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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回】醜霸三國 (全文完)

第四四三章 賈詡一謀蜀中

    王買,你跟隨主公有多久了?」

    囚窗外,月白風清。

    賈詡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風景。榻上,有王買跪坐,溫著酒,身旁還匍匐著一頭青鼬。

    「唔,屬下還需算一下……當年主公避難走南山,我就和老虎他們一同隨主公進入西域……恩,計算一下,也差不多有十年之久了。軍師,怎地突然問起這些事情?是不是有吩咐?」

    賈詡瞇著眼睛,臉上浮出一抹笑容。

    不知不覺的,他也有了瞇眼睛的習慣。不知道是學董淝,亦或者是他思考過多,故而成了習慣。不過,在王買看來,軍師每逢瞇起眼睛的時候,一定是有大事,就如同董淝瞇眼,是要殺人一樣的徵兆。

    賈詡轉身坐回來,「一轉眼,我也在這杜郵堡中,待了將近五年,想必外界的人,都已經把我忘記了吧。」

    「軍師,只要主公不忘您就行。」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卻是覺得有些累了……王買,你覺得大公子這個人……怎麼樣?」

    「大公子?」

    王買想了想,輕聲道:「大公子性沉冷,有權謀,更精於算計。或為明主,但與主公卻不同。」

    「哦,怎生不同?」

    「講權謀,主公不比大公子。然則主公有魅力,可令上下一心。大公子嘛……呵呵,或許能成就大事,但是若說識人用人,怕是不比主公的氣度。但如此,卻更似一位君王。」

    賈詡笑了,「看起來,你也發現了!」

    「和大公子相識雖不長,但屬下能覺察到大公子的不尋常處。公子有威儀。卻處處小心謹慎。和他相處,需要時常加以提防。說話做事都需戰戰兢兢,不似為主公效力那般的爽快。」

    賈詡突然話題一轉,「此次封國,你以為結果會如何?」

    「這個……主公似有很多顧慮,其實若真的受了那封國,又能如何?主公非王莽。漢室也不似當年。不過,軍師問我結果,王買卻實在是猜不出來。軍師,您對這件事,又如何看?」

    「以我之見。主公和聖上,怕是會有一次交換。」

    「交換?如何交換?」

    賈詡笑而不答,閉上眼睛,懶散的靠在被褥上,好像睡著了一樣。王買已經習慣了賈詡的這種態度,也不著急,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等待著答案出來。

    「呵呵。主公和聖上地交換,到時候自然可見分曉。不過,我看這件事,怕也不會那麼簡單。以我估計啊。這裡面存有變數。」

    王買徹底糊塗了!以他的智慧,真地有些跟不上賈詡的思路,只能呆呆的坐在那裡,聆聽賈詡解釋。

    「這變數,源自於大公子……嘿嘿。至於結果嘛。想來會是出人意料吧。不過,我卻是累了。」

    賈詡的這番話。似乎是在呢喃,又好像自言自語。

    王買完全不明白,想要請教,卻見賈詡翻了一個身,輕聲道:「去休去休,當需早作謀算。」

    聞聽這話,王買激靈打了一個寒蟬。

    「軍師早些休息,王買告退!」

    「且慢……」賈詡輕聲道了一句,「你立刻密令闇十七,讓他行動吧……依我看,差不多了。」

    王買掌控闇部,下分內外兩個部門。

    直屬於王買的人,皆以字闇開頭,而後以數字排列,屬於內門中死士;而外門相對而言,人數眾多,以各方諸侯之名為開頭,再以數字排列。比如,在冀州袁紹麾下的外門細作,就稱之為冀xx,若是潛伏在曹操地治下,則以魏xx來表示。此名單,只王買和賈詡掌握。

    內外兩門,平時並無交集,而且任務也不一樣。

    正如王買所說,也許只有董淝這樣的人,能毫無保留的把如此重要是事情交付給他信任的人。

    若是換一個人的話,闇部還能想現在這樣存在嗎?

    王買隱隱理解了,賈詡那句早作謀算地真正含義

    泰平三年三月初,漢帝劉辯三次下旨,封董淝為涼王,授九錫,配享封國大西州。

    而董淝在臣下的數次勸解之下,終於同意受封。對於這個消息,長安宗室原本是非常高興,可不成想劉辨接下來的一道旨意,卻令人瞠目結舌:因漢室未平,朝綱不振,故涼王董淝,需居於長安,封董淝為漢丞相,執掌承明殿,總領天下兵馬以及政務,諸事可自行決斷。

    一道旨意,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

    以劉和為首的宗室,長跪未央宮外,請求劉辨收回旨意。

    然則劉辨卻不理睬,反而以前所未有的強硬態度宣稱:初平以來,諸侯混戰,生靈塗炭。若非涼王,何來今日之漢室中興局面。朕非薄倖之人,絕不做那鳥盡弓藏事,特昭告天下人知。

    言下之意是在責問各方宗室:在我顛簸流離,生死未卜之時,你們為何不站出來,維護朝綱呢?再有,現在讓涼王就藩,那麼關東諸侯,又該如何面對?你們指揮得了各方人馬嗎?

    劉和等人雖然不甘心,可是也能聽出劉辨旨意中的責問之意。

    只得偃旗息鼓,不再為此事而糾纏。五月,董淝昭告天下,於長安開府。涼國置丞相以下群卿百僚,皆如同漢初諸侯王之制。

    也就是說,董淝可以組建出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小朝廷。

    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想要完善這個小朝廷,需要一個漫長地時間,非一朝一夕可完成。

    所以,在開府之初,董淝只設立了涼國尚書和侍郎。

    尚書令-諸葛瑾,兼領承明殿衛尉。秩比兩千石俸祿。

    諸葛瑾,已年近三十。正是風華正茂的好年紀。歷任過居延令,戍縣都護府長史,無難軍司馬,右扶風太守等職務,可以說在軍政方面,都已經獲得了足夠的經驗。正可施展拳腳。

    尚書僕射-蘇則。

    要說起來的話,蘇則也是追隨董淝地老人,時間甚至超過了諸葛瑾,也是經歷過許多事情,於軍政方面有權威。對此。各方人物無可厚非。畢竟從資歷年齡上來看,他們都夠格了。

    尚書共有四人-黃敘、龐統、步騭、呂蒙。

    這四人年紀都在二十出頭,其中步騭地年齡大一些,但是真正追隨董淝的時間並不多,並且兼領著其他地職務。從這方面來看,就能看出董淝不願開府的另一個原因,他手下無人可用。

    但侍中一職,卻出乎了許多人地預料之外。

    侍中三人兩人-闞澤龐林和劉先。

    闞澤……在董淝頒布侍中人選之前。甚至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名字。原因很簡單,這闞澤是在年初才來到長安,並且持五溪長胡昭地介紹信,信中說此生嬌傑。有德行,為當世仲舒。

    仲舒,是指董仲舒。

    那可不是什麼人都敢冠以的稱呼。胡昭以董仲舒稱闞澤,足以看得出,此人地水準如何。

    當然。董淝之所以用闞澤。卻不是因為胡昭地這介紹信。

    演義中,赤壁之戰。周瑜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行苦肉計,正是闞澤往曹營送信,令曹操信任了這苦肉計。雖然在演義裡,闞澤出場不多,董淝記憶中只此一次,但已經足夠了!

    闞澤是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地道的寒門出身。

    世代農夫,至闞澤而好學。幼時因貧困的原因,就賣身為傭,所求只為讀書寫字,為當地人所稱道。

    劉表劉備夾擊揚州,雖然後來沒有了聲息,可是對江東的影響,卻是極為巨大。

    闞澤原本想逃離戰亂,往鹿門山求學。但不成想在途中,被錦帆營甘寧劫持,送到了壺頭山中。

    胡昭和闞澤一番交談後,深感此人學問不俗。

    於是願意擔保,送闞澤至關中。對於這樣一個人,董淝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至於龐林,也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角色。可是此人有一個哥哥,卻是大大地有名。龐林的兄長,正是涼王府尚書龐統。

    說實話,董淝還真沒有聽過龐統有個弟弟。

    龐林年方弱冠,師從水鏡山莊的司馬徽。學成之後,正逢雒陽大戰塵埃落定之時,受兄長之邀請,獨自一人穿越南陽豫州,抵達京兆。對此,龐德公是憤怒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本來,以龐德公的想法,是讓龐林去投劉表,以緩和鹿門山與荊襄的關係。

    但沒想到,這傢伙接到龐統的信之後,二話不說就走了。他可以走,鹿門山又該怎麼辦?

    龐家,畢竟是以荊襄為根基。

    此前龐統投董淝,劉表雖然沒說什麼,可終究是心裡有些不快。現在倒好,一向不理紅塵的龐家,居然有兩個投奔了關中,就算是劉表沒有意見,荊襄世族也一定會對龐家生出異議。

    當然了,這就和董淝沒關係了。

    在董淝看來,最好是龐家在荊襄混不下去,然後舉家遷移至關中。為此,董淝下令沙摩柯暗中關注。至於龐德公會不會來關中,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決斷了。這種事,誰也為難不得。

    不過,這劉先為侍中……

    幾乎大半個長安地宗室都在咒罵劉先。早先多麼立場分明,怎麼只進了一趟大理,就變了?

    這是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可就算是背叛,你宗室有能如何?堂堂涼王府侍中,配享七百石俸祿,誰又敢去招惹?

    暗地裡咒罵劉先的人可不少,但這裡面何嘗沒有一絲妒忌?一入涼王府,劉先算是有了靠山。

    同月,劉辨下旨賜婚,沔南名士黃承彥之女下嫁董淝,奉昭陽夫人。

    一時間,這長安城可就變得熱鬧起來。

    董淝結婚,看似是一件小事。但與那些在長安沒有跟腳的士子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機會。

    但誰也沒想到,就在劉辨下旨賜婚不久,蜀中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而這件事,更徹底地轉移了天下人的視線,整個漢室,也將因這件事情,發生巨大的變化。

    劉璋,死了……

    註:龐林,龐統的弟弟,以荊州治中從事的身份參加了彝陵之戰,兵敗後隨黃權入魏,封列侯,官至鉅鹿太守。演義之中,未曾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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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四章 二子分家

    劉璋,正年富力強。

    剛進入不惑之年,身體強壯,平時也沒有什麼災病,怎麼毫無徵兆的,一下子離奇的死了?

    劉璋這個人,有的說他性情溫和,是仁慈之主;有的說他暗懦,卻難有作為。

    總體而言,劉璋若只是普通的宗室,說不定能成為一名士。

    然則他生於劉焉膝下,就注定了無法避免這諸侯的征伐。可偏偏他又沒有繼承劉焉的權謀和鐵血,終究是成不得氣候。

    對於劉璋的死,眾說紛紜。

    有一點大家都很清楚,劉璋絕對不是自然而亡,只是這兇手是誰?卻難說的清楚。

    早年被劉焉清除的益州世族,窺視蜀中沃土的劉表,虎視西川的關中董淝,還有建寧方面的南蠻……諸如此類的猜測層出不窮,令西川一下子變成了天下人關注的焦點,難有安寧。

    劉璋膝下有兩個兒子。

    長子劉循,天性好鬥,有勇武之氣,頗有當年劉焉坐鎮幽州時的鐵血手腕;次子劉闡,卻更似劉璋,性情溫和,為人恭恪。視錢財如糞土,喜好結交英雄,並且有仁讓之風,甚得劉璋所喜愛。

    這兩個兒子,在劉璋活著的時候,兄友弟恭。

    可問題是,劉璋死的突然,也沒有留下隻言片語,誰來繼承他的家業?兄弟二人可就生了嫌隙。

    益州內部也分成了兩派。

    以雒城太守吳懿為首。當年隨同劉焉一同入川地將領,支持劉璋的大兒子劉循。理由也很簡單,自古都是以長子傳承,何況劉循和劉闡同出一母,都是劉璋正妻龐氏所出,自然應該有劉循接掌益州牧。就這一點而言,益州許多將領都支持劉循,旁人也說不出什麼毛病。

    可問題在於,劉的母親龐氏,並不喜歡劉循。而偏愛次子劉闡。

    原因也非常簡單,劉循粗莽,雖然勇武,卻有點粗魯。或者說不拘小節,所以不得龐氏喜歡。

    而龐氏的父親,巴西太守龐羲,也非等閒之輩。

    論輩分,龐羲和劉焉是同一輩人。並且早年追隨劉焉,是如今碩果僅存的元老。

    龐羲為人驕橫,劉循對他很看不過去。所以這祖孫之間的矛盾,非常的嚴重。若是劉循接掌益州牧,恐怕第一個要收拾的人,就是龐羲。就因為這一點,足以讓龐羲去支持劉闡。

    於是乎,這益州……可就亂開了!

    劉循得知父親的死訊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去和吳懿聯繫。

    他帶著心腹大將冷苞鄧賢,連夜離開了成都,趕奔雒城和吳懿匯合。因為在成都,劉循並沒有太大的勢力。虎符在龐氏手中掌握。並且在第一時間內,調龐羲領兵趕回成都,為地就是支持劉闡上位。若是龐羲一至,那麼劉循可就沒戲了。只得匆匆忙忙的逃亡雒城去。

    龐羲抵達成都之後,第一件事就是任命親信高沛楊懷領兵鎮守涪陵。以阻止劉循領兵回轉成都。然後以劉?為成都將軍。總領成都兵馬,命楊洪為綿竹太守。又請劉璋的賓客來敏輔佐,很快就穩定下了成都的局勢。而這時候,劉循與吳懿匯合,準備回師殺向成都。

    「外公,為何要如此做呢?」

    年近十六歲地劉闡,好生奇怪的問道:「為什麼不讓哥哥回來呢?」

    龐羲苦笑道:「二公子,大公子若回來的話,只怕您將死無葬身之地。自古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您是主公所欽定的繼承人,可是大公子會答應嗎?他怎麼可能甘心在你麾下稱臣呢?」

    「可是,我可以不做州牧,讓哥哥來做啊。」

    龐羲的臉一下子耷拉了下來,厲聲喝道:「二公子,你難道要違背主公地遺命嗎?這許多人,為二公子效力……若您這時候退讓,許多人將會因二公子而喪命,二公子為何狠心如斯?」

    說穿了,劉闡只是個錦衣玉食的小孩子,那經過什麼世面?

    龐羲這麼一聲厲喝,劉闡嚇得臉色頓時發白。龐氏很不高興的瞪了龐羲一眼,「父親,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為何要嚇唬闡兒?闡兒年紀小,不知道人心險惡,這也不能夠責怪他啊。」

    龐羲苦笑一聲,「乖女,為父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問題是,闡兒這時候絕不能有半分的軟弱……二公子,你若是心疼你的哥哥,將來等拿住了他,咱們給他留個富貴,不就可以了?」

    劉闡那懂得什麼,先是被龐羲一嚇,如今聽還能見到劉循,自然非常開心。

    於是,在龐羲的扶持下,劉闡登上了益州牧的位子,並且讓龐羲輔政,處理各項事情。

    龐氏私下裡說:「父親,您離開巴西,可葭萌關外尚有關中無難軍,我們又該如何對付呢?」

    「乖女,你放心就是!」

    龐羲自信滿滿的說:「為父已經命從事王商守住葭萌關,又有鄧芝孟達輔佐,乖女無需擔心。待為父拿住了那孽子,平定了蜀中之亂以後,再領大軍回師巴西,出葭萌關與董賊決戰。」

    這話,端地說的是自信滿滿。

    龐氏一婦道人家,如何懂得兵事?反正聽龐羲說的熱鬧,說的輕鬆,也就放下了心來。

    可這蜀中,就真地能如龐羲所說的那樣簡單,迅速平定下來嗎?

    「斷無可能!」

    賈詡冷笑道:「劉循雖粗莽。卻並非無能之輩。他文有來敏秦宓輔佐,武有吳懿冷苞鄧賢為將,皆蜀中俊才。那來敏是許昌黃琬地妻弟,博學雅量,素來受劉璋倚重,在蜀中頗有威望……吳懿也是劉焉舊臣,論資歷雖比不上龐羲,可若是講能力,怕龐羲也難與吳懿匹敵。」

    董冀道:「軍師的意思是……劉闡必敗?」

    「那倒未必。」賈詡笑道:「我命人毒殺劉璋,就是為了這一刻。既然蜀中亂起。若得不到好處,我們豈能讓他平定下來?等龐羲抵擋不住的時候,我自會協助劉闡……扯一下劉循地後腿。」

    董冀想了想,恍然大悟:「軍師地意思。是請三叔出馬?」

    「不錯,張任這一年多來,想必已經鼓搗出了些成績。對付蜀中兵馬,卻是足夠了!」

    「那軍師是要幫助劉循?」

    賈詡哈哈大笑,「大公子。我好端端的幫劉循幹什麼?三爺一動,定然會牽動荊州兵馬。若不能將曹操劉備都捲進來,那麼劉璋不就死地太冤枉了嗎?接下來,就看士元會有什麼舉動。」

    董冀聽了這話,不禁心裡一哆嗦。

    父親常說,軍師能算無遺策。我以前還不相信,可現在……軍師這場謀劃,可真的是不小啊。

    的確是不小!

    按照賈詡的計算。這一場西川內亂,會波及荊襄九郡,江東六郡,甚至連遠在冀州地袁紹。都難以倖免。關鍵的問題在於,這計劃需要一步步的進行,看各方諸侯的反應,再做計較。

    只是,如此一來。董淝地婚事也就變得不在那麼顯眼。

    就連他被封為涼王的消息。也沒能如想像中那樣引起轟動。西川雖然偏遠,卻牽繫到了中原。

    八月中旬。西川大戰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劉循兵馬屯集在涪陵關下,和楊懷已經有數次交鋒。

    「大公子,這樣下去的話,似乎不太好。若不能盡快奪取涪陵,一俟川中穩定,則我等將死無葬身之地。」

    冷苞揮舞著拳頭,大聲的說道。

    年僅二十六歲的冷苞,正值血氣方剛之時。頗精通兵法韜略,胯下馬,掌中槍有萬夫不擋之勇。

    出身於貧寒地冷苞,頗受劉循的信任。

    吳懿一蹙眉,冷冷的喝道:「冷苞,在大公子面前,不得如此放肆!」

    這吳懿是兗州陳留(今河南開封)人,九尺身高,生的勁健威猛。十三歲就在劉焉麾下效力,至今已經有二十五年之久。劉璋活著的時候,對吳懿並不是非常看重,但劉循卻與他關係密切。

    冷苞雖然張狂,但也識得輕重。

    當下退到了旁邊,低聲嘟囔:「這是事實嘛。用兵月餘,卻在這涪陵關下寸步難進。大公子應當下定決心,這時候萬不可心慈手軟。否則的話,恐怕遲早會被高楊二賊所利用啊……」

    「冷苞,閉嘴!」

    吳懿喝了一聲,而後轉身對劉道:「大公子,冷苞雖無禮,卻說的是事實。用兵月餘,您難道還指望著,將來和龐羲老兒和解嗎?二公子受龐羲所惑,不明是非,可長此以往,則益州必然為龐羲所掌控。那時候,大公子上無臉面對主公,下又如何照看二公子和夫人呢?」

    劉循一咬牙,「子遠所言極是,唯有盡快攻破涪陵,我等方有生機……冷苞,就依你先前所說之計。明日誘殺高沛……鄧賢,你領一支兵馬埋伏於涪陵城外,待楊懷出兵,你就趁勢奪取涪陵關。我希望在入冬之前,大軍能進入成都。蜀中之亂,持續的時間有點太長了些。」

    諸將聞聽,齊聲應諾。

    劉循咬著牙,自言自語道:涪陵一失,龐羲老兒……看你還能有什麼招數?

註:王商,劉璋置蜀郡太守。以才學稱,聲問著於州里。劉璋闢為治中從事。是時王塗隔絕,州之牧伯猶七國之諸侯也,而璋懦弱多疑,不能黨信大臣。商奏記諫璋,璋頗感悟……此人未在演義中出場。

    來敏,蜀執慎將軍。父艷,為漢司空。漢末大亂,敏隨姊奔荊州,姊夫黃琬是劉璋祖母之侄,故益州牧劉璋遣迎琬妻,敏遂俱與姊入蜀,常為璋賓客。涉獵書籍,善左氏春秋,尤精於倉、雅訓詁,好是正文字……演義中,蜀祭酒。丞相亮北伐,留敏為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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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五章 龐統走陰平


   葭萌關,因地處葭萌縣而得名。

    周慎靚王五年(也就是公元前36年)時,巴王和蜀王曾因仇相爭。於是有秦惠文王趁機派秦國名將司馬錯出兵伐蜀,與巴蜀軍在葭萌關外發生了數次激戰,當時也是損失慘重。

    秦滅巴蜀之後,置葭萌縣,治昭化……

    這葭萌關,地處秦蜀交通要道,嘉陵江和白龍江在此匯合,陸路上通漢中,下通成都。

    順嘉陵江而下,可直達巴西重鎮閬中。

    峰連玉壘(指玉壘山,今四川汶川西南),地接錦城,襟劍閣而帶葭萌,踞嘉陵而枕白水。

    古人將葭萌關稱之為天設之雄關。

    劉璋死後,漢中郡立刻做出了反應。誰都知道,巴蜀定然會出現混亂,而此時能破葭萌關,整個巴蜀都將不攻自破。於是閻圃緊急調動漢中武都二十萬大軍,並無難軍十萬人,屯聚葭萌關下。

    眨眼間已經過去了月餘,巴蜀果然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出現了混亂。

    可是葭萌關……至今仍阻擋著他們的去路。假巴西太守王商,親自坐鎮於閬中,以白水校尉孟達為葭萌關守將,抵擋漢中軍兇猛的攻擊。不得不說,這孟達守城防禦的本領,不一般!

    一連數日損兵折將,令甘賁閻圃等人都非常的苦惱。

    賈龍還冷靜些。畢竟年長,走過地橋比閻圃甘賁二人走過的路加起來都多。往往可以沉住氣。

    「士元呢?」

    賈龍已年過花甲,疑惑地問道。

    說來也奇怪,那長史龐統自從到了無難軍之後,很少過問軍務,大部分時間和當地山民一起,跋山涉水,很少見到蹤影。也知道龐統的來頭不一般,是董淝的親信。賈龍也不過問。

    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龐統作為無難軍長史,如今又是攻擊巴蜀的關鍵時期,怎麼能不在軍中?

    非但是賈龍,就連同為董淝門下所出的閻圃。對龐統也有些不滿了!

    反倒是甘賁渾不在意,聞聽賈龍詢問,笑呵呵的說:「龐長史可能有些想法,自劉璋死訊傳來的第二天,就帶著技擊士離開了軍營……恩,算算日子也不短了,想必也就是這兩日回來。」

    「哦?士元有何想法?」

    「他倒是沒說,不過看他神神秘秘地。似乎是有了什麼頭緒。」

    賈龍不由得哼了一聲,心道:這葭萌關乃天設之雄關,絲毫不比那函谷關來得簡單。一個毛頭小子,也敢大言不慚說有主意?若是如此。自古以來也就不會只有司馬錯一人破葭萌關了。

    說實話,賈龍對龐統還是有些看不過眼。

    畢竟年紀太小,而且還把他心愛的弟子張任調離無難軍。到了賈龍這個年紀,總希望身邊有個親近的人陪伴。毫無疑問,張任是他最親近的人。而龐統就是趕走了張任的罪魁禍首。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軍卒來報:「長史大人回來了!」

    一個月不見,龐統看上去非常地狼狽。

    衣衫襤褸或許還有些誇張。可是那樣子,的確是讓人看著發笑。

    頭髮亂糟糟的,衣服也爛了好幾個口子。一隻腳是靴子,一隻腳卻蹬著草鞋,活脫脫像個叫花子。

    一進大帳,甘賁忍不住大笑起來。

    「士元,你這是幹什麼去了?怎地這副模樣?」

    龐統雖然疲憊,但精神卻顯得非常亢奮。

    他坐下來,有軍卒端過來了一碗白開水,他咕嘟嘟的喝下去後,一抹嘴巴,長出了一口氣。

    「老將軍,我知該怎麼入蜀了!」

    賈龍等人聞聽,不由得同時起身,「士元,你有破葭萌關之法了?」

    龐統笑著搖頭說:「破葭萌關我沒有辦法,我是說,我知道該如何突入巴蜀,奪取成都了。」

    賈龍一蹙眉,耐著性子道:「那你且說說看。」

    也難怪他會有這般表情,自古入川一條路,你不走葭萌關,還能走何處?

    龐統喘了口氣,也不理會賈龍表露出的不快表情,站起身來道:「來人,把地圖呈上來!」

    有軍卒拿著一張牛皮鞣制而成的地圖走進來,掛在中軍大帳之中。緊跟著,技擊士橫在大帳門口,阻絕閒雜人等靠近。看這架勢,閻圃和甘賁都不禁道:這醜鬼想要搞什麼花樣?

    龐統也不說話,而是用硬筆沾著墨汁,在地圖上畫出了一條線。

    這條線並非是從葭萌關入巴蜀,而是繞過陰平小路出漢中德陽亭,而後直去成都,繞葭萌關和梓潼而過,直抵廣漢重鎮江油。

    賈龍等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龐德說:「我們不走葭萌關,繞過大劍關深入山中,自馬閣山過,而入廣漢。我這大半年來,曾詢問過許多本地的山民。從這條路過,可以直抵江油。江油乃是巴蜀重鎮,如今二劉相爭,怕是不會在這裡駐守兵馬。我們佔領江油,取一精銳直撲涪縣,造成對成都夾擊之勢。梓潼閬中守軍,定然會前去救援。到時候葭萌關守衛必定空虛,老將軍引兵攻擊,則葭萌關必破。我等兩下夾擊,則巴西盡落於我手,成都不日可破……」

    賈龍一蹙眉。

    「陰平小路,皆高山峻嶺,若蜀軍以百餘人扼守險要,則入蜀之軍將歸途斷絕。怕是……」

    「可問題在於,誰會注意此地?」

    賈龍是對巴蜀山川最有瞭解地人。輕輕搖頭,「過於凶險,過於凶險……」

    「老將軍,自古這行軍打仗,哪有不凶險地道理?王商穩重,孟達詭計多端,強攻之下,我軍必然損失慘重。而且。耗費時日甚多,若蜀中因此而獲得穩定,則良機也就隨之逝去。」

    「你……」

    閻圃想要說話,但是卻被甘賁攔住。

    「依我看,士元此計可行。」

    他沉吟了片刻。起身道:「我願領三萬無難軍,走陰平小路入蜀中。士元說地不錯,戰機稍縱即逝……如今冒險,也不是不可行。老將軍,你以為如何?」

    「既然你甘老虎開口,那不妨嘗試。我和閻大人在這裡佯攻葭萌關,為你們吸引注意力。」

    龐統開口道:「我願隨同甘將軍一同前往。」

    「這個……」

    「主意是我出的,這路途我也熟悉過了。我可以領技擊士。率三千兵馬,只帶斧鑿器具,在前方開路。甘將軍可以每百里立下一營,這樣一來首尾可以呼應。當不至於遭遇伏擊。」

    見龐統信心滿滿,眾人有心阻攔,卻找不到理由。

    「另外,行軍需多留意,我已命人打好草鞋。利於在山中行走。可命王戎霍峻協助與我。三日之後動身。甘將軍自領兵馬,在我動身之後又三日出發。不知諸公以為統此計可行否?」

    賈龍倒是有點贊成龐統的勇氣了。

    「既然士元有此勇氣,就依你便是。你們入蜀中之後,可持我書信,往犍為尋常播杜微。這兩人都是我當年在犍為地故人之後,對劉家頗有不滿。相信他二人可以給你們很大幫助。」

    龐統甘賁,當下領命而去。李達,隨龐統一起,領三千兵馬先行出發。

    這三千人,不穿衣甲,只帶斧鑿。逢山開路,遇水架橋,以便後軍行進。又三日後,甘賁親領三萬虎賁之士,踏上了征程。與此同時,賈龍和閻圃二人在葭萌關前,展開了兇猛的攻擊。

    甘賁和龐統之間,隔了三天的路程。

    但由於龐統等人需要開出道路,所以行進緩慢。入山之後,全無半點道路。靠著當地山民引領,又攜帶有指南針,倒不需要擔心迷路的問題。每行進五十里,就紮下一處營地。供後軍歇息。如此行進了二十天,只前進了七百餘里。

    然則這七百里的山路,不見半點人煙……在莽莽群山中,硬開出了一條道路,龐統也變得格外憔悴。

    身邊地士卒,漸漸地在減少。

    一日,當龐統在一山領上停頓下來,整點人馬時,三千無難軍,只餘下了一千餘人。

    領五十名技擊士,在前方探路的王戎,突然回轉來。他神色慌張,臉上帶著莫名地失落。

    「王將軍,怎麼回來了?」

    「長史,前方無路了……」

    「什麼意思?」

    王戎哭喪著臉,「過此山嶺後,全部是懸崖峭壁,無法開鑿。嚮導說,到此再也沒有路了。」

    「胡說!」

    龐統聞聽勃然大怒,若在此停下,那可就是前功盡棄。這荒山野嶺的,若軍卒失去希望,定然會出現混亂。更何況,後面甘賁地大軍就要跟上,若找不到通路,可就白費了一番功夫。

    他和霍峻隨著王戎往前走,卻見前方是一陡峭的下坡路,全部由溜滑的山石組成,根本無法在上面立足。

    龐統問嚮導:「這裡叫什麼名字?」

    那嚮導回答說:「此地名叫馬閣山,由此下山,在行一日,就能看見江油了。」

    龐統看著陡峭的山體,沉吟了片刻之後,命人取籐甲裹身,外罩氈衫,厲聲喝道:「我們行軍七百餘里,經歷了多少凶險,許多兄弟在途中喪命……如今,過了這裡,就是江油,我等乃是奉天命討逆,若是老天要我們成功,哪怕是刀山火海也阻擋不住。我願第一個下去,誰可隨我一同?」

    霍峻大聲道:「長史,我願追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建功立業,正在此時!」

    龐統說著話,縱身躍起,從山坡上滾了下去。凸出的山石,撞得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可在這個時候,卻是吭不得半聲。

    龐統帶頭,霍峻緊隨其後。其餘的軍卒一見,也頓時振奮起來,著籐甲的往山下翻滾,沒有甲冑的,則用繩索束腰,魚貫而行。當然,這一路下來,又折損了數百人,不過總算是過來了。

    龐統命人通知甘賁,火速行軍

    他和王戎霍峻一合計,覺得兵貴神速,不可以在這山下久留。多停留片刻,就多一分危險。

    於是領軍卒連夜行軍,向江油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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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六章 無題


    江油並不是一個城市!

    它位於涪江上游,在龍門山東南,距離綿竹關八十里,成都三百二十里,屬於德陽縣治下。

    若用更準確的稱呼,這裡應該被稱之為江油大營。

    如果董淝看到江油如今的模樣,一定會大罵那羅貫中是一個騙子。

    演義中,江油是一座規模不小的城市。可現在看來,說它是一座軍塞……或許更加妥帖一些。

    江油大營原本屯有重兵。

    這裡囤積著供應廣漢、巴西兩郡的糧草,同時也保證著綿竹,乃至成都的用糧。甚至軍械弩炮,一應俱全。當年劉焉設立江油大營的時候,主要是為了抵禦犍為方面的世族謀反。

    任岐已死,賈龍無蹤……

    犍為如今非常的平靜,所以就漸漸的懈怠了不少。

    在劉璋時,江油大營有健卒八千。但劉璋一死,蜀中大亂。龐羲為了加強成都的防禦,就把江油兵馬調至綿竹,拱衛成都。而江油大營中,如今只剩下老弱病殘不過千人,毫無戰力。

    這倒也不能說龐羲不懂得用兵。

    事實上,上至龐羲,下至小卒,都不認為江油會發生戰事。傍晚時分,一支關中軍從天而降,出現在江油大營外。王戎霍峻領八百無難軍殺入大營之中,毫無防備的江油留守軍根本就沒做出任何反抗,很快就丟棄了軍械。跪地求饒。而江油大營守將在試圖組織反抗的時候。被霍峻一箭射殺。半個時辰之後,龐統令數百人入主江油大營。

    看著營中堆砌如山的糧草軍械,龐統忍不住連連搖頭。

    霍峻低聲問道:「長史,為何搖頭?」

    龐統一笑,「我只是在想,當年劉焉設立江油大營,除了鎮壓犍為謀逆之外,未嘗不存了小心……雖說自古入川一條路,可這天底下沒有絕對的事。精於謀算地劉焉。豈能不做防備?」

    霍峻道:「軍師地意思是……劉焉知道陰平小道?」

    「那倒未必!」龐統說:「陰平小道,不過是山民的一個說法。至今日起,才算落實。劉焉又非神仙,怎可能知道陰平小道的存在?但未雨綢繆,防備萬一。未嘗不是劉焉的想法。」

    想想也是!

    那劉焉鎮守幽州多年,和異族交鋒無數次,絕非易與之輩。

    只可惜他的後代……未必能理會他的意思。以至於諾大的行營,如今卻成了一座糧倉兵庫。

    由於襲擊突然,江油大營丟失,並未驚動他人。

    當然,這不過是暫時的!

    龐統命霍峻清點大營中的糧草輜重,同時派技擊士連夜趕赴犍為。找賈龍所說地常播與杜微。這二人都是川中名士,因當初與賈龍任岐交好,故而不太受劉璋的重視,仍在犍為。

    也不需要擔心他們能在犍為翻出什麼浪花!

    當年賈龍任岐那麼大的聲勢。都奈何不得劉焉。如今犍為世族勢力大減,又怕個甚?

    龐統倒沒想過,常播和杜微這二人能起到什麼作用。事實上奇兵突襲,所求的並非是斬獲多少戰果,而是所帶來的震撼性。

    夜已深。細作來報:甘賁率領先鋒人馬。已經過了馬閣山,正星夜趕來。預計天亮時到達。

    時間非常地緊迫,龐統必須做好一切準備。

    這時,霍峻領著兩個人走進了營帳,「長史大人,這兩個人要見你!」

    看打扮,這兩人似乎是囚犯。一個生的五大三粗,魁梧壯碩。年紀不大,四方臉,形容雖有些憔悴,但看上去卻很有威嚴。一雙眸子閃爍精光,流露著桀驁不馴之氣,不似普通囚犯。

    另一個人只七尺身高,很瘦弱。

    長的倒也清秀,但給人一種極為剛硬的烈性之氣。這江油大營,除了囤積糧草輜重外,還關押著不少囚犯。為的是修補江油大營的防禦……根據江油大營防禦圖上註明的時間來看,中平五年三月,也就是雍水叛亂之後的第二年,犍為開始造反。劉焉是有心把江油修建成一座要塞,但後來不知是何原因,被擱置一邊了。

    龐統奇道:「這兩位是……」

    「在下彭洋!」

    「小人王累!」

    「啊……」

    龐統聞聽一怔。彭洋這個名字,他倒是沒聽說過,不過王累之名,卻是有所耳聞。

    這王累是廣漢人,本是劉璋地從事,年過已過三旬。他怎麼會在這裡?又做此囚徒的打扮?

    龐統小眼兒一瞇,臉上卻帶著笑意,上前拱手。

    「辰元先生之名,統如雷貫耳……」

    王累的笑容中,帶著一絲譏諷,又好像有些自嘲,「龐大人莫要說這些客套話,累如今不過江油一囚徒罷了。若非永年,怕已死去多時……今日冒然求見,卻是有大功勞奉與將軍」

    大功勞?

    龐統疑惑的看了一眼王累。對於王累言語中地爽直,他倒是不在意,只是不明白王累所說的大功勞,又是什麼。

    王累看上去很疲憊,退了一步,讓彭洋站在前面。

    「還是讓永年說吧!」

    語氣中有些落寞,情緒也好像很低落。反倒是彭洋,沒有露出半點怯場的樣子,向龐統拱手。

    「廣漢彭洋,見過龐大人!」

    「彭……」

    龐統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彭洋。還是王累說了一句:「永年曾經為劉季玉的書佐,大人可呼其字!」

    龐統尷尬一笑。「不知永年有何指教?」

    彭洋似不知什麼叫客氣。挺胸道:「指教不敢當,只不過想救大人一命,順帶送一場功勞罷了。」

    王累在一旁,不禁一蹙眉頭。

    這個永年啊,怎地遭了如此一場劫難,仍是老樣子?你這樣不知進退,肆意驕橫,絕非長久保身之策。

    有心上前說項兩句,但又一想。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久聞那董西平胸襟廣闊,想當年挾持了胡昭,任由胡昭咒罵,卻毫不動氣。這龐統是董地親信。觀其行,說不定能看出一些董淝地端倪。正好借此機會,來看一看董淝地手段吧。

    龐統非常嚴肅,一瞪旁邊想要發怒地王戎霍峻,而後正色道:「請先生指教!」

    這彭洋,年不過弱冠,比龐統還小。如今龐統稱其先生,可以說是給足了彭洋臉面。旁邊的王累暗自點頭。然後向彭洋看去。心說:永年,你若再不知進退的話,怕是將來難有好下場。

    「龐大人,你孤軍深入蜀中。其意不言而喻。江油雖地形險要,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聽人說,大公子劉循如今已經攻破了涪陵關,高沛戰死,楊懷被俘。龐大人當務之急。是要盡快在蜀中站穩腳跟。彭某雖不才。願效蘇秦張儀之事,說服葭萌關孟達投降。引關中軍入川。」

    龐統的身子驀地一顫,面色依舊如常。

    「先生可有把握?」

    「十成把握!」

    「既然如此,就請先生辛苦一趟……若能說降孟達,龐統願向涼王請奏,舉先生為首功。」

    彭洋也不客氣,「事不宜遲,我今夜動身!」

    龐統命二十名技擊士護送彭洋連夜啟程。他倒不擔心彭洋耍什麼花招,反正這本就是一次賭博。

    彭洋走了!

    王累站起身來,苦笑拱手:「永年這個人,心性是不錯。只是年少輕狂,剛才言語中多有冒犯,還請大人見諒。」

    龐統笑道:「涼王曾言:有本事的人,都會幾分傲氣。沒有本事的人,你讓他傲也傲不起來。呵呵,區區小事。辰元大人何必放在心上?只是統有些奇怪,大人您怎麼會被關在江油?」

    王累聞聽,長歎了一聲。

    「西漢王登基,得傳國玉璽,為皇統正宗……我當時勸州牧大人往長安獻書求罪,畢竟他手中的州牧之位,傳自於劉焉大人,而非朝廷。這是大義所在,當時州牧大人如果聽從我的勸告,不但可以坐穩州牧之位,蜀中也能免於兵戈之事。但是州牧大人……不肯聽從。」

    這古人,凡事講求名正言順。

    如果當時劉璋上疏地話,以董淝當時的處境,還真的就只能接受。

    劉璋能繼續做他的土皇帝,只要沒有謀逆之事,董淝就沒有借口找他麻煩。甚至說,劉璋和關東諸侯暗中往來,他董淝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王累所獻之計,於當時是最為穩妥。

    只可惜,夏侯蘭大敗,漢安軍主力和聯軍於京兆對峙,從表面上看,聯軍佔居優勢。

    而劉璋也不願意向一晚輩低頭,所以就不願採納王累地主意。王累這個人,有本事,有眼光……但他有一個最大的毛病!若用後世言語來說,那就是王累不懂得說話的藝術。一味的硬諫,非但惹怒了劉璋,連帶著也得罪了其他人。於是,劉璋大怒,將王累杖二百,發配江油。

    也是王累的名聲不錯,行刑的人沒有往死裡打。

    否則二百杖下去,別說發配,能不能活著都是一個問題。

    王累被發配到江油之後,多虧了彭洋的照顧。這彭洋姿性驕傲,多所輕忽。就是說這個人不拘小節,過於放肆。不過他確有本事,自幼有神童之美名,得廣漢太守董扶的看重,推薦給了劉璋。

    但劉璋對彭洋極為厭惡,沒有重用,讓他擔任了書佐。

    按道理說,你應該有所收斂啊。可這彭洋不同,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廣漢時,人家看著董扶地面子,讓他兩分。可是董扶死了,劉璋又不重用他。而成都多權貴,誰又會容忍他一個毛頭小子呢?

    一次酒醉後抨擊成都諸臣,劉璋借口就收拾了他。

    把彭洋髡鉗為奴,發配江油。這髡鉗,是古時的一種刑法。髡,就是剃掉頭髮,鉗則是用鐵環束住脖子。這是一種帶有極大的侮辱之意的刑法,可是彭洋呢,卻好像一點都不在意。

    王累被送到江油之後,也曾勸過彭洋。

    結果彭洋卻說:「我是千里馬,可是這世上卻沒有伯樂。」

    此人之驕傲,可見一斑。

    龐統不由得笑了起來,「當年我投涼王時,和他差不多。不過我地運氣比他好,涼王很寬宏,容忍了我的驕傲。並且用各種方法來磨練我……如今想起來,我倒是覺得,我很幸運啊。」

    王累目光有些複雜,「大人你的運氣好啊!」

    他沉吟了一下,而後說:「永年所言,勸降孟達一事,結果尚未可知。龐大人你如今孤軍深入,需要盡快則一關城,站穩腳跟。否則,江油失守的事情,最遲明日一定會被人察覺,到那時候……我有一計,或許能助大人暫時穩住。何不連夜出兵,奪取涪關,斷開成都和巴西的聯繫?」

    龐統眼睛一亮,「我也想去涪關。只是涪關和江油不同,想要攻取,卻苦無良策啊。」

    王累道:「劉璋不仁,二子也非成大事之輩。王累想投靠涼王,願取涪關,為覲見之禮!」

    龐統道:「辰元先生,計將安出?」

    「涪關守將黃權,年二十二,卻頗有心計。他與我有通家之好,若大人信我,願前去說降。不許一兵一卒,可得涪關在手。到時候,綿竹李恢定然會有所舉動,我們何不趁機拿下綿竹?若綿竹一失,成都必然大亂……待永年說降孟達之後,涼王大軍入川,則蜀中可定。」

    龐統地眼睛,不由得瞇縫起來。

    片刻之後,他站起身來,「先生果然好計,就請仲邈陪先生一同前往涪關,我在這裡恭候佳音。」這是一場賭博,成了地話……成都唾手可得。

    但若是輸了,入川的萬餘無難軍,將死無葬身之地。龐統如今,賭地就是王累真心歸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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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七章 覆沒
    王累是不是真心的歸降呢?

    這對龐統而言,是一次從未有過的賭博和冒險!

    不過,相對於他的賭博,綿竹太守李恢卻顯得焦躁不安,甚至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

    江油失守了?

    江油怎麼就失守了呢?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李恢腦袋嗡的一聲響,當時就有點懵了……

    也難怪,江油位於蜀中內部,準確一點來說,那地方是在成都西南,關中軍怎麼就攻陷了江油?

    可是他也知道,黃權是個實在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那種人云亦云。

    於是,在得到了消息之後,李恢立刻領八千人急急忙忙的離開綿竹,向涪關星夜趕赴而去。

    關中軍得了江油,下一步肯定是要佔領涪關。

    涪關守軍不過一兩千人,能不能抵禦住關中軍的攻擊?要知道,這關中軍素來是以能征慣戰而著稱。涪關的位置很重要,在龐統而言,得了涪關就等於在蜀中有了立足點;而對西川方面,涪關丟失了……成都與巴西、廣漢,犍為三郡之間的聯繫也就隨之被斷隔了起來。

    此前關中軍被阻於葭萌關外,龐羲等人誰都沒有意識到,涪關的重要性。

    可現在,關中軍已經進入了蜀中,那麼涪關就顯得格外重要。弄不好,這一次會出現大麻煩。

    「傳我命令,大軍加速前進,務必要在天黑之前,抵達涪關!」

    三軍將士同時應命,行進的速度,再一次提升了起來。可是李恢還是覺得,這人馬走的太慢。

    「李恢這個人,有本事!」

    王累坐在涪關府衙中,笑呵呵的說:「只是性情有時太過急躁。顧全不得大局。若我是李恢,得知江油被攻陷之後,一定會立刻通知成都。同時糾集人馬,並且暫時的對涪關置之不理。」

    在王累下首,是一個青年,做聆聽狀,臉上帶著清雅笑容。

    目光灼灼,他沉聲道:「放棄涪關?豈不是令三郡失去了聯繫?」

    王累大笑道:「如今我與閬中有數萬人馬,又有廣漢郡兵……很明顯,關中軍偷襲江油,兵馬絕不會太多。只需調足人馬反擊。涪關旬日就可以失而復得。這是在蜀中,我們有何擔心?」

    那青年,就是王累所說的黃權。

    笑著點點頭,「德昂終究是沒有吸取上一次的教訓,看樣子這一次。他恐怕是要有大麻煩了!」

    王累嘿嘿冷笑起來。

    黃權所說的教訓,是李恢早年的遭遇。

    他是建寧人,曾經在建寧做過督郵。李恢的姑父爨習,是建寧郡建伶縣地縣令,做了一些違反法紀的事情。而李恢的督郵職務,卻是檢查官吏違法之事,類似於那種監督部門。

    發現爨習地問題後,李恢根本沒有考慮其他原因。直接上報了成都。

    有道是,親不親,一家人。西川鄉黨成風,李恢上報了爨習。非但沒有對爨習造成麻煩,反而讓他險些被罷免了官職。連帶著家裡人對他也看不順眼。當時的李恢,情況是真的很狼狽。

    幸而他的姑姑說情,爨習也沒有和李恢計較。

    反而把李恢介紹給了當時蜀郡太守董和,這才算是讓李恢免了一難。

    董和當時就說李恢:「德昂你太心急了……想做出成績。我能理解。可凡事應該三思而後行。」

    這件事。大半的蜀中官吏都知道。

    對於李恢的這種行為,王累是贊成的。但不顧親情而只在意自家的前程。卻非王累所看重。

    他站起來,看了看天色……

    「公衡,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想必那李恢也該到了。我們準備一下,好迎接我們的太守大人!」

    王累與董和不睦。

    當初被劉璋杖脊一事,也有董和地影子。

    而董和又是龐羲的親信,李恢得董和的信任,也就注定了王累不會輕饒了他。至於黃權,對李恢也沒有什麼好感。能給他一點教訓的話,黃權也不會介意,在關鍵時刻煽風點火。

    這二人準備了一下,待到快酉時了,探馬來報,李恢的兵馬快到涪關了。

    王累沒有出面,黃權卻登上了涪關城頭。遠處,塵煙滾滾,之間李恢領著兵馬,來到了城下。

    看得出來,李恢緊趕慢趕,一路頗為辛苦。

    黃權心中一歎,拱手道:「城下可是德昂太守?」

    「我正是李恢……涪關如今情況如何?還不開城放行?」

    黃權笑了起來,「大人莫要心急,涪關如今一切安好。只是下官有一個朋友,想要引薦與大人。」

    李恢這會兒也回過了氣,發現情況有些不妙。

    他一蹙眉,沉聲喝道:「黃權,你搞什麼鬼?都這時候了,還引薦什麼朋友?快快打開城門!」

    黃權說:「非是下官不肯開,只是我那朋友說,大人若不先見他一面,怕是下官也無能為力……來人啊,擂鼓!」

    說著話,身後軍卒擂響了戰鼓。

    只聽咚-咚-咚……一陣鼓響,從黃權身後突然站出一排弓箭手,一個個彎弓搭箭,對準了城下蜀軍。緊跟著,涪關兩側,響起喊殺聲。兩支人馬從涪關兩側殺出,人數大約有兩千人左右。

    其中一員大將,身高過丈,膀闊腰圓。

    黝黑地面皮,賽似鍋底。一手青鋒矛,一手屠龍戟,一馬當先衝出,厲聲喝道:「無難軍甘賁在此,李恢還不下馬投降!」

    不好,上當了!

    李恢激靈打了一個寒蟬,馬上就明白過來。黃權怕已經是投降了。

    也來不及去想黃權為什麼會投降,李恢大聲吼道:「三軍兒郎,隨我先消滅賊軍。再取涪關!」

    蜀軍將士齊聲喊喝,舞動刀槍向那兩支人馬撲去。

    可是這兩支關中軍勢如猛虎一般,人數雖不佔優,可是一個個悍勇無比。甘賁催馬衝進了蜀軍陣營當中。青鋒矛翻飛,屠龍戟帶出一道道奇異弧光。這甘賁在關中軍裡面,有甘老虎的綽號。單純論武藝,絕對可以排名前五位。只在董淝黃忠以下,和典韋也是不分伯仲。

    另一支人馬的主將,是霍峻。

    他和甘賁領軍橫衝直撞不同。而是以元戎弩為主,向蜀軍進攻。

    兩支人馬一前一後,一內一外,只殺得蜀軍人仰馬翻,血流成河。要知道。蜀軍經過六十里長途奔襲,已經是很疲憊了。人數雖然佔優,可又如何能與養精蓄銳的無難軍相提並論。

    天完全黑了下去,涪關城頭燃起了火把。

    黃權領一支人馬也殺將出來,蜀軍在抵擋了片刻之後,終於潰敗而去。

    李恢帶著人馬,狼狽而逃。一邊跑,一邊在心裡咒罵黃權。待我回到綿竹。點齊人馬再殺回來,定會要你黃權小兒好看。不過,當務之急是先逃命,那些無難軍實在是太過凶狠。

    和蜀軍相比。無難軍不禁在裝備上強過蜀軍,而且在訓練上明顯也高於蜀軍。

    董淝為無難軍配備了清一色的籐甲,漢安刀……甘賁本身也是將門出身,兵法韜略相當不俗。再加上賈龍和張任,也非是等閒之輩。數年在山地中和西域人鏖戰。才練出今日的雄兵。

    李恢這一戰。不知己,不知彼。卻是輸得一點都不冤。

    出發的時候,軍容整肅,雄赳赳,氣昂昂。

    回去的時候,卻是丟盔棄甲,慘不忍睹。李恢率領殘兵敗將一路敗逃,速度也是不慢。二更天時分,兵馬來到了綿竹城下。卻見城頭上靜悄悄,四門緊閉,蜀軍大纛在風中獵獵作響。

    「城上何人當值?速速通稟楊大人,就說我回來了!」

    「咦,可是李太守在說話?」

    城頭上有人奇異地詢問了一聲,李恢怒道:「廢話,正是我……快點通稟楊洪,打開城門!」

    「李大人,只怕這城門開與不開,楊將軍卻是做不得主了!」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李恢心裡一驚,厲聲喝道:「城上何人講話?」

    「呵呵,不就是我嘍!」

    話音剛落,只見綿竹城頭燈火通明。一隊軍卒簇擁著一個身高不足七尺,五官秉異,相貌醜陋地青年出現在垛口。那青年瞇著三角眼,朝著城下李恢一拱手:「李太守,統在此恭候大人多時了……綿竹已被我軍佔領,李大人是聰明人,還不下馬投降,更待何時?」

    「你,你是誰?楊洪何在?」

    李恢一下子就懵了,結結巴巴的問道。

    青年笑道:「在下無難軍長史,涼王府尚書龐統。今奉皇上之命,特來取蜀中,以祝涼王大婚!」

    「什麼?」

    李恢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喉嚨有點發甜,腦袋一下子成了一鍋粥。

    龐統道:「若非李大人配合,統安能請去綿竹?還有,楊洪將軍已經逃走了……想必此時正在往成都的路上。估計不消明日,成都就會知道李大人深明大義,投降於我家涼王地消息了。」

    「你胡說……」

    李恢胸口疼痛,忍不住一口血噴出來,栽下了戰馬。

    城門突然間大開,王戎領數百兵卒殺將出來,厲聲喝道:「爾等見朝廷大軍前來,還不棄械投降?」

    火光中,王戎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掌中的鳳翅鎏金鏜,閃爍寒光,遙指精疲力竭的蜀軍,聲如巨雷一般,迴盪在夜空之中。

    龐羲瞪大了眼睛。看著風塵僕僕,滿臉血污的楊洪,呆坐在太師椅裡面。竟半晌說不出話。

    真是禍不單行啊!

    剛接到涪陵關失守,這邊關中軍怎麼就殺入了蜀中?

    楊洪放聲大哭:「將軍,不是我楊洪無能,實在是那李恢,李恢……不當人子。」

    這不當人子四個字,若用後世比較直白的話語來解釋,大致就是:這傢伙不是個東西。

    龐羲握緊了拳頭,顫聲道:「季休,你莫要著急。慢慢說!」

    「李德昂暗中勾結關中軍,說是出兵救援涪關,實際上卻調走了綿竹大半地兵力。末將曾死命阻攔,勸說李恢先通知大人,然後再設法集結兵馬。關中軍就算佔居涪關,但兵馬絕不會太多。到時候只需反戈一擊,涪關江油就可以奪回來。可是李恢不聽,帶走了綿竹精銳。」

    「李德昂,竟敢如此……」

    如此什麼?

    龐羲沒有說出來,只是覺得這胸口發悶,好像有一塊石頭壓在了心口上一樣。

    他努力地平靜下來,顫聲道:「那綿竹又怎會丟失?」

    「李恢走後。綿竹兵力空虛。末將不得不領人四處查看,以防備關中軍偷襲。不成想李恢竟讓他的親信,打開了綿竹城門,放關中軍入綿竹……末將以寡敵眾。還被那關中軍一個名叫王戎地傢伙,打斷了胳膊……」

    「關中軍,有多少人?」

    「當有五千之數!」

    綿竹有兵馬兩萬,若非李恢勾結,帶走了主力。怎可能出現以寡敵眾地情況?

    楊洪說:「末將殺出綿竹。抓住了一名關中軍。那關中軍士卒說:他們之所以敢如此大膽,是因為成都城中。有人做內應。說只要拿下了綿竹,成都肯定受不住,還勸說末將投降……末將受將軍提拔之恩,聽那廝說完,就氣得不得了,一劍砍了他地腦袋,特獻於將軍

    楊洪帶來的首級,是一個有著明顯安息人特徵的腦袋。

    這種事情做不得假,如果楊洪是在敗退地路上找借口地話,也找不到這麼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啊。

    龐羲啪啪啪,把桌子拍的震天響。

    「董和匹夫,安敢如此欺我……來人,立刻卻將董和那匹夫捉拿起來,打入天牢之中。」

    自有小校前去執行,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成都大小官員紛紛趕來,詢問龐羲究竟出了什麼事?

    董和是龐羲的親信,而且在蜀中人緣不錯。

    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會突然出現這樣的變故呢?

    龐羲把綿竹失守的事情,告訴了眾人。聞聽之下,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龐羲說:「諸公不必擔心,關中軍雖入蜀,不過是鱗介之癬罷了。我已派人往閬中送信,待明日,我親領兵馬奪回綿竹就是。當務之急,卻是涪陵關失守,諸公以為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想想也是,就算是關中軍溜進了蜀中又有什麼關係?

    幾千人,能撲騰出什麼浪花來?

    關鍵還是那大公子的兵馬。突破了涪陵關,這麻煩可就大了啊……

    眾人之中,站出來一男子,年紀大約在三十上下,五短身材,生地賊眉鼠眼,令人生厭。

    此人,正是益州治中從事張松。

    「永年計將安出?」

    張松也是個很傲氣的人,有才華,且出身蜀中大族。只不過由於他相貌不好,不被人待見。劉璋任命他為治中從事,說穿了也不過是因為他的背景。張松呢,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所以平時表現地非常低調。沒什麼事情地話,他是不會站出來,以至於龐羲都快忘記了他的存在。

    如今見張松主動站出來,龐羲不禁心中狂喜。

    張松說:「大公子雖破了涪陵關,但路途遙遠,並不困難。自涪陵關以下,有水陸兩條路可抵達成都。不過不管水路還是陸路,都需要經過德陽關。將軍可選一心腹之人,堅守不出。不出多久,大公子一系人馬必將糧草斷絕,到時候是殺是留,全都要聽將軍您一人之意。」

    龐羲連連點頭,「永年以為何人可去?」

    「成都將軍劉?,可為主將。」

    龐羲想了想,覺得這劉?倒也算是比較不錯的人選,沉吟了一下之後問道:「只劉?一人……」

    「若將軍不放心,松可推薦兩人。州署從事張裔張君嗣,文武雙全。治公羊春秋,又博涉史記漢書。曾為魚復長,又擔任過帳下司馬;張裔好友羅蒙,如今任白水校尉,文韜武略,皆不俗……此二人可為劉將軍副將。另外師友從事周群,素有賢名,也可輔佐成都將軍」

    張松一連舉薦三人,讓龐羲連連點頭。

    「既然如此,就依永年所說,命劉?鎮德陽,張裔羅蒙為副將,請周群為長史,輔佐劉?。」

    注意,這裡龐羲用了一個請字。

    周群是什麼人?

    那是正經的蜀中名士,巴西閬中人。父親周舒,曾為劉焉別駕。後因牽扯犍為反叛,受劉焉懷疑而致仕。可這周舒,同時又是劉璋地老師,身份非同一般。周群呢,曾就學廣安名士楊厚,在蜀中地名氣,只弱於董扶任安兩人。劉璋以周群為兄弟,闢為師友從事,極為看重。

    這個人雖沒有實權,可是在川中的影響力,卻非同一般。

    龐羲敢對別人用命這個字,可是對周群,卻要恭恭敬敬地說一個請字,可見其不俗。

    一俟事情有了安排,龐羲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立刻著手點齊人馬,準備第二日出兵綿竹,奪回涪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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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八章 賈詡二謀荊襄(一)

  
    劉出兵趕赴德陽,將劉大軍阻擋于廣陽東南。

    不過綿竹失守,關中軍殺入川中的消息,已經在悄然中流傳開來,使得成都頓時變得大亂。

    龐羲不得不推遲了出兵的計劃,先命人平定成都的混亂,而後才領兵出征。

    不過等到龐羲兵馬出成都的時候,已經距離龐統占領綿竹過去了五天。五天的時間里,張松脫穎而出。輔助龐羲,把成都大小事情處理的是井然有序,讓龐羲不禁大感驚訝,又喜悅萬分。

    “永年有此才能,為何不早出山輔佐州牧?”

    張松面呈淒苦之色,“松有自知之明,劉益州不喜我的長相,成都大小官吏也時常有所刁難。若非我張家在蜀中尚有一席之地,恐怕連治中從事也當不得。與其出頭受人唾棄,不如老老實實的做些事情。若非將軍有賢德之名,成都又危在旦夕,我是絕不會站出來受罪的。”

    這一番言語,說的龐羲感動萬分。

    “危難時方能見得忠良,永年大才,季玉卻是走眼了!”

    他要領兵出征,自然需要在成都有一番安排。原本,龐羲最信任董和,可是如今……

    出兵之前,龐羲命張松為成都將軍,益州別駕,負責成都的大小事務。本來他還想帶楊洪出征,可是楊洪在綿竹之戰中受了傷,連夜趕回成都之後,就一病不起,甚至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此情況,龐羲又如何帶他?

    于是命楊洪為左軍都尉,輔佐張松鎮守成都。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龐羲把銅虎符分為兩半,一半交給了張松。一半交給了楊洪。這虎符。是調動成都兵馬的憑借,軍卒素來是認虎符而不認人,類似于大秦國始皇帝時期的規程。沒有完整的虎符,則成都兵馬無人可動。

    這樣安排下來之後,龐羲總算是放心了。

    清晨,大軍出成都,向綿竹而去。劉闡在張松楊洪的陪伴下,出城十里。並祝龐羲旗開得勝。

    眼見大軍愈行愈遠,張松楊洪地臉上,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到了龐羲的命令,與屬下商議一番之後,決定出兵夾擊涪關。

    命巴西佐校尉鄧芝領兵鎮守梓潼,負責糧草供應。

    王商自領五萬蜀軍,浩浩蕩蕩地向綿竹殺去。佐校尉。是劉焉設立地一個官職。益州雖地處偏遠,劉焉也有土皇帝的架勢,可是在禮制上,他卻不敢逾越半分。將軍這個官銜,非同尋常。如果沒有朝廷的許可。即便是州牧也不能委任。成都將軍,屬于雜號將軍,那也是劉璋從許昌討來的封號。

    當然,具體這將軍由誰擔當,還是劉璋說了算。

    除此之外。校尉是一州最大的軍事長官。賈龍當初就是以校尉之職。給劉焉造成了很大的麻煩。這也使得劉焉投鼠忌器,在校尉之下。設佐校尉一職,名義上是輔佐校尉的助手,實際上卻有監督之意在其中。這種官職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分了兵權,但需要心腹之人才能擔當。

    鄧芝,就是王商地心腹!

    當王商大軍抵達涪關的時候,綿竹戰事已經開始了兩天。

    龐羲那邊領十萬大軍,猛攻綿竹。但是于綿竹而言,龐統鎮定自若,數次擊潰了龐羲的進攻。

    王商深知兵貴神速的道理。

    只要能打下涪關,就可以對綿竹形成夾擊之勢。

    所以大軍在涪關城下展開隊形,王商出陣厲聲喝罵:“黃權小兒,食君之祿,卻不思為君分憂。今日我大軍已至,速速獻關投降……念你年少無知,我可以替你說情,饒你性命。若不思悔改,待破關之時,休怪我不顧舊情!”

    涪關上,靜悄悄。

    士卒鴉雀無聲,只見王累在黃權和霍峻的陪同下,登上城頭。“文表賢弟,為何執迷不悟?漢室皇統,已歸關中。關東諸侯,挾持偽帝,實乃大逆不道。劉益州身為漢室宗親,卻不思為國分憂。今朝廷大軍已入川中,文表賢弟還不速速歸降?”

    王商一見王累,不禁大吃一驚。

    要知道,王姓是川中大族,自秦惠文王時就立足西川。主要集中于廣漢地區……王商王累,同出一族,不過並非同一枝罷了。王商屬于族中正統,立足新都;而王累則生于旁支,在廣漢北部。若論輩分,王商需要叫王累一聲兄長。王累出現在涪關,令王商感到吃驚。

    “辰元,你為何在此?”

    王累冷笑道:“我為何不能在此?劉季玉不聽我的勸阻也就罷了,卻辱我太甚。成都宵小遍布,盡是落井投石之輩。就連我的同族,在我落難時也沒有為我說一句話好話……嘿嘿,成都與我已無干系,我如今已投靠關中,乃無難軍行軍司馬,文表賢弟,你說我為何在此?”

    那語氣中的怨毒之意,令王商打了一個寒蟬。

    雖同出一族,可這同族中地勾心斗角,也非常激烈。

    王累在川中有名氣,王商雖也是賢良,卻不比王累。若說心中沒有嫉妒,那純粹是胡說八道。

    所以當王累受難的時候,王商一支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一句好話。

    這也是為穩固王商一支在族中地位的手段。說句不好聽的話,王商當時巴不得王累被打死。

    可是……

    “賊奴,安敢如此?”

    王商面紅耳赤,厲聲喝道。

    王累冷笑一聲,“文表賢弟,廢話少說……有本事就使出來,王辰元的人頭就等著你來拿!”

    王商身後一員將勃然大怒。“賊奴大膽,吃我一箭!”

    說著話,彎弓搭箭。朝著王商射去。

    霍峻手疾眼快。一劍將利矢蕩開。從城門樓上走出一員大將,大吼一聲:“暗箭偷襲,算不得好漢。來而不往非禮也,賊將休走,吃我一箭!”

    那大將手中地弓箭,乃六石強弓。將一支特制的鬼哭箭搭在弦上,弓開滿月,只聽一聲淒厲的曆嘯。震得人耳膜直顫。那射箭的蜀將抬槍撥打,可是鬼哭箭地速度太快了,噗地一聲,擊碎兜鏊上地青銅護額,把那蜀將地腦袋射穿,脖子向後一樣,就聽嘎巴一聲頸骨折斷。

    這一箭,好大地力量!

    王商的護軍一見。連忙沖出來護住了王商。

    “兀那賊將,可敢報上名來!”

    大將收起弓箭,傲然道:“我乃無難軍都督甘賁……無膽鼠輩,盡管放馬過來!”

    甘賁這一箭,確實有敲山震虎的威力。

    一時間。蜀軍鴉雀無聲。王商一見士氣低落,心知大事不好。立刻命人擂鼓,催動人馬攻城。

    不過這結果,卻是顯而易見。

    甘賁一箭已經奪走了蜀軍的士氣,加之涪關城牆堅厚。又有自江油大營運送來的各種物資。

    蜀軍猛攻了一個時辰。丟下千余具死尸,停止了攻城。

    第一天。王商無功而返……

    當晚,王商呆坐在中軍大帳中,苦思破城之法。他可以看不起黃權,可以看不起甘賁,但是卻不能小看王累。對于這位族兄的本事,他是清楚的。既然王累出馬,想必犍為難以指望。

    那犍為本就是一個不穩定的地方!

    劉焉死得早,若是再給劉焉些許日子,也許能令犍為平定下來。劉璋……論魄力,手段,遠遠不比劉焉。試圖以懷柔之法拉攏犍為地世族力量,結果卻使得犍為的世族獲得了休整的時間。

    王商心知,王累既然投靠了關中軍,肯定會設法拉攏犍為。

    如此一來的話,唯有強攻一途。也許會損失慘重,但成功的話,于綿竹守軍而言,影響頗大。

    好在,入川只此一軍啊!

    王商拿定了主意,心情也就放松了許多。

    當下和衣而臥,躺在榻上假寐。不知不覺間,已三更天……

    王商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一陣喧嘩聲。心中頓覺不快,起身走出了大帳,“何事喧嘩?”

    “大人,大人……”

    一小校風塵仆仆,出現在王商面前。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王商心里一咯?,忙道:“何事驚慌?”

    “葭萌關,葭萌關……”

    “葭萌關怎麼了?”

    王商的臉色變得煞白,緊張的詢問那小校。

    “葭萌關,失守了!”

    “什麼?”

    王商只覺腦袋嗡的一聲響,“葭萌關怎麼會失守了呢?”

    “葭萌關守將孟達,開關獻降。關中無難軍突然殺至大劍關,大劍關未有提防,隨即告破。鄧大人命小人連夜趕來報信,並告訴大人說,葭萌關一破,巴西只剩下閬中梓潼,萬不可丟失。”

    “鄧伯玉那邊……”

    “鄧大人已經做好了准備,預計今天午時,入川關中軍定然會有所行動,不是梓潼,就是閬中。”

    王商不敢再猶豫,立刻下令,班師回閬中。

    開玩笑,閬中是巴西重鎮,與梓潼遙相呼應。若閬中有失,巴西等同于被攻破……到時候,成都地屏障也將不存,而綿竹關中軍將和入川關中軍連在一起,西川定然會出現大難啊。

    “大人,萬萬不可啊!”

    一人站出來,阻攔王商,“若是匆忙撤軍,涪關賊兵定然會趁勢掩殺,到時候大軍將難以保存。”

    說話的人,名叫王謀,也是川中王氏一族的成員。

    不過,他既不是王累的一支,也不是王商的一支,而是漢嘉(今四川蘆山東北)王氏族人,論輩分,是王商地侄子。不過年紀要比王商大不少,如今在巴西擔當別駕司馬,隨軍出征。

    王商心知王謀所說的有道理,可是閬中危在旦夕,必須要盡早返回啊。

    王謀說:“大人,小侄願領三千兵馬為後軍,阻擋涪關之敵。大人回師時,需小心謹慎,需留精銳壓陣,緩緩而行。無難軍戰力強橫,小侄也不知道能拖到幾時,只願大人能平安回歸閬中。”

    什麼叫患難之時見忠良?

    這就是啊!

    王商的眼睛紅了,拉著王謀的手,“一切就煩勞元泰了!”

    于是乎,王商給了王謀五千悍卒,留守大營。自己則帶著兵馬,趁著天還沒有亮,趕赴閬中。

    王商前腳剛走,王謀就找來了心腹家人。“我有書信一封,速速送往涪關,交給族叔王累。”

    那家人目瞪口呆,“主人,您這是……”

    “笨蛋,葭萌關被破,你覺得西川還能守住嗎?那王商自詡正統,平日里不把我等旁支放在豔麗。今日西川將傾,我需為族人謀取生路。不把王商支走,我哪有機會和涪關聯系呢?”

    “主人高見!”

    可憐王商,雖有聲名,可終究是不會做人。

    前腳離開涪關,這後腳就有人開始謀算他了。不過王謀也留了個心眼兒,讓王商整備後

    在見到王累的時候,他勸說道:“文表叔非比尋常人,雖撤走,必然會留有精兵壓陣,族叔不可輕易追擊啊。”

    哪知道王累卻笑了起來。

    “誰要追擊他?”

    “啊?”

    甘賁說:“就算王文表能回到閬中,怕也是進不得閬中城門吧……長史給我們地命令,只是堅守涪關。其余諸事,我們無需理睬。嘿嘿,閬中?閬中現在恐怕早已經改頭換面了吧。”

    王謀聞聽,卻是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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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九章 賈詡二謀荊襄(二)

  
    沒有注意到字數,後面的幾行注釋,好像超出字數了……

    非常抱歉,俺會在下一章里,爭取補出一千字吧,還請大家原諒。

    閬中已在望!

    這閬中,位于嘉陵江中部,西川的東北方。東面有巴山,西面是劍門,雄峙川北,是入川後必經之路。

    看到城頭上迎風招展的大纛,王商這一路上懸在嘴邊的心啊,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仰天長出了一口氣,心道:“還好,總算是及時回來了……閬中看上去沒事兒,關中軍也不見蹤跡。我還有時間,足夠在閬中布置起一道防線。不過,關中軍沒有來攻打閬中,想必是去了梓潼。但願伯苗能多堅持一些時日,給我足夠的時間來布防……伯苗,還請多保重!”

    這大戰尚未開始,王商已經做好了放棄梓潼的准備。

    數萬人馬抵達閬中之後,見城頭上空無一人。王商不禁奇怪,命人到閬中城下叫門。

    離開閬中的時候,王商把城中防務交給了他族中兄弟王甫。王甫是廣漢(q,一聲平)縣人,不屬于王商這一支。不過,縣王氏,素來和新都王氏比較親近,王甫和王商的關系呢,也不像王累和王商那樣,也好過王謀,是王商極為信賴的族人,故而王商把閬中交給了王甫。

    士卒兵丁在城下大聲的叫喊。

    城頭上先是一陣沉靜,卻沒有人出現。

    就在王商感到心中惶恐的時候,閬中城門卻吱呀呀的開了。王商松了一口氣,心道:這國山(王甫的字)玩兒的是什麼把戲?害得我以為閬中出事了呢……嚇死我了,一會兒見到他定要好好斥責。

    想到這里,王商催馬上前。

    在王商想來。一定是王甫親自出來迎接。

    到了自家門口,心里也就少了許多防備。王商帶著笑意,向城門跑去。卻見一支人馬從城內沖出來。全部頂盔貫甲。刀槍?亮。為首地是一員大將,金盔金甲,大紅緞子的戰袍,胯下一匹汗血赤兔馬,掌中一杆象鼻古月刀。年紀大約在四旬上下,頜下黑須,威風凜凜。

    王商認得這人,是閬中嚴氏族人。名叫嚴顏。

    川中,世族林立,像王氏這種家族,在川中已有五六百年的曆史,除此之外還有成都張氏,巴郡董氏……等等不一一列表。除了王氏這種幾百年地大族之外,還有許多立足百年之久地小家族。

    百年,在中原足以成望族。

    可是在川中卻不然……中原時常會有戰火。而且距離皇權較近,一個不小心就會滿門滅族。

    但是川中遠離皇統,除了一些土著襲擾之外,戰火很少蔓延此地。

    故而這川中世族的根基,遠遠厚過了中原大族。一二百年的族群。在川中根本就算不的什麼。

    嚴氏家族自漢明帝以來,進入川中,至今已有一百多年。

    時常受川中大族打壓,地位非常的尷尬。這嚴顏,是嚴氏家族當代的家主。一身祖傳的好武藝。胯下馬、掌中刀,在巴西無人可敵。龐羲任巴西太守的時候。曾數次想請嚴顏出山。

    但由于閬中世族地阻撓,嚴顏時至今日,不過官拜閬中佐都尉。

    要說明一點的是,佐都尉和佐校尉完全是兩個概念。若比較的話,就類似于後世的市警局局長和縣警局局長,而且還是在市警局的眼皮子底下,能有多大的權利,自然也能夠猜到。

    嚴顏名義上的閬中佐都尉,手中並沒有兵權。

    除了族中給嚴顏配備的三百嚴氏族兵之外,指揮不動閬中一兵一卒。

    王商心里奇怪:怎麼這嚴顏跑出來了?

    不過他也沒有想太多,張口道:“季……”

    他想說:季陽,王甫在什麼地方?怎麼沒有出來迎接我呢?

    可是沒等他說完,就聽嚴顏一聲氣沉丹田地巨吼:“王文表,王甫已死,還不給我拿命來!”

    這一聲,若同霹靂一樣在空中炸響。

    王商還沒有反應過來,嚴顏的馬已經沖到了他的跟前。王商這時候還在想:這嚴季陽什麼時候有了一匹如此好馬呢?、

    眼前刀光一閃,緊跟著血光崩現。

    嚴顏沖到了王商的跟前,手起刀落,斬王商于馬下。人頭骨碌碌掉在了地上,還打了幾個滾兒。

    蜀軍當時就懵了!

    這是怎麼回事?嚴都尉怎麼把王太守給殺了呢?

    嚴顏在馬上橫起大刀,一聲巨吼:“閬中已歸涼王,爾等還不棄械投降,莫非還要反抗嗎?”

    這家伙的嗓門真地是洪亮,幾萬蜀軍聽得清清楚楚。

    也許是為了應嚴顏這一聲咆哮,城頭上那面代表著劉璋的紅色大纛轟然倒塌,直摔落在城下。

    緊跟著,四周喊殺聲驟起。

    從四面八方湧出無數人馬,全都是無難軍的打扮。

    閬中城頭,升起了一面黑色大纛。上書漢丞相三軍大都督,涼王董。黑底金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城門樓上,賈龍的身影出現。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掛在旗杆上。有眼睛尖地人,一眼就認出那人頭正是別駕司馬王甫地首級。

    “川中健兒,涼王伐蜀,非是想要殺戮,實劉璋無道。今日閬中已破,王商兄弟已死,爾等還不立刻投降?”

    蜀軍從涪關連夜趕路,已經很疲憊了!

    如今主將也死了,閬中也沒了……那城門口的嚴顏,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令人望而生畏。

    一名蜀將翻身下馬,丟棄了兵器。大聲喊道:“嚴將軍。我等……願降!”

    只見他輕輕落下一子,然後笑眯眯地說:“大公子,老朽這一步棋,走的如何?”

    “軍師,怕是您也沒有想到,老虎叔叔和士元叔叔他們可以這麼快破了葭萌關吧……前些日子,您不是吹胡子瞪眼嗎?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川中張氏,居然已經投靠了我們。”

    賈詡笑道:“那時候我的確是著急。成都張氏早在我們進入西域的時候,就和我們有了聯系。涼王千歲當時讓我等保持住和張氏地關系,許多人都不甚理解……不過當時我們很淒慘,誰又會想到,斷斷十年的時間里,我們能取得如此的局面?對了。涼王可告訴了你,那閬中嚴氏究竟和你們是什麼關系?為何憑著一塊巨魔令,就能讓川中百年大族倒戈相向呢?”

    董冀落了一子,“父王也沒有和我說太清楚,只是說巴西嚴家和我們董家有通家之好。還說。黃漢升黃叔叔,龐德龐叔叔,與巴西嚴家地情況很接近,與董家……呵呵,有二百年交情。”

    說完。他看了看棋盤上地局勢。長歎一聲,投子認輸。

    “明日就是歲末祭天大典。我可能無法來陪軍師下棋了……父王讓我向軍師問好,還請教軍師,說過些時日劉闡母子就要抵達長安,到時候又該如何安置?”

    “這個嘛……大公子看著辦吧。劉闡離了西川,如同虎落平陽,再也鬧騰不出什麼風浪。以我之見,劉闡可以留著,一方面可以安撫長安世族,另一方面也能動搖劉……呵呵,雖說他已經退入南中七郡,又向劉表求援,一副要和我們決死的樣子,但恐怕這心里也惶恐的緊呢。”

    董冀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對了,請告之涼王千歲,可以動汝南的那一步棋了!”

    “什麼棋?”

    董冀不由得一怔,疑惑的向賈詡看去。

    賈詡一笑,“大公子何不請教涼王殿下呢?”

    董冀不禁疑惑,離開了杜郵堡。趕回長安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長安十二門正依次關閉。

    直接回大都督府……哦,如今應該被稱作涼王府了。

    就見蔡節領著幾個人往外走,董冀不禁笑道:“大姐啊,怎麼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嗎?”

    蔡節臉一紅,啐了一口。

    “你這個小奸細,以後惹了禍事,莫想再讓我為你出頭。”

    “嘻嘻,我也是為你好嘛……”

    “走開走開,莫擋了我的路。”

    蔡節恨恨的瞪了董冀一眼,突然又壓低聲音道:“六斤,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三學學子,你何必與他為難呢?”

    董冀聞聽苦笑,“大姐啊,我何時與他為難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派人盯著他?”

    “這個,這個……我不也是為姐姐您考慮嘛。你如今貴為郡主,有些人……唉,小心無大錯。”

    蔡節哼了一聲,“我不管,反正你以後不許再與他為難了!”

    說完,帶著人就匆匆地走了。

    看著蔡節的背影,董冀不由得微微一蹙眉,眼中流露出了一抹陰鷙:姐姐啊,你以為我想如此嗎?只是如今咱們董家,處在風口浪尖之上,很多時候父親和我,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宮孫,你莫非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嗎?嘿嘿,這樣也好,我就無需顧忌了。宮孫……陸遜,嘿嘿嘿……

    董冀不會忘記,數月前當他把宮孫的真實身份告訴董時,董是何等吃驚的表情。

    那宮孫,原來是廬江陸氏族人。當初廬江被周瑜所破,陸氏族人不得已退到了江夏。但是,荊襄世族的排外,令陸氏族人感到非常的難過。于是才有了那宮孫……不,真名應該叫做陸遜的家伙,來到長安。加入郡學當中。依著董冀的意思,陸遜,荀適。一個都不要留。

    不過。那陸遜地確是有些才學啊,怪不得父親對他倍加推崇。

    若你是真心實意地投靠我董家,真心實意的對我大姐也就罷了,只要讓我知道你懷有貳心,哪怕是父親再愛惜你的才華,我也不會饒了你地性命!

    董冀擺手,一名少年走上前來。

    “伯濟,你立刻通知周不疑。讓他給我盯死宮孫。同時,加強對嬴適和侯霸地監視,只要他們有半點異動,就給我立刻抓捕起來……對了,你從明天開始,就去趙家叔叔那邊效力。”

    趙家叔叔,非是旁人,乃趙云趙子龍。

    七月時。趙云田豫突然領兵回轉朔方。當初離開朔方漠北的時候,他們帶走了一萬人馬。

    而今回歸,兵馬幾近十萬。

    據說,當年他們出兵北方之後,一路是冰天雪地。朔風罡烈。趙云和田豫不停征伐,在一年前打到了一處名為烏拉爾山的地方,並且在山口築城插旗。

    回朔方的時候,他們帶回來了近二十萬俘虜。

    除了當年流竄到北方的鮮卑人余孽之外,尚有當地土著。

    董對趙云田豫二人地回歸。喜出望外。先是調文聘領原蘭池大軍前往河內。支援黃忠徐庶,而後又命趙云為中領軍。蘭池將軍,封田豫為漁陽太守,蘭亭侯,同時協助賀齊治

    田豫,本就是漁陽大族田氏族人,回歸漁陽,是最佳人選。

    同時可以減少右北平太守,乞活軍都督賀齊地壓力。田豫對于這個安排,自然是非常開

    至于董冀口中的伯濟,本名叫做郭淮。

    父親郭,曾經為雁門太守。和早年投奔董地郭永,是同一族。初平年間,董卓被殺,李郭汜命郭為雁門太守。但袁紹卻不願意,在郭赴任的時候,殺了郭,使郭淮一家人陷入困窘。人死如燈滅,李郭汜自然不會理睬這孤兒寡母,母子二人在長安生活艱難。

    至董攻破長安,而郭淮那一年正好十歲,一場大病險些要了性命。

    郭淮的母親無奈之下,打著試探的想法找到了郭永,總算是保住了郭淮的性命。要說起來,郭永為少府,地位在九卿之列,還是很仗義的。不但讓太醫為郭淮診治,還把郭淮母子收留在家中。

    後來,郭淮年紀日益大了。

    加入三學有點來不及,總不成讓他從鄉學再讀起吧。而郭淮呢,也是天生聰慧,喜好兵法,愛謀略。于是郭永就請求董,讓郭淮做他的書佐。不過當時董不在長安,而陳宮就看重了郭淮,從蔡琰那里把他要了過去。不過,在那段時間里,郭淮和董冀相處的非常好。

    董冀接掌了督察院之後,以人手不足為理由,請董把郭淮又從陳宮那里要了回來。

    董第一次聽到郭淮地名字時,有點耳熟。但是三國人物實在是太多了,他也有點記不清楚。聽聞這麼一個人,居然是從自己府上出去的時候,董私下里指責蔡琰為:敗家的老娘們

    為此,蔡琰好生的修理了董一番。

    郭淮跟隨董冀之後,也是盡心盡力。但心里面總是想要去軍營中做事,董冀于是懇求了董,把郭淮安排到了蘭池大營。

    郭淮聞聽,欣喜若狂。

    而董冀雖然舍不得,倒也希望自家兄弟能飛黃騰達。

    送走了郭淮之後,董冀直奔董的書房中。根據他對董地了解,這時候董肯定在書房里。

    一邊走,董冀仍一邊再想:軍師所說的下一步棋,又是什麼意思呢?

    注:關于這幾章出現的一些蜀中人物,如王商王累王謀王甫,是不是同出一族,俺已經無從考證了。唯一能確定的,他們都是居于廣漢。四王有的在演義里出現過,有地只是在三國志當中出現,非我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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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0章 陽謀(一)

  
    春去春又來,光陰似箭……

    一年的時間眨眼即逝,物是人非,事事休!

    呂布,兩鬢業已生出了華發。赤兔馬漸漸老去,方天畫戟陳在兵器架上,失去了往日光澤。

    幾曾何時,夢中又回那喊殺聲嘶天裂響的戰場。

    可是醒來時,不過南柯一場夢罷了。時時回憶起來,倒覺得當日死在塞北,也許更好過如今。

    雖然衣食無憂,也不需要去?殺疆場。

    這對于普通人無疑是夢寐以求的事,可對于呂布來說,卻是一種煎熬。

    轉眼,已過去五年。曹操對呂布,不可說不厚,封汝南太守,仍配享溫侯爵位。在旁人眼中,是何等的寵信?要知道,連跟隨曹操許久的夏侯許褚,如今也不過是享有亭侯爵位。

    可是呂布卻清楚,曹操並不信任他。

    區區汝南太守,又能如何?想當年他是衛將軍,幽州牧。如今呢?連搏殺疆場都成了奢望。

    事實上,以呂布這種地位,怕是任何人都難以重用他。

    不為別的,官職也好,爵位也罷……呂布都已經達到了一名武將的巔峰,甚至比曹操還要高。這樣的人,恐怕就算是董,也不敢輕易使用。曹操做到這一步,已經是非常仁義了。但呂布心里不舒服!

    幾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曹操曾追求過他老婆,也就是呂布的妾室來鶯兒。甚至有謠言說,呂布能得到今時今日的地位,完全是靠著來鶯兒和曹操睡覺換取得來,這讓呂布怎能咽得下去這口氣?當然。他也知道,那是謠言。來鶯兒自從到了汝南,就沒有走出府邸半步。

    謠言猛如虎啊!

    兒子呂擷。死于非命……

    一開始呂布還因此而惱怒董。可後來覺得,這又如何能怪得了呂擷?自己兒子是什麼德行,他自然知道。呂擷死了,幽州沒了……昔日和夏侯淵之女定下的親事,呂布無顏再提。

    好在女兒呂欣一日日長大成人,出落的如花似玉。

    對呂布而言,也算是一種安慰了!

    當年隨呂布一起投奔曹操地魏續等人,如今也已經飛黃騰達。身邊只剩下了曹性和高順。仍默默的陪伴著他。對于這兩個人,呂布心里非常感激。只可惜,他沒本事為二人謀求出路。

    汝南督軍校尉,是曹操的老朋友,老部下蔡陽。

    等于這汝南地兵權,也不在呂布地手中。政務上,呂布是一竅不通,不得已向曹操提出。請田疇來幫助。但是田疇沒有來,卻來了一個劉曄。正經的漢室宗親,還是曹操的親信。

    軍政被架空,呂布徒有太守之名,卻無太守之實。

    這對于心高氣傲的呂布來說。如何能不沮喪,如何能不氣餒,又如何能不感到心灰意冷呢?

    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曹操聽說了,非但不生氣。反而派人送來美酒數百壇。任由呂布暢飲。這引申的意思就是說:你這樣子,我很滿意。喝吧。你隨便喝……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要你別給我添麻煩。

    呂布又不傻,怎麼可能不明白曹操的意思?

    這心里苦悶,情緒更加低落!

    新年伊始,曹操為慶祝收複平原郡,將袁紹趕出青州,在許昌大擺筵席,請各地文武官員前去。連蔡陽劉曄這樣的人都收到了邀請,甚至連來鶯兒都有請柬,卻偏偏沒有邀請呂布。

    心高氣傲的呂布,怎能不憤怒?

    可憤怒又能怎麼樣?他手下如今兵不過陷陣營三千,將不過曹性高順,想鬧事都沒有辦法。

    汝南駐紮數萬人馬,偏偏這數萬人馬,他無法指揮!

    想到這些,呂布忍不住拎起酒壇子,咕嘟咕嘟地一陣猛灌,而後把酒壇摔碎,醉倒在榻上。

    至少在醉夢中,我依然可以躍馬揚戟,縱橫疆場。醒來時,天色已經昏黃。

    來鶯兒和妻子嚴氏,坐在榻旁,一臉的擔憂之色。

    “爹爹,你又喝醉了……”

    年僅十歲的女兒呂欣用稚嫩的口吻責備呂布,卻讓呂布心中感到了一些溫暖,伸手將女兒抱住。

    “爹爹下一次,一定不會再喝醉了!”

    “可是爹爹上次也是這麼保證……”

    “欣兒,不得無禮!”

    來鶯兒連忙阻止呂欣,卻被呂布攔著,“鶯兒,怪不得欣兒,卻是我這個當老子的,食言了!”

    嚴氏和來鶯兒看著呂布憔悴的面容,不由得歎了口氣。

    嚴氏說:“奉先,午後有一個人在府外要求見你。我見你當時酒醉,故而沒有叫醒你……那個人留下了一個匣子,說是故人送給的禮物。我問他是什麼的時候,他說你看過了就能明白。”

    “哦?”

    呂布疑惑地看著嚴氏,“他沒有說是從何而來?”

    “沒有,只留了那個匣子,說明日一早,會再來拜訪。”

    “匣子呢?”

    呂布蹙眉詢問。嚴氏連忙讓下人捧來了一個用綢布包裹起來的匣子,擺放在了呂布的面前。

    “妾身也沒有看是什麼東西!”

    呂布疑惑的打開綢布,匣子漆黑,上面有一個他非常熟悉的標記,巨魔令地標記。

    是董送來的禮物?呂布有些不明白了……他和呂布自建安二年開始,就再也沒有過聯系,怎麼突然間送來了這麼一個禮物,又是什麼東西呢?想了想,呂布伸手,輕輕的打開匣子。

    呂欣突然間發出一聲驚叫!

    那匣子里。赫然擺放著一顆人頭。雖然已經有些時日,但因為天氣的原因,加之有石灰墊底。倒是沒有太大的異味。五官很清晰。對呂布而言,這副樣貌,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倒吸了一口涼氣,呂布突然間放聲大笑起來。

    眼角淚光閃爍,只看得嚴氏來鶯兒三女,是萬分詫異。

    “奉先,這是……”

    呂布咬牙切齒道:“這就是衛仇賊子,殺死我兒地罪魁禍首。沒想到。沒想到……賊子,你也有今天!”

    說著話,抓起那人頭,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呂布那是多大的力氣,含怒而摔,把那人頭砸地稀巴爛。來鶯兒連忙抱住呂欣,不敢讓她再看。

    那人頭地主人,正是當年設計圍攻董。殺死呂擷地衛仇,也就是河東衛氏唯一的傳人,衛覬。

    仇恨,怨念,憤怒……

    交織在一次。讓呂布瘋狂了。他跳下床榻,沖到那衛覬的人頭前,不停的用腳跺,口中咒罵著。

    殺子之仇,奪城之恨!

    若非這衛覬。他堂堂北地惡虎。又豈能會淪落到今天這一步?罵完了,發泄完了。呂布長出了一口氣,厲聲喊喝道:“來人,把這賊子的人頭給我扔出去,喂狗!”

    看著面色鐵青的呂布,嚴氏三女噤若寒蟬。

    許久之後,來鶯兒反應過來,讓人把嚇壞了的呂欣帶出房間,回來時就看到呂布正摟著痛哭的嚴氏,低聲勸慰。

    呂擷,是嚴氏地親生兒子。

    在來鶯兒的記憶中,嚴氏絕對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女人。甚至在得知呂擷被殺的消息之後,仍能強忍著悲痛,撫慰下人。在那段顛簸流離的日子里面,嚴氏所起到的作用,不比高順差。除了不能領兵作戰之外,呂布麾下將領之間的矛盾,全都是由嚴氏出面調解,當時有一些人試圖勸說高順等人投靠公孫度,幾次密謀造反,也都是被嚴氏沉靜自若的化解掉。

    沒想到……

    來鶯兒一時間也沒有言語,只能在屋中陪伴著呂布和嚴氏。

    嚴氏不愧是塞上兒女,很快就平靜下來。她瞪著紅腫地眼睛問道:“奉先,這是誰送來的呢?”

    呂布猶豫了一下,輕聲回道:“董西平!”

    “是那西域暴虎?他怎麼會有如此好心……奉先,你們之間不是有恩怨嘛?”

    呂布苦笑道:“不是恩怨,是他對我有恩,我恩將仇報。當年擷兒冒險入塞北,董西平孤身犯險,帶著數百人想要接應擷兒。我呢……唉,那件事你也知道,我當時做的並不是很地道。”

    “那他為什麼還要為擷兒報仇?”

    這一句話,令呂布和來鶯兒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寒蟬。

    是啊,董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是不是為呂擷報仇,這是兩說。衛覬是公孫度的智囊,董取幽州,肯定要收拾衛覬。只是,他為什麼要把衛覬地人頭送過來呢?這里面,怕是沒那麼簡單吧。就算是董不計前嫌,可是也沒有理由這樣做……除非,他另有別的目的。

    嚴氏也反應過來了,臉色頓時變得格外難看。

    “奉先,要不然我們把那送信的人……”

    牙一咬,嚴氏做了一個殺人的手勢。呂布搖搖頭,撫摸嚴氏地頭發,“我有錯在先,如今人家為我報仇,我反而殺了信使。呂布雖非是君子,但是這樣地事情,做一次已經是夠多了。”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呂布閉上了眼睛,沉吟片刻,突然笑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難道我還怕他不成?那頭暴虎是什麼意思,反正明日一早,自然可見分曉。嘿嘿,我倒要看看,那殺神能有什麼花招。”

    也許是因為殺子之仇得以報仇雪恨。

    呂布言語間,突然多了一種豪氣。嚴氏和來鶯兒癡癡地看著呂布,心道:兵來將擋,水來土填,明日自然可以見分曉。不管怎麼說,那頭老虎確有魔力,至少奉先看上去,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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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一章 陽謀(二)

  
    董瘦了!

    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覺得。當上了涼王,卻變得比以前更加忙碌,關中大小事務,包括封國內的事情,讓董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每天,他都需要工作到深夜,才能回房去安歇。

    黃月英曾心疼的說:“何必這麼對待自己?今天做不完,明天再做嘛!”

    董回答說:“今日事今日畢,什麼事情都推說到明天……呵呵,殊不知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月英,這人啊,最怕的就是說:做不完,還有明天。”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原本只是董一時感慨,不經意中又盜了一次版。若放在普通人的身上,也就是那麼回事。可董如今貴為涼王,是執掌關中政務的丞相,三軍大都督,一言一行都有人在關注。

    這半闕《明日歌》在第二日就流傳開來,令長安大小官吏為之震動。

    不愧是建安七子啊,這才學……誰敢說涼王是個鄙夫?有本事,你也做出同樣令人深思的詩章來啊?

    即便是那些看董不順眼的人,也不得不用一種敬重的心來看待董。

    于是乎,長安大小官吏,士子名流似乎改變了許多。對待工作的態度明顯比以前嚴謹了,這效率也比以前高出了不少。堂堂丞相,尚怕此生蹉跎,我等卑微小人。又怎能虛度光陰?

    所謂上行下效,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情況吧。

    初春,關中的氣溫還很低,那濃濃的寒冬氣息,仍籠罩在長安城。特別是早晨,格外寒冷。

    董赤裸著上身,頭上冒著騰騰地霧氣。大汗淋漓。

    雖然很忙。可他依舊保持著每天早晨起來練武的習慣。兩千次揮錘,看似只是鍛煉臂力,卻是調動了全身。隨著年齡一天天的增加,董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巔峰也將出現滑落。

    這一點,在黃忠典韋等人的身上,非常明顯。

    典韋黃忠,都是以力取勝的武將。一俟巔峰過後,就有了明顯的回落。能不能保持狀態,完全要看個人是否努力。以五禽引導術為基礎,只要每天保持足夠地練習,也滑落不了多少。

    董如今對力量地使用,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每天兩千次揮錘,令他能夠體會出許多在以前無法領悟的竅門。所謂姜是老的辣,老而彌堅。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反正在董而言,他如今尚能獨斗黃忠典韋加上趙云三人,不落下風。

    而這成績,卻是他用勤奮和汗水換取而來。

    董冀站在演武場旁邊,看著父親在那里揮汗如雨。眼中流露出仰慕之色。在他身後,站立著一個瘦弱的少年。年紀和董冀相差不多,相貌很清秀,乍一看,甚至讓人以為他是女孩子。

    那種氣質。那種神韻……

    董乍見這少年時。甚至以為看見了郭嘉。

    真的,這少年給人的感覺。宛如當年董初見郭嘉時的一樣。

    這少年,就是周不疑。如今是董冀地助手,用蔡節的話來形容:這周不疑,就如同大弟的影子。

    董揮錘兩千次,只覺全身舒爽。

    長出一口氣,他放下鐵錘,活動了一下筋骨,是百脈暢通啊。董冀捧著一條毛巾,走到了董的身邊遞了過去。

    這初春的清晨,煞冷。

    董冀的衣服很單薄,讓董好一陣子的心痛。

    這大兒子早產,生下來身體就不是太好。好在後來有濟慈和華佗二人妙手回春,加之從小修習五禽引導術,讓情況好轉了一些。不過,和其他幾個孩子相比,董冀的身體可說是差勁

    披上大袍,又把董冀拿過來地棉袍裹在了董冀的身上。

    “小子大清早的,在這里傻站著,也不多穿些。若你生了病,你娘肯定會找我麻煩,更何況誰來為我打理督察院?下次要想看我練武,就多穿些衣服,清晨寒氣重,莫傷了身子。”

    董冀的眼神一暖,輕輕點頭。

    董笑著,狠狠的揉亂了他地頭發,又看了看周不疑,“元直也在這里,正好,陪我吃早飯。”

    周不疑在歲末的時候,有了表字。

    那是他老子周朝在他未出生的時候,就定下來的名字。一開始,周不疑雖迫于某些壓力,投靠了董冀,但心里並不舒服。但是當他知道,他的老子居然……居然在當年沒有死,並且在沙摩柯麾下效力地時候,簡直開心地不得了。只可惜,周朝卻在當陽一戰,慘死于疆場。

    這讓周不疑對劉表的仇視,頓時增加了不少。

    平日里隨著董冀進出涼王府,卻發現這涼王府內,一團和氣,比之那宗室府中地勾心斗角,強百倍。

    這也許,就是涼王的魅力所在吧。

    董拉著兩個小子,吃了一頓簡單的早餐,肚子里熱乎乎的,很舒服。

    吃飯的時候,誰也沒有說話。食不言,寢不語……既然已經成了涼王,自然要有一些規矩。

    吃完飯後,董冀問道:“父親,您如今身處高位,為何還要苦練武藝?這麼辛苦,又為哪般?”

    董坐在太師椅中,淡然一笑,“小子,不在高處,焉能知道什麼叫高處不勝寒呢?”

    董冀和周不疑,不由得微微一怔。

    “六斤,我問你……咱董家能有今日的局面。靠的是什麼?”

    “自然是父王地本事?”

    “那我又有什麼本事呢?”董話語間很輕松,全沒有開口孤,閉口孤,那種封王後的覺悟。周不疑靜靜的聆聽,也不說話。他覺得,董和董冀的談話,感覺真的好親

    董冀撓撓頭。“父王的本事。厲害的很……”

    “莫要給我帶高帽。”董大笑,“我有什麼本事,我自己清楚。治國安邦,我沒那能力。你看陳宮先生,他們處理各種事情時,顯得是多麼游刃有余?我當初說什麼明日複明日,是因為我笨。很多事情,我必須要花費常人兩倍地時間。才能想明白,看清楚,做出判斷。

    我告訴你,我有什麼本事?

    胯下馬,掌中錘,縱橫疆場,決勝于兩陣之間,我不會害怕任何人。但若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呵呵,卻與我沒有干系。六斤,爹這一身武藝,也就是爹能夠站穩腳跟地基礎。許多人提起我,不是說董西平如何如何的智慧。任何人提起我的名字,都會在心中生出恐懼。

    我起家于這一身武藝,斷不能夠忘本。

    就好像你媛容大叔,如今也是每天拔劍三千次。這世上,沒有什麼憑空而得的東西。所有的一切。只靠你的堅韌,你的堅持。有朝一日。若咱董家站不住腳了,爹爹還能憑著這一身的武藝,保咱們一家老小地安危。六斤,我今日想告訴的很簡單,時刻要攥緊了刀把子。”

    周不疑很無語!

    沒見人是這麼教育孩子的。

    董冀卻似乎有所得,在沉吟了片刻後,輕聲道:“父王,孩兒覺得,已經明白了您的意思。董家以武得天下,不可做那鳥盡弓藏的事情。以武立國,以文治邦,強大的武力,是立國之本。”

    董有點發懵!

    我是這個意思嗎?

    嗯,也許吧……

    當下一笑,把話題岔開,“六斤,你今天這麼早過來,怕是有別的事情吧。”

    董冀點點頭,“父王,孩兒想知道,您把衛覬的人頭送給呂布,他真地會如您所說的那樣做?”

    董摩挲面頰,陷入了沉思。

    “士元奪取成都,西川大部已落入我手。劉龜縮南中七郡,苟延殘喘,已成不了氣候。所以說,西川戰事如今雖未完結,但是已經沒有懸念。我所擔心的,是劉表……奪取了西川,等于打開了荊襄的後院。以前你三叔還是一根針的話,那麼現在,這根針已經變成鋒利地寶劍。

    劉表絕不會容忍此事,就算是他拼著得罪我,也一定要奪回武陵,平定荊南四郡。若有可能,他會進攻益州。畢竟後院大門被我打開,他心里絕不會舒服。如此,你三叔的壓力倍增。”

    董冀和周不疑齊刷刷點頭,“這個孩兒能明白。”

    “呂布這個人,是個小人!”董想了想,接著說:“不過他是一個真小人。曹操得呂布而不敢用,就是因為他的反複無常。可呂布有一個好處,他是真小人不錯,但更是一個武人。

    于大節有虧,然則在細節處,卻保持著武人的氣魄。當年集甯一戰,他失了兒子,又對我有愧。如今我為他報了殺子之仇,呂布定然會設法報答。他是小人,就需用小人的手段。曹操劉備雖是梟雄,卻不懂這個道理。我為什麼給他報仇?原因很簡單,我需要他幫忙。”

    董冀和周不疑,不明白董為什麼會提起劉備。

    好像呂布和劉備之間,並沒有什麼糾集吧……不過二人也沒有往深處想,以為董不過順可董知道,在原有地曆史上,呂布和劉備之間地交集,可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

    董說:“呂布這個人,你不能把恩情壓在他的身上,那會讓他感覺不舒服。可如果我直接要求他報答,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因為他會覺得,我們之間的賬目兩清了,不會有什麼負擔……我請呂布襲擊南陽,這對于他而言,並非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相反,這對他很簡單。

    呂布手中還有幾千人馬,定然能令南陽不安。

    在治理天下方面,他和我差不多,都是……呵呵,但是若論決戰兩陣之間,除溫侯無人能與我相比。”

    說這句話的時候,董展現出的是一種令人難以形容的自信。

    比起當年那個聽到名人,就會感到畏懼的小子而言,如今的董,已經不會再懼怕任何人。

    他淡然笑道:“呂布打荊襄,劉表定然會心生恐懼。但是他很難抽出兵力來對付呂布,唯有求救劉備相助。而劉備……一定會出兵。那是一個奸雄,也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他和劉表夾擊江東,卻空令劉表得了廬江。而徐州雖然豐茂,但終究是四戰之地,少了一個空間。

    他需要空間!

    所以一定會出兵……但絕不是幫助劉表,而是圖謀汝南。那汝南,進可北上豫州,退可以得荊襄廬江,是一塊風水寶地。以前,攝于呂布惡虎之名,他未敢輕舉妄動。而呂布出兵,也就等于讓汝南空虛下來。這是一塊肥肉,劉備就算是不想吃,他也一定會強吃下去。”

    “為什麼?”

    “因為他知道,一俟關中出兵中原,僅憑徐州,絕對抵抗不住。”

    “所以……”

    董笑道:“所以曹操一定會應戰,不僅僅是曹操,包括袁紹,也一定會出兵。因為袁紹如今的情況,和劉備極為相似。這是一個陽謀,就算是他們看出來了,也不得不做出應對。”

    周不疑和董冀,都沉默了!

    的確,陽謀和陰謀不一樣,陰謀若能看出來的話,你可以設法化解。但是陽謀不同,就算你看出來了,也只能去接招。見招拆招,只看誰的算計更深。董這一步棋,牽一發動全身。

    “呵呵,你們別看我,我可想不出這麼損的招數。”

    董笑完,站起身,“好了,和你們這兩個小子哈啦了這麼久,倒也輕松了許多。我還有事要做,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就這麼著吧。對了,六斤你在這段時間多多注意。馬市和兵市開啟,長安恐怕會要熱鬧一些時日。督察院需配合承明殿,監控好長安的風吹草動。”

    董冀和周不疑起身,拱手回道:“請父王(涼王)放心,我等定不會放松警惕。”

    二人走出書房,在府外上馬。

    董冀突然道:“元直,你覺得軍師如何?”

    周不疑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軍師,很厲害!”

    “那……”

    “非涼王千歲,怕是無人能真正的用好軍師。”

    周不疑這一句話,讓董冀的心里,咯?了一下。他沒有再詢問,只是輕聲道:“我們回杜郵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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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二章 張任露崢嶸(一)

  
    正如董所說的那樣,當西川失守,成都被攻陷,劉退守南中七郡的消息傳來後,劉表立刻亂了陣腳!

    董奪取了西川?

    從劉璋死,到董占領西川,為時六個月,一共一百八十四天的時間。

    劉表甚至可以肯定,劉璋就是被董派人干掉的。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劉表卻很清楚。

    無難軍的戰斗力?那種事情還是不要再去談起吧……

    從當年十余日攻陷漢中,劉表就知道無難軍的戰斗力極為可怕。這一次在西川,不過是印證而已。若是在這時候提起這件事,有點過于打擊人了。還是談一談,怎麼面對這種局面吧。

    泰平四年的新年,對劉表非常沉悶。

    除了西川傳來的噩耗之外,鹿門山的龐德公,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劉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止是龐德公!

    龐山民夫婦,甚至包括南陽臥龍崗的諸葛均一家人,都在一夜之間不見了蹤影。

    劉表惱怒龐家,這是一個事實。但要說他想要收拾龐德公,還沒有那個想法。畢竟這荊襄世族盤根錯節,龐德公和蒯家蔡家都有姻親關系,就算劉表要收拾龐德公,也不能下狠手。

    他只是想用龐德公一家,和董來談一談。現在可好,連談的資本都沒有了……以至于劉表對諸葛亮的態度,在一夜間也出現了變化。

    至少。不再那麼重視了!

    西川被關中取走了。那麼下一個會是誰?會不會是他地荊襄?董會不會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他呢?

    劉表如驚弓之鳥,惶恐不安。

    “諸公,如今西川被關中所取,我等該如何是好?”

    座下文武,一個個沉默不語。如何是好?天曉得這該如何是好!除了打,難道還有別的出路嗎?

    劉巴起身道:“主公,西川告破。董賊下一個目標。一定會放在荊襄。武陵乃西川通往荊襄的必經之路。周昕雖名為主公效力,實則暗中早與董賊勾連。奪取武陵,則關閉西川東進的大門。如今主公唯有下定決心,消滅五溪蠻,掌控荊南四郡,如此方能抵擋董賊大軍入侵。”

    用兵……不用兵……

    武陵是一個關鍵。此前劉表還能放任沙摩柯周昕,是因為有西川在,斷隔了關中和武陵的聯系。五溪蠻就算是再厲害。也成不了大氣候。但是現在呢?情況不一樣了,沙摩柯已經成為心腹大患。

    可是,一俟對武陵用兵,也就代表著和董撕破了臉。

    董也就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口實,吞並荊襄。

    劉表左右為難,拿不定主意。

    荊州治中從事潘起身道:“景升公切不可再猶豫不決。如今正是荊襄生死存亡之際,唯有一戰,方能保荊襄安甯。就算景升公不和董賊反目。那董賊就會放過荊襄不成?來日,一俟他平定了西川,一紙詔書過來,命景升公您回轉長安,您去是不去?不去。就打;去了……”

    無需潘說出引申之意。

    劉表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不去,是打,去了,是死……反正不管他怎麼做。總能給董口實。而他則會變得進退維谷。

    打吧!

    也許打一下,如果能敗了董。還能多些時間布置。

    荊州軍司馬,長水校尉廖立也起身拱手道:“主公,承明先生所言極是,如今唯有一拼,方有出路。”

    承明,是潘地表字。

    廖立接著說:“我們一方面要做好與董賊交鋒地准備,另一方面還有連結諸侯。可以派數人,前往江東、徐州,許昌,乃至冀州求救。各路諸侯連結一起,就算董賊厲害,也會頭疼。”

    堂上大小官吏,連連稱道。

    劉表一咬牙,終于下定了決

    “就依公之言,不過……”他沉吟了一下,“出使諸侯之人,極為重要,諸公誰願為我分憂?”

    劉巴笑道:“雅樂郎杜,與袁本初為舊識。且主公與袁紹也頗有交情,可為使者,游說袁紹;賓客杜襲,四世皆以文才著稱,曾在?川講學,曹公麾下有多人受教于杜公,可出使許昌;劉備與主公有盟,可許以小利而誘之。治中韓暨(ji)公至公為合適人選,可往徐州。”

    劉巴所言三人,都是有名的人物。

    劉表沉吟片刻後,沉聲道:“此三人倒也合適……不過,江東孫策,誰可擔當大任?”

    又是一陣沉默!

    劉巴故意不提孫策,不是做高深莫測,而是因為孫策的確是一個大麻煩。兩年前剛和孫策交過手,如果不是沙摩柯出兵,甘甯突襲柴桑的話,怕是現在雙方還在交手。所以說,出使江東,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且不說能否成功,弄不好連小命都很有可能交待在那里。

    誰可去?或者說,誰敢去?

    坐在門庭旁邊的諸葛亮,這時候站了出來。

    “若諸公同意,亮願往江東,憑三寸不爛之舌,游說孫伯符。”

    “你?可以嗎?”

    劉表顯然是不太放心,看著諸葛亮,疑惑的問道。

    諸葛亮一笑,折扇輕輕敲擊掌心,“可不可以,唯有試過方知。既然諸公沒有合適人選,何不讓亮試一試呢?”

    也許,前兩天我對孔明過于冷淡了!

    他兄弟不見蹤影,又與他有何干系呢?再說了孔明自投靠我以來。一直都盡心盡力的做事。

    劉表歎了口氣,看著諸葛亮地目光,不禁柔和了許多。

    “孔明既然願意一試,我心甚慰。那就依你所言,三日後你出使江東。若成功,則是大功一件;如果失敗了呢……呵呵,也沒甚關系。還是大功一件……恩。那麼我們就這麼決定了!”

    也許是想要表現出決心,劉表大手一揮。

    這動作若做地有力,確實會有不錯的效果。可是劉表的動作卻軟綿綿的,顯示出他心中彷徨。

    “誰願奪取武陵?”

    “叔父,孩兒願領兵出征!”

    劉表一看,原來是他的從子劉磐。對這個從子,劉表倒是蠻喜愛。一身的好武藝,極為驍勇。且曾在水鏡山莊就學。文韜武略都有一套。今年二十六歲,正是熱血男兒的好年紀。

    兩年前,曾在江東斬將奪旗,立下功勞。

    如今在劉表麾下任長沙校尉,手下有桂陽人張虎,使一杆虎頭鏨金槍,能在亂軍中取上將首級。

    對于劉磐地自動請纓,劉表非常地高興。

    于是。點頭答應了劉磐的請求,任命劉磐為折沖校尉,領五萬兵馬出征武陵,又名劉巴為軍師,張虎邢道榮為副將。隨軍聽令。南郡太守李嚴,負責輜重糧草,無比要保證糧草供應。

    命潘為長沙太守,劉度為桂陽太守,自荊南夾擊。協助劉磐奪取武陵。

    于是乎。荊襄大地立刻變得熱鬧起來。

    無數使者自襄陽走出,向各方諸侯尋求幫助。三日後。劉磐領兵出征,大軍浩浩蕩蕩向武陵進發。

    幾乎是在劉磐出兵的同時,武陵方面也得到了消息。

    周昕立刻請沙摩柯胡昭張任甘甯四人前往武陵,商議破敵之策。

    距離當年董和周昕在曆陽相遇,已經過去了十五載。周昕也不複當年的英挺,滿頭華發。

    已年僅六旬地周昕,身體不似當年的康健。

    膝下有六個兒子,都已長大成人,或習武,或學文。四子周青、五子周定、六子周楊如今在長安三學就學。長子周芳、次子周延,練得好武藝,能提槍上馬,可敵十數名精壯漢子。

    三子周慶,是胡昭的記名弟子,兵法精通。

    同時,周昕手下又有長沙名士桓階為別駕,零陵名士賴恭為從事,形成了一套屬于自己的班底。

    此外,尚有酉陽司馬周賓,奉命趕來武陵。

    眾人聚集一堂,周昕說:“我與各位都是相識多年,這武陵地底細,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當年秦大人被關東宵小氣得吐血而亡,臨終前曾讓我輔佐涼王千歲。只是當時……我與涼王相識于微末之時,如今涼王欲平定戰亂,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一百八十四天,奪取了西川。

    劉景升空有漢室宗親之名,做地卻是大逆不道之事。

    如今,這臉皮已經撕破,劉表以從子劉磐為帥,征討武陵。諸位,該何去何從,可早作決斷。”

    這些話,自然不是針對沙摩柯等人。

    周昕是告訴桓階和賴恭,如果你們現在想退出去,還來得及。咱們好聚好散,我絕不強求。

    桓階大笑,“大明公,這話可就說地差了。若說涼王千歲,二十年前我就認識了。當時我是長沙功曹,恰逢沙大王派人至長沙強請張機張太守,還鬧出了一些誤會。二十年前,梅園結義,桓某也是見證人之一。只可惜當時老父尚在,未能隨涼王千歲一同征戰,今常憾之!”

    啊……

    周昕倒是第一次聽桓階提起這件事,嚇了一跳。

    沙摩柯眯著環眼,瞪了好半天,突然笑道:“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當晚我和二位哥哥結拜,好像是有你。馬中行派你設下的香案……恩,恩,當時還有龐德公和士元兩人。”

    周昕不由得笑了!

    這一番話,地確是拉近了眾人的距離。

    胡昭說:“日前涼王千歲派人送信,說西川方取,尚未穩定。龐統已派霍峻領八千無難軍出川相助,又有蜀中大將羅蒙為先鋒。不過蜀道難行,即便是先鋒人馬到達,當在三月中旬。”

    周昕點頭道:“如此說來,我等從現在開始,至三月……需靠自己了!”

    “正是!”

    胡昭話音未落,就見甘甯起身,“怕甚?就算沒有援軍,區區劉磐,又豈能阻我等?我錦帆營可在水上襲擊,令荊州軍寢食難安。蔡瑁雖有名聲,但在甘甯眼中,不過一跳梁小丑。”

    “興霸,莫急……”

    沙摩柯開口道:“此戰之關鍵,怕不在水中,而在陸上……叔峻怎麼看?”

    叔峻,是張任的表字。

    聽沙摩柯詢問,張任想了想,沉聲道:“其實,以任之愚見,劉磐不足慮,劉巴倒是有點手段。至于長沙潘,桂陽劉度……呵呵,我倒是覺得,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會跑來找麻煩。”

    “哦?”

    “對于荊襄的官員,我在抵達壺頭山之後,就仔細地研究過。呵呵,主公給我的資料非常詳細,上至劉表,下至各方縣令,都有記錄。潘此人,有膽略,很果決。但主公對他的評價卻是,識時務,知進退。如今西川已經被千歲所得,潘定然能看出,這荊襄的走勢。

    所以,他或許會虛張聲勢,卻不會跑來生事……恩,只需周賓大兄守住酉陽,和他做一場戲,如何?”

    周賓一笑,“這有何難?”

    “劉度,以膽小怯懦之輩,請三爺書信一封,命山越往奚尼出兵,就說若取桂陽,金銀財寶,糧草輜重都是他的。那奚尼是個貪財之輩,定會上鉤。再說了,三爺經當陽一敗,奚尼孟丹都出現了波動。只看這次孟丹願意接受劉,甚至出兵相助,他有何想法,已經了然。”

    沙摩柯哼了一聲,“我誓殺孟丹!”

    周昕等人,用一種很敬重地目光打量張任。

    張任如今年不過三十,乍一看,像個白面書生。剛來的時候,除了沙摩柯和胡昭之外,誰都不服氣他。但以甘甯之勇,也需要在三百招以後才能取勝。說起練兵,武陵更是無人可及。

    現在又說的頭頭是道,令人暗自贊歎。

    桓階賴恭相視一眼,心道:涼王麾下,果然是臥虎藏龍啊……隨便派出一人,就有如此本事。合該天下為涼王所有!

    周昕問:“以叔峻所言,該如何是好?”

    張任慢吞吞的說:“我所擔心者,唯有兩點。一個是南郡太守李嚴,此人非比尋常;另一個卻是江東孫策。如果劉表和孫策聯手的話,則興霸在水路之上,定然會遭逢大敵,不可不小心。其他地嘛,我想涼王千歲已經有了決斷,劉表想要興兵,怕也是一件困難地事情。

    至于劉磐劉巴……若是來了,就讓他們來得,走不得!”

    等的就是你這一句話……

    周昕覺得,自己真地是老了。若在以前,年輕個十歲,他又怎麼會為小兒劉磐而憂心忡忡呢?

    當下笑道:“叔峻,計將安出?”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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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三章 張任露崢嶸(二)

  
    也許是因為害怕,劉表的動作很快。

    泰平四年一月中旬,劉磐劉巴的大軍穿過山,進入武陵之內。李嚴屯軍三萬,駐紮夷道。

    不為別的,夷道是武陵門戶,同時也是南郡進入武陵的必經之路。

    劉表給李嚴的指令非常簡單,那就是要保證劉磐大軍的糧道暢通。同時,如果劉磐出現危險,李嚴還要接應劉磐劉巴,保證二人安全。此外,荊州水軍大都督蔡瑁奉命在公安至作唐(今湖南安鄉)一線立下水寨,防止甘甯的錦帆營自云夢澤入浣水,在水路上偷襲接應。

    按照劉表的設計,此戰還將調集荊襄水陸兩軍共二十萬人馬,差不到達到了荊州總兵力的一半。意圖非常明顯:務必將武陵一舉攻占,斷絕關中軍自西川出兵,如今江南的道路。

    劉磐如今,意氣風發。

    大軍過山之後,劉磐找到了劉巴。

    “軍師,我擬兵分兩路,一舉擊潰逆賊。”

    劉巴問道:“公子打算如何分兵,又如何擊潰逆賊呢?”

    劉磐說:“武陵之重,在于臨浣、酉陽兩鎮。你我兵分兩路,一路猛攻臨浣,一路做勢佯攻酉陽。如此一來,壺頭山蠻子定然會分兵支援酉陽,而後我在大庸突然回師,奪取浣南縣。”浣南縣(今湖南桃源),是壺頭山和武陵郡治臨浣的交接地。

    劉磐地這個主意不差。有聲東擊西的巧妙。調動壺頭山五溪蠻的兵馬,而後切斷沙摩柯和周昕地聯系。只要運用的得當,就可以達到此戰地目的。攻占臨浣。等于斷去五溪蠻一臂。

    劉巴想了想,覺得劉磐這個主意不錯。

    “公子此計甚妙……我願領五千人馬做疑兵。調動壺頭山蠻子。公子領兵攻打臨浣,如何?”

    劉磐點頭答應,“自大庸至浣南,需經浣水。軍師渡河時當小心謹慎,莫中了賊人的埋伏。我于臨浣佯攻,一俟軍師占領浣南,我會立刻展開對浣南的攻擊。最遲三十天,當奪取臨浣。”

    “就依公子!”

    劉巴之所以要這樣做。原因非常簡單。

    奪取浣南,將不可避免的遭遇沙摩柯的攻擊。劉磐年輕氣盛,且又有武力,保不齊一時頭腦發熱,就會和沙摩柯硬抗。也不能說劉磐無能,而是劉巴傾荊襄武將,無人能敵沙摩柯。

    所以,奪取浣南。還是由他完成。

    兩人拿定了主意,立刻加緊行軍的步伐。于一月二十三日,攻破零陽,然後兵分兩路。

    劉磐領大軍直撲臨浣,又命張虎隨劉巴行動。無他。畢竟劉巴是一個文士,不擅長兩陣搏殺。

    單說劉巴,率領大軍出零陽直奔酉陽。

    沿途使用減兵增灶之法,做成了大軍主力是要奪取酉陽的態勢。二月初,劉巴在大庸擊潰周芳所部。入駐大庸城。派出斥候探馬打聽消息。兩日後得知壺頭山蠻王沙摩柯,親率一萬人增兵酉陽。劉巴不禁笑了……看樣子劉磐此計已經成功了。如今可以回師,攻打浣南。

    不過,劉巴還是很小心。

    借口在大庸損失慘重,留五百人駐守大庸,做出大軍仍在大庸休整地態勢。

    他星夜領兵,出大庸(今湖北張家界,古庸國)折返原路,過水,向浣水方向急行軍。

    只三日,劉巴飲馬浣水。

    而根據斥候回報,沙摩柯此時剛抵達酉陽,而浣南只有八百健卒駐守,同時屯集了五溪蠻供應臨浣的糧草輜重。

    沒想到,這浣南居然是臨浣的倉廩!

    劉巴大喜望外,不過並沒有因此而忘記小心謹慎。

    他親領小股兵馬渡過浣水,在確定沒有危險之後,才發出訊號,命張虎領兵渡過浣水。

    過了浣水之後,只需向南過獅子嶺,就可以看見浣南了。正值仲春,浣水兩岸草木豐茂。

    劉巴沒有在白天行軍,而是讓士卒們躲在蘆葦蕩中休整了一個白晝,當夜幕降臨後,才動身兵法獅子嶺。這里是五溪蠻的領地,白天行軍,極易被對方察覺,夜晚行軍的話,更安全。

    入夜,壺頭山突降雨水。

    泥濘的道路,令行軍變得困難了許多。

    一不小心,腳下打滑就會從嶺上摔下去。雖然獅子嶺不算高,可山路上遍布嶙峋怪石。摔下去就算是不死,也會是骨斷筋折。弄個不好,被山嶺上的喬木貫穿身體,更是會丟了性命。

    劉巴眼見已經過了二更天,大軍的行進速度卻越發緩慢,不由得心中著急。

    “張虎,督促大家,加快速度。四更天時,必須繞過獅子嶺,天亮之前,我們要奪取浣南。”

    “可是山路難行,需打探路徑啊。”

    “都這時候了,還打探什麼。傳我命令,三軍強行軍……不計死傷,務必要在四更繞過獅子嶺。”

    強行軍,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張虎立刻組織出一支督戰隊,命士卒加快行軍速度。

    一時間,士卒們怨聲載道。可是面對督戰隊冷森森地鋼刀,他們也只好咬著牙往前走了。

    與此同時,獅子嶺上,一支隱藏在叢林怪石中的人馬,正靜悄悄的看著荊州軍行進。

    三名年輕的將領,匍匐在巨石之後。

    雨水打在他三人的身上,冰涼……可是三人卻好像沒有感覺一樣。靜靜地觀察著荊州軍。

    “叔峻,為何還不動手?”

    年輕地周延,忍不住低聲的詢問。

    張任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令人不禁心中發寒。

    “看見那個騎馬地家伙了嗎?”

    張任用馬鞭一指在隊伍後方地劉巴。“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那?是賊軍地主將,只要殺了他,這些荊州軍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傳我將令,待那?過來之後,技擊士先行攻擊,射殺此人……還有那個步行提刀,看上去很壯實的黑臉漢子。也不要放過……周慶,准備!”

    周慶立刻傳令,命人將一種五溪蠻特制地口哨,含在了口中。

    當劉巴率眾從山下走過的時候,只聽一陣刺耳的,如同鬼叫一般的哨音,在夜幕中突然響起。

    緊跟著,山嶺上伏兵四起。

    技擊士手中數十張強弓。對准了劉巴。

    劉巴在聽到哨音的一?那,心道一聲不好。剛要開口叫喊,數十支利矢飛奔而來,全部命中。就在技擊士攻擊的前後,千余名弓箭手開弓放箭。箭矢隨雨點落下。山嶺上回響淒厲哀嚎。

    劉巴被射成了刺?一樣,跌落馬下。

    張虎一見,不由得大驚失色。揮舞大槍,一邊朝山嶺沖鋒,一邊大聲呼喊:“三軍兒郎。不要慌張。隨我殺敵!”

    話音未落。一支利矢呼嘯著撲來。

    張虎抬手鐺地崩開這支利矢,可不想在這之後。尚隱藏一支長箭……連珠箭!張虎再想躲閃,可就來不及了。噗的一聲,長箭正中張虎額頭。巨大的沖擊力帶著張虎的尸體,滾下山嶺。

    張任面無表情的收起大弓,“周慶,發鳴鏑……一個不要放過……周延,出擊!”

    話說完,他連看也不看山嶺下的荊州軍,帶著數十名技擊士大步離開,在山林外翻身上馬。

    “通知三爺,攻取零陽!”

    “喏!”

    親衛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與此同時,鳴鏑刺耳聲響在夜空中回蕩。從山道前後,突然出現了無數五溪蠻士兵,揮舞刀槍,凶狠的砍殺起來。五溪蠻人,生活在大山之中,天生的一副好腳板,跋山涉水,如履平地。

    同時,他們地兵器裝備也不同于普通士卒。

    大多以武陵山特產的百年老藤,經特殊手法鞣制,做成藤甲,滕制兜鏊。看上去很沉重,卻沒有半點份量。在山野中穿行,猶如鬼魅一般。每個人身上背負六支竹槍,先投擲後沖鋒。

    一輪箭矢過後,周延咧嘴大笑。

    “三軍,隨我沖鋒……”

    汝南,平輿城外。

    呂布神采飛揚,頂盔貫甲,罩袍束帶。稚雞翎迎風而動,兩千陷陣沉靜肅立,鴉雀無聲。

    赤兔嘶風獸,似感覺到了什麼,興奮的在陣前不停撒花兒。

    高順領著八百陷陣卒,立于嚴氏和來鶯兒的身後。呂布抱著呂欣,在粉嫩的小臉上猛親了

    “乖女,要聽娘地話,不要任性!”

    呂欣緊摟著呂布的脖子,不跟撒手,“爹爹,和我們一起走嘛,欣兒不要和爹爹分開。”

    嚴氏上前,“奉先,要不……再考慮一下?報答董王的方法不止這一種,何必我們一家分開呢?”

    呂布笑了,“夫人,我如今除了一身的好武藝,還有什麼能報答董西平?再者說,能沖鋒陷陣,征戰疆場,才是我輩男兒的宿命。難不成,你想要看為夫如早前那般,每日借酒澆愁?”

    “我……”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呂布胯下馬,掌中方天畫戟,論天下能攔住我地人,唯董西平一人耳。你們此次雖高順前往長安,有董某人代我照顧,我也能放下心。別擔心,不出多久,我定然會去長安與你們相聚……鶯兒,照顧好欣兒……將來定要給她找一個頂天立地地男人。”

    來鶯兒一福,“夫君保重啊!”

    呂布大笑。咬著牙把女兒遞給了來鶯兒。然後走到高順的面前,看著這個八尺高魁梧敦實地漢子。自他領兵以來,麾下猛將無數。然則至今日。唯有高順和曹性二人仍追誰著他。

    也沒有什麼話,呂布猛然張開手臂。用力的擁抱了一下高順。

    “世英,布將這一家老小,都托付給你了!”

    高順古板的面容,一抽搐,“君侯……”

    “莫要再說了!”呂布深吸一口氣,拍了拍高順地肩膀,“若布能抵達長安,我們繼續做兄弟;如果……世英你可輔佐董西平。那家伙長的雖難看。倒也是個人物。咱們來世再論交。”

    “君侯!”

    高順只覺心中一痛,忍不住想要屈膝跪下。

    別看呂布說地輕松,可大家心里都明白。呂布這一出兵,等同于反出了曹營。深入南陽,轉戰關東,他沒有任何的後援……弄不好,就可能連性命都沒了。呂布,這是在向他托孤啊。

    呂布一把扶住了高順。“世英,莫要做小兒女態。大丈夫當戰死沙場,馬革裹尸還。你隨麋龍一起走吧。到了長安,告訴董那家伙,就說我呂奉先把債都還了。從此再不欠他什麼。”

    高順咬碎鋼牙,輕輕點頭。

    “麋十二!”

    人群中,走出一個西北漢子,拱手朝呂布一禮。

    此人,正是麋龍。也可以稱他董龍。當年追隨董轉戰金城。縱橫青徐時的老部下,只剩董龍一人。不過。那時候的董龍,叫做龍騎十二。後來奉命往徐州,在麋竺麾下做臥底。

    麋龍點點頭,肅然道:“君侯只管放心,小人可擔保,只要涼王在,無人可欺辱夫人小姐。”

    呂布笑了,“如此,我也放心了……速速啟程吧。”

    來鶯兒等人,一步一回頭,登上了車輛。

    高順和麋龍翻身上馬,朝著呂布一拱手,“君侯,珍重……我等在長安恭候君侯,到時定當一醉!”

    “珍重!”

    呂布一笑,轉過了身。

    車隊在陷陣卒的簇擁下,緩緩向遠方駛去。

    曹性走上前,輕聲道:“君侯,夫人和世英他們,都走了!”

    “我知道!”呂布強忍離別之痛,淡然說道。對于他這個愛家人如命的人而言,分離是最大的痛。

    可正如董賈詡所評價的那樣,呂布這個人雖然反複,是個小人,確有武人之風骨。

    他不會欠任何地人的人情,哪怕是一點點的恩情,他也不願承擔。而董給他的恩情,卻太大了!

    大到呂布無法拒絕,無法忍受的地步。

    唯有一戰,也許才能化解這恩情吧……更何況,身為武將,呂布也不願意在汝南碌碌一生。

    “文通,何不隨夫人們一同前往長安?”

    曹性咧嘴笑了,“不瞞君侯,我怕的很呢!”

    “怕?”

    “當年在集甯,我射了董一箭。萬一我過去了,那董想起這一箭之仇,我豈不是完了?”

    “哈哈哈,沒錯,以董西平那小心眼,定會如此!”

    呂布和曹性相視大笑。

    其實心里都明白,董是不可能和曹性計較那一箭的仇恨。曹性不願離開呂布,也許在他看來,能隨呂布戰死疆場,才是這世上最快活的事情。至于其他地事情,則和他曹性無關。

    呂布走到赤兔馬前,翻身上馬,抓起方天畫戟。

    當年,他的方天畫戟被董砸彎,已經廢掉了。此後隨又打造了一把,卻不是很趁手……此次麋龍前來,卻帶來了一支方天畫戟。重149斤,戟身之上,有蛟龍盤繞,故而名為盤龍戟。

    據說是當年楚霸王項羽所用的兵器!

    賈詡命人在民間找到,又托麋龍為呂布帶來。

    這盤龍戟,不論是在份量還是做工方面,呂布可說滿意至極。有此神兵,老子又怕誰來哉?

    呂布胯馬持戟,頓時豪氣沖天。

    曹性也提槍上馬,兩千陷陣卒也同時上馬。這些戰馬,全都是呂布從汝南駐軍兵營中搶來。

    一陣風吹來,呂布這心里面透亮!

    一磕赤兔馬,寶馬良駒仰蹄直立而起,希聿聿長嘶不停。

    “飛熊軍,隨我殺人!”

    曹性抄起大旗,刷的迎風展開。那大旗上,火紅色飛熊,格外醒目。從這一刻,陷陣營不見了!

    那支曾馳騁幽州的飛熊軍,在斜陽中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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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四章 機關算盡太聰明

  
    春雨綿綿,下個沒完沒了。

    李嚴吃驚的看著眼前的小校,半晌後突然把手中的信箋一扔,連聲叫喊道:“胡鬧,胡鬧!”

    “正方,何故如此?”

    韓嵩驚訝的看著有些慌亂的李嚴,擺手示意那小校退下,上前一步,將掉在地上的信箋拾起來,一目十行的掃了兩眼之後,笑道:“沒想到,劉磐公子居然也能用計了……呵呵,不錯嘛!”

    “不錯個屁!”

    李嚴忍不住爆出粗口,“打臨浣就打臨浣,憑他手中兵馬,強攻臨浣。又有蔡瑁駐守作唐,何需耍什麼花招?或許會花費些時日,但只要穩紮穩打,取臨浣絕非難事。偏偏要分兵……那充縣何需用兵?臨浣一破,充縣必亡。現在一分兵,就等于露出一個破綻,簡直畫蛇添足。”

    韓嵩精于內政,卻疏于兵事。

    他看不出劉巴劉磐分兵會有什麼壞處,可是他相信李嚴,絕不會隨口亂說。

    李嚴在府中大堂上徘徊,努力平息了激動的心情。而後展開武陵地圖,苦笑道:“張任有什麼本事,我不知道……但沙摩柯卻是久經沙場,胡昭之能,也非徒有虛名之輩。還有周昕,深得秦大人之器重,每逢揚州有兵事,必招周昕商議。你看看,你看看,浣南好打嗎?”

    韓嵩看了半晌,苦笑道:“正方,你還是直接說吧,我看不明白。”

    “當年揚州有亂,都是以周昕總督糧道。這樣的人物。他會忽視浣南?簡直是異想天開。劉巴攻打浣南,是自尋死路。我敢說,只要他一分兵,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壺頭山的掌控中。”

    “你是說……”

    “劉磐必敗!”

    李嚴頹然坐了回去,閉目仰天,輕輕拍擊額頭。

    片刻之後,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德高,我明日就出兵往武陵。你立刻返回南郡……我估計,那壺頭山輸了也就罷了。可如果他們取勝。將會有一連串的反擊。蔡瑁,怕擋不住甘甯。”

    甘甯之勇,只有親眼見過,才能明白。

    也不能說蔡瑁沒本事,可要和甘甯相比,怕不是他的敵手。

    韓嵩一蹙眉,“你現在出兵,好嗎?”

    “好不好都要試一試!”李嚴苦笑道:“難不成眼睜睜地看著劉磐送命?如今前方尚沒有戰況出現。想必壺頭山反擊尚未開始。我領兵過山,搶占零陽。劉磐敗了,我可接應……劉磐勝了,我也不搶他功勞。至少,我督戰零陽,能牽制住沙摩柯一部分兵力,算是一個保障吧。”

    韓嵩說:“既然如此,我立刻去安排!”

    李嚴枯坐冷清的幕府大廳中。看著那牆壁上的武陵地圖,眼中顯出迷茫之色。

    只希望還來得及!可是,劉磐輸了,有我去營救……如果我也輸了呢?誰又會來營救我呢?

    這荊襄派系複雜,混亂的不得了。

    彼此間勾心斗角的厲害。李嚴深知其中的水有多深。

    怕只是,這一次就算是他救出了劉磐,也要背上一個黑鍋吧。畢竟,劉磐背後,有劉表撐腰。

    算了算了。這個時候想這些做什麼?

    李嚴用力甩了甩頭。似乎是想要把那莫名其妙的思緒甩掉。他站起身來,轉身回了內堂。和衣而臥,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睡夢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宛縣那血與火交織的一百天!

    第二天卯時,李嚴點起兩萬兵馬,以南郡都尉邢道榮為先鋒,自夷道出發。

    逢山開路,遇水架橋。

    李嚴不敢行進的過于迅速,天曉得對手會不會有埋伏?

    不過還好,這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險阻。在三日之後,大軍開拔進入山……在班固地《漢書卷二十八上-地理志》當中,曾有關于山地記錄。水自山出,東入繇水,而後南至華容入大江。

    這山並不大,山中溪澗彙聚與水。

    順著水,一路南下就可以出山。一路上道路多為平坦,不過在出山時,道路陡然變窄,水勢也在這里變得湍急,形成了一道兩山對峙的深澗。這里不在有道路,除非乘船而出。而且,大船是不可能從這里出去,必須要以小船方能通過。所以,在此處必須要改道。

    一是翻過山谷,二是繞山而行。

    按照路程,繞山而行的路程較遠,但如果走起來的話,卻比翻身過山谷要快兩天的時間。

    邢道榮在山澗處,也不得不停下來等候李嚴。

    李嚴在巡查過地形之後,沉吟片刻,做出了決定,“我們從山谷過去!”

    “啊?”

    邢道榮很不理解,疑惑的詢問道:“大人,山谷小道崎嶇,幾乎沒有道路。從那里走,要比繞山而行多花費兩天的時間。我們既然趕時間,為什麼不繞山而行,反而要從山谷過去?”

    李嚴一笑,“兵法有云,虛者實,實者虛。虛虛實實,存乎一心……老邢,我且問你,如果你是沙摩柯,在此設伏的話,會在何處設伏?”

    邢道榮說:“繞山而行,地勢寬廣,不適合伏擊。若我是沙摩柯,會在山谷設伏。”

    “所以,我要走山谷!”

    邢道榮懵了,瞪大了環眼,“為什麼?”

    李嚴一笑,“連你和沙摩柯都能想出地東西,胡昭周昕,豈能想不出?”

    這意思就是說:你能想到在山谷設伏,周昕胡昭哪種人怎麼可能想不出來?所以,他們不會在山谷設伏。相反卻會選擇繞山大道設伏。而我呢,偏不走繞山大道,讓他們白費心思。

    反正大致意思就是這樣吧。

    聰明人,總是喜歡從自己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至于邢道榮,聽不明白李嚴這話中的含義,只能撓著頭,一邊琢磨,一邊領兵進入山谷小道。

    不過,這山道的確是難行!

    隊伍行進地很慢,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才走了一半的距離。

    但山中靜幽。怪石犬牙交錯,景致非常怡人,而且一路上沒有看見半個敵軍的蹤跡。李嚴這懸著地心,漸漸放了下來。不停督促兵馬加快行進的速度,爭取能在天黑前抵達目的地。

    至酉時,天將晚。

    大軍從一處草木茂盛的山溝中行出。突然間,只聽一陣銅鑼聲響,鐺鐺鐺……鑼聲在山中回蕩。左面山坡上。突然出現無數五溪蠻山地兵,隨著有人下令:“放火箭!”箭頭上裹著沾滿火油的干布,朝著嶺下就射了出去。在茂盛地灌木叢中,不知道放了多少干草枯枝。

    並附有助燃地火油。

    一著那火星子,灌木呼地一下子就燃燒起來。想想看,延綿數里的灌木從中都是助燃物,這火勢一起,可就收勢不住了。春季。正是萬物複蘇之時,那些灌木被火這麼一燒,立刻冒出了滾滾的濃煙,把嶺下完全淹沒。猝不及防地士卒,要麼是被大火吞噬。要麼就被濃煙嗆得睜不開眼睛。

    一邊是絕澗,一邊是大火。

    也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失足從小道上落入絕澗中。

    李嚴心知不好,連忙大聲地喊道:“往前沖,往前沖……”

    這時候如果往後退,那基本上是死路一條。唯有向前沖。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邢道榮帶著人。頂著烈焰向前沖鋒。眼看著小道盡頭就要到了,只要出了小路。就是平坦的大道。

    那是一條生之路!

    可就在邢道榮快要抵達小道出口地時候,只聽山嶺上轟隆隆的聲響傳來。

    巨大地岩石從山嶺上滾落下來,帶著強大的沖擊力。邢道榮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麼,被那巨石撞倒,連人帶石頭就掉下了深澗。這萬丈深澗……呵呵,摔下去基本上也就是個死!

    不一會的功夫,山路盡頭被堵死……

    數百名士卒被巨石砸死在山道上,掉下深澗的人,更是無法計算。

    李嚴手扶一塊石頭,眯著眼睛,透過濃霧向山上看去。就見山嶺上,一面黑色大纛下,一名文士,頭戴綸巾,身穿鶴氅。手中搖著一把折扇,正和一名站在他身邊的年輕武將談笑風生。

    大纛上寫著漢安五溪長胡的字樣。

    是胡昭!

    李嚴抽出寶劍,一手槍,一手劍,厲聲喊道:“往山上沖,往山上沖……給我活捉胡昭!”

    聲音嘶啞,很快就被淹沒在嘈雜的叫喊聲之中。不過還是有荊州軍聽到了他的呼喊,立刻隨著李嚴,冒著烈焰往山嶺上沖去。可惜,這山嶺上,足足七八千名五溪蠻山地兵,清一色地竹槍弓箭,腰配漢安刀。

    弓箭手分成了三排,輪流向山道上射箭。

    大火燒不到他們,弓箭手在軍官的指揮下,毫不混亂,一輪一輪的射出利矢。葬身火海的,不計其數。偶爾有沖出火海的荊州軍,立刻被箭矢射殺。有武藝高強地軍官,能躲過箭矢,但剛一靠近山嶺,數百支竹槍呼嘯著就飛過來。身體被插得如同刺?一樣,滾入火海中。

    胡昭搖頭道:“李正方啊李正方,你很聰明……只是聰明的有一點……呵呵,涼王曾說過一句話: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依我看,這句話放在你的身上,倒也確實合適。”

    那意思是說:你總以為你自己很聰明,高人一等。可是卻不知道,正因為你的聰明,壞了你的性命。

    邢道榮能推算出山谷會有埋伏。

    可是李嚴偏偏認為:一個莽夫都能猜測出來地東西,別人也一定會這麼想。更何況他們地對手是我?所以,我的對手一定會在繞山大道上設伏。那麼我反其道而行,走山谷就安全了。

    其實,他在琢磨別人,殊不知別人也在琢磨他呢?

    有時候,聰明地人,卻不長命……只可惜,胡昭的這番話,李嚴是聽不到了。他沖出火海,還不等站穩身形。就見胡昭身邊的青年武將,猛然從一個五溪蠻兵手中抄起一杆竹槍。

    大步流星,向前走了幾步,振臂一擲。

    竹槍,穿透了李嚴的脖子,巨大的力量將他帶飛起來,噗通一聲,落在了火海當中。

    “吾彥,壯哉!”

    在臨死前的一?那,李嚴終于聽到了胡昭的聲音。

    那個身高八尺的家伙,叫做吾彥……好大的力氣啊!

    如果……如果當年我隨黃漢升去了西域,又會是什麼樣子呢?繼續打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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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五章 泰平問對

  
    泰平四年的二月,對劉表而言無疑是噩夢般的一個月。

    劉巴在浣南遭遇伏擊,全軍覆沒;李嚴數萬兵馬又在山谷遭遇伏擊,同樣是全軍覆沒。在臨浣的劉磐,也沒能躲過一劫。張任假扮劉巴的人馬,于臨浣側翼突襲。周昕出兵夾擊,劉磐軍大敗而回。原本劉磐想要往作唐撤退,卻得知甘甯的錦帆營正猛攻蔡瑁的水軍大寨。

    于是,劉磐率領殘兵敗將往零陽方向撤退,在途中遭遇沙摩柯大軍。

    劉磐慘死,而殺入武陵的數萬荊州軍也棄械投降。同時,胡昭以沙摩柯長子沙(chu為主將,在李嚴入山之後,率軍奇襲丹陽聚。此時,韓嵩已趕往南郡,防禦甘甯錦帆營的突襲,以至于夷道和丹陽聚兵力薄弱。幾乎沒有費太大的周折,沙奪丹陽聚,並占領夷道。

    那夷道,毗鄰夷陵,是西川入荊北的門戶。

    如今被沙摩柯所掌控,南郡震動,襄陽震動,整個荊州,籠罩在一片慘淡的愁云之中。

    但厄運還沒有結束……

    二月下旬,呂布率領飛熊軍自汝南突襲魯陽,斬魯陽守將李首級,馳騁南陽,日破三城。

    昔日惡虎再展雄風,讓劉表惶恐不安。

    前往徐州的韓暨尚未有回信,這曹操就先動手了嗎?劉表在驚恐之下,一場大病,臥床不起。荊州事務皆有蒯越和蔡瑁聯手主持,雖然從表面上來看,一切平靜。可內中暗流激蕩。

    三月上旬,霍峻領八千無難軍,以張松為軍師,王威為副將。自川中抵達武陵。

    兩年多的休養生息,令關中逐漸恢複元氣。雒陽大戰所帶來的損耗。隨著戰事的停止,已不見了蹤跡。不僅僅是關中,包括遠在雒陽的京兆地區,也逐漸地恢複了生氣,人口日見增多。

    往來于官道上的客商,絡繹不絕。

    董自泰平二年中發出開放馬市和鐵市的命令之後,長安客棧的生意,就變得格外紅火。

    董在河東、西河、雒陽三地設立馬監。鐵監兩大機構,以滎陽和中山兩個地區為主,與關東諸侯進行貿易上地往來。自古,官不與民爭利,董設立三監(還包括河東鹽監),令許多人破口大罵。可你就算罵了又能如何?罵完了,你還是要乖乖的來交易,正是形式不由人。

    自西域。源源不斷的馬匹輸送至關中。

    這些用來交易地馬匹,多出自西域居延牧場。准確的說,是已經被軍府淘汰下來的駑馬。

    可就是這些駑馬,依然供不應求。

    中原戰馬矮小,品種不純。要說在當年。漢武帝也曾在中原設立軍馬場,並且用西極馬和中原馬交配,試圖培養出更優良的品種。但好馬,都有一股子傲性,或者說是一股子烈性。

    輕易不會服人!

    而且。在騎戰當中。馬匹會受驚,加之當時多以單邊鐙為主。騎士經常出現從馬上摔下來的情況。就連漢武帝也遭遇過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是那個缺德孫子出了主意,將軍馬閹割。戰馬老實了,溫順了,騎士也安全了,可這戰馬的延續傳承,卻也因此不得不放棄。

    凡事一利一弊吧……

    漢武帝設立的軍馬場,也就因此而關閉。

    中原缺馬地情況,依舊是很嚴重。偶然間獲得一匹好馬,上至君王,下至小卒,都會愛惜如命。

    但閹割還要繼續!

    西域駑馬,全都沒有經過閹割。

    董是個愛馬如命的人。當年斑點獸的死,令他總懷有內疚。對他而言,閹割一匹馬,無異于奪走了它的尊嚴。你騎術不好,那就先找匹普通的馬練著,不要去妄想擁有一匹好馬。

    也正是這原因,即便是被淘汰下來的駑馬,于中原而言也是絕世良駒。

    而且董不要金銀錢帛進行交易,對他來說,那玩意兒用處不大。董以糧草做交換,第一個和董交易的人,正是曹操。他以兗州山山陽郡和青州北海國兩郡庫糧為代價,換來上等駑馬六千七百匹,全部充入虎豹騎,是戰斗力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在平原郡大敗袁紹軍。

    想想,一萬擁有甲裝騎具地重裝騎兵在平原沖鋒,那是何等的規模……

    去歲末,吃了大虧的袁紹,不顧田豐的阻撓,以河間、中山、常山三國清倉糧草,向董交換了萬余匹上等駑馬,組成大戟士,由韓瓊眭元進兩人統領,誓要和曹操再見一次高下。

    徐州劉備,雖然和董有恩怨,可也明白騎軍的重要性。

    他命麋竺設法買通雒陽鐵監馬監地官員,用徐州一年的錢糧為代價,得戰馬三千匹,軍械無數。

    關中所產,必屬精品。

    對于董麾下出品的軍械,不僅僅是劉備眼紅,曹操和袁紹,也都沒有放過。

    甚至包括那江東孫策,和董有殺父之仇。也不得不收緊了腰帶,買來萬具元戎弩,裝備步卒。幾家諸侯當中,也就是曹操對董的軍械需求較少。但曹操所要的,卻包括了龍骨翻車,巨型水力風車……等,用于民生之上地器物。而這些器物地花費,也是格外驚人。

    按道理說,董和諸侯是敵人,怎麼能提供這些給對方?那不是讓對手更加強大了嗎?

    在這一點上,陳宮顧雍等人,力諫董,甚至不惜以辭官來要挾,請求董關閉三監市場。

    對此。董在府中設宴。

    借口非常的直白:有荊襄名士龐德公一家來到長安,所以要擺下宴席,為龐公一家接風。

    也許有人會問了:“龐德公怎麼來了?”

    呵呵,龐德公能不來嗎?家中兩個小子。都投靠了董。龐統龐林,如今已經是涼王幕府中舉足輕重地人物。所以,龐家的身上。不可避免的打上了董家地烙印,他不來能行嗎?

    再加上早先的徐庶石韜,諸葛瑾也曾在他門下求學。

    龐德公在荊襄,已經明顯的感受到了來自荊襄世族的敵意。再不走,保不齊會出大事情了。

    雖龐德公一起前來地,還有諸葛瑾的弟弟,諸葛均一家。

    此外,又有一個董的故人隨同龐德公一起來到了長安。這個人。就是原揚州別駕,蒯良。

    關中地發展勢頭,太猛了!

    猛地讓各地的世家門閥,不得不放下偏見,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眼光,來正視董。

    正如同早先廬江陸遜,?川荀適,譙縣夏侯霸……除了陸遜之外。荀適和夏侯霸兩人的身上,可以說有著極為鮮明的曹氏烙印。可即便如此,兩大家族也不得不讓他們來觀察一下。

    當然了,他們也只能隱姓埋名。

    除上述三人之外,長安郡學中還有一個學生。今年正好十六歲。此人的名字很怪異,叫做侯大。在郡學的學籍上著名,此人是在泰平元年,隨侯霸一同來到長安。陳留譙縣人,是侯霸的書童。但天資極為聰慧。而長安郡學地治學方針又是:不問門第出身。只要合格,皆可就學。

    這侯大居然以比侯霸還要優異的成績考入了郡學。如今正處于郡學三年生。

    一開始,董冀並沒有注意到這侯大的怪異處。此人入學之後,並不張揚,成績也是中規中矩。

    然則後來還是周不疑發現,侯霸也好,荀適也罷,對這侯大似乎很尊敬。

    這可就引起了董冀了注意了……

    此人,非夏侯氏族人!這是董冀調查的第一個結果,而第二個結果就更有趣了,他似乎是曹氏族人。

    侯大……

    說文中注釋:大者,丕也!

    董當時聽聞了這個名字之後,差一點給噎死。

    曹丕?

    呵呵,這也許就是古人的密碼吧。即便是用了假名字,也會和本名有牽連。就如同陸遜的假名宮孫一樣。陸,地也。五行為土,戊守中宮。相對應,宮,屬五音之列。宮、商、角(ju)徵(zh)羽。宮在五音中,對應五行之土。故而,這陸遜到了長安,改名叫宮孫。

    古人的一點小把戲,但也很有趣。

    董命董冀加強對曹丕等人的監控,一俟有不利于長安地行動,就地緝拿。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而後,他的精力就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

    蒯良前來,算作是荊襄世族對董發出的一個訊號。董自然不能等閑視之,接待規格極為隆重。

    涼王幕府的宴會結束後,陳宮顧雍再次向董進諫。

    董讓他們坐下,而後笑問道:“諸公,我且問上一問,這軍械設備生產出來,是做什麼用?”

    陳宮道:“軍械以兵事,設備以民用,千歲為何如此問?”

    董點點頭,“那我再問諸公,我們把這些設備、軍械生產出來,除了供自己使用之外,堆放在庫府當中,能產生什麼作用?是能為我們帶來錢糧呢?還是可以讓我們地軍事民生更好?”

    “這個……”

    “我把這些設備和軍械給曹操,給袁紹,並不是說我想要資助他們強大。有道是,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我所做的,只是想要那些黎民百姓生活的更好而已。我們的敵人,是諸侯,卻非百姓。我們拼死拼活,也無非是想讓天下早些安定,令黎民安甯,可以更好的生活。”

    董如今也可以說出一番大道理了!

    如果說,當年和蔡邕論天下時,他只是順口無意地回答。那麼如今,他已經學會了口是心非。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這道理無需我再為諸公來講解。”董喝了一口葡萄酒,清了清喉嚨,接著說:“我們把那些聚集了無數人心血智慧地東西,囤積在倉庫中,卻是白白的浪費了生產者,發明者地一番好意。再說了,就算他曹操袁紹,劉備孫策得到了這些,我們就害怕了?就打不過他們嗎……呵呵,我想也不盡然。民心在我,大義在我,我又何懼哉?”

    這一場爭論,整整持續了一夜。

    一開始只是就設備軍械馬匹而爭論,到了後來,卻變成了純脆的學術上爭論。董冀周不疑等人,剛開始也只是旁聽。但到了後來,發現參與爭論的人越來越多,覺得情況有點不妙。

    龐德公來了!龐山民來了……

    蒯良來了,黃承彥也過來了……

    好家伙,小小的書房里,圍坐十余人。一開始董還參與爭論,可到了後來,他就閉嘴了。

    和這些人論口舌之爭,簡直是找死啊!

    董冀和周不疑充當起了記錄者,後來蔡節也來了,黃月英也在旁聽,五六個人一起記錄。

    這一場辯論,從民生到軍事,從具體的操作,到學術的高度。

    方方面面,無所不包括。《涼書-高祖本紀》和《泰平大事記》等幾本後世流傳的書籍里面,將這次辯論稱之為泰平問對。當然了,書中多以古文記錄,包括董的原話,也做了加工。

    在這本《泰平問對》里,董第一次提出了一個新穎的概念:超前意識。

    而這個競爭的含義,不僅僅是單純的人與人競爭,還包括在生產,軍事,教育、發明等各方面的競爭。

    若用董最原始的話語說:“我不怕曹操掌握了我的技術,因為隨著我的技術在不斷推廣,我將掌握更好的技術。只要我始終領先于他人,那麼我就可以保持住我的優勢,立于不敗。”

    而董的這番言語,究竟對後世產生了什麼樣的影響?誰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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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六章 兩大錢

  
    泰平問對的影響,究竟會是怎樣?

    這絕不是一兩年就能夠顯現出來。這需要一個漫長的時間來驗證,也許十年二十年,甚至董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看見它的成果。不過,這並不重要。就好像一粒種子灑在了土地中,遲早會發芽,會長成參天大樹。十年育樹,百年育人,董從沒有想過,人們會立刻接受他的觀念。

    不過,發生在三月時的另一件事,卻是真真的讓關中,讓整個天下,為之震動!

    在長安東北一隅的春化門旁,自泰平二年開始,便大興土木,建起了一座占兩坊之地的工坊。工坊有堅厚巍峨的高強,牆壁四面以築有鐵板,牆外還開出了了一道環繞工坊的水渠。

    工坊設兩門,直通勝業坊。

    出勝業坊過一條大街,就是長安皇城所在,直對著皇城東北角的承明殿。

    自承明殿到工坊,接連三坊街道。築有三千兵馬,甚至連名不足道的春化門,也駐紮軍隊。

    這三千兵馬的用途,不言而喻,就是為了保護工坊。

    進出之人,皆為工匠。雖有人詢問,但是工匠們卻是避而不答,使得工坊的用途更加神秘。

    這工坊,名為西平。

    只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和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

    時值晚春,荊襄戰事如火如荼。隨著呂布的出兵南陽。使得曹操陷入了一種極為尷尬地境地中。

    天下人都知道,呂布是他的人!

    可是對于呂布出兵荊州一事,曹操的確是一無所知。

    甚至在呂布攻取魯陽地消息傳到許昌的時候。他還有點不太相信。但隨後,汝南傳來消息,呂布已反出了汝南。直到這個時候,曹操才恍然大悟,忍不住拍腿大罵,卻無可奈何。

    早在董攻入西川的時候,曹操就覺得這里面有文章。

    但究竟是什麼文章,他還沒有看出來。包括他的謀士們。也都沒有發現這其中的玄機。畢竟,西川和曹操相聚甚遠,還隔了一個荊襄。曹操巴不得劉表和董反目。他可以從中漁利。

    現在,他明白了……

    董占居了荊襄,只是第一招。

    不管劉表願不願意,他都只有接招一條路。而只要劉表接招了,後面的事情可就不由人控制。

    呂布,則是董的第二招。

    這一招,很巧妙!只要呂布出手,天下人都會以為是曹操所為,甚至會認為曹操和董已經聯手了。那麼接下來,曹操要不要接招呢?接招。他需要面對二劉聯盟;不接招,他同樣要面對二劉聯盟。這是一個死局,呂布的出擊,不管曹操是否願意,他都要面臨一場惡戰。

    “這鄙夫……卻是越來越毒辣了!”

    曹操苦笑。看著幕府眾謀士,顯出很無奈地表情。

    荀說:“丞相,呂布謀反,汝南空虛。此前劉備因畏懼惡虎之名,不敢侵汝南半步。可現在呂布已經不在汝南了。只怕接下來。劉備一定會出兵汝南……我們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曹操說:“我已命蔡陽星夜趕回汝南,整備兵馬。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如何像劉表解釋呢?”

    “只怕解釋也沒有用了!”荀苦笑道:“那鄙夫出此毒計,就是要給劉備一個機會。劉玄德,世之奸雄。他此前在江東未得到便宜,如今更不會放棄占領汝南的大好機會。他一定會設法說服劉表,聯手和我們為敵。我所擔心地,倒還不是劉備,而是那冀州的袁本初。”

    曹操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了……

    “子敬,公達,你二人為何一言不發?”

    他突然向一直沉默,若有所思的魯肅荀攸問道。

    魯肅荀攸相視一眼後,似乎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彼此心中的答案,不由得都露出了苦笑。

    “主公,我在想董從入川以後,所使用的種種手段……先是劉璋無緣無故的死了,而後劉家二子就斗了起來。緊跟著龐統奇襲江油,閬中莫名其妙的丟失也就罷了,成都也一下子完了……而且,到大戰止息,死得人都是劉璋的親信。而川中大族,幾乎沒有受到損失。”

    曹操心里一動,“子敬,你接著說!”

    “如果說劉璋地死是一個意外,那麼呂布的反出,也是意外嗎?”

    荀攸接口道:“據汝南傳來的消息說,在呂布反出的同時,他的家眷一下子都消失不見了!”

    沉默了一下,荀攸搖頭苦笑:“丞相,這絕非董地手段!”

    伊籍滿寵等人,都若有所思。

    魯肅說:“董手下的那些人,我們都很了解。陳宮,長于應對,卻無料事之先的本領。徐庶龐統,也有奇謀,但這種步步相扣的招數,卻非他們的風格。李儒長于陰謀,怕是想不出這樣地手段……余者如顧雍等人,皆不可能設計出如此手法……主公,鄙夫尚有能人相助!”

    “能人,是什麼人?”

    曹操意識到了問題地實質。

    荀攸苦笑搖頭,“就是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所以我們誰也不清楚,董的下一步棋,會走何處。不過,縱觀董身邊地人,怕是沒有人能設計出這樣的招數。主公,我們必須進一步的查找,董身邊還有什麼人,否則的話,我們會很被動,而且步步都落入董西平的算計。”

    是啊,是要查找一番了……

    曹操覺得頭很疼。輕輕地拍著額頭,腦海中卻浮現出,董那憨憨的笑容。

    你這鄙夫。想要作甚?

    ,朵花似地,眯著眼睛,手里捧著一本散發油墨清香的《論語》。

    西平坊內,將作大匠馬鈞等人都在眼巴巴地看著董。

    “不錯,相當的不錯……字跡清晰,段落分明……恩恩,這注疏也很清楚,德衡。你們做的不錯。諸公,一年來大家都辛苦了,不過還要請諸公在努力。十日後,我需三千套《六經注疏》全部完工……姜啊,那鹿門閣書屋也差不到快要竣工了吧,可不要耽誤了時間。”

    姜是一個怪才,也是個通才。

    年已過四旬,可是看上去卻是格外的精神。得費沃推薦,如今這姜擔任了將做監少司,負責長安城的規劃,擴張,道路設計。和主要的標志性建築。用董的話說,這活計油水很厚。

    不過姜倒不是個貪財的人,也沒有其他什麼嗜好。

    不喝酒,不好色。就是喜歡一些稀奇古怪地玩意兒,而且還非常戀家。從不在外面鬼混。

    聞董詢問,姜插手行禮,“千歲放心,絕不會耽誤十日後的售書大典。”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董笑眯眯的點頭。捧著那油墨未干地線裝書。不時的翻閱兩眼,一臉的滿足。書里的文字。都是用非常清楚的漢小篆書寫,基本上是只要識字的人,就能看懂。比之那些拓片書和手抄書,這印刷出來的書看著就是舒服。至于那些該死的竹簡,董早已經無法再忍受。

    “對了,德衡你主持西平坊,需多留意收集各種書冊。自商周以來,乃至秦漢,凡百家著作,皆可印刷。三教九流,無需有什麼顧忌……不過印刷之後,每本書需先送十本至承明殿做備案。廣元,這書冊只是,就由你負責,可安排專人打理,無比要讓這些孤本流傳下去。”

    石韜也捧著一本書,激動的手打顫。

    小雞啄米似地連連點頭,“殿下放心,我定會安排妥當。”

    想了一下,石韜又問道:“千歲欲大利天下讀書人,但不知……這一冊書,售價又該幾何呢?”

    董沒有回答,卻把目光投注在了馬鈞的身上。

    “殿下,無需擔心那個,那個……成本地問題。同一冊書,印的越多,這成本也就越低。”

    董閉上了眼睛,沉思片刻。

    “兩大錢,如何?”

    石韜驚叫道:“主公,這也太賤了吧……”

    “廣元啊,我當然也可以定價十錢,百錢,乃至千錢,萬錢。可問題是,有萬貫家財者,是能買來,但那些貧寒之家呢?我是說,那些連飯都吃不飽的識字人,你讓他們買得起嗎?”

    “這個……”

    “月英當初發明印刷術,是為了讓我方便;岳丈贊同月英的發明,是為了利天下士子。那麼我出售這些書,又是為了什麼?我不為賺錢,我只是想讓天底下所有想看書,想讀書的人,能痛痛快快地看書識字……廣元,兩大錢一冊書,也許是賤了。可是用兩大錢,而換來天下讀書人的感激,換來他們的心,我們不虧!”

    這一句話,宛如黃鍾大呂,震撼了石韜等人。

    “兩大錢,換來天下讀書人的心……哈哈哈,主公,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如您這般的算計。”

    董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是啊,如果真地能如此,那麼我生平做地第一筆生意,不但是賺了,而且是賺翻了!

    長出一口氣,董讓馬鈞把印好了的書包起來,交給李逵馬良二人。

    “天不早了,我還要早些回去。三千套《六經注疏》之事,就交給德衡你了。”

    說著,董邁步向外走。走了兩步之後,他突然問身邊地姜,“姜,聽說前兩天是你兒子的周歲,你卻因為忙于公事,而未能舉辦。等忙過了這陣子,我當親設酒宴,一方面是為你慶功,另一方面也算是為令公子補那周歲。呵呵,小孩子可不能忽視,會有心理陰影啊。”

    姜不知道,什麼叫做心理陰影。

    但是以董如今的身份地位,卻能如此記住臣下的瑣事,令他感動萬分。

    董走到了門口,隨口問道:“對了,你那小子可起好了名?”

    姜撓著頭笑了,“勞千歲掛念,下官倒是給他起了一個名。下官以為,萬事皆需法度,所以就給他起名做維。”

    “恩,姜維,不錯嘛……”

    話出口的一?那,董的腳步突然一亂,險些打了個趔趄,“姜維?你居然是那姜維的老子?”

    姜詫異的看著董,一臉的迷茫。他不明白這姜維又觸董千歲的那般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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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七章 亂局(一)

  
    兩大錢一冊書,的確是賤賣到了極點!

    鹿門閣就建在正對著未央宮大門的泰平坊中,樓高三層,雕梁畫棟,帶有極為古樸的先秦氣息。

    這鹿門閣的主人,正是來自襄陽鹿門山的鹿門居士龐德公。

    樓閣一二層,擺放了一摞摞的印刷出來的《六經注疏》。這六經注疏,是六經博士鄭玄臨終前最後一次經筵講學後,聚集各方士子整理出來的一套文典。據說除參與修訂的十數人各得一套之外,只有曹操、董劉表三人,得到了贈送。

    曹操是青州之主,又兼博學,在文壇中有賢名。

    劉表是在漢靈帝時期就名揚天下的名士,所以也得到了一套。

    而董得《六經注疏》,則是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之外。從一方面來講,這也是以鄭玄為代表的士人階級,向董發出的一個和解信號。不管以前士人們如何看待董,但自從劉辨登基,董在雒陽大勝聯軍後,關中的勢力越發穩固,已經隱隱的代表了一種正統的地位。

    這六經注疏對董而言,實用的價值並不大。

    雖說來到這個時代,而且對古文也有了一些造詣。但實際上呢?他還是不喜歡看這種書籍。

    留著收藏,倒是不錯的選擇。

    可如果能讓天下人都可以看到《六經注疏》地話。想必鄭玄在天之靈,也會非常開心吧。

    而主持鹿門閣的龐德公,是比不得鄭玄,但也是最合適的人選。

    當鹿門閣甚密的面紗被揭開之後,首印三千冊《六經注疏》在一天之內就賣了個精光。自古士人想要讀書,或是借閱,或是通過其他的手段,比如拓印,比如抄錄來滿足自己的需求。

    而今卻不需要了!

    《六經注疏》經鹿門閣發行。一色漢小篆排版。兩大錢,哪怕是對于普通人家也算不得什麼。一套書共二十六卷,統一價五十個大錢。令長安士子們在鹿門閣開業當天,一下子瘋狂了!

    董在鹿門閣三層頂樓,看著樓下湧動的人潮,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這算是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始吧……相信不久之後,這鹿門閣出版的書籍,會遍布大江南北。

    讀書,將不再是世族門閥地專利!

    李逵捧著一套書,恭敬的在董身後肅立。他和馬良都是讀書人,又怎能體會不出董地苦心。看著那雄獅一樣的背影,二人地眼睛都濕潤了……涼王此舉。端的是大利天下讀書郎啊!

    “好了,我們走吧!”

    馬良輕聲道:“殿下,一會兒鹿門居士還要在二層樓里開設經驗,您難道不准備參加嗎?”

    董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參加那作甚。聽有聽不懂。說也說不過他們。與其在這里坐而論道,倒不如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再說了,我想那些老先生們,怕也不會高興看見我在吧。”

    “那現在……”

    “把這套四十二章經包好,我現在要去柏梁台。覲見皇上。”

    盡管董不喜佛教。但卻不能忽視了劉辨的感受。更何況,他命人在鹿門閣中題字:海納百川。有些東西也不能隨著他的性子亂來。只要能在掌控之中。隨便是什麼學說,都可以!

    長安鹿門閣開業月余,也整整熱鬧了三十天。

    隨著長安士子們心滿意足的得到他們所需要的書籍之後,鹿門閣漸漸變得平靜了。此後,西平坊會源源不斷的印出各種書籍,送至鹿門閣。只要讀書識字的人越多,董的名聲也就越大。只看那鹿門閣進進出出,往來于各地地書商就知道,這書籍的需求有多麼的巨大。

    關東,變得混亂起來了……

    在呂布攻入南陽的第十七天,徐州劉備突然出兵。以關羽為帥,許攸為軍師,征伐汝南。

    平輿城下,關羽走馬斬蔡陽。劉曄在大敗之後,以黑閭澗為天塹,自柏亭至定穎築起了一道防線,死戰擊退了關羽大軍。

    不過,劉曄也是真的不能在退後了!

    再退地話,?川門戶打開,關羽甚至可能打到許昌。四月中,曹操命興國將軍,陳侯曹仁假節,十萬大軍兵發汝陽,在項縣和征羌一線築起防線。同時派使臣往荊州,與劉表解釋。

    冀州,鄴城……

    司馬朗不卑不亢的立于廳上,侃侃而談:“袁公,曹操篡權,立偽帝于許昌,實乃國賊所為。今沛國王不甘皇室蒙羞,故而出兵汝南。小臣出使之前,玄德公曾叮囑小臣,見到袁公需格外恭敬。玄德公于危難時,得袁公收留,至今念念不忘。故而今出兵擊曹,亦不敢忘懷袁公。”

    袁紹陰著臉,卻是一陣冷笑。

    “不敢忘懷?他劉玄德倒是有心了……只怕是無力對付曹孟德,想要讓我出兵協助吧。”

    司馬朗正色道:“袁公此言差矣。玄德公雖比不得曹操,但合劉荊州之力,也有一戰之力。如今我漢室江山,外有國賊肆虐,內有奸臣當道,正是我輩一展身手,報銷國家的好時機?袁家四世三公,于我漢室忠心耿耿,此乃人皆盡知的事情……玄德公曾言,複漢室者,非大將軍其誰?早在李郭肆虐關中的時候,袁紹曾自立幕府,不聽調宣。

    後來曹操迎奉天子,奉袁紹為大將軍。不管這大將軍地名號是否正統。袁紹常引以為傲。

    董雄踞關中,皇統轉入長安。

    卻只奉了袁紹一個司空地頭銜,大將軍之位被廢除,董自領三軍大都督,令袁紹心里很不舒服。可就算他心里不舒服,又有什麼辦法?打?是絕對打不過關中……更何況,他和關中還有一屁股的爛賬。袁尚被董扣在手里,再加上賀齊拒不歸還幽州二郡,惱火地很呢。

    聽司馬朗稱呼他做大將軍。袁紹心里有些美滋滋。

    不過,想要他出兵。卻不太可能。畢竟剛和曹操大戰一場,大戟士尚在組建。元氣未恢複呢。

    司馬朗正色道:“若大將軍願意,玄德公和劉荊州都會馬首是瞻。那青州錢糧廣盛,人口眾多。大將軍自冀州出兵,可取青兗兩地,敗曹孟德,乃至迎奉天子,盡得天時,豈不美哉?”

    他這話說的很含糊。

    迎奉天子?

    迎奉哪一個天子?是許昌的天子,還是長安的天子?

    但這句話,卻讓袁紹心里那根弦……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

    雖然還是面無表情。可目光卻柔和了些許。司馬朗是什麼人物?四百年大族司馬氏的後裔,又經曆了許多磨難,察言觀色地本領,絕對一流。只那麼一下下,他就看出了些許端倪。

    “玄德公願說服劉荊州。配合大將軍行動。到時候,大將軍據關東三州之地,我等則從?川出兵……曹操又如何能夠抵擋?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還望大將軍三思再做定奪。”

    意思表達的很明白。

    消滅了曹操,青州兗州歸你。我們和劉表平分豫州。

    如果真地出現這種格局。那麼袁紹將占居關東霸主的地位。這種誘惑,讓袁紹怦然心動。

    不得不說。袁紹對曹操早就不滿了!

    一宦家子弟,憑什麼占居了三州之地?還有那董,不過良家子,又有何德何能,高踞廟堂之上?我,袁紹袁本初,四世三公地出身,天下人聽聞我的名字,哪個不鼓掌稱贊?我為司隸校尉的時候,董曹操不過是一草芥耳。如今卻竊據廟堂之上,霸占廣袤的良田……

    “此時,且容我三思吧。司馬先生可暫居我府上,一有消息,我當通知于你。”

    司馬朗卻笑道:“大將軍盛情,朗非常感激。不過兵事繁重,還需早些趕回徐州,否則就來不及了!言下之意是說:你也趕快行動吧,否則等我們打敗了曹操,你可就來不及了!

    送走了司馬朗,袁紹這心里開始盤算起來。

    片刻後,他命人找來了田豐朱靈等人,商議出兵擊曹的事情。

    “我欲傾冀州之兵,奪取青兗二州。曹賊竊據國土,實乃禍國殃民之賊,諸公以為如何呢?”

    田豐一聽就急了!

    此前袁紹以中山常山河間三國的糧草,換回戰馬萬余。田豐就不太樂意……沒錯,馬匹對冀州的確是非常重要。可是你可以那錢,乃至用其他的方式和對方交換,怎麼能用糧草呢?

    冀州錢糧廣盛是不錯,但是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是,只待秋收,冀州的糧草就能恢複過來。可萬一出個什麼差池,你這庫府之中,可就空了!

    而且,你把糧草給誰,也不能給董啊!

    那是一頭老虎,原本正餓著呢。等他吃飽了,接下來就是收拾你袁紹,你又該怎麼辦呢?

    道理是沒錯,可是田豐這個人,的確是不懂得說話地藝術。

    直來直去的就和袁紹頂起來了。袁紹也是好面子的人,又豈能容忍田豐那般刻薄尖銳的言語?

    于是,馬匹就是買了!

    你田豐好端端的,不去辦理我讓你做地事情,管我怎麼和誰交易?沒有戰馬,我又如何與曹操對決。就算是和董交鋒,沒有強大的騎軍,又怎麼能打得過董那幾十萬關中大軍?

    一腐儒耳!

    如今,田豐聽袁紹要去打曹操,又急了。

    “主公,萬萬不可啊!”

    袁紹心里頓時不高興了,蹙眉沉聲問道:“元皓,有何不可?”

    “曹操,雖為國賊,卻雄踞關東,可為友,絕不可為敵。曹操在,足以為我們分擔大部分的壓力。如果曹操不在,主公就將獨自面對董賊大軍。而今冀州虛弱,正是韜光養晦,保存實力的時候。冒然興兵,且不說能否戰勝曹操,就算是打贏了,焉知那關中董賊無動于衷?”

    看這話說的……

    朱靈高覽等人心中苦笑,老頭你說話柔和點啊,你這麼一說,豈不是讓主公生氣?

    辛毗和審配,卻默然不語。兩人相視一眼後,猶豫了片刻,卻沒有站出來為田豐說話。

    袁紹果然大怒:你個老東西,先是詛咒我冀州出事,現在又說我打不過曹操,斗不過董?

    強壓怒火,袁紹淡然道:“元皓,你不知兵事,還是不要再管這件事了。這件事,我意已決。”

    田豐跪地,用頭碰撞地板,“主公,不可以出兵,不可以出兵啊。劉玄德,乃奸雄也……那是一頭喂不熟地狼!他說是那麼說,可您怎麼能相信他呢?想當初,他去徐州地時候,我就不同意。可您不聽……結果,劉玄德一出去,就不回來了,還帶走了您幾萬人馬……

    還有,沮授許攸的事情,您忘記了嗎?

    劉備這是在算計您呢!您和曹操打得兩敗俱傷,到時候他可以漁翁得利,您怎麼就不明白呢?”

    這一番話,說地是苦口婆

    但忠言逆耳,袁紹再也壓不住火氣。

    劉玄德是喂不熟的狼?你田豐呢……吃我的俸祿,卻不給我辦事。我讓你追查內賊,你卻至今沒有動靜,推三阻四。這也就罷了,你剛才那話,分明是說我是個傻子,被劉備耍著玩

    “田豐,你不要再說了……看你最近是太勞累了,先下去歇息吧……來人,送元皓先生回家。”

    眭元進帶著幾名大戟士,叉起田豐就往外走。

    田豐還要爭辯,眭元進低聲道:“田先生,您別再說了!沒看見主公都快要發火了嗎?您先回去吧,等主公氣過去了,自然會在來找你。”

    田豐在外面,手杖邦邦邦的頓地,“天亡我冀州,天亡我冀州!”

    正是這一句話,卻讓人聽到了。當天晚上,袁紹派人將田豐捉拿起來,關押在鄴城大牢內。

    趕走了田豐,袁紹看了一眼廳中眾人。

    “出兵一事,就這麼決定了……十日後,我當親率大軍,高覽韓瓊隨軍聽令。辛毗,你且再往長安一趟,與那董賊交易戰馬軍械。此次,我當一戰功成,一定要把那曹阿瞞擊敗!”

    “主公……英明!”

    眾人起身,齊聲喝道。

    只是這些人心里究竟是怎麼想?卻無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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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八章 亂局(二)

  
    仲夏的天氣,說變就變。

    原本還是豔陽高照,可一眨眼就成了瓢潑大雨。

    曹操的心情,也變得格外糟糕。時局變得太快了,快的讓曹操和他的幕僚們,有點應接不

    劉表在二月遭遇大敗,丟了從子劉磐的性命不說,公安水寨被董襲鄧當偷襲,蔡瑁的荊州水師大敗。不得已,荊州水師退出了武陵,云夢澤一帶的水域,已經被甘甯的錦帆營掌控。

    這是個壞消息!

    但接下來,卻是一個好消息……

    劉退守南中,在建甯向南蠻王孟丹借八萬蠻軍,向西川發起了反撲!

    不過,龐統早有防備,擋住了南蠻軍的攻擊。而在三月末,原無難軍副都督賈龍突然病逝。

    成都一下子群龍無首。

    好在當龐統占領西川的同時,董就已經自西域調戍郡太守徐榮赴西川。不過,董沒有設立州牧,而是命徐榮為西川軍督,提點益州所有兵事。而成都的政事,則由漢中太守閻圃暫時打理。

    至少在一段時間里,西川的無難軍怕是無法出川了!

    但是好景不長。還沒等劉表喘一口氣,長沙太守潘在桓階的勸說下,宣布歸降關中。緊跟著又有山越襲擊桂陽,太守劉度被山越首領奚尼所殺……但奚尼的山越軍。卻被張任吞並。

    五溪蠻軍在穩定了武陵之後,兵鋒直指零陵。。

    零陵太守向朗開城投降,張任兵不刃血地就占領了零陵。劉表得知消息,氣得當場吐血。

    將向朗的從弟向刖一家收押監牢。若非蒯越阻止,怕是劉表當場就要殺人了!

    荊南四郡,在旬月之中盡沒……

    然後又是一個好消息。江東孫策,居然放棄前嫌,命周瑜為水軍大都督,出兵荊州。協助劉表。三萬水師,殺入荊州之後。連敗甘甯三戰,迫的甘甯不得不收攏人馬。退守云夢澤。

    變化,可真快啊!

    曹操這邊還在感歎,董卻在長安搞出了一個鹿門閣,令天下的讀書人無不稱贊董。

    正准備設法減輕此事對許昌的影響……龐統在南中大敗劉和孟丹的兵馬,小將羅蒙張裔,俘虜了劉手下的來敏秦宓,大將嚴顏斬冷苞鄧賢二將,劉和吳懿二人,裸背出城請降。

    難道說,無難軍要殺出西川了嗎?

    就在劉表。孫策、曹操等人提心吊膽的時候,龐統卻做出了一個誰也無法看懂的決策。

    甘賁拜龐統為軍師,以嚴顏為副都督,羅蒙張裔為小將做先鋒,在五月初強渡瀘水。兵發南中。

    無難軍,居然跑去打南蠻王孟丹去了!

    曹操是真糊塗了……

    “諸公,誰能告訴我,那無難軍為何不支援武陵,襲掠荊襄。跑去建甯。又是為了哪般呢?”

    魯肅不說話,荀攸皺著眉。

    余下眾人也是一個個愁眉苦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弄不清出,這無難軍唱地是哪一出。

    “取地圖來!”

    魯肅和荀攸幾乎是同時開口,兩人相視一眼,微微一笑。

    自有親衛奉上了地圖,展開來掛在牆上,魯肅和荀攸眯著眼睛關注,而曹操也走上前來。

    幕府中,鴉雀無聲。

    曹操片刻後,突然發出了一聲長歎,“我明白了……那鄙夫,這一番謀劃可真的是夠毒辣啊!”

    魯肅和荀攸,似乎也看出了端倪。

    兩人相視苦笑一聲,“一步先,步步先!董西平這一手玩兒夠險,但也卻是夠狠。那為董謀劃之人,端地是算無遺策。如果他們成功了的話,只怕孫伯符地後院,就安生不得了啊。”

    “什麼意思?”

    荀快步走過來,看著地圖,有些不解。

    “文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董是要在建甯打開一條通路,而後直撲交趾,攻占交州。”“交趾?交州?”

    荀疑惑的看著地圖,“想從建甯到交趾,怕沒那麼容易吧。且不說別的,只這輜重供給,如何保證?沒有這輜重的補充,董就算打出了一條路,怕也無法在交趾立足。更何況,他攻取建甯,和南蠻一戰就算是勝了,兵力也消耗甚巨。以疲兵攻擊交趾,簡直是異想天開。”

    魯肅沉聲道:“可如果他們收服了南蠻,又會如何?”

    “啊?”

    “驅使南蠻供給交趾,張任又俘獲了奚尼,還有沙摩柯那個南蠻王在,足以牽制蒼梧守軍乃至郁林守軍。到時候只要南蠻願意提供不記和兵力,一支奇兵賁古出,可順紅河直入交趾。”

    荀聞聽,不禁呆若木雞。

    于兵事,他並不擅長。可是卻不代表,他不知道。否則,那邊讓之子邊昭在兗州造反的時候,他就不可能以微弱兵力,守住濮陽。魯肅所說的,確有可能。但又非常的渺茫。先不說平定南蠻需要花費多長的時間,但只是這個想法,任正常人,恐怕都不會輕易的想出來。

    曹操咬著牙,低聲道:“鄙夫非尋常人,他地那些部下,也和他一樣,一個個異想天開,狂妄……”

    話是這麼說,可荀卻聽得出,曹操心中在恐懼。“丞相,丞相……”

    “啊,我沒事,沒事!”

    曹操清醒過來。沉吟了一下之後說:“立刻命人前往江東,告訴孫策,請他小心交趾地安危。”

    看起來,曹操怕是相信董能做到。

    “是誰,究竟是誰在為鄙夫謀劃?”

    荀攸說:“丞相,我派人在關中打探了數月之久,卻未得結果。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些想法。”

    “哦?”

    “這個人,一定是董極為信任的人。而且跟隨董的時間,不會短了……我聽說。董視龐統為兄弟,可是他居然可以憑那人的一句話。讓龐統深入不毛之地?曆數董早期地謀士,不過數人耳。黃劭無名之輩,且早已過世。那麼追隨董最久的人,就是那個賈詡。”

    “賈詡?”

    這幾乎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就連曹操也都快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許多剛加入幕府的謀士,更是聽都沒有聽過。

    荀說:“可是那個在建安二年時,長安之亂……主持大局,又強行幽禁西漢王地賈詡賈文和嗎?他不是在那件事發生以後,就被董給扣押起來,此後一直為出現。難道還沒有死?”

    曹操苦笑,“文若真是個誠實君子啊。”

    魯肅對賈詡這個名字,也不是非常地熟悉。手指搓揉了片刻,疑惑地問道:“這賈詡究竟何許人也?”

    曹操荀攸等人,再次苦笑。

    “子敬這個問題。確是問地好。關于這賈詡,我們知道地也不是很多……只聽說,他是董當年還未入雒陽之前,就收服的謀士。此後一直沒有蹤跡,在初平元年第一次關東諸侯聯盟反董卓的時候。賈詡是第一次在董身邊出現。那時候。董在滎陽,和我好一場苦戰。”

    曹操當然不會說:董把我打得丟盔棄甲。躍馬汜水逃命……連那馬,還是董送我的禮物。

    “哦,丞相這麼一說,我也有印象了!後來文達歸降的時候,曾提起過此人。說董待那賈詡,若師長一般,言聽計從。而且李通對賈詡還非常的贊賞,但滎陽之後,他就又消失了。”

    曹操點頭,“沒錯!滎陽大戰後,賈詡就沒有在出現。現在看來,他應該是一直被董安排在西域。當年董未雨綢繆,在西域打下了基礎。他能把諾大的家業交給賈詡來掌管,可看得出,他對賈詡是極為信任。後來,董入西域,我們多聽聞的是李儒盧植等人之名,賈詡又不見了。

    鄙夫入關中,在塞外逞強,令長安發生動蕩。當時誰也沒想到,董居然沒有把大權交給他結拜兄長典韋,而是讓賈詡主持大局。長安之亂平息後,賈詡因冒犯西漢王,而被董打入杜郵堡。在那之後,賈詡就沒有再出現過。”

    荀攸很無奈的笑了著,輕聲道:“問題在于,賈詡這個人,幾乎從沒有正式的出現在我們地視野。當時知道他的名字,也只是因為他曾在雒陽為郎,誰也沒有過多的去留意賈詡這個人。而且,賈詡深居簡出,我們對這個家伙,根本沒有半點的認識,這才是最大的麻煩。”

    “你是說……”

    伊籍等人開口說了一半,卻突然間都不說話了。

    賈詡被董關押,只是一個假象。如果真地是這個賈詡在為董謀劃,那就是說在當初關中還沒有穩定的時候,賈詡已經在謀劃今日的局面。從建安二年開始,他就躲在了幕後。

    開始頭疼了,頭疼了!

    魯肅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但對于賈詡這樣的謀劃,也只能自歎弗如。

    而現在想要再去找賈詡,研究賈詡……顯然是已經來不及了。荀攸沉吟了片刻,在曹操耳邊輕聲道:“主公,看目前地情況,是不是讓二公子他們都回來?說不定已經暴露了身份。”

    “不行!”

    曹操斷然否決。

    在泰平元年地時候,曹操和幕僚們設計出了一個計劃。

    長安三學興起,而且據說所教授的東西非常實用。曹操就想派人探聽三學地虛實,一方面可以弄清楚董的意圖,另一方面也能夠趁機偷學一些三學的課程。不管怎麼說,董始終領先了曹操一步,這讓他非常的苦惱。而三學的教育,無疑是他去向董偷師的途徑。

    曹操的次子曹丕,夏侯淵的次子夏侯霸,還有荀攸的次子荀適,三人結伴偷渡長安。

    曹操也想兒子能平安回來。

    但是,如果董身邊有賈詡這麼一個人在謀劃,其內部會是怎樣的狀況,誰能說的清楚?

    說不定,曹丕等人早就被發現了!

    只是他們沒有異動,董也就沒有出手。如今這種狀況下,只要曹丕他們有行動,董一定會動手。也許老老實實的呆在長安,對他們更有好處。曹操蹙眉,不停的拍打著自己的額頭。

    “汝南的局勢如何了?”

    “目前尚在相持……另外,據細作回報,在四月末時,呂布的家眷已自軒轅關入京兆,如今怕已快到長安了。呂布的行蹤很難捕捉,在南陽數次襲擾之後,令劉表損失慘重。劉表雖已接受了我們的解釋,可他目前病榻在臥,怕是……而且,劉表根本就沒辦法控制劉備。”

    曹操一咬牙,“既然如此,那就讓劉備好看!”

    正說著,大廳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就見曹彭帶著一個滿身血汙的小將闖進了大廳。

    “丞相,大事不好!”

    “何事驚慌?”

    那小校跪在堂上,淒聲道:“丞相,我父李通……陣亡了!”

    “什麼?”

    曹操驀地起身,眼睛瞪得溜圓。這小校,是李通的長子,名為李緒。李通自雒陽大戰之後,就駐守于黎陽白馬(今河南浚縣東北)。

    李緒哭道:“丞相,我父駐守白馬,袁紹以大將眭元進為先鋒,奇襲白馬……黎陽(今河南浚縣)太守劉延拒不增援。我父在苦守三日之後,劉延獻黎陽投降,我父被眭元進所殺,白馬失守了……白馬城破之前,我父命我強行突圍……突圍時,我弟弟也戰死了,請丞相為我做主!”

    曹操聞聽之下,激靈靈打了一個寒蟬,大叫一聲後,一頭栽倒在地,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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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九章 亂局(三)

  
    “沒想到,白馬之戰還是出現了!”

    董在長安得到戰報之後,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歎。至于為何感歎?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演義里,官渡之戰前,袁紹為保證主力南渡河水,于是派出大將顏良,領兵強攻白馬,圍擊東郡。只不過在當時,東郡太守劉延有沒有投降呢?董記不清楚了……在這段曆史中,給他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事情,就是那關云長白馬斬顏良,延津誅文丑,創下了好大的名聲。

    顏良,現如今早就已成了枯骨;文丑呢,也反出冀州,投靠了徐州劉備。

    關公也沒有降漢不降曹……董甚至以為,他已經把曆史改變了。可不成想現在看來,有些事情似乎是無法改變。不過,董倒是想看一看,這眭元進是否厲害?曹操又將如何應對呢?

    馬良忍不住問道:“千歲,因何歎息?”

    “季常,我且考你一下。袁紹兵渡河水,搶占白馬。那麼你認為,曹操會有什麼反應?”

    董並沒有回答馬良的問題,而是笑眯眯的反問了一句。

    馬良如今,年已十八。算起來跟隨董的日子也不短了,和李逵被人們稱之為涼王府雙傑。

    李逵能一步三策,反應非常機敏,負責處理涼王府外的事宜。年二十四歲的李逵,在年初時在董的主持下,與少卿郭永之女郭寰成親。雖然看上去有點門不當戶不對,可郭永卻是非常開心。李逵是李儒的義子,目前是什麼官職都沒有,可董幕府所出,又豈是等閑?

    所以對這樁親事。他也是非常的贊同!

    郭永的女兒郭寰,生的貌美如花,比李逵小四歲。出生時,曾有人說郭寰此生貴不可言。

    如今看起來,倒也確是如此。

    夫婦二人婚後也格外美滿,李逵如今還擔著承明殿宿衛一職,承擔著涼王府和承明殿的溝通。

    而馬良和李逵不一樣。許是受他老子馬嶠地影響,生性沉穩。

    如今負責著涼王府的內務。和董天天在一起。聽聞董詢問,馬良也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先思索了一下。

    “若我是曹操,說不定會佯攻延津,使聲東擊西之法,然後遣一猛將,奪回白馬。不過……”

    “不過如何?”

    “這個計策,是在千歲未取河內的條件下方能實施。畢竟延津毗鄰獲嘉,曹操佯攻延津的話。就不得不考慮是否會激怒千歲。嘿嘿,依我之見,袁曹之間必然死戰。而決戰之地就在……”

    馬良沉吟片刻,自信滿滿的說:“濮陽!”董眯起了眼睛,對于馬良的分析倒是頗為贊成。根據他和賈詡的交談,袁曹二人的決戰之地,其實最佳場所是在官渡。因為,渡過官渡,袁紹大軍將會直接威脅到許昌。但問題卻在于,那官渡是在京兆治下,又恰好是董和曹操在泰平元年就設定地自由貿易地區。

    袁紹敢輕易的去觸動官渡嗎?

    這是一塊極為敏感的地帶,以袁紹目前的狀況。怕是不敢在這里開戰。同樣,曹操也不敢。

    這也許是對曹操極為有利的一個方面。

    官渡無虞,延津無虞……那麼袁紹就只能在兗州和他決戰。正如馬良所說,最好的地點,在濮陽。

    遠離許昌。且有巨大的戰略迂回空間。也注定了這一場大戰,絕不可能如馬良所說的那般簡單。根據賈詡和董的推演,濮陽只可能是袁曹大戰地導火索,但決戰之地,卻在別處。

    至于這個推測是否准確。還需要等待最後的結果來驗證。

    董在沉吟了一番後。突然話鋒一轉,“季常。你立刻去承明殿,請石韜大人前來一敘。”

    馬良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董站起身,走出了書房。在書房門後的大樹下做好,看著牆角處綻放地野花,心緒有些恍惚。

    一晃,卻已近初秋了啊……

    黎陽,于西漢時高祖劉邦所置,古來為兵家重地。

    從地理上而言,這里屬于海河流域,有衛河自城外流過。奪黎陽,等同于在河南站穩腳跟。

    曹操自然不敢掉以輕心,在得知白馬丟失以後,立刻命曹純為都督,以許褚為副將,領八千豹騎軍,直撲黎陽。正如馬良所說,複奪白馬,需一猛將方可。同時又命濟陰郡太守于禁,領大將牛金守住濮陽;命陳留郡太守毛領夏侯德夏侯恩兩兄弟,守住酸棗至瓦亭一線。

    就形式而言,曹操如今占居了一個很大的優勢。

    那就是如馬良說的那樣,袁紹不敢出兵京兆,以免觸怒董。這使得袁軍雖占領了白馬,許昌卻無甚影響。在曹純許褚領兵出征後的第三天,曹操命夏侯淵荀守許昌,親領三萬人馬,向黎陽開拔。幾乎是在同時,劉備命大將張燕領軍強攻彭城國,使得曹操陷入困境。

    曹操這個人,極有韌性。

    越是在危險的時候,他的頭腦就越發的清晰。

    劉備,不過鱗介之癬,不足為慮。看似他攻的凶猛,其實是個紙老虎。劉表如今臥病不起,荊州軍在武陵的攻擊下,處于守勢,無法抽調出太多的人馬,來支援配合劉備地攻擊。這也就使得曹操少了南陽一地的威脅,可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汝南,來對付關羽。

    至于彭城國……

    張燕雖然有謀略,兵法武藝不俗。可是彭城國經曹操多年經營,也非同尋常。彭城太守涼茂,氣度沉穩,加之麾下又有曹操本家兄弟曹成曹順二人武藝高強,箭法出眾。足以抵擋。

    目前曹操處于劣勢,並不介意全力防禦。

    而劉備的背後還有一個孫策,想必也不會讓劉備感到輕松吧!

    曹操安排的很好,卻偏偏忽略了一些細節。毛領軍屯紮酸棗,地確是依照著曹操吩咐,全力防禦。可偏偏他那麾下大將夏侯德,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守衛瓦亭的夏侯德與白馬相望。眭元進每日在瓦亭挑戰,第一天第二天的時候。夏侯德還能忍住,但到第三天地時候……

    眭元進一如往常,八百大戟士在瓦亭寨罵陣。

    那八百大戟士,罵起人來可端地惡毒。夏侯德忍了兩天,終于忍耐不住,不過兄弟夏侯恩地阻攔,殺出瓦亭寨。這夏侯德是夏侯家的族人,生地玉樹臨風,掌中一杆大槍。頗勇武。

    眭元進卻是身高九尺,胯下馬,掌中一對獨角銅人。長的面目猙獰,如同凶神惡煞。

    夏侯德躍馬擰槍,二話不說就沖向了眭元進。那眭元進天生力大無窮,一對獨角銅人重達二百斤以上。只兩三個回合,夏侯德就抵擋不住了。在後面壓陣的夏侯恩一見,殺將出來。

    二將合戰眭元進,又打了四五個回合。

    眭元進馬上突然間一聲大吼,“小賊,死來!”

    與夏侯恩錯蹬之時,獨角銅人反手飛將出去。只聽華棱棱一陣響。也不知這眭元進是不是受了董的影響,在獨角銅人身上,纏繞了一丈長短地鎖鏈。夏侯恩猝不及防,被打得腦漿迸裂。夏侯德一見,眼睛都紅了……挺槍直撲向眭元進。被眭元進買了一個破綻,砸翻馬下。

    主將戰死,瓦亭寨的士卒立刻一哄而散。

    眭元進順勢領兵攻占了瓦亭寨,陳兵于燕縣城下。這燕縣,是酸棗最後一道屏障。若燕縣失守。則酸棗也就陷入危險之中。毛聞聽瓦亭寨失守後。頓時大驚失色,忙派人往許昌求援。

    此時。袁紹軍先鋒主力,在韓瓊的率領下,渡過了河水,屯兵黎陽。

    這韓瓊,綽號河北槍王。掌中一杆提盧槍,重七十斤。祖傳的槍法,極為玄妙。在冀州有第一槍的稱號。眼見著眭元進連連取勝,這韓瓊可就忍耐不住了。與眭元進兵合一處之後,立刻興兵南下,直撲燕縣。二人在燕縣城下擺開了陣勢,韓瓊躍馬盤旋,在城下叫陣。

    秋意正濃,這燕縣城下,旌旗招展,寒光閃動。

    韓瓊在城下剛一叫陣,就聽城內號炮聲響,緊跟著城門大開……許褚率領三千豹騎軍,殺出城來。

    許褚曹純,是在頭天晚上抵達燕縣。

    二人深知這燕縣的重要性,故而曹純的意思是守,等待曹操大軍抵達。而許褚卻不以為然。

    “狹路相逢,勇者勝!子和也過于謹慎了……袁軍先取白馬,複奪瓦亭,氣焰囂張。而我軍連敗兩陣,士氣低落。若斬殺袁將,于我大軍士氣有很大的好處。如不能盡快勝兩戰的話,豈不是辜負了丞相地托付?你要是不願意,可為我壓陣。待我去領教一下,袁將的本事。”

    話說到這份上,曹純也知道攔不住。

    雖說他是曹操的本家,可許褚卻是曹操地親衛。若論親疏,許褚天天陪著曹操,卻非曹純可比。

    許褚領命出戰,立馬橫刀在兩軍陣前。

    “我乃虎癡許褚,袁將通名受死!”

    韓瓊也不示弱,催馬上前道:“什麼虎癡……不過是那董家子的手下敗將,也敢出來丟人?某家冀北槍王韓瓊,特來取你性命。”

    許褚和董,只有過一次交鋒!

    十五年前,滎陽城下。四將戰董,卻被董打得落花流水,被許褚引以為生平最大恨事。

    可惜在這之後,他就沒有再和董有過交鋒。

    如今聽韓瓊提起那件事情,不由得勃然大怒,催馬沖了出來。

    九耳八環大砍刀華棱棱直響,帶著一道寒光,照頭劈下。韓瓊提槍封擋,只聽鐺的一聲,韓瓊和許褚同時後退,卻是個平分秋色的結果。

    許褚怒道:“如此本領,也敢稱王?”

    那韓瓊手臂發麻,嘴上卻不落下風,冷笑道:“待我取你性命,就改叫虎王!”

    說著話,大槍撲棱一顫,抖出數個碗口大的槍花出來。這可不是花槍,而是實打實的鑌鐵鋼槍。只這一手,足以顯示出韓瓊的本領,業已登堂入室。和許褚二馬盤旋,就打在了一起。

    許褚刀刀似霹靂,力大勢沉。

    韓瓊槍槍不離許褚要害,卻是槍疾馬快。

    二人戰了數十個回合。許褚突然一聲大吼,撥馬返回了本陣。

    之前的交鋒,許褚並未處于劣勢。韓瓊擔心許褚使詐,也不敢追趕。只見那許褚回歸本陣,卸下盔甲,摘下了偷窺。提刀再次上馬,勢如癲狂一般,怒聲咆哮道:“韓瓊,拿命來!”

    深秋時節,天氣已經轉涼。

    只見那許褚肌膚黝黑,一身的腱子肉如同鐵塊一樣,棱角分明。韓瓊險些被嚇住了,心道:這?莫不是瘋了嗎?

    許褚的確是瘋了!

    自滎陽以後,許褚就給自己立下了一個目標,那就是董。想想看,一個以天下第一武將為目標地人,如今和一個無名小卒打得難解難分,傳揚出去,他還有什麼臉面自稱虎癡?

    大砍刀越發的凶悍,掛著一股股的風聲。

    刀云叢生,寒光閃爍。許褚這一發瘋,韓瓊可就有點頂不住了……三四十個回合下來,就變得險象環生。遠處觀戰的眭元進,一見韓瓊落了下風,立刻高喊道:“將軍休慌,我來助你!”

    也就在這時候,忽聽喊殺聲震天。

    一支人馬突然從斜里殺將出來,為首大將正是曹純,厲聲喊喝道:“無恥袁將,想以眾欺寡?曹純在此!”

    豹騎軍,那是曹操精心訓練出的人馬。

    雖不比虎騎軍,可是戰斗力也是格外地驚人。眭元進沒有想到,會突然殺出一支曹軍精銳,猝不及防下,指揮大戟士就迎了上來。要說韓瓊也帶來了數千大戟士,盡是袁軍精銳。不過之前連戰連勝,袁軍心生驕狂。乍遇一支戰斗力絲毫不弱于他們的豹騎軍,結果可想而知。

    兩軍在燕縣城下鏖戰了兩柱香的時間,韓瓊被許褚一道看中了肩膀,大叫一聲,撥馬就走。

    主將這一敗,乍遇硬仗的大戟士立刻士氣跌落。

    眭元進拼死抵擋豹騎軍的攻擊,卻被曹純一箭射中了大腿,險些掉下馬去。兩員大將先後失敗,袁軍無心再戰。曹純和許褚二人乘勝追擊,率領五千豹騎軍,追地韓眭二將狼狽而逃,又順勢奪回了瓦亭寨,這才停止了追殺。

    這一戰,大戟士傷亡慘重。

    待韓瓊眭元進二人回到白馬地時候,出征時五千大戟士,只有一半人生還。

    當下,二將不敢再出戰,韓瓊在黎陽養傷,眭元進在白馬立寨,相互呼應,成掎角之勢。

    許褚和曹純試探著攻擊了兩次,見效果不甚明顯,也就不再攻擊。

    數日後,曹操領軍抵達酸棗,而袁紹的大軍,也抵達河水北岸,蠢蠢欲動,准備渡河決戰。

    但就在這時候,從長安傳來了一個消息,卻令得關東諸侯,一下子全都暫時停止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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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0章 科舉

  
    “子修,科舉是什麼?長安那鄙夫又想耍什麼花招?”

    曹操端坐中軍大帳里,看著風塵仆仆,從許昌一路追趕過來的長子曹昂,不禁疑惑的詢問。

    曹昂年二十七,生的器宇軒昂,舉止透著沉穩。

    “父親,這科舉……卻非一句話能說清楚。十天之前,董在長安頒布科舉法令。細作立刻送至許昌。六天前,二弟並荀適侯霸更送來了有關科舉的詳細法令。荀少府看罷之後,竟當場昏了過去……醒來之後,急令孩兒八百里加急,追趕父親。這是有關科舉的詳細內容。”

    荀,居然昏了過去?

    那是多沉穩的一個人啊,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他總是顯得很冷靜,絕不會把喜怒表于臉上。

    非但是曹操,包括魯肅荀攸等人在內的謀士,一個個面面相覷。

    莫非這科舉法令,又是什麼陰謀?

    在這里,需要簡單的說明一下,東漢以來的選才之法。在秦朝以前,周以封國而治理天下,選士也是依靠著世襲制度。周禮一下,社會的階級極為分明。國家有天子、諸侯、卿、士分級負責。而各階層呢,有按照倫常,依照血緣關系,來世襲這各個職位,直至春秋。

    春秋戰國,出現了客卿食客等游離于制度意外的士人為主分擔憂愁。從而也就有了孟嘗君門下食客三千的說法。這部分人,有的是破落貴族,但大部分都是以生活在底層的寒門庶子為主。

    始皇帝橫掃六國,實行中央集權。

    為帝王者,為選拔民間的人才,就設立出了察舉制度。由各地方推薦德才兼備的人物。由州一級推薦的士人,名為秀才和後來地秀才性質不同);由郡一級推薦出來的人。叫孝廉。

    東漢以來,為保證察舉之人的才能,實行了連坐的制度。

    就是說,你如果沒有真才實學而又被推薦,一經查出來的話,被推薦人同樣要遭受牽連。

    這種制度,一方面保證了被舉薦之人的才干,但是在另一方面。也就造成了世家力量越發強大。朝廷之中的官員,與世族有著不可分割的關聯,甚至可以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來形容。

    試想,如果你和我沒有關系地話,我又為何費力氣去舉薦你?

    你飛黃騰達了和我無關,你倒黴了我卻要跟著倒黴。所以,到東漢末年,就有官吏皆出于世家的說法。有能力。而沒有背景的寒門士子,就很難有出頭之日。而那些世家門閥呢,也因為這條連坐之法。使之實力越發的強大。到最後,就形成了連皇帝都無法制約的局面。

    至漢靈帝時,世族力量已經格外強大。

    漢靈帝死之後,若無世族門閥的支持,各方諸侯甚至無法站穩腳跟。如原冀州牧韓馥,那是正經的朝廷任命官員。可是袁紹卻能輕而易舉的把韓馥推翻,依靠的就是韓馥手下世族之力。

    再比如董卓董兩父子……

    董卓坐鎮雒陽,有大義之名。可是以袁紹為首地士族門閥不願意為承認他,他就要面臨無人可用的窘困局面;而董更是如此,初到西域的時候。手底下地謀士不過寥寥數人哉?

    董卓的死,還有第一次長安之亂,無不是世族的一種反撲。

    董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也只能用殺戮來鎮壓。幸好有三學的底子在,否則他真的會很麻煩。同樣的情況。劉備、孫策也是要依靠對世族的屠殺和鎮壓勉強站穩腳跟。那劉表,更是要靠著世族,才能使得荊州平靜……世族對天下局勢的控制力,由此足以看出一些端倪了。

    泰平四年八月末,董籌謀了十年之久的科舉。終于向世人掀起了神秘地面紗。

    凡屬三學之子。在郡學出師之後,不論年紀。不問出身,無需舉薦,都可以自由參加科舉。另,各地士子,不管所屬州縣是否在關中,都可以就近在關中治下的州縣內應試。

    自三學畢業出來的學子,被稱之為國子;而非三學所屬的士子,皆稱之為生徒,准許科舉。

    承明殿分出一部,名為禮部,專司科舉和任免之事,由大鴻臚石韜擔當禮部尚書。

    考試科目,分為常科與制科兩種,每年分期舉行的為常科;有皇帝下詔臨時舉行地稱作制科,也可以稱之為恩科。其含義就是,這是皇上給予天下士子的恩典,錄取可為天子門生。

    常科分二十余種。

    除了秀才、明經、進士等士子們比較關心的科目之外,還設有明法、明算、明字等科目。

    其中,這進士一科所取之士,可入承明殿任職。

    科舉分為春閨秋試,一年有兩次。所謂春閨,顧名思義就是在春天舉行的科考。以郡為單位,在各郡治下的考場應試。所取前三名,統稱舉人,待秋試之時,可以入長安進行大考。

    故而,長安秋試,也可以稱之為天子試。

    頭名稱之為狀元,次名叫做榜眼,三名為探花。首科取士,共三十名,當以皇榜著名,入承明殿。而落榜士子,也有兩個選擇。一是可以在各部或者各地衙門,從基礎做起;第二種則是來年應科,重新來過。于第一年落榜者,皆可得朝廷地補助,以協助貧困者地學業。

    長安細作送來的榜文,只是流露出含糊地概念。

    但是在其後曹丕等人所送來的資料當中,卻是詳細的科舉制度和取士方法。林林總總,共十余頁,一百三十七條規章制度,可以說把科舉的具體實施方法,記述的格外詳細和周密。

    曹操牙關緊咬,半天說不出話來!

    “丞相。究竟是怎麼回事?”

    魯肅等人上前詢問,而曹操也不回答,只是把手中的條陳甩給了魯肅。魯肅接過來,大聲的宣讀。剛開始地時候,魯肅讀的聲音還很大,但是漸漸的,漸漸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中軍大帳里。不管是文臣還是武將,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等魯肅念完之後,荀攸忍不住道:“怪不得文若看完這榜文以後,居然會一下子昏迷過去。”

    這那里是普通的考試?

    分明就是世家門閥的奪命貼啊!此舉一出,則世家門閥賴以壯大生存的根本,就算給絕了。

    繞是魯肅荀攸等人頗有氣度,在這個時候,也不禁面面相覷。

    更有甚者,這大帳中地一些人。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不曉得在這心里面,打什麼主意?

    許久。曹操起身。

    他意興闌珊,甩袖向大帳外走去。

    秋高氣爽,天氣不錯……一輪驕陽高懸于天際,曹操的面色陰晴不定,呆呆的看著碧藍蒼穹。

    “丞相?”

    身邊唯有曹彭尚緊緊跟隨,看到他魂不守舍,曹彭忍不住低聲的叫了一聲。

    曹操一顫,停下了腳步。他扭頭向曹彭看去,半晌後苦澀一笑,“我常以為。董之所以能有今日的局面,是他的運氣。論兵法,我未必輸給他;論謀略,怕是個董,也非我敵手。然則今日……那科舉……那科舉……端的是妙不可言!我不如他。我第一次覺得,不如他。”

    曹彭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解曹操。

    而曹操仿佛是自言自語,“先挑起關東大戰,他從中牟利。如今頒布科舉。令庶人歸心。我苦思良久。想要為庶人尋一出路。可不成想,不成想卻被他想出了如此妙招。我真的不如他。”

    曹彭曾幾何時,見過曹操如此地情緒低落?如此的失態?

    忍不住道:“丞相,既然已經看出了那董的詭計,咱們就能有應對之法。”

    “應對?又如何應對?”曹操苦笑道:“董這是堂堂正正地出招,難不成我還能不讓治下的讀書人前去應試嗎?我堵得了一個兩個,十個一百個……可是天下的讀書人,卻何其多啊。董西平先賤賣書籍,已得了士人們的心;如今,他又給了士人們希望,又如何杜絕呢?”

    “這個……”曹彭啞口無言。

    曹操說:“你且看吧,來年大考,或許還不會太轟動。但是只要有一個庶人上了那該死的皇榜,再來年,天下士人將無不歸心。不需十年光景,這世上的賢才,都將入那鄙夫的轂中。

    除非……”

    “除非甚?”

    “我能在三年內,滅掉董!”

    曹彭是個憨直的人,但是憨直,卻不代表著他愚笨。相反,曹彭在有些時候,也看得很清楚。三年滅掉董?以董如今占居了關中塞北西川之地,再加上他在西域漠北望北郡的地盤,比各方諸侯的地盤總和還要多。關中肥沃,錢糧廣盛,人口也比各方諸侯治下人口總和多。

    只要董還在,莫說三年,怕三十年也難做到。

    曹操突然大笑起來,“不過,就算是董西平創科舉成功,我卻未必會輸給他。嘿嘿,我無力攻他,怕是他也無力出關吧。”

    “哦?”

    “莫忘記了,鄙夫麾下,也有世族門閥。他興此科舉,只怕在一時半會兒之間,也會很棘手。”

    曹操似乎想通了,變得興奮起來。

    他領著曹彭回到了中軍大帳,而後又穩定了一下文臣武將們地心,大軍繼續向燕縣開拔去。

    不過,曹操卻找來了曹昂,命他立刻趕回許昌。

    同時呢,他還寫了一封書信,說是讓曹昂交給夏侯淵。但在交付書信的同時,他使了個眼色。

    那是一個只有曹昂能看明白的眼色。

    曹昂離開了大營,打馬揚鞭,直奔許昌而去。

    當天晚上,他在酸棗留宿。把麾下親衛打發了出去之後,曹昂獨自一人坐在驛館中的榻上,挑亮燭火,拆開了那封所謂的曹操給夏侯淵地信。信有兩封,一封是給夏侯淵,一封是給曹昂。

    深吸一口氣,曹昂展開了信紙,掃了一眼之後,卻臉色大變。

    “子修,立刻命心腹之人前往長安,命丕、霸、適三人暫留長安,等待來年的春閨秋試!”

    曹昂一下子懵了!

    父親,您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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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一章 宮孫乎?

  
    泰平四年仲秋,一道科舉令,自關中傳遍大江南北。

    猶如在沸騰的油鍋里滴入了清水,原本就不甚安生的關東大地,立刻爆炸了,沸騰了……

    許多人在觀望,想要看一看這科舉的背後,還有什麼玄機?

    可還有一部分人,特別是在各方諸侯下,沒有任何背景,感覺不到什麼出頭之日的庶人士子們卻是等待不得了。膽子大的,性情急躁的,也顧不得去考慮太多,背上包裹,踏上征程。

    這些士子或許未必才華橫溢,卻是心思活泛的主兒。

    他們看得出,那些有本事的人如今尚在猶豫,尚在觀望。如果和那些人一起應試的話,怕是難有出頭之日了。如今關中百廢俱興,急需官吏人才。而且又是第一次開科取士,人數隨不多,但也並非是沒有機會。對于才學不高,卻又處于底層的庶人士子而言,索性搏一把。

    于是,雖則關東大地戰火紛飛,可是往來的士子,卻是不少。

    距離關中治下近的,就直奔關中;距離關中遠的,則乘舟船繞過戰亂區,向關中進發。與此同時,京兆、西川並州等地,也打開了關隘,由專人負責,接待自各地長途跋涉而來的士子。

    雖只是一杯熱水,一床被褥,卻讓無數人感動……同時,各方諸侯地反應。也不太一樣。曹操是希望立刻停止大戰,回轉許昌來平定這科舉帶來的影響。雖然曹操地麾下多是以世族為主。但也不可否認,曹操對庶人寒門的士子,也格外看重。在曹操看來,若不能盡快找到解決之道,只需一兩年,天下士子將盡歸關中。

    而袁紹的反應,則和曹操完全不同。

    四世三公的出身,讓袁紹不可避免的對庶人寒士有一種鄙薄。雖則被關押在鄴城監牢中的田豐請人上疏袁紹,力陳科舉之影響。但是袁紹卻懶得理睬,反而把監牢的獄卒一頓臭罵。

    寒門士子。賤民耳!

    如今袁紹占據了上風,冀州兵強馬壯。只需戰勝了曹操,就能得關東霸主的地位。盤踞三州之地,吞並徐豫二州。一只眼睛虎視江東,一只眼睛盯住荊襄,成就大業,指日可待!

    所以,袁紹是一定要和曹操分出勝負。

    徐州劉備,也看出了科舉對他的影響。不過他並不擔心,畢竟徐州距離關中尚遠。與他影響不大。當務之急,是穩定汝南,占居?川。如果能把漢帝劉協抓在手中,就有了能和關中抗衡的資本。再說了,荊州劉表已經是病入膏肓,劉備地心思,已經開始琢磨荊北五郡了。

    至于江東孫策,也發現了科舉的厲害處。

    但這種事情。他也是阻攔不來。與其為這種無法阻攔的事情操心,倒不如發展壯大自己的力量。同樣的,孫策把目光也投注于荊北之地……誰的拳頭大,誰才可能在未來站穩腳跟。

    關東諸侯,大都相同的想法……

    “韓瓊眭元進敗了嗎?”

    董輕輕點頭,“我就說嘛,那黑?絕無可能輸給袁紹……不過這樣一來,倒正好對了我的心思。袁本初信誓旦旦的要擊敗曹操。傾冀州之兵和曹操決戰。如今輸了一陣,定不會罷休。”

    說著話,他把戰報放在書桌上,“不過劉景升估計要頂不住了,看起來荊北定有一場龍爭虎斗。”

    陳宮正襟危坐。肅然道:“子瑜的二弟地確不差。居然說動了孫策,派周瑜領水軍入荊南。興霸和周瑜數次交鋒。可是吃了不小的虧。如今錦帆營被困在云夢澤,難以配合三爺行動。”

    “是啊……”

    董橫眉扭在了一起,如同自言自語一般,“曲有誤,周郎顧!周公瑾果然是非比尋常,以甘甯之勇,也難以抵擋。荊南水道縱橫密布,若少了水軍,沙沙就要變成一條腿走路的瘸子。那周公瑾可以順大江沿途襲掠,若不能盡快找出解決的辦法,只怕沙沙的日子會更難過。

    唔,這孫策怎麼還沒有死呢?”

    在董那已經模糊不清的記憶當中,孫策在立足江東不久之後,便被人給刺殺了。

    可不知為什麼,至今那家伙還活的好好的。董早先還不覺得什麼,但漸漸地,覺察出有些不太對勁兒。孫策是怎麼死的呢?好像是殺了某一官吏,然後被那官吏的門客刺殺而死。

    如今,于吉已經到了長安,怕是氣不得孫策了!

    可是怎麼連刺殺孫策的門客也找不到了?難道說,因為他這只蝴蝶的出現,孫策不會死了嗎?

    似乎挺讓人頭疼啊……

    董沉吟片刻,站起來說:“公台,天工監剛研發出的那些武器,過些日子就要自西川送入荊南了。在此之前,最好是要找出一個能對付周瑜的人。荊南水路必須要暢通無阻,否則始終是一個隱患。你和廣元辛苦一下,務必要盡快解決這個問題。若周瑜在荊南站穩腳跟,我擔心沙沙會有危險。”

    “喏!”

    陳宮也站起來,拱手應道。

    其實,董何嘗不知道,這有點為難陳宮。想要找出一個能對付周瑜的人?簡直太困難了!

    人選倒是有一個,就是那諸葛亮。不過,董雖然對諸葛亮有興趣,可諸葛亮對他……

    “對了,士元入建甯,已經快五個月了。有什麼進展嗎?”

    陳宮說:“早兩個月地時候,甘將軍倒是有捷報送來。說士元設計。在建甯連勝了孟丹兩陣。不過後來又把孟丹給放走了……士元回複說:南蠻反複無常,要想一戰功成,需令南蠻心服口服……不過自仲秋以來,南蠻再無消息傳來。想必士元他們,已經深入南荒,不好傳信吧。”

    董點頭笑了!

    龐統的那封書信,他是第一個看到。

    也許,真地是英雄所見略同吧。董看完了龐統的書信之後,竟忍不住撫掌大笑。臥龍鳳雛,果然名不虛傳。至少在對待南蠻的看法上。年僅二十七歲地龐統,竟然和以後地諸葛亮完全一樣。諸葛亮是否真的七擒孟獲,董不清楚。不過現如今,怕要有龐統七擒孟丹地戲碼了。

    “命徐榮閻圃加緊對南中的安撫,一俟有無難軍戰況,要第一時間送至我手中。”

    說完之後,董舒展了一下筋骨,苦笑道:“許久沒有搏殺戰陣,這胳膊腿可就有些老了。回長安才三年,我就重了許多。若再這樣下去。只怕這肚子上,都要生出贅肉,實在討厭。算了,我今天要早些回去,家里有客人來,卻又是一樁煩心的事情,這里就有勞公台了。”

    陳宮笑著點頭答應,看著董走出承明殿。

    煩心事嗎?

    倒也真的可能會很讓人心煩吧。如今長安人都知道。董那獨生女兒蔡節,喜歡上了一個普通地三學學子。而且,據說那三學學子的出身很普通,還不是關中治下。蔡節那是什麼人?那是董的女兒,說穿了可是涼王郡主。居然喜歡上了一個三學學子,讓無數人吃驚。

    更讓人吃驚的,是董的態度。

    似乎對這件事並不反對,至少比之蔡琰那鮮明的態度而言。董的態度就有些曖昧了。

    只怕今天提前回去,也是因為這件事吧。畢竟,除了這件事之外,陳宮想不出董還有什麼煩心事。

    呵呵,生于大家族。有時候也挺麻煩……

    正如陳宮所猜想的那樣。董還真的是為這件事而心煩。今日,蔡節主動的向董說。會帶那宮孫前來。什麼宮孫……不就是陸遜嘛!董倒也私下里見過這陸遜,地確是一表人才。

    若說配蔡節,倒也不算太差。

    可問題是,陸遜這家伙如今到底是什麼態度?他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目的,來接近蔡節呢?

    今日,必須要把這件事挑明了!

    突然間,董的腦海中,閃過了一道靈光。只是那靈光一閃即逝,沒等董抓住,就不見了蹤影。他坐在馬上,若有所思。許久之後,卻還是想不出什麼頭緒,只能搖頭一聲歎息。

    年紀大了,連記性也變得有些差了呢!

    跟在董身後的馬良李逵二人,也沒有說話。

    有些事情他們可以去問,但有些事情卻不行。雖然不知道董為何歎息,可也能隱約猜到端倪。

    想必主公現在,很頭疼吧!

    兩人相視,也是只能苦笑搖頭。

    回到了家中,董剛洗了臉,換上舒服的衣服,蔡節就翩翩走進了書房。

    “爹爹,您怎麼現在才回來啊!”

    董愕然道:“怎麼了?我今天已經是提前回來了啊。”

    蔡節粉靨羞紅,輕聲道:“您不是說,要女兒把他帶來嗎?他來了……已經等候您多時!”

    “誰!”

    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不過從女兒羞怒的表情,他很快就醒悟了。連忙哦了一聲,“你是說那個宮孫啊。恩……我想起來了。既然來了,就讓他進來吧,還怕我吃了他不成?”

    “爹爹!”

    蔡節嬌嗔一句,惹得董開懷大笑。

    不一會兒,一個青年走進了書房中。這青年,身高大約在七尺八寸左右,不算是非常魁梧。一系淡青色長衫,頗為得體。生的齒白唇紅,目若朗星。走進了書房之後,他向董深施一禮。

    “學生宮孫,拜見涼王千歲!”

    慢著!

    董突然一怔,似乎捕捉到了什麼靈光。

    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儒雅俊秀的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甚至忘記了招呼那青年坐下。

    “爹爹!”

    蔡節也不知道,自家老子為何突然如此。先是和那青年相視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輕聲叫道。

    董的一雙細目,卻在此時,陡然眯成了一條線。

    “丫頭,你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要和他說一說!”

    蔡節一怔,剛要開口拒絕。哪知董猛然細目圓睜,瞪了她一眼。別看董平時嘻嘻哈哈,和女兒兒子沒大沒小。可是當他嚴肅起來的時候,那種久居上位的威勢,就算是蔡節也不敢抗拒。雖然不知道董要和宮孫說什麼,可蔡節還是委屈的應了一聲,靜靜的退出房間。

    順手關上了書房地房門,又朝著宮孫,用力的一點頭。

    那意思是說:你別擔心!

    宮孫微微一笑,朝著蔡節一點頭。

    房間里,只剩下董和宮孫兩人。二人誰也沒說話,只是彼此的看著。

    片刻之後,董突然道:“我是應該叫你宮孫呢,還是應該喚你陸遜呢?你又打算隱瞞到何時。”

    若換一個人,怕是會被嚇得魂飛魄散。

    可是陸遜卻神態自若,“若千歲以為什麼時候合適,學生就什麼時候告訴文姬。”

    “看樣子,你已經覺察到了!”

    “在這長安城里,可以欺瞞皇上,卻欺瞞不住千歲。千歲從河東回轉長安之後,學生就已經知道了。不過,學生于文姬卻是真心誠意,卻無半點齷齪的念頭,還望千歲能成全我二人。”

    董笑的很開心。

    不愧是陸遜啊,在這時候還能毫不慌張,不卑不亢。

    既然他能覺察到,想必其他地那些人,多多少少地,也都有了點覺察吧……

    董說:“你與文姬的事情,我不想過問太多。只要你是真心對待文姬,我管你是宮孫還是陸遜?但是,如果你負了文姬……小子,哪怕你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樣能讓你生不如死。”

    “千歲之能,學生非常清楚。”

    董點點頭,話鋒一轉,沉聲道:“陸遜,我知你是個聰明人,也不想和你繞什麼***。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單獨把你留下來?”

    陸遜先是一怔,“千歲想必是有要事吩咐學生。”

    “不錯!”

    董摩挲面頰,細目微合,沉聲道:“我現在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不知你是否願意呢?”

    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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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二章 沒落陸家

  
    陸遜有些疑惑了!

    身份被拆穿後,陸遜還以為董會給他一些教訓,可沒想到的是,董居然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而且沒有半點的為難。這讓陸遜不免奇怪了,董為什麼要對他如此的客氣呢?

    是啊,董為什麼要對陸遜客氣!

    他如今貴為千歲,堂堂涼王,執掌關中生殺大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或者,更甚之?

    而陸遜呢,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三學學子……好吧,就算他陸遜不是普通的三學學子,可卻背著一個奸細的嫌疑。畢竟,他屬江東,董更不應該對他客氣。陸遜著實有點想不通了。

    但是董,卻知道陸遜未來的成就,絕非尋常!

    董說:“陸遜,我知道你陸家,是江東大族。你也是有本事的人,為何要來長安?”

    陸遜苦澀一笑,“啟稟千歲,陸家或許曾為江東大族,可如今……我陸家分為兩支。一支是在吳郡,遜就生于吳郡。家祖陸纖,在角賊謀逆之前,擔任雒陽城門校尉。角賊謀逆時,馬元義在雒陽聚集了賊眾攻打南宮。家祖被逆賊所殺……此後,吳郡陸家就有些沒落了!”

    董點點頭。

    陸遜所說的這些事情,董冀早已經稟報給了董。

    在這之前,董一支以為陸遜是廬江太守陸康的什麼人,到後來才知道,竟然也只是同族。

    陸遜接著說:“陸家在江東立足已二百余年,家底還算殷實。家父駿原本是九江都尉,靠著從祖康公的支持,總算是保住了吳郡陸家的基業。可好景不長……遜十歲時,正逢太師遭難。秦公被氣得吐血身亡,江東大陸!徐州繇賊趁機興兵。家父為保九江,被繇賊所殺。”

    陸遜所說的繇賊,是指的劉繇。

    “後來,李郭命繇賊為揚州刺史。從祖為保我吳郡陸家一脈,就答應歸順繇賊。不想沒過多久,孫伯符在吳郡大開殺戒,先有顧家堡被毀,緊跟著我陸家在吳郡的產業,全部都……幸好當時遜與幼弟在從祖康公處求學。這才幸免于難。後來,孫伯符攻陷廬江,陸家被迫丟了基業,逃亡江夏避難。

    千歲或許不知,陸家如今早已經非比當年……

    先有吳郡一支滅亡,而後又背井離鄉。劉景升空有賢名,卻實際上受荊襄世族的掌控。從祖抵達江夏之後,常遭遇荊襄世族地排擠和猜忌。若非從祖退讓,只怕我陸家連江夏也呆不下去。”

    董仿佛自言自語。“這荊襄世族,竟強大如斯?”

    陸遜苦笑,“江東排外,荊襄如是……若非我從祖還有些利用的價值,只怕根本無法在江夏立足。饒是如此,近數年的時間,陸家就已淪落至了三流門戶。而且陸氏子孫在荊襄,生活的頗為艱難。從祖見此情況,就讓遜離開江夏,美其名曰是求學。其實就是為了逃離荊襄。

    堂兄陸績(陸康之子)佯稱往成都游學,帶著族子陸凱一同入川。如今西川遭逢戰亂,尚不知生死。我兄弟陸瑁因從祖年邁多病,故而留在江夏,官拜江夏曹令史。而我,則到了長安。”

    董只知道,陸家在江夏頗受打壓,卻沒有想到。會如此淒慘。

    “如此說,你陸家……已經完了?”

    陸遜地笑容,越發苦澀,“雖不能說是完了,不過實際情況也差不多。如今。只是苟延殘喘罷了。”

    董點頭道:“你當知道。我雖無甚門戶之見,可並不代表別人也會這麼看。我那乖女喜歡你。但若你毫無本事,怕也難免會聽到一些不好聽的言語……恩,即便你他日科舉能高中。”

    陸遜的神色黯然,低下了頭。

    他也清楚,董並不是在找借口,而是實在話。事實上,如今三學之中,已經有了這樣的傳言。特別是科舉法令頒布,眼看著春閨初試就要來臨,這流言蜚語也就變得越發的多了。

    有人說:此次陸遜必能高中狀元!

    不因為別的,就因為這蔡節地關系,他就肯定能中頭名。

    這樣的流言蜚語有很多。偏偏陸遜還不能反駁……就算他真有本事能中頭名,將來也無法抬頭挺胸。如今董說出這番話語,陸遜也知道是實情。可又有什麼辦法?難道拋棄蔡節?

    陸遜做不到……

    董淡定一笑,“你也莫妄自菲薄!陸遜,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家伙,就算沒有科舉,將來也能出人頭地。看樣子,你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如今也非常的苦惱,是不是這樣子?”

    “正是!”

    “我也沒有把你看作是外人,也不想說什麼虛情假意的話語……陸遜,我不希望你參加科舉。”

    “啊?”

    陸遜驚訝的抬起頭,看著董。

    董說:“科舉呢,不過是用來收買士子之心的一種手段。相信你也清楚,我之所以放科舉法令,一方面是為了給寒門士子一條出路,另一方面嘛……我不想將來在關中,有老袁家那樣的世族,來控制或者干擾朝政。陸遜,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但不知道你能否把握住。”

    陸遜忙躬身一禮,“還請千歲明言!”

    “可知江東周郎否?”

    陸遜先是愕然,旋即點頭道:“可是那曲有誤,周郎顧的周公瑾嗎?”

    “正是!”

    董站起來,從書桌上拿起一張牛皮鞣制而成地荊襄地圖,展開來後,讓陸遜上前觀看。

    “如今,我已掌控荊南四郡。可恨周公瑾阻撓,是荊南之地始終不能平穩下來。我和他打過交道,的確是個有手段的家伙。文韜武略,都不一般,尤以在水軍方面,更加的厲害。我在荊襄,有錦帆營一軍。水軍都督甘甯,勇武異常,然則在周瑜的打擊下,是連戰連敗。”

    董直勾勾的盯著陸遜,“我要你幫我扭轉這個局面,將周瑜的人頭拿來,做我家文姬的聘禮!

    陸伯言,你可敢應下?”

    董說完,非常安靜的看著陸遜。

    用東吳未來的水軍大都督,來收拾如今地水軍大都督……

    也許能夠成功,也許會失敗。但總歸要嘗試一下,否則任由周瑜在大江上縱橫,終歸是個隱患。荊南不甯,則荊北難以平定。荊襄不甯,則江東、豫州不甯。揚豫不甯,則天下不甯!

    董這是一場賭博,勝負尚未可知。

    陸遜顯然沒有能想到,董會委任他如此重要的事情,一時間卻說不出話來。

    是啊,想他聲名並不顯赫,雖不能說是家破人亡,可也算是差不多。董能如此信任他,看重他,的確是出乎了陸遜的意料之外。許久之後,陸遜一咬牙關,向著董再次施了一禮。

    “學生絕不會辜負千歲的厚望,不取周瑜首級,誓不踏足長安。”

    董一笑,“既然如此,那你就准備一下吧。我會讓石韜注銷你在三學的學籍,出征前要多陪陪文姬。至少要向她說清楚,莫要讓她以為,我是以此借口來阻撓你們。再過一個月,會有一批輜重從西川轉運武陵。你就隨著那批輜重出發……告訴甘甯,我要錦帆營在大江暢通無阻。”

    “學生,明白!”

    隨著寒冬的來臨,河水冰封。

    袁紹在經過了白馬之敗以後,趁著大河冰封的寒冬時節,強渡河水,于曹操對峙于濮陽城下。

    此戰,袁紹可以說是下了血本。

    六十萬冀州軍,真地是傾冀州九成以上的兵馬,在濮陽展開了一場拉鋸式的血戰。

    而曹操也只得調集人馬,自青州抽調出了二十萬人馬,加上兗州豫州的兵馬,共四十萬人。

    雙方的總兵力,達到了百萬之眾。

    從濮陽至蒼亭,百萬大軍盤根錯節地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扭麻花似地地形狀。聯營數百里,每一天都會出現大小不一的戰事。少則百余人,多則數萬人地戰事變得層出不窮。

    已經由不得曹操想如何如何了!

    出現這樣的狀況,唯有死戰一途。和數年前的雒陽大戰有相似處,只不過雙方的搏殺,更加慘烈。

    與此同時,劉備也下定了決

    十一月下旬,許攸出使江東。除了退還丹陽郡十三個縣之外,又割讓九江的柴桑于孫策,確保孫策不會出兵夾擊後,劉備立刻抽調駐守于九江的沮鵠,並八萬丹陽悍卒,投進了汝南。

    務必要一舉平定汝南的戰事,打開通往?川的門戶!

    劉備在給關羽的書信里,頭一次使用了極為嚴厲的語氣,責令關羽在來年仲春前結束汝南之戰。

    關羽……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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