸霉頭。

    薰俷在厲祖停留了兩天後,再次動身。

    沿途,他認真的翻閱了過去八個月中陳宮送來的公文,對關中形式,有了大致的瞭解。

    關中在過去的八個月裡,風調雨順。

    今秋又是一個豐收年,從西域到朔方,整個董俷的治下,情況都非常的良好。

    隨著當年董俷在西域開發出的各種耕種技術,隨著大量地耕牛分發出去,關中土地,得到了進一步的開發。與此同時,經過完善,已經到

了一個瓶頸的風車技術,水車技術,也都得到了應用。關中存糧之豐盈,可供五十萬大軍三年糧餉。

    看起來,顧雍做地不錯!

    在內政事務方面,都是顧雍負責,而成績也是卓然。

    特別是於關中的人口基數,也增加了三成左右。當初董俷入關中時,整個關中,包括涼州等地,只剩下了四百多萬。而如今,三輔本地的

人口已經達到三百萬,而涼州更增加至三百餘萬。如果算上西域、朔方和望北郡,人口已達千萬。

    這對於自黃巾之亂以來,人口基數不斷流失的關東而言,無疑是一個大成績。

    就算是依照桓帝時的人口計算,關中人口如今已經佔居了五分之一。

    有這樣地一個基數,董俷可以在迅速抽調出百萬大軍,對關東進行一次大進攻。

    自黃巾以來,已過去了十五年。

    而於漢室來說,這十五年無疑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如今,總算是恢復了一些元氣。董俷讓人把這些公文收拾整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

    薰俷身邊的小吏,名叫李逵。

    這李逵,可不是水滸傳裡地黑旋風李逵。他原本姓賈,祖父賈習,是河東襄陵(今山西臨汾東南)人,曾在李儒麾下效力,擔任過李儒的

別駕。賈習之子,體弱多病。賈逵六歲時病故。賈逵就跟在賈習身邊,並且在董俷的驃騎將軍府中生活。

    洛陽大亂時,賈習死戰而亡,賈逵隨李儒等人一同退入西域,當時年僅十二歲。

    但是李儒卻記住了賈習,對賈逵也非常的照顧。李儒膝下只有一個女兒,董媛呢,則因為生下李向的緣故,無法再生育,同時又對李儒看

管嚴格,無法納妾。

    於是李儒就收了賈逵為義子,更名做李逵。

    李逵的祖父,本就是個知兵的人,曾口授兵法萬言,據傳是出自於秦司馬錯。

    後又得李儒傾心教導,並且在三學開辦之初,直接送入了縣學中受教。

    三年後,三學又設立郡學,李逵又以極為優異的成績繼續深造,於兩年前出師。

    出師之後,李逵先是在徐榮軍中效力一年,而後回到漢安城。

    薰俷離開漢安城之前,李儒把李逵推薦給了董俷。姐夫的推薦,薰俷自然不會拒絕。更何況這李逵是他在名義上一手操辦起來的三學出身

,當然也非常看重。

    有很多人曾在董俷手下擔任門下從事。

    從一開始的羊道閻圃,到後來的龐統黃敘。相比之下,這李逵顯然更加的實用。

    年已弱冠,李儒在李逵出發之前,賜字梁道。

    看著李逵那充滿活力的樣子,董俷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老了……

    「梁道,你怎麼看待洛陽的諸侯會盟!」

    薰俷在李逵收拾桌子的時候,突然間開口詢問。

    李逵一怔,輕聲道:「以逵之見,諸侯會盟,雖有當年戰國時的模樣,可實際上,彼此間怕是難以互信。主公只需守住關卡,不出兩個月

,會盟必將趨於破滅。」

    薰俷說:「話是這麼說,可我總覺得這麼被動挨打,心裡不太舒服。」

    李逵笑道:「這又有何難?既然關東諸侯傚法六國之盟,主公何不以暴秦之策?」

    「你是說……」

    「主公若只是震懾諸侯,可選一方,展示出主公的手段。漢中張魯,正可下手!」

    薰俷細目一瞇,凝視李逵。

    突然間,他笑了起來……

    看起來我的這個黑旋風,也是個智多星啊。

    雖年紀輕輕,確有本領。李逵所說的方法,和陳宮徐庶龐統等人所謀劃出的戰略,竟然不謀而合,不錯,很不錯!

    而李逵在說完之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告辭退出。

    哈,再歷練個幾年,這傢伙的本領,說不定又是一個徐庶陳宮呢,姐夫這個推薦,非常好!

    薰俷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

    再有兩三日,就能抵達長安城了……

    一別就是八個月,不曉得如今的長安,又是怎樣的一番模樣?

    田豫趙雲北伐,賀齊重掌乞活軍,點郝昭為副將,駐守在望北郡。賀齊,郝昭……全都是盧師的弟子。這算不算是以另外一種方式,來實

現盧師的願望呢?

    建安四年……

    哈,我卻正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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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二章 十年(二)


飲馬河畔,一座巍峨佛寺,拔地而起。

    這原本也是漢室皇宮的一部分,不過自王莽篡位,劉秀興漢,建都於洛陽後,就變得無人照看,漸漸的殘破起來。但是,地基尚存,在劉

辨出面向少府說明之後,這座廢棄的殿堂,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裡,就變成了巍峨的皇室佛寺。

    其實,佛寺自漢明帝以來,就已經存在。

    如洛陽的白馬寺,就是後世佛寺的化身。但白馬寺的興建,是為了安置那些從西域來的高僧,存放物品,翻譯經典的地方,從一定程度上

白馬寺是一座官署。

    佛教的官署!

    但是長安的這座佛寺,性質顯然不太一樣。

    劉辨不但興建了它,還命宮中二百黃門在佛寺中出家,任圖澄為大師,主持寺院。

    同時,聚集了許多在西域流亡的僧人於此地,每日開壇講經。

    據粗略計算,在短短的數月中,這座佛寺就聚集了三四百名僧人,加上那些黃門,總人數超過了五百,規模可是不小。而陳宮徐庶,包括

顧雍等人,也不清楚董俷的意見。而且此前薰俷說過,盡力滿足劉辨的要求,所以並沒有去干涉。

    建安三年十一月三日,也就是董俷正式邁入而立之年的第二天,抵達長安。

    自有各官署官員,紛紛前來迎接。

    劉辨在董俷抵達長安之前,免去了董俷行大都督的官位。命其正式為大都督一職。同時加封大司馬,為三公之首。朝綱諸事,可自行決斷

,無需通報漢王府。

    當董俷回到家中時,正逢佛寺晚課。

    悠揚地鐘聲傳入了董俷的耳中,讓他不由得一怔,在台階上轉身向佛寺看去。

    那佛寺高塔的塔頂,映入了眼簾。

    「那是什麼地方?」

    「董大哥。那原本是清涼宮遺址,大王在去歲末命興建佛寺,並命名為清涼寺。平日裡大王在佛寺中聽佛講經,並且召集了幾百個西域僧

人,在那裡翻譯經文。」

    「哦?」

    龐統說:「近來聽人說,他們在翻譯一部佛家經典。名為《金剛經》。大王大部分時間都在監督那經典的事情,所以今日主公回來,大王

也沒有出城迎接大哥。」

    龐統以為,董俷是因此而不快。

    哪知董俷聽龐統說完,臉色立刻變得格外陰鬱。

    他攥住了拳頭,沉吟片刻後說:「前面帶路,我要去那清涼寺,見一見大王!」

    「現在?」

    「就是現在!」

    薰俷格外的惱火。

    若是賈詡在。一定明白他的心意,不會讓興建佛寺。這該死的佛寺,居然堂而皇之的修建在自己地府邸門外。是劉辨故意如此。還是他無

意為之?這裡面的區別……

    龐統看出董俷臉色不正常,不敢再說話。

    連忙命人在前面領路,董俷過家門而不入,直奔那清涼寺方向而去。

    要說起來,清涼寺並未動用多少錢帛。至少和當年漢靈帝大興宮殿的花費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罷了。也許是劉辨也知道,當年他老子所為

,造成了多大的災難。

    故而在修建清涼寺的時候。縮減了不少開支。

    可即便是如此,這佛寺的規模依舊是格外地驚人。在整個清涼宮的基礎上,興建裡五重大殿,四個院子,以及東西廂房無數。山門是並排

的三座大門,十六尊羅漢像,每邊有八尊,分立山門左右。那氣勢,那規模看上去格外的恢宏莊重。

    五重大殿,由南向北深入。

    最門口的大殿為釋迦摩尼殿,供奉的是釋迦摩尼的法相,不過佛像尚未完工。

    薰俷一行人抵達佛寺門口,立刻有一排穿戴盔甲的士兵阻攔。

    這些士兵,全都是光頭,披著筩袖鎧,看上去和當年董俷在洛陽城外所組成地巨魔士外形相似。

    為首的士卒更厲聲喝道:「清涼寺佛門重地,世俗人等不得擅入!」

    薰俷眉頭一蹙,輕聲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是清涼寺大師圖澄所組建的僧兵,據說是維護寺廟地安全,保護各種經典!」

    「誰允許寺院蓄養私兵?」

    薰俷怒聲喝問。從賈詡主持的那一次長安大屠殺後,大戶人家不得蓄養私兵,是大都督府頒布的法令。除官宦家庭有禁中兵馬保護之外,

只有皇城和大都督府內,可以有私兵出現。其餘各處,可以蓄養家丁,凡超過二百,皆以私兵論處。

    龐統從未見過董俷如此聲色俱厲的呵斥,嚇得不敢說話。

    那些僧兵顯然是新招收的人,故而不認得董俷,見董俷不退,鏘地抽出了兵器。

    明晃晃的刀劍出鞘,董俷細目一寒。

    「殺!」

    如同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那個『殺』字,卻是顯得格外陰冷。

    緊隨在董俷身後地巨魔士,呼的下馬。漢安刀唰的一下子出鞘,衝向了僧兵。

    「這清涼寺,有多少私兵?」

    「唔,聽說那圖澄招收了不少……主公你下令不得蓄養私兵後,原本屬於各家的私兵被紛紛遣散。有的被元直吸納入城門屯軍,不過還有

一部分流浪在街頭。當時我們想,這是皇家寺院,應該不成問題,而且還能夠有助於長安的治理。」

    龐統沒有說,那些被淘汰的私兵,非奸及盜,皆是品行不良之輩。

    在淒厲的慘叫聲中,董俷冷冷的問道:「我只問,這清涼寺有多少私兵,廢甚話?」

    「大約在七百之數!」

    「七百人……都可以衝擊我的大都督府了!」

    這裡距離大都督府,並不算太遠。一個是在飲馬河地這邊。一個是在河的另一邊。

    薰俷說的雖然誇張,但是龐統依舊是倒吸一口涼氣。

    的確,如果大都督府的守衛薄弱一點,七百僧兵,還真的就能做到薰俷所說的這一點。

    「立刻調集禁軍,將所有私兵緝拿,違抗者格殺勿論!」

    「喏!」

    就在龐統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從寺院中突然湧出一群人。為首一名老僧。踏步騰空而起,掌中刷地出現一支光閃閃的長劍,闖入巨魔士

中,劍光立刻迸發。

    那長劍,了不起十餘斤的重量,在那老僧的手中。卻威力非凡。

    巨魔士的鎧甲,是經過反覆的鑄造,堅實無比。不過當初為減輕人和馬地負擔,所以鎧甲連接處,有細密鐵環。那老僧的劍奇準無比,劍

劍刺入鎧甲縫隙中。

    那是一把奇長,奇窄的寶劍,頗為詭異。

    眨眼間。三名巨魔士倒在血泊中。薰俷一見,勃然大怒……

    這哪裡是僧兵?這老頭的劍法之高明,力量之巧妙。簡直能比擬當年的王越。

    「巨魔士架弩、散開!我來對付這老東西!」

    薰俷厲喝一聲,抽刀向前。

    他的刀,重六十斤,長七尺八寸。雙面開鋒,刀脊厚重。劈砍起來威力恢宏。

    跨步上前,大刀呼的轉出。

    那長刀本是在他身後,也沒有見董俷伸出手臂。長刀已經橫掃過來。這種刀法,是薰俷在運錘中領悟出來地訣竅。不僅僅是依靠手臂的力

量,更多的是借助身體地轉動。

    不但能節省力氣,而且還能增加力道。

    由於刀勢圓轉,故而董俷命名為圓刀術。即便是用刀的大家黃忠,也非常讚賞。

    而老僧的臉色顯然為之一變。

    細長利劍驀地招數變化,如疾風暴雨,講的就是一個快字。

    薰俷輪刀圓轉,只聽叮叮噹噹的聲響不斷。在眨眼間,刀劍相擊已不在百餘下。

    與此同時,從寺院內奔跑出地僧兵,撲向巨魔士。

    而巨魔士則架起了弩機,也不說話,鋼弩呼嘯著飛出,數十名僧兵被當場射殺。

    「住手!」

    從寺院中傳來一聲呼喊,僧兵立刻退後。

    而董俷和那老僧,卻是充耳不聞。

    圓刀術刀光霍霍,把老僧罩在重重刀影中;老僧的長劍卻是越來越快,一道道,一條條,一圈圈的寒光,疾撲向了董俷。

    呼喊地人,正是劉辨。

    見董俷和老僧不停手,劉辨臉上浮出一抹陰翳。

    在他的身後,站立兩人。一個赫然正是圖澄,另一個卻是光頭白鬚的老者。

    「大王,非是大都督和老鄧不願意停,而是他二人現在拼道緊要處,誰也停不下來。」

    劉辨聞聽,駭然道:「那怎麼辦?」

    「大王,如今之計,唯有老朽出手,破開二人的陣勢!」

    「既然如此,童師何不快快出手?」

    那老僧聞聽搶身站出。有僧兵遞過來了一桿長槍,在老僧手中撲稜稜一顫……

    一道電光從天而降,撲向了老僧。

    老僧的注意力,本集中在董俷和另一老僧的身上,這電光突現,老僧下意識橫身攔在了劉辨的身前,長槍撲稜如怪蟒翻身,快逾閃電一般

,撲稜吞吐三下。

    而在旁人的眼中,老僧的槍實際上只出擊了一次。

    看似一槍,虛影在前,槍鋒在後,詭異非常。來人大吼一聲,鐺的一劍劈在老僧的槍鋒上,身體在半空中翻了兩個跟頭後落地,腳步踉蹌

,一連退了十餘步。

    「董校尉,住手!」

    劉辨認出了來人,連忙大聲喊道:「童師出手,是為了分開董卿他們!」

    那人正是董鐵,此刻卻是臉色蒼白,手不停的顫抖,駭然的看著那持槍的老僧。

    「王越的徒弟嗎?」

    老僧和善一笑,「怪不得那老兒囂張,你的劍法果然已登堂入室,若我在你這個年紀,卻非你的對手。我是童淵,你應該聽說過,於大都

督沒有惡意,讓開!」

    這老僧的話語中,乍聽上去很溫和,卻有一種難言的威壓。

    薰鐵不禁猶豫了一下,看著童淵道:「你若敢亂來,我拼了性命,也不會饒你!」

    童淵卻笑道:「我若是想亂來,你卻擋不住我!」

    話音未落,這老兒猛然縱身而起,長槍唰的探入了弧光之中,只聽鐺鐺鐺三聲響。

    童淵腳步踉蹌,銀槍之上,密佈刀痕,槍頭已經不見。

    而那老僧手中的劍只剩下了一個劍柄,從肩頭到腹部的僧袍裂開,露出赤裸胸膛。

    薰俷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長刀掉在了地上。

    神色莊重,細目合起,向身後伸手道:「取我卓玉!」

    「董卿,住手……你要做什麼!」

    劉辨的臉氣得通紅,大聲道:「孤剛才說了,住手!」

    薰俷平穩了一下有些混亂的氣息,看了一眼劉辨,又看了看立在劉辨身後的兩個老僧。

    這時候,清涼寺外,卻是馬蹄聲陣陣。

    片刻的功夫,千餘名禁軍抵達山門之外,越兮和淳於導領兵趕到了清涼寺。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董卿,你怎麼會和鄧師打起來了?」

    沒等董俷開口,那鄧師就陰惻惻的說:「非老朽想要動手,卻是大都督太心狠手辣。老僧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大都督正大展威風,屠殺我

寺中的僧侶,好大的氣派。若非是維護大王的臉面,老朽一介草民,怕也是不敢輕易和大都督動手。」

    圖澄說:「是啊,大都督剛回長安,就大開殺戒。不知我清涼寺中,又怎得罪了大都督?」

    劉辨的臉,唰的了一下子沉了下來。

    他看著董俷道:「董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而圖澄卻不陰不陽的說:「也許是大都督不知道,這清涼寺是大王的產業吧。」

    這句話說的很陰毒。

    若董俷說知道,那麼就是無視劉辨;若是說不知道,那豈不是自承是橫行霸道?

    薰俷細目中,閃過一道寒光。

    「去歲時,臣曾下令,不但蓄養私兵。凡家丁超過二百者,皆以私兵論處!」

    劉辨一怔,扭頭道:「圖澄,你蓄養私兵了?」

    「小僧不過是一介白身,怎敢違抗大都督之政令?」

    「那這些手持刀劍的僧侶,又算是什麼?」

    「哦,這些是沙門護法,不過是一群善男信女,信奉我佛,自願前來維護罷了。」

    「善男信女,有手拿刀槍的嘛?」

    「若不拿刀槍,又如何守護?」

    「你……」

    劉辨陰著臉,大聲道:「都閉嘴!圖澄,你越來越放肆了,還不過去向薰卿道歉。」

    「小僧遵命!」

    薰俷握著卓玉刀,怒視那圖澄。

    劉辨說:「董卿,也許真的是誤會了……這些人都是我寺院中的居士,孤還給他們頒發了度牒。他們平日裡也不是在寺院中居住,只負責

維護這寺院的安寧。」

    「可是……」

    薰俷本來就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聞聽一下子急了。

    「大都督,這清涼寺本是皇家宮殿,說起來也是皇城所屬,大都督管的太寬了!」

    那用劍的老僧,突然開口。

    薰俷一時間啞口無言,問道:「你是誰?」

    「老朽鄧展,受大王所請,擔任清涼寺沙門護法,日後還請大都督多多的照應。」

    「老朽童淵,見過大都督!」

    童淵,鄧展……

    當董俷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先是一怔,而後這心裡,咯登一下,吃驚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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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三章 十年(三)
  辨回皇宮了!

    而董俷則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回了大都督府

    本來為迎接他回來,蔡倓等人還命下人作了一桌的飯菜,沒有想到……

    薰俷根本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逕自一個人回了書房。

    除了董鐵,他沒有帶上任何人,把蔡倓三女,還有聞訊趕來的黃月英晾在原地。

    「主人……」

    薰鐵倒了一杯葡萄酒,放在了董俷的面前,「些許跳樑小丑,何必為此而惱怒?」

    雖然早已經脫離了奴籍,但董鐵還是習慣性的稱呼董俷為主人。

    休看只是一字之差,卻注定了董鐵和董俷的關係,絕不是普通人所能夠取代。

    薰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跳樑小丑?堂堂三絕,有兩個人出現,還是跳樑小丑?你可知道那童淵是什麼來頭?無難軍張任、受降城趙雲,都出自他的門下。還有

叔至,也是那童淵的記名弟子。鄧展的來歷我不清楚,可他能和我交手二十回合,也是跳樑小丑?」

    薰鐵不禁啞口無言。

    童淵和張任、趙雲的關係,他是知道的。

    如今趙雲北伐,張任在涼州,聲名並不顯赫;但是陳到,那可是踏白軍的主帥!

    堂堂一州刺史,竟然是童淵的記名弟子。

    薰鐵有點明白了,為什麼董俷會如此的上火……事實上,陳到並沒有說過他地出身。當年和薰俷相遇時。只說是一異人的記名弟子,薰俷

也沒有去追究。

    後來還是和趙雲交手,董俷從趙雲的招數中,看到了陳到的槍法。

    雖說二者在細微處有所不同,可陳到和趙雲的槍法中,都存在這一種很怪異的使力方法。到了薰俷的這個水準,自然可以看出那顯然是同

出一門的卸力手段。

    對此,陳到也承認了!

    「怪不得田豫和趙雲請命北伐……」

    薰俷明白了其中地奧妙。原來是童淵在作怪。想必趙雲也感到為難,故而用北伐的借口,躲過夾在中間的難處。而且,這個主意定然不是

趙雲想出來,而是田豫的決定。如果不是田豫,說不定趙雲……董俷的心裡。竄出了一股子邪火。

    很厲害啊!

    辨的身邊有高人吶。

    只是請了兩個人,就弄走了我兩個將軍,還讓我不得不去對陳到和張任小心。

    是那個圖澄嗎?

    原以為是個和尚,沒想到還是謀士!

    「小鐵,你和童淵交手,感覺如何?」

    薰鐵想了想,輕聲道:「老辣……童淵地武藝,確已達到了化境。若論造詣。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但如果打起來的話,他休想取勝。五

百招內。我可以取他人頭。」

    薰俷笑道:「你是說耗他?」

    「呵呵,主人也猜到了啊……不錯,對付童淵,我只有這個辦法。」

    薰俷蹙眉沉吟,彷彿是自言自語道:「若火拚起來。童淵和鄧展二人聯手,我也不是不能取勝。不過想要取勝,需在百回合以上。要說起

來。他二人也無法對我造成太大的威脅。可是……小鐵,我命令你再抽調三百技擊士,守衛大都督府。」

    「主人是擔心……」

    「我什麼都不擔心,不過還是那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啊,有備無患。另外,我會命越兮淳於導二人協助於你。可惜郝昭隨公苗去了望北

郡,否則又多個幫手……恩,命令烏延,盡量培育出新的鷹隼,府邸上空十二個時辰內,都不得間斷偵查。

    另外,你明日去找石韜,我需要兩個護衛,不求武藝高強,心細忠心最為重要。」

    「那烏延……」

    薰俷說:「烏延的本事不足以擔當護衛,命他為我曹掾,就負責熬鷹一事。另外,雪鬼不是生了崽子嗎?想必也差不到哪,訓練出來,配

備於後院之中,全日巡查。」

    薰俷吩咐了一下事情,可越想就越是覺得不放心。

    「小鐵,立刻備馬,我要秘密出城。」

    「喏!」

    薰俷起身想要出去,就見有下人匆匆忙忙的趕過來稟報:「陳宮大人、顧雍大人、徐庶大人還有石韜大人等在府外求見。」

    「讓他們呆在客廳裡,等著!」

    薰俷的語氣,在不知不覺中格外地嚴厲。

    這才多長時間啊,就搞出這麼大的事情來?唉,陳宮他們於機變之上,還是略差一籌。若是軍師在的話,定然不會搞出這樣地問題。

    或者,我應該讓軍師……

    薰俷急匆匆的離去,在後院角門處,董鐵已經命陳敏等二十餘名技擊士等候。

    也不多說什麼廢話,董俷翻身上馬。

    沒有騎乘獅鬃獸,而是換了一匹普通的戰馬,帶著陳敏等人揚長而去。

    天已經黑了。

    長安十二門緊閉!

    不過宵禁已經取消,這街頭巷尾格外的熱鬧。

    薰俷倒無需擔心不能出城,命陳敏持巨魔令出面說項,一行人很快的就離開了長安。

    出長安之後,打馬揚鞭。

    於子時前來到了杜郵堡外。陳敏先行過去稟報,不片刻功夫,法正命人開啟角門,放董俷等人進入了杜郵堡中。

    「主公……」

    「帶我去見軍師!」

    法正也不多說,立刻帶著董俷前往賈詡地住所。想必,日間長安所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知曉。而且看他的行動是已經猜測到董俷會來,早

已做好準備。

    黑漆地石堡內,燭火的光亮並不是很強。

    賈詡呆在那寬敞的囚室中,看上去悠閒自得。正一口濁酒,一顆醃豆地坐在桌前。

    「主公怎麼現在才來?這酒,卻已經燙了幾次了!」

    「軍師知道我要來?」

    「呵呵,主公休看我坐在這斗室中,但實際上整個關中,乃至關東、江東、荊襄和西川,都在我的手裡。主公且坐,與我小酌兩杯。我們

可是有好久沒有喝酒了!」

    薰俷不禁赦然,黑臉一紅。

    「日間所發生的事情,我已經知道。」

    法正和王買在一旁侍候,董俷這心情,好像一下子變得平穩了許多。

    「那大王修繕佛寺的事情……」

    「我自然知道。我還知道,西漢王請來了兩個高手。一個是那槍絕童淵,一個是邪劍鄧展。不過,主公要小心,那鄧展另有絕招,你卻需

要提防小心才是。」

    「你是說……他今天沒有用全力?」

    賈詡笑道:「這個嘛,還是讓王買來回答,我對這武事並不精通。」

    薰俷聞聽之下,把目光投注在了王買的身上。

    王買說:「從鄧展抵達長安的第一天。末將就著手搜集這個人的資料。此人早年是一個遊俠,與陳蕃頗有來往。後來陳蕃死,鄧展就四處

遊蕩。前兩年才從海外歸來。據說,鄧展的劍法早年不過普通,但陳蕃死後,他地劍法突然變得邪異。」

    「邪異,如何邪異?」

    王買撓頭道:「目前還不清楚。自他四十歲後,和他交手的人,幾乎沒有活口。」

    薰俷想了想說:「若以道而論。鄧展的劍法老辣多變,的確是功力深厚。不過說邪異,我今天還未能感覺出來。但是我留意到,此君出劍

時,左手常會隱於身後……王買,你可以將重點放在鄧展的左手上,我要弄清楚他的左手有甚奧妙。」

    「喏!」

    王買應了一聲,退下去。

    賈詡道:「主公也不要責怪公台他們。事實上,若非是我知道主公不喜那些僧人,也未必會覺察到什麼。公台元歎等人,都是心底無私地

謀主,於此道不免會有疏忽。」

    「可是……」

    賈詡不等董俷開口說完,抬手示意法正和王買兩人退出去。

    「主公,你可是擔心那太平道之事再現?」

    薰俷想了想,點頭說:「我的確有這方面的擔心。不過更重要的是,我對那佛教中的一些思想不甚認同。總覺得若任由他們發展下去,我

泱泱大國終將遭難。」

    賈詡笑了!

    「主公,堵不如疏,即便是主公如此強硬,也難以完全阻止這佛教的流入。西漢王不也是如此……當年太后在西域時,殺了摩蘭,卻跳出

來了一個圖澄。呵呵,不過這個圖澄的修行,顯然還不夠。雖有小聰明,卻終歸是難以成就大事。」

    「可是,也不能任由他如此發展下去吧。」

    「主公不必擔心,他發展不得的!」

    賈詡看似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卻無疑是給董俷吃了一劑寬心丸。有賈詡這句話,足夠了!

    至於賈詡用什麼手段?

    薰俷就不再去追問。他輕聲道:「軍師,你不在長安,我這心裡,終究是難以安寧。距離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風頭既然過去了,軍

師何不與我一起回長安?」

    賈詡滋溜喝了一口小酒,悠然自得的吧唧了一下嘴巴。

    「主公,你看詡如今這日子,過的何等逍遙。呵呵,好不容易讓人把我給忘記了,如今時機不到,跳出去太早地話,豈不是前功盡棄?主

公,莫著急,莫著急!」

    說實話,賈詡這副嘴臉,很賤……

    薰俷甚至有種抽他兩巴掌的衝動,不過最終還是強行按耐住了。

    兩人在這囚室中商談了很久,待到天快要亮的時候,董俷才告辭離開了杜郵堡。

    此時,曙光已在天邊出現。

    法正和王買走進了囚室,靜靜的看著賈詡。

    而賈詡卻一掃先前那嬉皮笑臉的樣子,臉色陰沉,站在小窗前,鳥瞰城堡外地風景。

    「軍師……」

    「還不夠,還不夠啊!」

    賈詡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但聲音卻是清晰的讓王買和法正都能聽得格外真切。

    「主公曾說過欲要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圖澄還不夠瘋狂,還不夠瘋狂。孝直,讓三號再使出些力量來,務必要讓圖澄變得更加瘋狂

。唯有這樣,主公才有希望。我等謀劃了這麼久的事情,才能繼續進行下去。讓三號再加把勁兒!」

    法正應了一聲,卻又忍不住猶豫道:「軍師,若是主公知道了,豈不是會……」

    賈詡轉過身,正色道:「為你我日後地性命想,唯有如此,方能保全。主公那邊,我自會去解釋。你等不必顧慮,依計行事就是。如今…

…正當謀劃百年事!」

    法正和王買聞聽之下,臉上不由得顯出激動之色。

    二人躬身退出囚室,鐵門匡噹一聲落鎖。而賈詡,再次向小窗外看去,口中呢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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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四章 十年(四)

這似乎是一個暖冬……當然在漢時,並不存在所謂全球變暖的說法。人們敬天地,敬鬼神,敬祖宗,全不似後世人那般的肆無忌憚,毫無尊卑

。對環境,也並非是為所欲為的胡來。

    不過,今年的冬天,的確是不太冷。

    三輔關中,只下了兩場雪,看上去好像很大,實際上並沒有出現太大的雪患。

    而京兆雒陽,比關中的雪勢還要小,只是在入冬之後,下了一場小雪。

    氣溫也算不上很寒冷,不需要披帶那雙層的大氅,就足以抵禦寒意。至於普通人,雖未必有那富戶家中的條件,但也還能熬得過去。

    用雒陽人的話說:比去年好。

    不過,那說話的底氣,已經不再像光和中平年間時的充足。

    歷經了無數次磨難,昔日的東都雒陽城,早就沒有了當年的那份繁華與榮耀。事實上,雒陽雖是曹操的治下,可礙於袁紹等人的勢力,曹

操對雒陽也不甚上心。

    也許在曹操的心裡,這雒陽終歸是帶著太深重的漢室印記,大加修繕並無好處。

    這就像是當初光武皇帝滅了王莽,建都於雒陽的性質一樣。

    東漢的歷代皇帝,再不斷的強調雒陽地位的同時,也在有意無意之中,淡化長安的地位。其實,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願意自己的王朝中

,有別的王朝烙印。

    即使是西漢和東漢……雖然說光武皇帝自稱是高祖後裔。可這天下姓劉地人多了去,誰又能說的清楚?

    劉秀,想必也是要淡化了高祖皇帝的豐功偉業吧。

    洛陽很破敗,但兩百年帝都,終究是帝都,夏侯淵屯軍洛陽後,曹操開始了對雒陽的修復工程。雖然只是一點一滴。於雒陽人看來,似乎

又看到了希望。

    陽光明媚!

    看上去有點清冷,不過還是挺舒服。

    至少處處能看得見陽光,讓人的心裡挺敞亮。被重新修繕的馬面城牆,是厚重地青灰色。上面斑駁點點。

    昔日戰火的痕跡,似乎已經被抹去了,看上去煥然一新。

    城頭上,遍插旌旗。

    大旗獵獵招展,流露出了無與倫比的莊重氣息。

    那飛龍旗、飛鳳旗,烈火師子旗……風捲大旗。神獸隱隱,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早已經荒廢了的北大營,西大營和東南大營,如今也重新啟用。

    一面面旌旗高高豎立在營盤之中,不同的色彩,也代表著不同地諸侯,共有七種顏色,恰如七星環繞。人喊馬嘶,兵器森冷。在這肅殺的

季節中,更添幾分冷意。

    公孫度、袁紹、曹操、劉備、孫策、劉表……而西川劉璋,由於路途遙遠,所以未能出現在雒陽城內。不過他還是派出了自家的代表,由

他的兄弟劉瑁,率領五千西川軍出川,來響應這次曹操的會盟。

    曹操的影響力有這麼大?

    倒也不是……此次曹操以漢帝之名,代天征伐。若各路諸侯不至,當面臨其他諸侯地討伐。所以即便是劉璋遠在西川,也不敢怠慢。畢竟

在漢中。他還有一個天大的敵人。

    此時。各路諸侯聚集於嘉德殿中。

    袁紹派出了幼子袁尚為代表。自河內起兵,領軍十五萬。七路諸侯當中。以袁紹的兵馬最眾。要說,袁紹為什麼會起這麼大的勁兒。

    原因很簡單,曹操寫了一封信,把盤蛇打聽出來的消息原封不動的送給了袁紹。其實內容,只有一個。

    袁熙被殺時,董俷就在冀州!

    還需要再說什麼嗎?

    袁紹不是傻子。就算他是傻子,他手下沮授田豐,也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

    要知道,袁熙當時可是帶了千餘兵馬,又有大將跟隨。

    韓瓊曾帶人審視戰場,一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僅用了不足一炷香的時間。雖然當時薰俷命人清理了戰場,但有些痕跡卻是無法抹消。

    韓瓊回報袁紹的結果是:襲擊二公子的人,絕不是普通地盜匪,而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正規軍。

    袁紹當時就懷疑到了董俷的頭上!

    只是他也清楚,已經回到了河東的董俷,如猛虎歸山。憑他袁紹的手段,怕是難以對付。這口氣,也只能忍下來。如今曹操會盟,正是袁

紹為次子報仇的機會。

    倒不是說袁紹有多麼的看重袁熙!

    應該說,這個面子必須要賺回來。兒子是在自家的地盤,被人用箭射的好像馬蜂窩。而且還迫使得袁紹吞併中山甄家的計劃落空,這個仇

甚至超過了袁熙地死。

    此次出兵,袁紹可是下了本錢。

    也是想讓袁尚打出一些名堂,故而不僅僅是派出十五萬兵馬,更給袁尚配了沮授許攸兩名謀士,此外又有大將蔣義渠,朱靈周昂,文丑王

門等十幾員戰將曹操此次也出兵十萬,以夏侯淵太史慈主將,於禁為副將,另有侯成宋憲等戰將,實力也不可小覷。相比之下,其他幾路諸侯

地人馬就顯得有些薄弱了……劉備親自掛帥,身邊除了一少年文士之外,還帶著一個小將。

    這小將名叫高寵,字紹先,是揚州曲阿人。原本是劉繇大將張英的部曲,歷陽被破之後,這高寵懷抱劉繇地幼子,從亂軍中殺出了一條血

路,投奔了九江嚴白虎。

    高寵和嚴白虎有袍澤之誼,故而也清楚高寵的本事。

    此人白馬銀槍,在劉繇軍中堪稱的上是一等一的好漢。只可惜張英嫉賢妒能。壓制住高寵地發展。到後來,還是在一次大戰中,高寵在亂

軍中救下了劉繇,算是入了劉繇的眼兒。從那之後,高寵就是劉繇的親衛,雖得器重。卻未能重用。

    嚴白虎把高寵推薦給了劉備。

    正發愁身邊武將不足的劉備,得了高寵之後,興奮無比。

    不顧關羽等人的反對,硬是把高寵留在了身邊。而事實上,高寵也不負他的厚望。

    此次出兵。劉備只帶兵三萬,以關寧關平為先鋒,劉全為後軍,自己坐鎮中軍。

    關寧關平,是關羽地義子,武藝不差。

    而跟隨在劉備身邊的少年文士。是司馬朗的弟弟,演義中有塚虎之稱的司馬懿。

    這司馬懿是在年初是投靠了劉備,甚得劉備的青睞。

    所以就帶在了身邊,自稱文有司馬懿,武有高寵,足矣!

    在這次會盟中,劉備居於第五位。論實力不算是很雄厚,但也不容他人小覷。

    而劉表和孫策由於居於江南,手中多是以步兵為主。各領兩萬人。

    前來參加會盟。說起來,這二人之間地關係並不算和諧,因為那江東的統治權,發生了不少衝突。孫策沒有來,只派了孫權為代表,不過

卻請了周瑜出馬,輔佐孫權。

    劉表則是親自領兵,身旁除了一個廖立之外,也跟著一名少年文士。

    那少年身長接近八尺,容貌甚為。身穿月白色的鶴氅。肅立於劉表的身後。看年紀。大約在十八九歲的模樣。手中輕搖一把折扇。風度翩

翩,形容格外的瀟灑。

    七路諸侯。集結大軍四十萬,陳兵於京兆。

    曹操作為主人,親自出面迎接眾人。掃了一眼這大殿中地眾人之後,不由得一陣感歎。

    這大殿之中,端的是青春洋溢。

    除了自己這些人之外,竟有半數青年。尤其是那孫策麾下,更是一個比一個年輕。

    「諸公皆為當世豪傑,如今匯聚一堂,所為之事,就是那關中的董西平。」

    曹操的場面話還是要說:「董俷佔據關中,已成我漢室之心腹大患。若不能盡早剷除,任由其發展下去的話,定會給漢室江山帶來諸多麻

煩。今日之薰俷,就猶如昨日之強秦。我等當聯手起來,拋棄往昔恩怨,共剿國賊,已復我漢室江山。」

    其實,在座的人都知道!

    所謂的漢室江山,早已經不復存在,如今不過是一個空殼子罷了。

    但誰又能說出來呢?

    這大殿中,少說有三方人馬代表著漢室的血統。當然,那劉備的名頭並不好聽。

    「丞相所言極是!」

    眾人齊聲道。不過言語中有多少真誠,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曹操也非常清楚,想要這些人齊心協力,簡直是一件不可能地事情。今日大家坐在這裡,說穿了為的就是一個利字。天下熙熙為名而來,

天下熙熙為利而去,古人誠不欺我!

    坐在最下首的公孫康,是公孫度的兒子,年二十九歲,如今官拜樂浪太守。

    這公孫康年紀雖輕,但是頗有能力。年初時當公孫度和樊稠焦灼的時候,正是公孫康出了個主意,與馬韓結親,聯手夾擊樊稠,使得樊稠

兵敗,自刎於樂浪。

    至於結親的人,就是馬韓的郡主和公孫康。

    公孫康說:「丞相所言極是,我父因身體有恙,未能前來。不過在我出發前,父親曾說過,一俟丞相用兵,他將於幽州配合,定牽制住那

乞活軍,不能動彈半分。」

    曹操也明白,這是公孫度如今能做到的極限。

    他得幽州並不久,而幽州又是苦寒之地,此前近十年中,戰事接連不斷。加上他又與樊稠一場惡戰,雖去了後患,可是元氣大傷,正是需

要休養的重要關頭。

    此次出兵兩萬,已經是公孫度的極限。

    而且能拖住乞活軍,於曹操來說,更是一件大好事……比起那帶著十五萬兵馬到處耀武揚威地袁尚,公孫度所表現地誠意,無疑讓曹操更

高興。而袁尚聽公孫康說完,薄薄地嘴唇劃出線,嘴角微微上揚。

    顯然。他並不看得起公孫康。

    在七家諸侯當中,公孫康地背景恐怕是最為低下。

    哪怕是劉備,如今也掛著個郡馬地名頭,而且又是國姓。雖說早年有點瑕疵,也說的過去。孫策和曹操,是官宦世家出身。當然孫策的底

子相比之下,弱了些。至於劉表劉璋,正經的漢室宗親,當朝漢帝的叔父輩兒,而袁家。更是世族。

    若非這裡不是冀州,袁尚甚至不想和公孫康同處一殿。

    而公孫康於袁尚地輕蔑,看上去卻非常的大度。說完之後,還朝著袁尚一笑。

    袁尚說:「但不知此次奪取關中後,我等有何好處?」

    一句話出口,沮授臉色大變。而許攸卻是面帶冷笑。至於其他人,表情不一。

    曹操一蹙眉,「賢侄,你這話從何說起?我等皆是為皇上做事,談甚好處?此次出兵,是代天征伐,我們只需做好了事情,皇上自然不會

虧待我們。這等大逆不道的言語,莫要再說。諸公。且看在大將軍的面子上,顯甫年幼,莫多計較。」

    你袁尚是什麼東西?

    就算是你老子在,他也要乖乖的稱呼我一聲丞相。

    曹操這一番話,連挖苦帶譏諷,順便還給了袁紹一個天大地臉面,而諸侯對曹操的這種態度,特別是劉表劉瑁兩個正經的漢室宗親,非常

滿意。

    劉表撚鬚而笑,「孟德不必叮嚀。當年我等與本初在雒陽時。也是故友。怎會計較?」

    一句話,直接把袁尚打到了晚輩的位子上。

    那意思分明是在告訴袁尚:賢侄。這裡都是你的長輩,學學那孫權,少說話。

    把個袁尚臊的,是滿面通紅。

    沮授站出來,連連道歉,「丞相此次代天征伐,我等必將聽從丞相地派遣。」

    曹操一笑,「明日會盟之後,我等將征伐函谷關。此次會盟,那漢中張魯竟不聽聖命,實在是罪不容赦。幼玉,漢中本為漢室領土,當由

劉益州出兵征伐才是。」

    那意思是:漢中歸你們了!需要幫助的話,到時候我們會有動作。

    幼玉,是劉瑁的字。聞聽之後,起身道謝,而後正襟危坐,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曹操又道:「明日會盟,當選一盟主,諸公今晚可思忖一番,明日盟上提名。」

    「正當如此!」

    「好了,諸公遠道而來,想必也都累了。我以命人在雒陽安排了房舍,早早休息為好。」

    所有人起身,相互告辭,走出了嘉德殿。

    劉表和劉瑁原本在雒陽就有房產,曹操命人整理之後,二人自回原處。而袁家由於當年袁愧之死已經沒落,袁尚只好居住在別院中,除心

腹之人,其他全都回歸軍營。

    文丑在青瑣門外上馬,正要離去。

    許攸卻突然拉了他一下,向後看了一眼,就見劉備在司馬懿和高寵的陪伴下,走了出來。劉備看見許攸和文丑,也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

笑,朝二人點點頭。

    文丑深吸一口氣,回禮點頭。

    由於彼此已經不是一個體系,劉備如今更自立山頭。至少從表面上,許攸和文丑也不好太過於接近。但是從劉備的舉動來看,昔日的好友

雖飛黃騰達,卻並未忘記自己。

    許攸這心裡的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來日方長,如果和劉備過於接近,那沮授定會有所察覺。

    二人隨沮授護送袁尚回家,而後直出雒陽城。既然無法住在城內,還是在軍營中為好。

    當晚,雒陽燈火通明……城外的軍營裡,不斷的迴響號角聲,刁斗聲,給人一種頗為興旺地感覺。

    劉表端坐在府邸大廳裡,看著這熟悉的景色,心中無比的懷念。當年,他就是從這裡出發,離開了雒陽……一晃近十年,原以為再也回不

來雒陽了,沒想到……幽幽的歎了口氣,劉表閉上了眼睛。

    事實上,他並不想參與這次會盟。不管是西漢王還是漢帝,都是他劉家的後裔。

    不管是誰贏了,怕都會有損漢室尊嚴。不過,這漢室,還有尊嚴嗎?

    自己這次參與進去,只怕是再也無法脫身。想為漢室留一方淨土,可這天下,何處是淨土呢?劉表睜開眼睛,站起身來,準備去臥房中休

息。老了,真的老了……這時,一員小將邁步走進了客廳。

    生的一副好面容,儀表堂堂,身形偉岸。

    他拱手道:「主公,外面有人求見,說是有遠方親人,給您捎來了一封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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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十年(五)
  遠方的親人?

    這絕對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稱呼!劉表可不記得,他如今還有什麼遠方的親人

    漢室皇族,聽上去是高高在上不可冒犯。

    但實際上呢?皇族之間的傾軋從漢室立國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有一天有消停過。

    劉表屬山陽高平(今山東鄒縣),景帝之子魯恭王的後人。自魯恭王之後,流傳至今天,已經有三百多年,子嗣也僅剩下了劉表這一支而

已,沒有任何的親人。

    至於其他族人,劉表接觸的並不多。

    如今漢室的皇室宗親已經不剩下多少了,若說有親戚關係的,也就是那麼幾個。

    會是誰來送信?

    「請!」

    劉表又坐了下來,神色淡然的說了一句。他倒是要看看,這親人究竟何方神聖?

    不一會兒,那小將領著一個青年走進了大廳。

    劉表一見這青年,不由得一怔。這傢伙看上去眼熟,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此人。

    「你是……」

    「劉荊州是貴人多忘事,今日您入城的時候,卻是和小子打過照面。小子名叫周先,是周昂大人的部下。」

    「哦……」

    劉表拉了一個長音!

    原來是袁尚的人。不過,袁尚派他來作甚?自己和袁紹當年雖有交情,可是後來袁紹發跡,自己去了荊州,彼此之間的交往幾乎沒有,又

算得上是什麼親人?

    劉表疑惑的看著這周先。心裡有點生氣。

    不過,他是個講風範,有雅量地人。雖然生氣,臉上還是帶著和煦的笑意。

    「周先,是你家二公子讓你前來?」

    周先卻詭異的一笑,「當然不是。

    是劉荊州您的親人,拖小子給你帶來了一封信。」

    「親人?」

    周先也不說話,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張信箋。

    和普通的蔡侯紙相比,這信箋的等級明顯要高出許多。紙質細嫩柔滑。頗為美觀。這是西域特產的西州紙,在三年前出品,好像是由一個

關中的商賈代理,如今遍佈各地。西州紙比起蔡侯紙。顯然要好用的多。不過價格卻是非常昂貴。

    只有世家或者大戶才能買地起。

    劉表素來以儒雅風流而著稱,自然也要用這西州紙才算是配得上身份。

    他接過了信箋,卻沒有馬上觀看,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周先,突然間笑了。

    「周先,你好大的膽子!」

    「小子的膽子不大,大人可莫要嚇壞了小子。」

    「嘿嘿,你既是袁家人。又為關中效力。這信箋,可是來自關中?你地膽子又怎地小了呢?」

    「這個嘛,大人還是看了家信再說!」

    這周先反覆的強調。這是一封家信。劉表微微蹙著眉頭,見周先毫無懼色,也不禁暗自點頭:這傢伙帶種!董西平的人,怎麼一個個都和

他一樣,膽大包天?

    抖開了信箋。劉表就著燭火的光亮掃了一遍。

    平靜的面容上,突然起了變化,陰晴不定。忽而緊鎖眉頭,忽而又露出笑容。

    半晌後,劉表放下了信箋。

    「這信上所說的,千真萬確?」

    「千真萬確!」

    「嘿嘿,莫要說什麼曹賊挾天子以令諸侯之類的話語。他董西平拿著我那侄兒,不一樣是行那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作為。誰也別說誰,他和

曹操都是同一種人……依我看,這封信未必是出自我那侄兒之手,只怕是被薰西平脅迫而寫地吧。」

    周先也笑了,「大人何不仔細看看,那信箋上的大印?」

    「大印?」

    劉表剛才還真的是沒有留意。拿起信箋,仔細地看了兩眼,猛然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

    「大人當知道,我家主公並非是哪種小人,而是真心的想要輔佐漢室。否則,我家主公有此寶貝,留著自己用豈不是更好?大人,盟約一

成,就無可更改,還請大人三思……再者說,大人以為,憑區區四十萬人馬,能攻入函谷關不成?」

    這句話說的很有意思。

    想當年,六國聯盟,討伐暴秦。百萬大軍猛攻函谷關,留下無數具死屍。

    如今的七家諸侯,不比當年的六國。

    而關中地勢力,也未必會輸給當年的強秦。劉表聞聽,也不禁有些躊躇起來。

    可是現在退走,未免有點……

    說實在的,劉表並不是一個有多大野心地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守住荊襄,保留下漢室的血脈。而信上的那些言語,也極具蠱惑力,若是

真的,這會盟定會成為笑柄。而且,想要攻破函谷關,似乎並不是像曹操所說的那樣……輕而易舉。

    「周先,這大典何時舉行?」

    「明日午時!」

    劉表沉吟了一下,沉聲道:「好了,此事我已經知曉,你若沒有別的事,恕我不送。」

    「那小子就告辭了!」

    周先向劉表行了一禮,而後躬身退出了大廳。

    劉表此刻,已經是睡意全無。他在大廳之上徘徊了許久,突然道:「文長何在?」

    在大廳外的小將邁步走進來,拱手道:「主公有何吩咐?」

    「去把孔明找來,就說我有大事要與之商談。另外,你立刻前往兵營,告訴蔡瑁……」

    劉表在那小將的耳邊,這般如此,如此這般的說了幾句話。

    小將先是一怔,旋即流露出疑惑之色,輕聲道:「主公,這樣做的話,怕是不好吧。」

    「哦?」

    「這樣的話,豈不是怒了諸侯,到時候我荊襄定會被戰事波及啊。」

    劉表不禁笑了……

    說實話,對這個小將,劉表還是非常喜愛。相貌不凡,儀表堂堂,談吐舉止也非常的文雅。劉表自以高士而著稱,對於有本事的人敬重,

而有本事,相貌不俗的人,就更加看重。而這小將,武藝高強,比之他的心腹黃祖還要強上一籌。

    這小將名叫魏延,字文長,荊州義陽人(今南陽桐柏)。

    說起來劉表遇到這魏延,還是有些故事。當初他輕騎前去邀請廖立出山,在途中遭遇劫匪。

    劉表的部曲也不差,解決那幾十個盜匪……說實話並沒有問題。

    哪知道半路殺出個魏延,單人匹馬,一把大刀殺得劫匪狼狽而逃。

    一問才知道,這魏延居然是要去襄陽投軍,結果在半途中迷了方向,正好撞上。

    劉表當下就表明了身份,並讓魏延跟隨於他。

    而魏延,不過是個寒家子的出身,堂堂荊州牧的邀請,他又怎能拒絕?

    後來隨廖立數次於江夏和孫策交鋒,斬了孫策愛將陳武,立下了不小的功勳。

    只是因為和黃祖處不來,劉表就把魏延招回身邊。

    此次出征,劉表也沒帶什麼人。除了蔡瑁之外,就是魏延和一個新投靠的少年。

    那少年,名叫諸葛亮,是南陽諸葛家的子弟。

    受學於龐德公和司馬徽的門下,文韜武略可說是樣樣精通。而這諸葛亮,和劉表還有一層姻親的關係。以至於他來到劉表門下,素以妒賢

嫉能而著稱的蔡瑁,也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荊襄世族,關係極其複雜。劉表對諸葛亮,也很看重。

    聽魏延這麼一說,劉表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長,有些事情,你將來會明白。不要問那麼多,照我說的辦……關東諸侯,怕是自顧不暇吧。」

    魏延躬身應命,轉身走出了大廳。

    劉表看著魏延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笑。

    討伐荊州?

    到了明日,你曹操還能不能笑得出來,怕都會成一個問題。董西平這一手,可真的是毒辣。你如果結盟,那就是逆天行事,如果不結盟,

這面皮可就丟了個乾淨。

    劉表坐下來,思忖著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就在這時,一少年走進了大廳,插手行禮道:「州牧大人,深夜喚亮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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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六章 十年(六)

  清早,長安人驚奇的發現,在灞橋畔,出現了一座高足有八丈左右的巨型高台。

    四面呈馬面牆的形狀,分為三階。

    每階有八百名禁軍守衛,最高處需仰頭仔細觀望,才能看得出痕跡和輪廓。

    上插旌旗,看上去格外莊嚴。又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分列在四角拱衛。

    自灞橋為中心,方圓百里之內,守衛森嚴。

    從長安一路過來,每隔百步,定然能看到盔甲鮮明的衛士,沿途還有護兵巡邏。

    這是要做什麼?

    長安人雖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卻不明白,為何要做如此大的排場呢?

    晌午,王輦在八千禁軍的護衛下,自未央宮而出,緩緩的向灞橋方向行駛而去。

    劉辨在車中閉目凝神,雖竭力做出平靜之態,但心中卻起伏跌宕,惶恐不安。

    十年,整整十年!

    老天爺似乎真的是很會搞怪,十年前他為帝王,卻被董卓趕下了皇位。十年中他驚恐不安,歷經了許多尋常人無法想像的磨難;而十年後

,他重新成了帝王。

    而扶持他登上帝王的人,恰恰是董卓的兒子!

    十天前,當董淝和劉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劉辨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十年中他無時無刻的不再想這一天的到來。母親也一再的告訴他,董卿一定會把他重新推上王位。一年,兩年……劉辨等這一天,

已經等的麻木了!

    十天之內,興建起祭天神壇。

    在許多人聽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時董肥自信滿滿的說:「大王只管放心,十天之後,定會讓大王登壇祭拜天地。」

    圖澄在冷笑,夏侯蘭在冷笑。

    至於童淵和鄧展。彷彿是在看一個瘋子,打量著董淝。

    而現在,祭天神壇果真建了起來,莫不成是在提醒世人,他劉辨才是真命天子?

    如果在幾年前,劉辨也許真的會興奮的叫喊。

    可是當王輦在灞橋神壇邊停下來地時候,激動惶恐。一下子沒有了,只剩下了奇怪的平靜。世間種種,不過是過眼雲煙。帝王雖高高在上

,在我佛眼中。不過螻蟻。有甚好興奮,有甚好惶恐……只願今日事,能使天下戰火平息,能令百姓安居。

    文武大臣,山呼萬歲;百姓齊齊跪拜。一個個興奮無比。

    劉辨,走下王輦。邁步走上了神壇的台階。一開始,身邊還有文武大臣的陪伴。

    但是隨著一階階的走上去,陪伴在劉辨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原本已經平靜的心。突然生出了一絲恐慌。以前,不管做什麼事情。董卿都

會陪伴在我身邊。可是現在。董卿不在這裡,只剩下我一人。真地能走上頂端嗎?

    不管是圖澄還是童淵,在劉辨登上神壇的時候,就被擋在了下面。

    深深的吸一口氣,劉辨一步步的朝前走。八丈餘地神壇,如果放在後世計算,就是十八米上下,四五層樓高的樣子。可是這十八米的台階

,並不容易登上。

    當劉辨走到了最高處時,所有的雜念都消失了。

    朝神壇下看去,官員百姓,變得格外渺小。寒風呼嘯,拂動周圍旌旗獵獵作響。

    劉辨站在高台中央,大聲的祈告天地。

    其內容無非就是:漢室衰落,百姓遭難,愧對於列祖列宗。而今,有忠臣輔佐,我劉辨重登皇位。在此祭告上蒼,請求護佑,令漢室永存

,令天下百姓安康。

    這祭文是早就寫好地內容,背下來就是。

    劉辨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不過當年何進把他推上皇位的時候,遠沒有今日地隆重。而且當時於太廟祭告天地時,還有一個何進站在

他的身旁,而劉辨尚年幼。可今天,劉辨在誦讀祭文的時候,卻生出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高處不勝寒!

    是地,就是這樣一種感覺。沒有了舅舅,也沒有董卿。週遭什麼人都沒有,只有寒風呼嘯,旌旗獵獵。鳥瞰蒼生的感覺雖然美妙,但是這

種孤單,誰又能體會?

    不,我尚有諸佛護佑,只要我心中有佛祖地存在,那麼佛祖就在我地身邊。

    有時候,有些事情真的是說不清楚……

    按道理說,劉辨在這時候應該生出那種睥睨天下地豪邁之氣,可誰也沒有想到,竟因孤單,使得他心中竟生出朝佛的念頭。而這一念頭,

也注定了他此後的命運。

    告祭完畢之後,接下來就是焚燒祭文。

    劉辨把祭文投入了鼎中,見火舌亂竄,卷軸那明黃色的錦帛,正準備進行下一個儀式,卻見神壇四周的凹槽中突然噴出了火焰,迅速形成

了一個火環之後,向中間的祭壇衝去。

    青紫色的煙霧蒸騰而起,把劉辨的身體裹在中央。

    神壇下,大小官員以及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下意識的全都跪在了地上,山呼萬歲。

    緊跟著,只聽一聲巨響。

    一股紫青色濃煙沖天而起。

    「保護皇上!」

    夏侯蘭不由得大吼一聲,向祭壇上衝去。

    就在眾人要衝上祭壇的時候,卻聽濃煙中,傳來了劉辨的一聲厲喝:「爾等怎敢在此騷亂,還不給朕下去。護衛何在?凡有未得朕命,妄

自登壇者,格殺勿論。」

    護衛聞聽,鏘的抽出了兵器。

    夏侯蘭等人不得已,又退了下去。

    此時,高台上劉辨手捧著一方大印,眼中卻閃動著淚光。

    他已經不再是許多年前,那個懵懂的孩童。剛才發生的異象,也著實嚇了他一跳。

    祭壇碎裂。一方玉璽卻出現在他的面前。

    劉辨如何認不出,那玉璽的來歷?自董卓死後,失蹤了近八年的傳國玉璽,出現在他的面前。

    腦海中,浮現出董淝臨行前說過的話語。

    「皇上,當年我董家欠你地,終歸會全都還給你。好好的守住。莫要再有閃失。」

    是,如今董淝把欠他的,都還了!

    可是董卿,朕欠你的。又該如何償還?

    劉辨手捧玉璽,立於高台之上,朝著函谷關方向看去,似乎要穿越過時空的阻礙。

    「劉景升走了?」

    他強壓著怒火,低聲的咆哮著:「劉景升為什麼要走?他難道想要與天下為敵嗎?」「劉荊州昨夜匆匆地離開雒陽。直奔軍營。後來也不

知是怎地,早上小人去請他的時候,他不在府中。到軍營時,發現大營中空蕩蕩。只剩下一兩千老弱病殘。」

    「父親,不如孩兒立刻帶兵。把劉表抓回來?」

    站出來說話的。正是曹操的長子,曹昂。在演義中。曹昂本應該死於曹操征討張繡地宛城之戰當中。可如今,由於張繡在雒陽時就被董卓

殺死,以至於宛城之戰,也就成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曹昂依舊好好的活著。

    對於這個長子,曹操甚愛之。

    其人孝廉,明大義,更禮賢下士,頗有曹操之風範。兼之文武雙全,以至於許多人,乃至於曹操自己,都把曹昂視作接班人。帶在身邊,

時常給予曹昂指點。

    「萬萬不可!」

    魯肅站出來說:「如今會盟在即,萬不可輕舉妄動。如果這時候動手,各方諸侯難免會生出疑慮。以肅之見,當前萬事以會盟為重。區區

劉表,不過塚中枯骨,可立刻派人前往汝南,命呂佈於途中攔截。想那劉表,定難逃出惡虎之手。」

    曹操這會兒,也穩住了情緒。

    「子敬所言極是……不過,操不明白,劉表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就走了呢?」

    曹昂輕聲道:「孩兒已命人探查,據說昨日深夜,曾有人拜訪了劉表。」

    「誰?」

    「據細作說,那人應該是袁紹的部曲。和劉表沒有交談太久,就告辭離開,入了袁紹地大營。只是當時,由於那人的身份特殊,所以細作

也不好再仔細地追究。」

    「袁紹?」

    曹操聞聽之後,不由得一蹙眉。

    「子敬,你看會不會是那袁紹在中間搞鬼?畢竟昨日,我狠狠的削了那袁尚的面皮。」

    魯肅一怔,看上去很猶豫。

    這可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要知道袁紹這次會盟可是出力不少。而且所帶兵將也頗豐,是會盟地一方主力。若是得罪了他,只怕是會

盟最終會成為畫餅。

    「主公,現在不是計較此事的時候!」

    魯肅想了想,「此事可以過後再追究……就算和袁紹有關係,怕也是袁尚自己地主張。若主公不放心地話,肅可以先私下裡於沮授接觸,

探探他的口風再說。」

    曹操心道:也只能如此了!

    當下讓魯肅負責此事,帶領眾將出了大帳。

    各方諸侯早已經等地不耐煩了,見曹操前來,劉備上前問道:「丞相,怎地劉荊州還沒有出現?」「哦,劉荊州身體有恙,今日怕是無法

出面了……我等先行祭告天地,然後……」

    袁尚不陰不陽的來了一句:「既然如此,尚身體也不舒服,不如改天再行會盟之事?」

    曹操那陰冷的目光,在袁尚的身上掃了一眼。

    袁尚被曹操這麼一瞪,心裡不由得咯登一下,本能的身子往後一縮,竟說不出話來。

    殊不知,他只是出於報復心理的一句話,讓曹操的疑慮更深了!

    劉備一蹙眉頭,「會盟大事。豈能說改就改?劉荊州既然不在,不如我們……」

    話音未落,卻見一少年站了出來。

    這少年的長相很奇怪,生的紫髯碧目,容貌甚偉。

    「劉徐州此言差矣,會盟固然不可說改就改,可是劉荊州身份特殊。乃漢室宗親,怎能缺席?此次是代天征伐,我等當齊心協力。而會盟

的意義,不就在於此嘛?劉荊州不至。豈不是就少了些味道?以權之見,不如我們一同拜訪劉荊州,再做打算。」

    曹操認得這少年,正是孫策地兄弟,孫權。年方十八。

    細目一瞇,曹操沒有看孫權。而是越過了孫權,朝著孫權身後的一儒雅青年看去。

    青年約二十三四,生的面如冠玉,俊朗非凡。

    他朝著曹操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可笑容……卻讓曹操心裡面忍不住咯登一下。

    劉表的事情發生之後,魯肅立刻調集了兵馬。秘密駐紮入了劉表的軍營。

    難道說:這周郎看出了什麼?

    與此同時。在劉備身後的司馬懿,也輕聲的對劉備說著什麼。使得劉備臉色陰晴不定。至於劉瑁,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而是往後面一縮

,彷彿沒他什麼事。

    也難怪,此次益州只出了五千兵馬,說穿了就是意思一下。

    會盟成與不成,於他沒甚關係。冒然開口,說不定就得罪了誰,裡外都不是人。

    魯肅說:「諸公,非是丞相不通情理,只是眼見時辰就要到了,若錯了時辰,只怕等下次吉時就不知道是在何時。諸公總不成是想要聖上

久候,坐視關中強大吧。」

    周瑜一笑,「區區數月,怕關中也難成氣候,子敬此言,未免有些誇大了。」

    要說起來地話,魯肅在未曾投靠曹操之前,就和周瑜認識,而且關係非常好。

    不過如今是各為其主,自然誰也不會客氣。

    魯肅正色道:「公瑾此言差矣。當年董賊遁入西域,誰能想到他會在四年中佔領關中?他佔據關中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他難以長久,可

誰又能預料到他在兩年裡把個關中經營的風雨不透?數月時間,足以從關中騎馬至江東幾個來回。

    公瑾如今這樣百般阻撓,莫非是……」

    莫非是什麼?魯肅沒有說。可這在場的人誰又聽不出這未說出地話語是什麼意思?

    周瑜臉色微微一變,有些哭笑不得。

    什麼時候,魯肅也學會強詞奪理?若再爭辯下去,怕是勾連關中的罪名就要坐實。

    曹操道:「還有誰要阻止?」

    那意思是說:誰在阻攔,就是謀逆!

    劉備猶豫了片刻,拱手道:「備願與丞相會盟!」

    「康代表家父,於丞相會盟!」

    袁尚說:「既然如此,尚無異議。」

    孫權雖然不滿,可是被周瑜輕輕的拉扯了一下之後,也旋即不再開口,默默無語。

    於是,一場會盟在這種極為古怪的氣氛中開始了!

    當會盟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遠處一騎飛馳而來,夏侯淵一蹙眉,抬手輕輕揮了揮。

    十餘名士卒衝上前去,攔住了那匹戰馬。

    馬上地,是一名盤蛇衛,看上去是長途跋涉,疲憊不堪。戰馬停下,他滾鞍下馬,單膝跪地,急切的說:「夏侯將軍,荀大人命小人連夜

趕來,有要事稟報。」

    「有什麼要事,等一會兒再說!」

    「可是,可是……荀大人說此事十萬火急,需馬上稟報主公。」

    夏侯淵一怔。

    荀大人,自然就是盤蛇衛地荀攸。依著夏侯淵對荀攸的瞭解,若無大事,怕不會如此急切。他猶豫了一下,把那盤蛇衛拉起來:「主公正

在商議結盟大事,公達有什麼事情這麼緊急?」

    那盤蛇衛氣喘吁吁,嚥了口唾沫。

    「漢中,漢中被董西平佔領了!」

    「什麼?」

    夏侯淵聞聽,臉色頓時大變,「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昨日,昨日……張魯已經投降。關中兵馬已經佔領了整個漢中,只耗費了十天。」

    夏侯淵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只覺遍體生寒。

    十天,十天奪取了漢中?那董淝是請了天兵天將不成?否則怎麼會如此迅猛快速?

    此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得到,等得到消息的時候,漢中就已經沒了?

    要知道,那漢中地形非常複雜,多以丘陵山地為主,騎軍在漢中一地,並不好作戰。

    「可知是漢安軍麾下那一支兵馬出動?」

    「無難軍!」

    盤蛇衛說:「是一支名為無難軍地兵馬,其主帥名叫賈龍,麾下有一先鋒,有萬夫不擋之勇。與巴西關前連斬張魯十七員大將,三日內攻

破十二座縣城。張魯抵擋不住,只能開關投降。據細作回報,那無難軍馬上就要打到了葭萌關外。」

    夏侯淵聽了這話,可不敢再猶豫。

    立刻轉身,匆匆走進了會盟大帳。顧不得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他來到了曹操跟前。

    附耳低聲說了一遍,曹操地臉,唰地一下變白了。

    「丞相,可是出了什麼事?」

    曹操道:「剛接到了消息,董西平以無難軍殺入了漢中,十日之內,張魯投降!」

    一句話,彷彿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水面。

    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袁尚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喊了一聲:「這不可能。」

    而劉備則是一臉迷茫之色,疑惑地詢問道:「丞相,那無難軍,又是哪支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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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七章 十年(七)

  山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乾淨。

    風吹來,那覆蓋在古松上的積雪撲簌簌飛揚,化作一片濛濛的晶霧,隨風散去。

    董淝緩步在王屋山的山道之中,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他髮梢,在陽光下閃亮。

    在他身後,龐統和箕關守將武安國無聲的隨著董的腳步,似是沉浸在這王屋山的雪景之中。二人之後,還有越兮和淳於瓊緊緊跟隨,數十

名技擊士走在最後。

    這裡是王屋山!

    因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宮而命名,又說山有三重,其狀如屋。

    王屋山的歷史很久遠,說起來可以追溯到上古時軒轅黃帝。

    據說當年軒轅黃帝曾在此祭告天地,感動了九天玄女,西王母遂降授《九鼎神丹經》和《陰符策》,軒轅黃帝這才降伏了蚩尤的九黎部眾

,從此有祭祀天地的說法。

    故而,王屋山又稱天壇山。

    董淝在山樑上的一座古亭中坐了下來,眺望著山巒迭起的壯觀風景。

    有技擊士抬火爐走進亭中,在上面放上了一個瓦盆,裡面裝著水,不一會兒,那水就開了,咕嘟咕嘟的泛著水泡,蒸騰的熱氣衝起,旋即

消失在清冷的空氣中。

    越兮把幾個酒壺放在陶盆中,在石桌上擺上了酒菜。武安國恭敬的為董肥斟了一杯酒,「主公,長安一別兩年,安國真想煞主公了。」

    董淝卻笑了,「別文縐縐的,當了幾天的主將,居然開始咬文嚼字了。」

    武安國一聽這話,黑臉頓時通紅。不過卻帶著一點自得的語氣說:「史大郎聽說主公要游王屋山,還和我爭了許久。我說主公肯定會讓我

做嚮導。嘿嘿,果然……」

    「怎地,你不願意?」

    「願意,願意……不願意的是孫子。史大郎當時羨慕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這史大郎,就是史渙。

    當年和武安國同時追隨了董淝,不過後來他去了徐晃的麾下。直到一年前才調至箕關和武安國做搭檔。史渙如今官拜鹽池校尉,論品級要

比武安國高一些。

    這鹽池就在安邑旁邊,是河東的一個重地。

    不過若論親近,史渙怎麼也不可能比武安國這等追隨了董幾年地護衛要來得親近。所以武安國很開心。雖然離開長安兩年,可是主公依舊

是很看重他。

    龐統也坐下來,和董淝一起喝酒看風景。

    武安國也不說話,專心的燙起酒來。當了這麼多年護衛,他很清楚什麼時候。做什麼事。別看武藝他不如越兮,智謀也比不得淳於導。可

是眼力卻是很高明。

    龐統道:「董大哥,張任在無難軍多年,如今無難軍能起來,有一半的功勞要歸功於他。這次把他從主帥的位子上拿下來。會不會讓張任

的心裡感覺到不快呢?」

    董深吸一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難不成讓他夾在裡面為難嗎……張任這個人你不瞭解。很重情義。也很忠心。如果他太搶眼,就好像

當初子龍那般的狀況。童淵定然會找他。一邊是我,一邊是老師,以張任的性子,十有八九會自盡。

    如今雖然免去了他主帥地位子,可賈龍也是他的老師,並且張任也很尊重賈龍。

    他是個聰明人,應該能明白我的苦心。有賈龍在,童淵就休想從無難軍下手,而張任官位不顯,童淵也不會讓他為難。在這一點上,張任

和子龍的情況不同。」

    地確是不一樣啊!

    趙雲是個將兵的人,而且因為和呂布交鋒,在還沒有投靠董淝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名氣。加上田豫當時掌無難軍,使得趙雲在裡面也很為

難,只能黯然北上。

    但張任卻不一樣,他上面還有一個賈龍,而且無難軍一直在康居,並沒有太大的名氣。童淵雖然傳受過張任武藝,可是有賈龍的存在,就

注定他對張任地影響力不會太大。所以,董把張任將為行軍長史,從很大的程度上是為了保護他。

    攻打漢中,有賈龍地老辣,有甘賁的勇武,再加上張任的謀略,當不成問題。

    不過即便是董淝自己,也沒有想到漢中會這麼快的敗亡。

    「董大哥,那張魯……您打算怎麼處置?」

    董淝卻沒有回答,而是笑瞇瞇地看著龐統,「阿丑,若是你,又該怎樣處置此人?」

    龐統想了想,「張魯這個人,也算不上有多大的野心。要我看,他對弘揚他祖父所創立地教義,比對打天下還要來勁兒。只看他在漢中所

行地政法,無一不和宗教有關。董大哥你既然反感佛教,何不以彼之道,還彼之身,讓他來對付佛教?」

    董淝點頭,「我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在攻打漢中之前,就已經通過閻家把那《太平清領道》交給了張魯。那玩意兒放在我手裡,沒甚用

途。但放在張魯地手中……呵呵,只是我沒有想到,張魯這麼不經打……還真的是出乎我的意料。」

    武安國這時候插嘴道:「主公,那張魯得了漢中,根本就沒有安生過。先是和蘇固他們鬥,而後又和仲業他們鬥。王戎說,這兩年文聘將

軍把張魯折騰的不輕。」

    董淝不由得大笑起來。

    關於文聘坐鎮武都,對付張魯的事情,他也有所知。

    歷史上,漢中之所以難打,是因為他一來地形複雜,二來呢,有下辨天險為屏。

    可是現在,張魯從未佔領過下辨,漢中就等同於門戶大開。

    地形雖說複雜,可是對於在康居打出來的無難軍而言,漢中的地形算不得什麼。

    再加上一個勇武絲毫不弱於董淝的甘賁,用兵略遜色於盧植的賈龍。謀略出眾的張任……以閻家在漢中的威信,還有文聘等人打下的基礎

,漢中還真不難破。

    龐統輕聲道:「不過董大哥你把玉璽交出去……」

    「這件事不要再說了!玉璽在皇上的手中,作用遠遠比在我地手中要來得大。再說了,我拿著這玉璽,又有什麼用?呵呵……有些時候,

退一步的話。也不錯。」

    退一步,也不錯?

    龐統不愧是鳳雛先生,雖然如今才二十一,和演義中歷史上的鳳雛先生相比。還有些稚嫩。可是這腦筋轉的,卻比誰都要快。旋即,露出

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不錯,董大哥拿著玉璽還真沒有用處!

    如今漢室的顏面雖然沒有了,可是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氣運存在。董大哥拿在手中。難不成去當皇帝?現在當皇帝顯然還不是時候,至少目

前地時機並不成熟。

    而劉辨掌握玉璽。對於關東的打擊……

    董大哥這一步退的很不錯!其實這並不是一個很難看出的問題,只是要看你,能不能退這一步。

    龐統不知道,在三國原本地歷史上。可不止一個人退不得這一步。

    孫堅,袁術……

    只不過由於董淝的出現。他們並沒有走原有的路。早早的就死在了滎陽城下。

    遠處,淳於導急匆匆的趕來。

    「主公。有消息了!」

    「什麼消息?」

    「劉表在會盟之前撤走了,當天曹操地會盟本來並不順利,可因為無難軍的緣故,嚇得他們還是結盟成功……嘿嘿,不過他們前腳結盟,

後腳就傳來了灞橋異象。」

    龐統得意地說:「還是我出的那個注意好,那些硝石還真的起作用了!」

    淳於導連連點頭,「不錯,如今整個關中都流傳說主公就是重振漢室的伊尹在世。」

    董淝聞聽這話,不由得微微一怔。

    扭頭向龐統看了過去,細目瞇成了一條線。

    「阿丑,你搞地鬼?」

    「嘿嘿嘿,我就知道,是瞞不住董大哥的!」

    「你搞這種讖語做什麼?」董很無奈地搖搖頭,而後很好奇地問:「不過,為什麼是伊尹,而不是姜子牙?」

    「姜尚有甚好?最後也只落得個分封諸侯的下場,我不喜歡。伊尹才是真正地大賢,太甲做的不好時,伊尹就把他廢了。我覺得,伊尹比

姜尚相比更有魄力。」

    這太甲的故事,已經是一千七百年的故事了。

    按照史書上記載,太甲是商朝開國皇帝商湯的長孫,太丁的兒子。姓子,名曰至,是商朝的第四個國王。

    太甲在位初年,有輔佐商湯的賢相伊尹主持朝政,商朝很強盛。可是在太甲三年時,這個太甲開始按照自己的性子辦事,以殘暴的手段對

付百姓。於是,伊尹就把他放逐到了桐宮,廢了他的王位。

    龐統說這件事的時候,還少說了一件事。

    那就是太甲後來變好了,伊尹就把王位還給了太甲。

    他可不是忘記了,而是用另一種方式來告訴董淝:董大哥,其實你還可以這麼做,不過別再把王位還給人家就行。

    董淝好像沒聽明白,只是拿起卓玉,在龐統的腦袋上敲了一下。當然,只是用刀鞘,否則以卓玉的鋒利程度,怕是一下子就能把龐統的小

腦瓜子劈成兩半。

    可是在龐統的眼中,這種親切的舉動卻是董淝在警告他。

    小子,少說話,多做事……有些事看明白了就行,話若是說的太多,會出人命。

    當下,龐統閉上了嘴巴。

    「曹操他們現在怎麼樣?」董淝問道。

    「亂了,據說是全都亂了……」

    董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

    不無留戀的看了一眼山中的風景,淡定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閒,如今風景看完了,我們也該做正事了……淳於導,你立刻下山命史渙放

出斥候,監視雒陽的動靜!」

    「喏!」

    「諸位,我們看過了雪景,也該下山了。聽說這王屋山春季的景色更迷人,希望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再登王屋山,欣賞一下這仙山之中

的春色。走,幹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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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八章 十年(八)   

        濡水,在後世的名稱,應該叫做灤河,位於承德以北。

    十二月末時,也許是今冬最後的一場雪飄落,白皚皚一片,道不盡的蒼涼寂寥。

    八萬乞活軍屯兵在濡水河畔,虎視白檀城。

    自賀齊重掌乞活軍之後,對遼東鮮卑草原的征伐,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恢復了元氣的乞活軍,也許沒有當初鮮卑大戰時的戰鬥力,但是人

數卻增加了數倍。

    三十萬乞活軍層層推進,將公孫度在塞外的勢力一點點的擠壓,吞噬。

    在費沃的主持下,乞活軍的物資沒有出現過半點的短缺,而望北郡在經過了一年多的調整後,也變得比從前繁榮起來。草原上牛馬成群,

人口也在不斷增加。

    秉承了董在西域時立下的政策,費沃有做了不少調整。

    比如,解除殺胡令,推進胡漢通婚,並且消除胡人的說法,統一稱之為漢人。

    在草原上,你信仰長生天也罷,信仰佛教也行。

    反正不管你信奉什麼,原本是什麼血統,如今你們的名字只有一個,叫做漢民。

    凡是願意成為漢民的人,就必須登記在冊,遵循律法。

    而那些不願意成為漢民的胡人,或者說不願意臣服於望北郡統治的胡人,費沃的回答更加簡單明瞭,一個字:殺!在這一點上,費沃的手

段絲毫不比賀齊仁慈。

    以至於當黃承彥抵達望北郡地時候。竟認不出自家的弟子。

    費沃當年去西域地時候,有二百多斤重。人長的胖乎乎,好像一個圓球兒似地。

    當時馬鈞和蒲元都稱他為肉球,連董淝也覺得,費沃胖的有點過了。

    可如今,費沃的體重只剩下一百三十斤左右,看上去精幹而瘦削,和早年全然不同。滿臉的風霜。手上還帶著一層層疊摞的老繭,咬緊牙

關的時候,那臉頰上地線條如刀削斧劈一般的分明,帶著一股殺氣,帶著一股狠辣,令人心生敬畏。

    賀齊對費沃也非常滿意!

    說實在話。能在這麼短時間,依靠著這麼點的人力物力,支持三十萬大軍的行動,那絕非是普通人可以做到。九月時,在每個月都必須要

上交長安的報告中,心高氣傲的賀齊甚至用這樣一段話來描述:望北可以無賀齊,但不可無載成。

    這一句話,足以說明費沃於望北郡地重要性。

    清晨,草原上還瀰漫著濃霧。乞活軍聯營之中號角聲響起,已列陣與白檀城外。

    一排排巨型弩車從營中推至陣前。隨著號令聲響起。只聽吱呀呀的聲音不斷傳來,一排排的巨弩成三十度角傾斜抬起。兒臂粗細的弩箭。

對準了那白檀城。

    這些弩車,與普通的弓弩不一樣。

    首先。弩車上面沒有普通弩車所用的拉繩,足有拇指粗細的弓弦張開,完全是依靠弩車下方的齒輪和軸承拉動。而弩機之上,還有一個扳

鈕,是發射的關鍵。

    這齒輪,是董在去年中與蒲元一次偶然的交談中所提及地物品。

    原本是無意中地一句話,可是在蒲元聽來,卻是前所未有的奇思妙想。而後在視察將做營,觀看弩車地時候,董總覺得那弩機彈射出去時

地力量有些不夠。

    事實上,在三國時代,所有的拋石機所依靠地,只是最簡單的離心力原理。

    董當時就說:「若是有個彈簧該有多好?」

    馬鈞奇道:「什麼是彈簧?」

    「這個彈簧,彈簧就是……」董還真的說不清楚。於是就用手畫出了一個圖樣,交給馬鈞。別小看這麼一個簡單的小玩意兒,裡面的學問

,可是大的很呢。

    不僅僅包括了後世的物理學,還有數學的成分包涵在其中。

    董也就是那麼一說,可是於馬鈞和蒲元而言,這小小的彈簧中所蘊含的能量,卻是不容小覷。董甩手走了,馬鈞蒲元卻是廢寢忘食,還命

人把圖紙送到了西域太學府中的劉洪手裡。於數學方面,劉洪算是在東漢時期最傑出的專家。

    當然,費沃也得到了一張圖紙。

    正好黃承彥抵達望北郡,在偶然之中看到了這張彈簧圖紙,一下子有點懵了。

    若論機造之術,黃承彥那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哪兒也不去了,整天待在望北郡府衙裡計算,研究……同時望北郡至漢安城太學府兩地之間的驛站,幾乎沒有休息過。每一天都會有新的

數據在兩地間傳遞。

    經過大半年的時間,這彈簧雛形完備。

    不過要想製造出來成品,所耗費的材料和時間,簡直無法想像,而且和後世的彈簧比較,也不甚合格。可即便是如此,新型弩車在裝備了

齒輪軸承和彈簧三種零件之後,其射程可以達到七百步的距離,射出的弩箭能夠把堅硬的石頭擊碎。

    乞活軍,是第一批擁有新型弩車的部隊。

    靠著這種新型弩車,公孫度在草原上的要塞,幾乎是不堪一擊。

    當然,這種弩車的使用,對於費沃而言,也無疑增加了更大的負擔,快承受不住了。

    辰時,濃霧散去!

    賀齊扭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後,一臉鬱悶之色的典滿五兄弟,不由得莞爾一笑五兄弟?

    沒錯,就是五兄弟,而且是不包括牛剛的五兄弟!

    典弗典佑兩兄弟都已經過了二十五歲,昔日的小猴子典滿。如今也二十一歲了。

    除此之外,典滿地兩個雙胞胎兄弟典存典見。也已經長大成人。

    十五歲的年紀,也許在後世而言還很小,可是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娶妻生子。

    秉承了典韋地血統,典存典見生的虎背熊腰,面色淡金。

    這兩兄弟和典滿一樣,使得是錘。而且是師從董淝。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

    有時候,這偶像的力量真的是難以說清楚。以至於典韋私下裡和董抱怨:「再這樣下去,我典家的絕學就只能有牛剛傳承下去,實在是典

某人此生的大悲哀。」

    兩兄弟在年初時,被典韋揮手趕到了乞活軍。

    連帶著典滿,也一起在乞活軍中效力。用典韋地話說就是:「看著心煩。小崽子們都大了,該出去拚殺一下,否則成不了男人。要知道,

你二叔十三歲就殺人如麻了……」

    董淝甚至想提醒典韋一下:你錯了,我第一次殺人是在七歲!

    典家兄弟,原以為能在這草原之上建功立業。可哪知道新型弩車的出現,讓他們根本沒有展示的機會。從九月開始到現在,這三個小子,

也的確是給憋壞了。

    沒辦法,能避免傷亡。就盡量避免吧!

    賀齊只能說道歉。在濃霧散去的一剎那,抬起手來一聲沉喝:「放箭!」

    嘎吱吱……蓬!

    那兒臂粗細的弩箭在離弦地一剎那。發出了刺耳的聲響。利矢呼嘯著飛向了白檀城。只聽一連串蓬蓬蓬的聲音,堅厚的城牆在一瞬間被打

得是火星四射。密佈裂痕。

    巨弩插在了牆內,周圍是蜿蜒密佈的裂痕。

    一輪巨弩發射完畢之後,緊跟著第二排弩車,第三排弩車,第四排弩車……

    弓弦拉開,發射,再拉開,再發射……

    城頭上的幽州軍被嚇得惶恐不安,手足無措。他們已經做好了迎擊乞活軍的準備,可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一種結果。乞活軍根本就不和他

們正面接觸,只靠幾輪巨弩發射之後,白檀城的城牆已經是搖搖欲墜,快要支撐不住接下來的攻擊。

    兩柱香的時間,那城牆被射地好像刺蝟一樣。

    隨著轟隆地巨響聲傳來,高厚堅實的白檀城轟然倒塌。賀齊舉起令旗,向前方一指。

    早已經憋壞了地典家五兄弟一聲怒吼,催馬就衝向了白檀城。

    身後,數以萬計地乞活軍蜂擁而上,如同一股黑色巨浪,衝入了白檀城之中。

    白檀城破,漁陽、右北平那豐軟的腹部,就裸露在乞活軍地嘴邊。

    郝昭輕輕的敲擊著桌案,看著地圖,眉頭緊鎖。

    典滿奇怪的問:「伯道,你為何不高興呢?」

    「此前我們依靠西平車可以勢如破竹的攻擊,一方面是因為袁紹兵馬不敢妄動,另一方面則是由於幽州方面戰力低下。草原上的這些幽州

軍,並不是公孫度主力。」

    「哦?」

    「公孫度的主力,應該是攻擊樂浪的烏丸兵馬。如今樂浪已已經被攻破,公孫度肯定會把烏丸軍調至長城邊塞。而主公和袁紹撕破了面皮

,袁紹怕也是……」

    「怕他個鳥!」

    典滿說:「他烏丸軍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對,我殺一雙,伯道你未免過於謹慎了。」

    典佑一蹙眉,「小滿,閉上你的鳥嘴。叔父說過,讓你少說話多做事,再胡說八道的話,我就稟報叔父,讓你回長安呆著。烏丸軍如果真

的如你所說那樣,伯道又何必提起?」

    郝昭忍不住笑了起來,「伯胄也別這麼說,叔胄勇武過人,自然是藝高人膽大。我之所以提起烏丸軍,並不單純是說他們的戰力有多麼利

害。蹋頓樓班,包括那蘇僕延,都不過是一群跳樑小丑,成不得氣候。我所擔心的,是另外兩個人。」

    「誰?」

    郝昭輕聲道:「衛仇、閻柔!」

    「甚鳥人,都沒聽說過!」

    「閻柔你們或許沒有聽說過。可衛仇這個人……當初主公在塞外遇險,就是這人設下的圈套。衛仇此人頗能隱藏身份。至今還沒有查出他

地真實來歷。此人用兵奇詭,喜歡用奇兵致勝;而那閻柔,雖是漢人,卻久居鮮卑烏丸之地,當年曾領鮮卑人攻打公孫瓚。雖然最終未能成功

,可是讓公孫瓚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

    「漢奸!」

    一直沒有吭聲地典存典見突然開口。

    這雙胞胎兄弟話語中帶著不屑,冷聲的說道:「二叔說過。此等人當千刀萬剮。」

    「正是!」郝昭說:「不過也要小心,此人也不簡單。」

    賀齊一直閉著眼睛,似乎是在考慮什麼事情。

    郝昭說完,他沉聲問道:「伯道,想必你已經有所計劃,但說無妨。末賣關子。」

    「師兄果然知我!」

    郝昭展開了地圖,「如今我們自仇水至濡水,戰線拉開,有些過於長了。如果袁紹自代郡出長城,襲擾我糧道物資,費大人就算是算無遺

策,也難顧得周全。所以,當務之急,幽州並非我之大敵,真正的大敵。卻是那冀州的袁本初父子。」

    「你待如何?」

    「師兄可領一軍。屯兵於濡水,虎視幽州。令其不敢妄動。我有一策。可令幽州無暇出兵,說不定整個遼東草原。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盡

歸於師兄之掌握中。」

    賀齊微微一笑,「伯道,你要我屯兵濡水,那你作甚?」

    郝昭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撓著頭說:「這個……師兄你立下了那麼多功勞,區區代郡,自然無需親自出馬。袁譚鼠輩,小弟就足以對付

,不如把這功勞讓給小弟?」

    對於郝昭的無恥,賀齊無話可說。

    「你先說,如何拿下遼東草原。」

    「其實並不難!」郝昭為了能領軍攻打代郡,自然不會有所保留,「其實,若取幽州,先破烏丸。烏丸軍是公孫度地精銳,更是他的依持

……表面上看去,烏丸軍似乎是鐵板一塊,可實際上呢?丘力居死後,原本這烏丸大王應該是他兒子繼承。

    可當時樓班年紀太小,丘力居擔心樓班掌控不得局勢,於是讓他的從子蹋頓繼承。」

    賀齊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郝昭的意思,「你是說,挑動樓班和蹋頓火拚?」「不錯!」

    郝昭沉聲道:「樓班已經長大成人,而且頗有野心;蹋頓本應該在樓班成年後移交王位,可是現在卻一言不發。其所依持的,就是公孫度

對他的信任。想必樓班對此定然有許多地怒氣,而蘇僕延又是丘力居的親信,和樓班走的非常近……」

    賀齊連連點頭:「如此一來,二人必將火拚。不過是誰得勝,終是我漁翁得利。」

    「師兄高見!」

    賀齊臉一紅,抬腳就踹向了郝昭。

    「也罷,主公想必也非常希望看到你能建功立業……典佑典弗!」

    「末將在!」

    「你二人隨我一同屯兵濡水!」

    「啊?」

    典佑典弗還以為是讓他們隨郝昭出兵代郡,哪曉得竟然是讓他們呆在濡水河畔?

    賀齊微微一笑,目光掃向了典滿三兄弟。

    典滿三人連忙挺起了胸膛,那模樣生怕是賀齊漏過了他三人。

    「典滿,典存,典見!」

    「喏!」

    「你三人輔佐伯道,出兵代郡……郝昭聽令,我給你五萬乞活軍,代郡之戰事,務必要與一月內完成。韋康何在!」

    大帳中,一員小將挺身而出,「小將在!」

    「你速速趕往彈汗山,通知費大人,請他於彈汗山出兵,務必要拖住牽招一個月。你去之後,無需再回濡水,自在費大人帳下聽令。記住

,一個月的時間。」

    「喏!」

    這韋康,字元將,是長安人。

    父親韋端有仁厚之名,在司隸之地極有聲望。

    而韋康在十五歲的時候,就被闢為扶風郡的主簿,曾經在李郭汜麾下效力。不過韋康對李僱郭汜顯然不甚滿意,在董肥攻入關中以後,勸

說扶風郡太守投降。

    董淝對韋康,也非常看重。

    韋端如今被任命為安定郡太守,是長安本地人之中,極少數能得到重用的士子。

    賀齊在長安養病的時候看中了韋康,於是再重掌乞活軍之後,帶著韋康一同前來,任命為軍司馬。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郝昭等人紛紛離去。

    賀齊長出一口氣,走出大帳,仰望夜幕中的星辰,許久之後,轉身回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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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九章 十年(九)


雒陽的會盟,真真的成了一場鬧劇。

    前腳各路諸侯因無難軍強大的戰鬥力而感到恐懼,匆忙的達成盟約,準備聯手攻打函谷關。也難怪,一支他們從未聽說過的人馬,在十天

之內打下了漢中郡。

    這讓所有人都不得不推翻了早先對關中的估計。

    踏白軍、解煩軍、選鋒軍、游奕軍,乞活軍這是都耳熟能詳的漢安軍五大精銳。

    至於巨魔、元戎、和背嵬軍,雖然戰鬥力極為強悍,可是因為裝備的緣故,人數並不算太多,注定了這三支人馬不可能如其他五支人馬一

樣,進行大規模的戰役。

    雖然對這三支人馬也非常的擔憂,可並不足以讓諸侯太恐慌。

    至於其他人馬,戰鬥力也許很強大,可是與五大主力相比,似乎差距還非常大。

    可是,現在突然冒出了一支無難軍,並且展現出了絲毫不遜色於五大主力的戰鬥力,甚至更加的強悍。這樣的一支人馬出現,讓諸侯不得

不懷疑,關中究竟隱藏了多少戰鬥力?會不會還有像無難軍一樣的存在?如果是,可真的夠恐怖。

    如此一來,董肥的存在也就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一根刺。

    雖然劉表走了,可是四十萬大軍,加上關中的戰線過長,未必就打不出一個缺口。畢竟關東諸侯懷著大義,從這一點而言。他們佔據了優

勢。

    但僅僅一天,這優勢就蕩然無存。如果說劉辨只是登上了皇位也就罷了。畢竟關東諸侯迎奉的是許昌地天子。你就算登上皇位,我們一樣

可以不承認你的存在。

    偏偏,灞橋異象,在一日之間傳遍天下。

    而劉辨在祭天大典時得傳國玉璽,似乎又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他皇位地合法性。

    人們不由自主的想起來:許昌的漢帝,好像就是從劉辨的手裡得到了皇位。

    劉辨是先帝的長子,又是嫡出。而且曾登上過皇位,如今又得到失傳已久的傳國玉璽。不管從那一個方面來看,劉辨都是正統,他才應該

是漢室的真命天子。

    當然,曹操等人心裡都清楚。

    所謂地灞橋異象,不過是董淝搞出來的花樣。包括那傳國玉璽。一直在董淝手中。

    當年董卓就曾經使用過一次這傳國玉璽,可後來董卓被殺,玉璽卻不見了蹤跡。當時李僱郭汜也罷,曹操等人也好,為什麼想方設法的要

置董淝於死地?說穿了,不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既然董卓手裡沒玉璽,那麼肯定是在董淝的手裡。

    那真是天賜也好,或者是董淝還給劉辨也罷……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這百姓敬奉天地鬼神。所謂受命於天。劉辨的皇位得到上蒼地

承認,並賜予傳國玉璽。說明他才是天底下唯一的。也是真正的皇上。

    至於其他……

    會盟終草草的收場,各路諸侯心懷鬼胎。思考著將如何面對接下來的局面。

    「我回冀州!」

    袁尚站起來說:「顯然這裡已經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我當回冀州把這裡的事情稟報父親。」

    「顯甫,先別著急,我們再商量一下!」

    很顯然,不管是曹操還是其他人,都不希望袁尚在這個時候離開雒陽。那樣的話,無疑會讓更多人笑話他們之前所做出來的決定。真的,

一定會被笑話死。

    但袁尚卻顯得是歸心似箭。

    他冷笑道:「商量?商量什麼……再怎麼商量,那傳國玉璽還是在董西平地手中。再過兩日,董西平一紙詔書過來,還不是各奔東西?丞

相,尚並沒有不恭敬地意思,只是劉景升既然走了,你為何還要把我們留下,做那個該死的會盟呢?」

    「這個……」

    曹操故作沉吟,但那雙半瞇地細目中,寒光一閃,流露出陰冷地殺機。

    「顯甫,我倒要問你一下。劉景升在走之前,據說曾有你麾下前去拜訪。當天晚上劉景升就退出了雒陽……我不知道你又該怎麼解釋這件

事?難道說,你袁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的結果了嗎?所以現在才急急忙忙地要離開這裡?」

    「你胡說!」

    「大膽……」

    擔任曹操護衛的許褚和曹彭早就看不慣袁尚那副模樣,聞聽他出言不遜,搶身站出。

    而袁尚身後,也有文丑王門攔在袁尚的身前,雙方抽出寶劍,一時間這大廳裡刀光劍影,氣氛顯得格外緊張。

    「仲康,你們幹什麼,收起兵器!」

    一旁劉備也站起來,和公孫康勸阻文丑和王門。不管怎麼說,劉備當年曾投靠過袁尚,故而袁尚還算給他一分顏面。他喝止了文丑王門,

沉聲道:「丞相所說的那件事,沮大人已經告訴了我。那個人名叫周先,是我麾下周昂的家人。但是當我追查此事的時候,那周先已經不見了

……至於去向,我還想向丞相要人呢。」

    曹操一蹙眉,沉吟不語。

    劉備一旁說道:「丞相,三公子,這件事肯定是誤會,可莫要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反正不管怎麼說,我定要走的。你們願意留在這裡讓人笑話,是你們的事情,我袁家可丟不起這個臉。若丞相再沒有其他的吩咐,那請

恕小侄先行告辭。」

    比之先前,袁尚的言語中客氣了很多,不再口出不遜。

    他大步向廳外走出。文丑許攸走在最後,和劉備錯身而過的時候。三人輕輕點頭。

    許褚怒道:「丞相,就這麼放那小兒走了?依我看。肯定是他在搗鬼!」

    曹操搖頭說:「袁紹和董淝有殺子之仇,斷不會輕易和董西平聯手。這件事……當初董西平敢在許昌安排細作,為何不能在袁紹麾下安排

?此時和袁尚無關。」

    說完,目光一掃客廳內地眾人。

    「諸公,還有誰要離開,現在就可以走,曹某絕不阻攔。」

    劉瑁猶豫了一下。站起身來,「丞相,非是瑁要背盟而去,實漢安軍兵臨葭萌關下,瑁擔心兄長的情況……而且,丞相也不用兵了。瑁留

在此處,卻也無用。」

    話說地合情合理,只是在這個時候……

    曹操雖然不說什麼,可這心裡面卻是很不高興。

    表面上還是要表露出一種溫和的姿態,沉聲道:「既然如此,還請代我向劉益州問好。」

    「一定,一定!」

    劉瑁說完也走了。

    七家諸侯,會盟前走了一家,如今又走了兩家,大廳裡一下子顯得很冷清。

    公孫康說:「家父命康出發之前。曾有言在先。萬事聽從丞相的吩咐!」

    「啊……備只知許昌之聖上,而不知長安之聖上。丞相大可放心。定不背盟。」

    周瑜猶豫了一下,「但不知丞相如何打算?」

    他說的很巧妙。即沒有說背盟,也沒有說不背盟,顯然是看看情況再做決定。

    曹操知道,其實留下來的,都是不太可能和董淝和解的。

    公孫度雖然曾經在董卓麾下效力,可是之前在塞外擺了董淝一道,險些把董淝弄死。就這一點而言,除非是董淝的胸懷博大,怕是很難原

諒公孫度背主之事。

    而劉備,更是和董淝無回轉之處,不必細說。

    孫堅死於董淝之手,和孫家也有難以化解地仇恨,所以才會留下來看事態發展。

    還不算太差!

    曹操心道一句:至少有一半人,看樣子不是很能接受董肥的存在。那就有回轉的餘地。

    說實話,如果劉備孫策也退出會盟的話,曹操已經做好了打算。

    一旦發生這樣的情況,他立刻回許昌,縛了漢帝劉協,自己直接去長安請降。

    畢竟他和董淝雖有仇怨,終歸有一段情義在。

    如果他投降的話,想必董淝也不會為難他。只要交出兵權,做個富家翁當不成問題。

    曹操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既然諸公都還信任曹某,那麼我們就商量一下後面地行動吧。如今偽帝出現,而關中賊勢甚大,我四家當相

互照應,統一行動。」

    「丞相所言,極是!」

    袁尚領兵退出了雒陽,在第三天就進入了河內領地。

    這已經是他袁家的地盤,兩天來提心吊膽的袁尚,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還真的害怕,曹操會在途中攔截。雖說他兵馬強盛,可畢竟是在曹操的地盤,打起來並不佔光。如今,到了自己的領地中,積壓多日的

囂張,終又發作了。

    「都說那曹孟德如何厲害,依我看也不過如此。」

    沮授看著驕狂的袁尚,心中暗自苦笑一聲,而後輕輕的說:「三公子,您實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離開。如今的形式,我等合則利,分則害。

若諸侯聯手上疏長安,想必長安多少還會有所顧忌。可現在,和曹操翻了臉,於主公而言絕非好事……」

    「好了好了,沮先生,這些話你這一路上不曉得說了多少遍。事情已經做了,你還想如何?再說了,以我冀州錢糧廣盛,兵馬強壯,董西

平未必能奈何我等。」

    「可是……」袁尚蹙眉道:「沮先生你到底是為我袁家效力,還是為曹操效力?怎地我這一路上,就在聽你說他地好話?你若是覺得我做

地不好,大可以去找我爹告狀,莫再呱噪。」

    一句話。把沮授憋得的是臉通紅。

    嘴巴張了又張,最終苦笑長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旁邊,許攸和文丑相視一眼,微微一笑之後,許攸策馬,來到了沮授地身邊。

    當晚,大軍依沁水而紮營,十五萬大軍卻是浩浩蕩蕩。好不壯觀。

    沮授日間被袁尚一頓言語噎得心裡難受至極,獨自坐在大帳中,一杯杯地喝著悶酒。

    這日子真地是沒法子過了!

    大將軍的意思,將來這冀州怕是要交給袁尚。且不說這長幼之分,看這袁尚,根本就不是成大事的人。當初讓他來輔佐袁尚的時候。就不

太願意,如今真憋屈死了。

    帳簾一挑,許攸從外面走了進來。

    要說較起來,許攸比沮授早一步跟隨袁紹,但是如今卻沒有沮授這般受袁紹重用。而許攸這個人呢,又比較喜歡佔小便宜,有點貪財,沮

授對他也不甚喜歡。

    故而見許攸進來,沮授也沒有起身相迎,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這幾年許攸很低調。不管什麼事情。都不會出頭。袁紹若是用到他,他就出力。用不到他。就樂得逍遙自在。如今,已經漸漸的淡出了袁

紹地核心成員之外。

    「公嗣先生。怎麼一個人喝悶酒?」

    沮授醉眼朦朧,看了一眼許攸道:「子遠前來,不知道有何見教?」

    「見教卻不敢當,只是日間見公嗣你受了委屈……呵呵,所以前來探望一下。」

    許攸說著,坐在了沮授的對面。

    沮授也不說話,給許攸倒了一觴酒,然後自顧自的喝著。許攸也沒吭聲,只是陪著沮授喝酒,兩人誰也不說話,這大帳裡的氣氛,卻變得

格外詭異起來。

    「子遠,你實該殺!」

    好半天,沮授突然蹦出來一句話,眼睛通紅,瞪著許攸,表情格外凶狠的說道。

    許攸心裡一咯登,「公嗣,這話從何說起?」

    「你莫要給我裝糊塗,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我問你,你是不是和那一隻耳早有勾連?當初劉玄德離信都而去,前往徐州救援陶謙

,可是你出的主意?」

    「啊?」

    許攸地面頰微微一抽搐,強笑道:「公嗣,這件事可與攸毫無關係。」

    「和你沒關係?」

    沮授冷笑道:「許子遠啊許子遠,你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其實卻是破綻百出。這兩年,你看上去好像是無所事事,可我知道,你先是建

議讓董昭去徐州,而後又悄悄的把家眷……還有文公業的家眷遷往徐州……你的心,早就不在主公這裡。」

    許攸沉默不語。

    「怎麼,我可是說錯了?」

    沮授仰天長歎,「不過說起來,那劉玄德也的確是有本事。我安排我兒沮鵠在旁監視,他居然能把那臭小子說的昏頭轉向,每每來信,總

是向我誇獎劉備如何好……許子遠,你實該死,該死……累得我連唯一的兒子,也投向了劉備,該死。」

    這番話出口,許攸反而不擔心了!

    自斟自飲,任由沮授喝罵,臉上始終是帶著笑容,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在意。

    「主公完了……可憐元皓,一心為主公謀劃,可這基業,終要毀在小兒之手!」

    沮授仰頭咕嘟咕嘟的把壺中烈酒幹完,重重的磕在了桌上。

    「我不甘心,我實不甘心啊!」

    說著,竟一頭趴在了桌子上,喃喃自語道:「許子遠,想必……你早已經看出了?」

    許攸起身,拍了拍沮授地肩膀。

    「公嗣,我從二十年前就追隨本初,當初還有伯求,王芬,張邈等一干好友,為袁本初奔走,為他袁家搖旗吶喊。可得到了什麼?呵呵,

昔日好友,都死光了,而我卻落得個走狗地下場……本初可同患難,而不可同富貴,我早就看開了!」

    「看開了,看開了……」

    許攸好像是自言自語,沮授卻伏在桌案上。

    你一言我一語,不知不覺,就已經過了子時,只聽邦邦的聲響,卻是二更天了。

    許攸起身,正要出去。

    卻在這時侯,突然聽到大營中一片騷亂。緊跟著有人高聲呼喊道:「失火了,失火了!」

    這寒冬臘月,怎會失火?

    許攸這心裡面第一個閃過地念頭就是:不好,有人襲營!

    註:關於上一章提到地韋康,三國誌中如是說:十五歲時被闢為群主薄,父親被征為太僕後代為涼州刺史,素有仁德的他被時人所榮。後

馬超攻涼州時堅守八個月後援兵未至遂降,但仍被馬超違約殺害。故州人莫不淒然憤概。

    而演義當中也有出場:演義中字伯奕,建安十八年八月馬超攻涼州時因夏侯淵未得曹操令故按兵不動,援兵不至遂降,但仍被馬超殺害。

故州人莫不淒然憤概。

    另有公孫康,三國誌如是說:遼東太守,公孫度長子。度死,子康嗣位。十二年,太祖征三郡烏丸,屠柳城。袁尚等奔遼東,康斬送尚首

。語在武紀。封康襄平侯,拜左將軍。

    而在演義當中:遼東太守公孫度長子。公孫度死後,任遼東太守,曾經斬了勢窮來投地袁熙、袁尚兄弟,將二人首級送給曹操。死後,其

弟公孫恭襲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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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0章 獅虎


    十五萬人是什麼概念?

    恐怕一時間很難說清楚……但十五萬人紮下的簡易營地,卻是連綿近百里地。

    當然了,如果有計劃,有安排的紮營,自然不可能佔地這麼大。

    可是袁尚少年氣盛,以為這河內是他老袁家的地盤,所以也就沒有仔細的規劃。

    按道理說,袁尚身邊也不是沒有跟著能人。

    如沮授許攸,蔣義渠文丑都是知兵的人,但問題在於這些人,並不能說動袁尚。想想也是,天一亮就會出發,何必做那麼仔細的規劃?於

是各部人馬就地安營紮寨,從沁水到野王(今河南沁陽)這一路上是大小營帳犬牙交錯,交織在一起。

    此刻,這如長龍一般的營地,卻成了一片燃燒的火海。

    袁尚從睡夢中驚醒,慌忙的披掛盔甲,抓起寶劍就衝出了中軍大帳。

    「出了什麼事,哪裡失火了?」

    喊殺聲已經響徹天地,放眼看去,到處都是火,大火小火,沖天的火,蔓延的火,把個漆黑的夜幕,照的一片通紅。人喊馬嘶,袁軍的大

營之中已經亂成一片。

    身為袁尚親衛的王門【注】,也是盔歪甲斜,匆匆的趕來。

    「三公子,大事不好,有人劫營,有人劫營!」

    「誰,誰敢在此地劫營?」

    袁尚這會兒有點懵了,這裡可是他袁家的河內。居然有人敢在這裡劫他地營寨?

    「尚不清楚,三公子……還請快快上馬,小將定拚死掩護!」

    袁尚何等的心高氣傲,聞聽勃然大怒。揚起馬鞭子,狠狠的抽在了王門身上。

    「混賬,我有十五萬人馬,又有戰將無數,區區蠢賊,也要讓本公子退避不成?」

    說著話,有親信就牽馬過來。

    袁尚扳鞍上馬。從親信手中接過一干長槍,厲聲喝道:「王門,速速集結人馬,隨我殺退賊軍!」

    王門連忙應了一聲,命人吹響了號角。

    然則,在這兵荒馬亂之際,誰還會聽什麼號令?跑吧,天曉得這賊人有多少,反正是數不清楚。誰願意死,誰就留下來。看這架勢,人家

不曉得等了多長時間。

    袁軍此刻,軍心已經散亂。

    雖有蔣義渠。周昂【注】拚命的收攏人馬,可是雜亂交錯在一起的聯營,如今已經是亂成了一片。想要集結人馬,穩定軍心,做出適當的

反擊,談何容易?

    袁尚領著數千親兵,與王門殺出了中軍大營。

    火光中。一隊隊鐵騎在聯營之中馳騁縱橫,這些人的裝束都非常古怪,全都是黃馬金甲,如同一尊尊來自九天之外的天兵天將,手持明晃

晃,式樣古怪的長柄橫刀,風一般的從亂軍之中掠過。為首一員大將,手持象鼻古月刀,殺法凶悍。

    那員大將。年紀大約在五旬左右。

    胸前黑鬚隨風飄揚,大刀輪開來。帶著一道道。一抹抹弦月般地光毫,劈波斬浪一般的在亂軍之中衝鋒。大刀呼嘯。殘肢斷臂橫飛,一路

衝殺過去,竟無一人能在這大將面前走上一個回合。鐵騎衝鋒,身後只剩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袁尚的武藝不錯!

    得過高人的指點,槍馬嫻熟。

    可問題是,這嫻熟與否,也要看和什麼人比。與阿狗阿貓搏殺,袁尚一個能打十個,但問題是在於,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頭老虎,比老

虎還要兇猛的野獸。

    「是漢安軍,是漢安軍!」

    王門失聲驚叫起來。

    不錯,這支鐵騎,正是漢安軍下,中領軍黃忠所率領的游奕軍。

    游奕軍的職責,是拱衛長安。但是當陳宮獻計襲掠河內的時候,一直覺得自己投奔董俷後寸功未立地黃忠,說什麼也要擔當此次任務。沒

辦法,董俷只好將龐德從渭南秘密調到了長安,然後命令黃忠隨軍出征,早早的埋伏於沁水河畔。

    這沁水,靠近太行山。

    週遭有群山峻嶺,數萬人馬進入之後,根本就無所察覺。

    而太行山距離箕關並不算太遠,由箕關出兵之後,黃忠立刻就進入了太行山內,可說是神不知鬼不覺。

    在關東諸侯而言,甚至沒有覺察到這一次不同尋常的兵馬調動。

    黃忠遠遠看到,有一支兵馬殺將過來,頓時大笑起來。和這些土雞瓦狗殺得不暢快,而游奕軍是專攻鑿穿戰法,全都是以二百人為一戰隊

,相互配合,又獨立作戰。游奕軍麾下,又從踏白軍調來地董棄董召,裴元紹等人,更精通鑿穿。

    加上董俷給黃忠配備了武安國淳於導,越兮史渙四員大將,對此更是專擅非常。

    那鑿穿戰術,本就源自董俷巨魔士的攻擊方法。

    武安國越兮等人,都是巨魔士的老人了,而淳於導更是從巨魔士中,脫穎而出。

    所以,黃忠根本就不用指揮!

    看上去,那些人是大人物……

    黃忠催胯下黃金驄,大刀輪斬,劈波斬浪一般撲向了袁尚。

    袁尚何曾見過這種程度的廝殺,小臉兒都成了白色。王門等幾員大將一見,連忙呼喊道:「三公子速速離去,小將為您斷後!」

    說著話,王門已經衝向了黃忠,身後還有四五員大將,跟著就殺將去。

    袁尚在親兵的裹挾下,扭頭就跑。那邊黃忠已經和王門等人戰在了一處,大刀掠空,發出刷刷刷的聲響,一片片刀雲翻滾,景象煞是奇瑰

。王門等人在袁紹軍中也算是上將,可是和黃忠一比,卻顯然是難以抗衡。

    雖然說四五個人圍攻一人。但是卻被黃忠殺得,連一招完整地招數都施展不出來。

    不到兩個回合,黃忠大吼一聲,「滾開!」

    聲如霹靂,震得眾人心神亂跳。大刀推過,將兩員袁將斬於馬下,而後馬上一擊拖刀斬,卻是源自於董俷所創地推刀術,卡嚓一下,把另

一人連人帶馬劈成兩段。

    鮮血噴濺。令四周大火更顯詭譎。

    王門啊的一聲大叫,撥馬就走。這老兒太凶悍了,估計主公麾下,無人能比擬。

    他想跑,可是黃忠卻不樂意。

    掛起大刀,拈弓搭箭,只聽一聲淒厲嘶嘯,寒光一閃,利箭碎了王門的頭盔,正中後腦。那長箭。是以西域精鐵打造,箭桿上模仿沙摩柯

的鬼哭矢,鑿有九孔。

    袁尚跑了。主將死了……

    周圍袁軍那裡還有半點戰意,紛紛丟掉手中兵器,大聲喊道:「將軍饒命,我等投降。」

    「剛才逃跑那廝,又是何人?」

    黃忠橫刀立馬,厲聲的喝問。

    「啟稟將軍,那是三公子袁尚!」

    黃忠聞聽。勃然大怒,「直娘賊,為了幾個小魚小蝦,竟放跑了大魚……傳我將領,給我追擊袁尚!」

    也顧不得收攏殘兵敗將,自有後來跟進的游奕軍來收拾他們。

    黃忠帶著兵馬,朝著袁尚逃逸的方向,就瘋狂的追趕了下去……

    ******

    除了死屍,還是死屍!

    沁水畔。只剩下了一種顏色,那就是血色。

    火光照耀血色。令這寂靜的夜。

    更顯得詭譎。人喊馬嘶,淒厲哀嚎。不過是讓那詭譎之氣,顯得更加凸顯。寒夜,死屍……雖有烈焰,卻讓人感到徹骨冰寒。

    是地,袁尚此時只剩下這種感受。

    不過這一路奔逃,卻收攏了不少殘兵敗將。

    這讓袁尚的心裡面,多多少少感到了些許安全。不過,他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漢安軍究竟出動了多少人馬?怎麼這一路上看過去,到處

都是漢安軍地蹤影?

    從中軍逃出,袁尚直奔雍城方向去。

    身邊地袁軍人數,也增加到了七八千人。不過大多數都是步軍,所以前進的速度並不算太快。遠遠地,已經能看到冰封的沁水河面,在月

光下泛著冷冷的光。

    過了沁水,過了沁水,就安全了!

    袁尚的心念剛落下,就聽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咆哮聲傳來,一支人馬攔住了他地去路。

    「袁尚休走,孟坦在此恭候多時!」

    只見一員大將,手舞雙刀,帶領兵馬就衝殺過來。

    袁尚此刻如驚弓之鳥,那裡還有半點戰意?淒聲吼道:「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兩三袁將催馬殺出,帶領兵馬攔住了孟坦。

    那孟坦的武藝並不弱,當年在董俷流離逃亡的時候,跟隨了董俷,可說忠心耿耿。

    此人善使雙刀,一手流星錘神出鬼沒。

    和那兩員將打不到四五個回合,孟坦抽了個空,啪地扭身發出流星錘,正中袁將面門。剩下一將,呲牙咧嘴的殺將過來,卻被孟坦輕輕一

讓,手起刀落,斬於馬下。

    這一陣,又讓袁尚丟了一兩千兵馬。

    袁尚有一種要崩潰的感覺,那裡還敢停留,一路上催馬急行。

    過了沁水之後,繞太行山就是雍城。行不到十里地,就見一彪人馬攔住了去路。

    袁尚嚇了一跳,撥馬就要逃走。

    卻聽對面將官喊道:「三公子,休要驚慌,末將蔣義渠(周昂),特來保護三公子。」

    「啊!」

    袁尚定睛觀瞧,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這真是忠肝義膽的好漢啊……等回去之後,定要向父親稟報,重重的犒賞他們。

    蔣義渠和周昂帶來了大約三千兵馬,雖然人數不多,但看得出,還算不錯。

    至少比起袁尚身邊的那些人,要強百倍。袁尚催馬過去,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悔不聽將軍勸阻,竟遭賊人偷襲,十五萬兵馬,十五萬兵馬……」

    知道這時候,袁尚才想起了他那十五萬兵馬,如今怕已經是快覆沒了吧。

    蔣義渠說:「三公子莫要擔心。咱冀州兵多將廣,十五萬兵馬並非找不回來。我等先送公子往雍城,而後在回軍收攏兵馬。緩過了這一口氣

,咱們再和董賊交鋒。」

    「是啊,三公子……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

    袁尚點點頭,這時候他能聽得進話了。

    「沮先生他們呢?」

    蔣義渠黯然道:「我等殺將出來地時候,文公業將軍說要去救回沮、許兩位大人。不過亂軍之中,沮大人和許大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地書

生,只怕是……」

    只怕是什麼?

    其實不需要在卻追溯了!

    蔣義渠的意思很明白。沮授和許攸怕是凶多吉少。

    袁尚道:「既然如此,我等在這裡等候文將軍到來吧……蔣將軍,你可知襲擊我們的這支漢安軍,究竟是何來歷?」

    這廝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敵軍的身份。

    蔣義渠苦笑道:「我等在途中,公業殺了一董將,名叫董棄。據說這支兵馬,是漢安軍五大主力之一的游奕軍。其主帥姓黃名忠自漢升,

有萬夫不擋之勇。三公子,我們還是不要再這裡等候公業了……賊軍勢大。這裡並不是非常的安全。」

    袁尚也不想等!

    可問題是,他必須要做出這個姿態,來拉攏一下眾將官的心。

    「但是我們如果不等公業。萬一……」

    「不如這樣……」蔣義渠也是個聰明人,如何看不出袁尚的心思,「由周昂將軍保護公子撤回雍城。末將帶領本部兵馬,在這裡等候公業

將軍到來匯合,如何?」

    此話正中袁尚的下懷!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蔣將軍!」

    袁尚這話剛說完,卻聽周圍人發出一聲驚恐地呼喊。

    「喊什麼?」

    「公子。快看……」

    袁尚等人蹙眉,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啊地一聲驚叫,呆愣在原地。

    此時,天邊已經泛魚肚白。

    晨霧縹緲,恍恍惚惚地可以看到,在遠處的山樑上,出現了一支人馬。

    人數並不算太多,大約有七八百人左右。清一色地安息大馬。身長過丈,神駿非常。

    馬身上。披著沉厚的鐵甲。上面刷了黑漆,只露出四蹄和一雙雙眸子。

    馬上的騎士。也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長槍,馬胯橫刀,遮面盔卡在鼻樑處,擋住了大半面孔。那長槍,光閃閃,橫刀,冷森森。一匹匹戰

馬在山梁之上站立,竟沒有發出半點聲息,甚至連出現的時候,也沒有半點動靜,更顯出森森鬼氣。

    為首戰馬,是一匹百年罕見的獅鬃獸。

    黃色地鬃毛,在晨風中輕輕飄揚,馬背上坐著一員將,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那將跳下馬過丈身高,生的膀闊腰圓,一身鐵甲漆黑如墨。

    掌中使一對擂鼓甕金錘,八角稜形的平面,也被漆成了黑色,光禿禿令人發寒。

    身背十二支投槍兜囊,頭戴遮面九頭扭獅子烏金盔。

    只見他輕輕一催馬,那獅鬃獸噠噠噠邁著小碎步向前行進些許,隨即停下步伐。

    「三公子,董某在此,恭候三公子多時!」

    聲音並不算大,卻帶著些許冷幽之意。蔣義渠第一個反應過來,忍不住脫口驚呼,「是董家獅虎!」

    說起來,董俷有很多地綽號。

    當年董卓成他為董家獅兒,後來又被喚作虎狼之將,在後來又被關東諸侯稱之為西域暴虎。

    如今,所有人恭送董俷獅虎之號,蔣義渠喚出之後,就聽身後一陣人喊馬嘶。袁尚的臉唰的一下子變得慘白。董俷董西平……我的個天,

難道我今日就要死在這兒?

    ——————————

    注1、王門,袁紹將。初從公孫瓚,瓚使田豫守東州令,門反。為袁紹將萬餘人來攻。眾懼欲降。豫登城謂門曰:「卿為公孫所厚而去,意

有所不得已也;今還作賊,乃知卿亂人耳。夫瓶之智,守不假器,吾既受之矣;何不急攻乎?」門慚而退。

    在演義中未出場。

    注2周昂,曾被袁紹派遣攻奪孫堅所屯陽城,並斷孫堅糧草。

    蔣義渠:(演義中有出場,但疑似虛構人物,與牽招的經歷極為相似,可能是人物的重疊。)袁紹麾下之將。在黎陽郡迎接在官渡大敗給

曹操的袁紹,並且召集散兵,將袁紹平安送回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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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一章 關中橋頭堡(一)


    袁尚有點絕望了!

    對於一個從小錦衣玉食,上面有老子寵著,下面有成群的家僕捧著的少爺而言,袁尚不能論是從心智還是從性情上,都遠遠比不上在逆境

中長大的同齡孩子。

    他很聰明,但是在處理事情上,他甚至比不上他的長兄袁譚袁熙,更別說和袁紹相提並論。這也是袁紹為什麼會在這一次出兵的時候,甚

至讓沮授出馬輔佐。

    可惜的是,袁尚並不認為自己需要輔佐。

    而現在,他覺得自己需要輔佐了,不過看上去又好像有些來不及了!

    呵呵,有時候名氣這玩意兒,真的是很有震懾力。但也不一定對所有人都如此。

    蔣義渠等人心生恐懼,可不代表所有人都會害怕。

    至少有一人就不這麼認為。相反,聽說對方的主將是董俷,此人心中是無比開心。

    這邊袁尚等人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一袁將已經催馬殺出,朝董薰俷衝過去。

    「董賊休要猖狂,上將蔣奇取你性命!」

    馬上那將大吼一聲,眨眼間就已經衝到了董俷的跟前。

    蔣奇?

    根本就沒有聽說過這個人!袁紹麾下有什麼人物,董俷自認還是比較清楚的。

    韓莒子也好,元進也罷,加上牽招高覽等人,掰著手指頭也能算過來。

    卻偏偏沒有聽說過這蔣奇是什麼來歷。

    蔣義渠等人不由得詫異:這傢伙可真帶種。居然一個人就想要去挑戰那董家獅虎?

    蔣奇手中大槍撲稜稜亂顫,槍影重重,端地是有些火候。

    但是在董俷看來,卻不禁眉頭一蹙。這廝何人?這種水平,也敢跑出來送死?

    的確,在尋常人眼中,蔣奇的武藝不差。

    但是在董俷這等行家看來,這蔣奇論武藝也就是和當年的裴元紹接近,距離上將二字,似乎差的遠。就算是現在的裴元紹。估計五六十招

以內,都可以解決。

    冷笑一聲,既然你要送死,那就別快我心狠手辣!

    董俷一磕馬腹,獅鬃獸悶聲不響,突然間衝了起來。獅鬃獸這種百年難見的戰馬,與尋常的馬匹不同。它不但是速度驚人,耐力驚人。在

瞬間的爆發力,更是萬中無一。即便是呂布的赤兔嘶風獸和獅鬃獸相比,這爆發力也差了不止一籌。

    蔣奇似乎也沒有想到。獅鬃獸居然會有如此爆發力。

    大槍撲稜一下落空,而獅鬃獸就已經出現在他地面前。俷雙錘並舉,一招霸王舉鼎。細目中閃過一抹冷芒。口中發出一聲巨雷般的咆哮:

「震山錘,死來!」

    董俷的雷音錘,在塞外和呂布一場惡戰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原本想要重新打造,可是由於這雷音錘上的洞孔牽扯到定音的問題。而在這方面,採用毫無疑問是箇中的行家。相比起來,蔡倓和顧雍。

對此還差了些火候。

    無法定音,那麼雷音錘就無法按照原來的模式打造出來。

    董俷乾脆也省了那些麻煩,讓蒲元親自動手,按照早先擂鼓甕金錘的模樣打造了一對。重量和當初的擂鼓甕金錘差不多,不過整個錘面,

全都被塗抹上黑漆。

    其實,董俷心裡很清楚。

    走到今天的位子上,已經不可能像當年一樣地為所欲為。這錘,打造的時候。只求力的視覺感官,至於其他方面。他也不再要求。當然那

小機關還是保留下來。

    黑錘掛著風風,呼地落下。

    這震山錘本是求的一個凶狠。速度和力道要在一剎那間達到完美的融合,才能夠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可是到了董俷這種境界之後,對力量

的使用,已經朝出了尋常人的認知。雙錘落下,掛著風雷,可是在中間卻有三次極為短暫的停頓。

    當然,這種停頓普通人是看不出來地。

    每一次停頓,代表著一次發力……三次停頓,三次發力,力加力疊摞在一起。

    那可不是一加一可以計算!

    三次發力之後,這震山錘何止是震山,簡直能夠開山了……

    只聽鐺……噗,然後是一聲慘叫,一聲戰馬的悲嘶。這一錘下去,槍斷臂折,蔣奇的腦袋幾乎被砸進了腔子裡面去,連人帶馬在一個回合

之中,成了堆爛肉。

    早就聽說,獅虎無敵!

    早就聽說,那董西平殘暴凶狠……

    可聽說的和親眼看見的,完全是兩碼事。上一刻還是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

    蔣義渠等人目瞪口呆,有點發懵了!

    沒錯,蔣奇是不自量力,是有點狂妄。可是他的武藝,似乎也不是那麼差吧!

    董俷仰天大笑,「袁本初只會養些酒囊飯袋,此等人物,也敢稱上將?」

    「巨魔王,巨魔王!」

    山崗上,巨魔士軍心振奮,高舉長槍,抽出橫刀,刀槍交擊,節奏極為整齊。

    蔣義渠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的話,自己這邊的人數雖然是對方地十倍有餘,怕是也擋不住一次衝鋒。

    和周昂相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的心思。

    二人一咬牙,厲聲吼道:「主公對我等恩重如山,今日正是以死相報之時。大丈夫當馬革裹屍,眾將官,隨我出擊……公子,速速撤離此

地,我等當死戰阻攔。」

    蔣義渠揮刀,周昂一手鐵牌,一手短槍,縱馬就衝殺出去。

    隨後又有十幾員大將隨著二人殺出去,一干親衛擁著袁尚,掉頭朝雍城方向走。

    董俷也不畏懼,催馬迎上前。

    雙錘上下翻飛。夾帶雷霆萬鈞之力,鐺鐺鐺地聲響接連不斷,那袁將地兵器是沾著就飛,擦著就斷。只兩三個回合下來,就有四五個袁將

被薰俷砸的腦漿迸裂。

    這時候,袁軍發起了攻擊!

    而山崗上地巨魔士,隨著一聲呼號響起,朝著袁軍就衝了過來。

    袁軍近萬人,巨魔士僅有八百。可就是這八百巨魔士,卻如同千軍萬馬奔騰。

    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戰中。錘煉出來的勇氣。

    那是追隨董俷,經過一場又一場殺戮,磨練出來的信心。

    一匹匹安息大馬,在高速奔馳中,鐵甲摩擦,發出一聲聲刺耳的聲響。眼見著兩股洪流就要撞上,巨魔士突然散開,馬匹與馬匹相聚大約

五步距離,一根根帶著倒鉤鐵刺的鎖鏈,出現在戰馬之間。橫著拉開,就衝擊起來。

    戰馬與戰馬相撞,神駿高大地安息馬。顯然具有先天的優勢。

    那鎖鏈更是嚇人,在馬匹縫隙間的袁軍只要被鉤住,連人帶馬一起拖到在地。

    橫刀劈斬,長槍突刺……

    只一個回合下來,袁軍悲哀的發現,他們和巨魔士的戰鬥力,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巨魔士殺入袁軍之後。一路血肉橫飛,勢如破繡一

般的就殺了一個對穿。

    而另一邊,董俷突然一招丘裡錘,狠狠的砸在了周昂的鐵牌上。

    只聽蓬的一聲向,生鐵打造出來的鐵牌被砸地鐵屑紛飛,周昂的一支胳膊更是連骨頭帶筋的折斷。慘叫一聲,身體被砸地翻下馬去。可一

隻腳掛在馬鐙裡,任是他如何掙扎,都掙脫不出。受驚的馬。托著周昂的身子一路狂奔,眼見著是活不成了。

    蔣義渠的刀早就被磕飛了!

    從一袁將手中搶過一桿大槍。想要和董俷決死一戰。

    沒錯。他的確是做好了被砸死的準備。可問題在於,有時候不是你做好準備。就能真的不怕死。十幾員大將被薰俷砸死地砸死,被巨魔連

環馬拖死的拖死……

    連周昂也是下場淒慘,蔣義渠那裡還敢再戰,大叫一聲,撥馬就走。

    打到這個份上,董俷可不會有半點的憐憫。

    見蔣義渠要跑,抬手帶出一支投槍,手指夾住,猛然長身而起。投槍破空,嘶聲歷嘯。蔣義渠一聲慘叫,被投槍貫穿了胸口。

    袁軍已經潰散了!

    在巨魔士摧枯拉朽一般的攻擊下,袁軍又怎能不潰散。

    騎馬的是扭頭就跑,步卒們丟掉兵器,跪地哭喊求饒,好一派淒涼的慘象。

    「主公,袁尚跑了!」

    一名巨魔士催馬來到了董俷的身邊,輕聲的報告。

    董俷笑了起來,「跑了?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是還能逃走,那才算是他好本事!」

    從遠處,兩支人馬殺將過來。

    一支是黃忠的游奕軍,一支是孟坦帶隊。

    董俷撥轉馬頭,「孟坦留下來收拾這些降兵,漢升大哥,你我再追殺一程如何?」

    黃忠橫刀大笑:「主公相邀,忠又怎敢不從?」

    ******

    「三公子完了!」

    沁水河畔,許攸勒馬手搭涼棚,觀望那蔓延百里地地沖天烈焰,「主公也完了!」

    在許攸的身邊,文丑提槍立馬,「先生可是不捨?」

    「不捨?」

    許攸忍不住笑道:「想那袁本初薄情寡義,只因小事而殺我家僕,削我顏面地時候,許某和他袁家就已經恩斷義絕。公業莫要再試探我,

我們等了許久,不就是為了今天?袁尚死得好,不但死了,還給我們留下來一個好大地功勞做覲見之禮!」

    文丑忍不住扭頭,向山坡下的那輛大車看了一眼。

    「只不知,公嗣先生會不會願意?」

    「他願意不願意都不重要,袁尚死了,他回去也好過不了。再說,他兒子早就為玄德公效力,若說一開始是不得已,可到後來他保持沉默

,只怕這心早就動了。」

    「呵呵,不錯,不錯!」

    許攸笑道:「好了,好戲我們已經看完了,如今正好出發,尋玄德公去!」

    「先生所言,正合我意!」

    兩人帶著心腹人馬,趕著十幾輛大車,浩浩蕩蕩地朝著平皋方向前進。遠處,大火把天燒得也成了紅色。

    雍城,於河內而言,不過是一座小城。

    人口不足萬,城不過千頃。不過,由於它位於河內中部,早年袁紹與酸棗會盟的時候,曾經把雍城作為一個屯糧重地。即便是到了現在,

它一樣是極為重要。

    由此,進可往榮陽、平皋、孟津、箕關。

    退可在三日之內,抵達冀州境內。這裡是河內重地,有袁紹大將呂翔呂曠兄弟鎮守,又有陳琳做軍師祭酒。袁尚如今,也只能寄希望於抵

達雍城,向二呂求救。

    這一路狂奔,直到傍晚時,才甩掉了追兵。

    不過身邊的人馬,已經不足千人。七八百殘兵敗將,看上去那叫一個淒慘,難以用言語形容。遠遠的,雍城在望。甚至可以看見,那飄揚

在城頭的袁字帥旗。

    袁尚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扭頭看著身邊的人,欲哭無淚。

    想他當初自城出發的時候,是何等的氣派,何等的壯觀?真的可以說是旌旗遮天蔽日,刀劍寒光直衝鬥牛。可是現在?都死了,只怕是蔣

義渠他們,都死了!

    「三公子,還是先叫開城門吧!」

    有袁兵輕聲的提醒,袁尚這才算是收攏心神,催馬來到了雍城下。

    「城上軍卒聽清楚,我乃三公子袁尚。快快通報二位呂將軍,請他出兵救援!」

    城頭上,一片寂靜!

    突然間只聽一陣銅鑼聲響,緊跟著一排排軍卒拈弓搭箭,出現雍城的城垛口處。

    袁尚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只見那帥字大旗轟隆倒下,一面修有金獅圖案的黑色大旗在風中飄揚。

    旗上繡著斗大的『董』字。一個面貌奇醜的青年,在軍士的簇擁下出現在城門樓。

    「三公子,龐統奉大都督之名,已奪取雍城,恭候三公子多時!」

    袁尚先是一怔,仍不住啊的一聲驚叫。

    扭頭想跑,卻聽城頭上傳來悠長的號角聲。

    緊跟著從四面八方,殺出幾員將官。左邊是成蠡,右邊是韓德。數千兵馬呼啦一下子把袁尚等人圍困起來。

    只見韓德催馬上前,手持鎏金雙刃大斧,在空中呼的劃過一道冷芒。

    「三公子,我等恭候多時,還不下馬投降?」

    ——————————

    注1、蔣奇,三國誌中未出現,於演義當中,曾領兵救烏巢時,為張遼所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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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二章 關中橋頭堡(二)

很多年以前……

    唔,其實也不是很多年,大概也就是四五年前吧,那時董俷的人馬都還在西域。

    某次在與賈詡推演沙盤的時候,賈詡曾提到了關中。

    當時,西域尚未平定,龜茲大宛烏孫三國不聽漢王之命,又有北匈奴時時威脅。

    但賈詡就確定,董俷必將奪取關中。

    關中之地,有函谷關之險,南山為屏,黃河天塹形成了一道堅實的壁障。八百里秦川,土地肥沃,適合董俷屯兵休整。不過,凡事總歸是

有一利必會有一弊。

    關中雖然好,面臨最大的問題就是在於,守有餘而進取不足。

    所以,在佔領了關中之後,董俷為什麼不惜把五大主力之一的選鋒軍死死的放在河東。一方面是因為那河東曾是董卓起家的地方,有基礎

,於情於理都要佔領;而另一方面,則是河東可以作為進軍冀州的踏腳板,戰略意義非常的重大。

    可即便是佔領河東,董俷依然面臨一個問題。

    河東有太行山王屋山等阻隔,想要進入冀州的話,同樣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若得中原,必先得冀州!

    當年強秦統一六國,也是從並幽下手,而後吞併冀州,這才能虎視中原,所向睥睨。

    龐統認為,吞併並幽之地,絕非一日之功。若不想一味防守,需取河內,連接兩河之地。以關中為依靠,以並幽為臂助,他日奪取中原,

則能有事半功倍之效。

    對於此,陳宮徐庶都很贊成。

    所以,當曹操忙於洛陽會盟地時候,整個長安同樣也是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調兵遣將,為了奪取河內,董俷抽調出了八萬人,以游奕軍為主力。蓄謀吞併。在沁水大火點燃的時候,龐統與韓德等人,已秘密埋伏於

雍城至野,等待時機。

    想想看,百里大火,那是何等的聲勢?

    雍城二呂又不是傻子,一看這情況,就知道肯定是袁尚出了問題。

    如果袁尚是在其他地方出事,二呂也未必會有動作。可是袁尚如果在河內出事,而他二人又一點行動都沒有。只怕袁紹知道了以後,第一

個就不會放過他二人。

    所以在沁水大火燃起之後,二呂立刻點兵馬出擊。準備迎接袁尚。

    沒想到,半路遭到了韓德的伏擊,二呂武藝雖高,卻被韓德一人圈住,斬於馬下。

    成蠡領兵,擊潰了二呂兵馬;而龐統則詐開雍城,拿住了陳琳。

    這一連串的行動。只持續了一個時辰。龐統有足夠的時間來打掃清理戰場,於雍城守株待兔,等候袁尚自投羅網。龐統深信,就算袁尚不

死,來到雍城下,估計也要被董俷等人扒掉幾層皮。而事實上,袁尚也很配合,完全依照著龐統的計劃來行動。

    一場大戰,持續了整整一天。

    從點火開始。到袁尚被擒拿,所有的行動都可說是無比順利。

    當曹操得到通知。準備出兵救援的時候。韓德已帶領兵馬,佔據平皋。與虎牢關隔河而望。武安國守住孟津渡口,做出隨時會過河襲擊洛

陽地姿態。越兮奪懷縣(今河南武陟縣西南),淳於導佔據了武德(疑今河南焦作),做出防禦態勢。

    黃忠則連夜奪了修武,於清水以西,屯兵虎視河內。

    曹操大軍抵達大河渡口的時候,卻已經是無力回天,只能望河水對岸,為袁尚哀歎。

    河內一戰,董俷俘獲袁紹軍共十一萬人,其中大半被遷移至河東,少數俘虜留在了河內,而後又火速命令徐庶為河內太守,令黃忠在清水

以西,建清水大營。

    至此,董俷兵馬可在旬日之內,突入京兆,又可以奇襲冀州,騷擾?州。

    ******

    新年過後,劉辨正式在長安登基,該年號為泰平元年。

    如果按照後世的公歷計算,這一年正好是公元200,董俷這一年,整三十歲。

    長安城中,一派喜氣洋洋。

    歷經二百年之後,這座古老的帝都,再一次成為天下人所矚目的焦點。

    劉辨的心情非常好,一大早就起床,沒有像往日那樣的先去佛堂裡修行一番,而是練了一趟花槍,而後有洗漱了一番,這才興致勃勃的在

眾人簇擁下,登上朝堂。

    這是他登基之後,第一次早朝。

    董俷不在,於是劉辨就命陳宮主持朝議,而他則心情激動的端坐在黃金龍椅上。

    這感覺,好熟悉,也很奇妙!

    其實在很多年以前,劉辨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只是當時他地年紀還小,而朝中還有舅父何進,雖為皇帝,但劉辨大多數的時候,都覺得自

己好像是一個傀儡。

    如今,我已經長大了!

    但長大的感覺並不是很好,沒有人在前面遮擋風雨,居然會是如此地難受。

    劉辨已經習慣了,大小事情由董俷做主。可是薰俷如今還在河內與亂臣賊子浴血奮戰,劉辨不得不去面對那些他從未經歷過的事情。未央

宮要修繕,需要錢糧……長安十二門要重新來,需要錢糧;舊城需要規劃,新城需要建設,大大小小的事情擺在了劉辨的面前,每一件事情都

要費腦子,都要有一番激烈爭辯。

    一場朝議下來,劉辨的頭都要炸了!

    「啟奏聖上,臣有本奏!」

    就在朝議快要結束的時候,從文臣之中走出一人,伏在丹陛之下,大聲的說道。

    是蘇固……

    蘇固原本是武都太守,後來文聘等人過去,就把他架空了!

    這個人該怎麼說呢?大本事沒有,察言觀色地本領還有一點,同時也是一根牆頭草。

    在武都,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一方諸侯。

    可是到了長安,雖然說也是九卿之一的職位,但實際的情況呢?蘇固心知肚明。

    沒有怨氣,那是假的!

    但又有什麼辦法?要兵沒兵,要將沒將……蘇固嘴上不說什麼,心裡總歸不舒服。

    劉辨快要睡著了!

    這朝議未免也太無趣了些吧……

    有點不耐煩的說:「蘇愛卿有本早奏!」

    「陛下,陛下如今初登大寶,正需建立赫赫武功,來向天下人昭告陛下的英武。」

    蘇固組織了一下詞句,大聲的說:「大都督兵鋒所向,宵小莫不望風而逃,此皆為陛下之英明,亂臣賊子不敢觸陛下鋒芒所致。如今,洛

陽群賊,尚霸佔東都,陛下應出兵征討,奪回洛陽……陛下之威名定可傳告天下,漢室中興指日可待。」

    絮絮叨叨,意思其實只有一個。

    皇上你如今登基了,掌權了,應該有所作為才是,別讓人以為你只是靠著大都督才能打勝仗。您應該向天下人證明,您文韜武略無所不精

,大都督能打勝仗,不過是靠著陛下您的威風。總之,您應該用行動證明,您是當之無愧的皇上。

    這番話若是在以前,劉辨說不定理都不理。

    可是現在,地位不一樣了,他覺得蘇固這話呢,說地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陳宮連忙站出來說:「陛下,萬萬不可!曹賊非等閒之輩,京兆也不比河內。且不說賊軍兵馬眾多,而我大軍如今都集中於兩河與並幽之

地,此時出兵反而不美。」

    蘇固說:「陳大人此言差矣,且不說蘭池大營尚有兵馬屯紮,涼州西域也養了許多兵馬。渭南重泉,都建有行營,據固所知,這些地方的

兵馬足有二十萬之多。這還沒有算上新安行營地兵馬……怎麼大都督出兵就有兵馬,陛下出兵就無兵馬呢?」

    陳宮並不是一個精於口舌之辨地人,聞聽不由得一怔。

    「這個……蘇少卿當知,所謂行營兵馬,大都是被淘汰下來的士卒,以屯田兵居多。而且,渭南重泉行營初建,新安大營地兵馬多是新丁

,怎麼能出征打仗?」

    「怕不是陳大人調不出人馬,而是不願意調出人馬吧。」

    「蘇固,你……」

    陳宮反應過來了!

    若是賈詡在,或者是徐庶、龐統在,肯定不會容蘇固說這麼多的話語,早早的斬殺了。

    陳宮於大局謀劃不差,也有戰略眼光。

    只是機變不足,有些時候顯得遲智。所謂遲智,就是說這個人的反應不夠敏銳。

    劉辨的臉色不禁陰沉下來。

    「陳卿莫要再說了……朕已有決斷。這樣吧,朕命夏侯蘭為東中郎將,統兵出征。你從新安調撥人馬給夏侯蘭將軍,於十日後出征,朕就

不信,贏不得那群烏合之眾?」

    「可是……」

    陳宮還想爭辯兩句。

    可是劉辨卻不給他機會,冷冷的說了一句:「怎麼,董卿說話有用,朕的話就沒用嗎?」

    董俷出征前,曾告訴過陳宮,不要忤逆了劉辨。

    雖然這大殿上都是董俷的人,可是劉辨說的也是正理,這時候都不好站出反駁。

    咬了咬牙,陳宮躬身應命!

    這是要出大事啊……皇上這麼一胡鬧,只怕會攪亂了大都督的計劃。蘇固今天有膽子說這些話語,絕非是一時性起?不行,我必須要馬上

派人往河內,通知大都督。

    ——————————

    注1,蘇固,蘇固:益州牧劉焉以魯為督義司馬,與別兵擊漢中太守蘇固.(參考文獻:三國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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