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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回】醜霸三國 (全文完)

第四0三章 袁紹亦躊躇
    也許在劉辨看來,行軍打仗就是那麼一回事!

    事實上,雖然劉辨經歷了很多的磨難,卻始終處於被呵護,被保護的狀態之下。

    一開始是母親何太后,而後是董俷,後來又有盧植……

    顛簸流離,的確是一種經歷,不過有些時候,這種經歷也會讓人生出許多想法。

    比如這一次,劉辨同意了蘇固的看法,堅持讓夏侯蘭領兵出征。

    一方面固然是受蘇固的言語誘導,另一方面也未嘗就沒有和董俷搶一下風頭的意思。

    也許這種念頭並不重!

    也許只是單純的想要向董俷說明:董卿,你看……其實朕也會打仗,也有大將。

    不過,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想法吧,夏侯蘭在得到將令以後,立刻興致勃勃的帶領禁中宿衛,趕赴新安大營提點兵馬,準備殺出函谷關,

向世人展示雄風。

    薰俷得到消息的時候,夏侯蘭已經到了新安。

    「這那個王八羔子出的主意?」

    薰俷聽完之後,忍不住破口大罵,「如今京兆地區,聚集四家諸侯,麾下儘是精銳,更不要說曹操魯肅,周瑜劉備,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

,智略超群的雄才?夏侯蘭雖精通兵法,終歸是沒有真正的領軍作戰,如此一來,十萬兵馬豈不危險?」

    雍城府衙中,聚集了許多人。

    徐庶一蹙眉道:「蘇固一向老實本份。即便是主公在西域守孝的時候,他也沒什麼動作。如今突然鬧出這麼一個事情來,恐怕是身後有什

麼人,挑唆他的吧。」

    龐統等人,也都點頭贊成。

    董俷抱臂,一隻手輕輕的在臉上摩挲。按照漢室人的習慣,成年之後就要蓄須了。董俷也不例外……雖然不習慣,可入鄉隨俗,有些事情

卻是不能輕易改變。

    要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毀壞。

    當初他刮了個光頭,就累得老夫人和蔡倓等人把他好一陣的嘀咕,以至於再也不敢嘗試。鬍鬚雖密,卻是終日的梳理剪切,還不算是特別

的礙事,不過有點扎手。

    徐庶所說不錯,蘇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跳出來。

    「元直,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徐庶微微一笑,「主公以為那夏侯蘭。有可能佔到曹操一星半點的便宜嗎?」

    「哈,恐怕不可能!」

    「不是恐怕,而是絕對不可能……所以此次夏侯蘭出兵。定然是損兵折將,大敗而回。」

    董俷摩挲面頰,輕聲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必須要做妥善的安排才行。要不,我們出兵京兆,與夏侯蘭呼應?雖不一定能幫助他,但至

少能拖住曹操地兵馬。」

    這些話。說的合情合理。

    其實就算是董俷願意派人過去幫忙,夏侯蘭也未必就會接受他的好意。

    這是個很執拗的人,而且是一個已經鑽進了牛角尖的傢伙,可不是那麼容易勸說。

    董俷和夏侯蘭之間的矛盾,不是很大,卻不可調和。

    龐統冷冷一笑,「主公,只怕你是好意,人家領不領是一回事……弄不好還會吧自己也給搭進去了。以統之見。既然夏侯蘭想要威風,那

麼就隨他威風去好了。我們只要做好收拾爛攤子的準備。同時主公您最好保持住和陛下之間的通信。」

    「只這樣嘛?」

    「不然還能如何?」龐統說話。不似其他人那般顧慮重重,說的非常直接。「皇上既然命夏侯蘭為主帥,就算主公你到時候以大都督的身

份去洛陽,他未必會買你地帳。與其這樣,我們也只有靜觀其變……再說了,河北方面也非常重要。」

    真是添亂,添亂啊……

    董俷輕輕的敲了一下腦殼子,抬頭道:「派往平城的人,是否已經出發了呢?」

    「已經出發了!」

    徐庶笑道:「說不定這個時候,袁紹正流著眼淚呢……主公,這一次我們可把他打得有點狠了!」

    狠嗎?

    董俷笑了笑,站起身來,緩步向屋外走去。

    門庭裡地那棵古槐樹,已經露出了嫩綠的枝芽,在那枯枝上,生出了幾片新葉。

    ******

    泰平,其含義並不難猜測。

    無非是安泰平安,天下再無動盪。不管是誰當皇帝,總歸是想要討個好口彩。

    劉辨也不例外。

    但是於高覽而言,這一年恐怕是很難太平了……

    從年末開始,徐晃兵出上郡,與龐淯兩下夾擊,猛攻五原。

    新任上郡太守蘇則,更展示出了非凡的手段,只一封書信,就兵不刃血的拿下了西河。西河太守崔均於睡夢中被家將五花大綁,連夜送到

了蘇則大軍的營中。

    五原守將鄒丹被徐晃在陣前斬殺,別駕司馬季雍在堅守固陽關(今包頭固陽縣)十八日之後,終抵擋不住解煩軍兇猛的攻勢,開城投降,

將固陽關獻給徐晃。

    至此,雲中郡門戶大開,高覽面對徐晃的攻擊,束手無策。

    而牽招被費沃韋康死死地拖在強陰城下,動彈不得。費沃以奴兵衝擊,不計死傷的瘋狂攻擊。繞是牽招多謀,可是在這種強大的攻勢下,

也只能是束手無恥。

    屯兵在太原郡的朱靈,也被蘇則纏住了手腳。

    想當初袁紹為了穩固并州,防止乞活軍的攻擊,把河北四庭柱中的三人都屯在了并州,四十萬人馬不可謂不多,可如今卻被分割撕裂,相

互之間難有呼應。

    新年一開始,代郡告破。

    郝昭命人佯攻馬城,自己卻領精銳繞過長城。自高柳突然殺入了代郡領地中。

    袁熙急忙回兵救援,卻被郝昭在道人(地名)所伏擊,數萬兵馬被一把大火吞噬。袁熙在焦觸張南等人地拚死掩護下,殺出了重圍,一路

奔逃,從代郡一路,撤入了豚郡的境內。

    若非豚郡太守鮮於輔審配兩人出兵接應,袁熙怕就要死在代郡。

    即便如此,袁熙也是損兵折將。傷亡慘重。屯紮在代郡地十萬人馬幾乎全軍覆沒。

    麾下大將焦觸張南被典滿所殺,別家從事郭圖,也被郝昭俘獲。

    等到牽招反應過來的時候,代郡戰事已經結束了……

    牽招急急忙忙想要救援袁熙地時候,又被郝昭典滿在平城(今大同市)伏擊,韋端趁勢追擊,在善無和郝昭地追兵前後夾擊,大敗牽招,

將定襄郡掌控手中。

    這定襄,緊靠著雁門郡。

    有燕長城為屏障。也是雲中郡通往雁門郡的一個重要關卡。

    蘇則在西河郡,韋端在定襄郡,兩下聯手。只要奪了武成關(於今清水河畔),那麼雲中就將和雁門郡從此斷隔。一個徐晃就已經夠高覽

難受了,如果再被關門打狗地話,高覽這十幾萬人馬就算是完了……在躊躇之後,高覽做出了決斷。

    雲中可丟,但手裡的十幾萬兵馬卻不能丟掉。

    當年董西平曾經在隴西玩了一次大遷徙,今日高覽在雲中郡也是有樣學樣。不過。雲中地人口本來就不算多,加起來也就是二三十萬的樣

子。高覽用大軍裹抰,將三十萬人口盡數遷徙到了雁門郡。同時自己領兵馬親自斷後,且戰且退。

    至四月中,高覽退守雁門郡。

    并州除雁門郡太原郡之外,盡落入了董俷之手。

    蘇則等人在結束了這場戰鬥之後,隨即停止攻擊,就地休養生息,不再前進。

    袁紹生病了!

    面對這一連串的噩耗。他如果不生病,那才算是邪門了!

    自打他奪取冀州後。何曾吃過這麼大的虧?特別是聽說河內失守。袁紹要瘋了……

    也難怪,他四個兒子兩個被殺。

    次子袁熙死於董俷之手。幼子袁買雖然還沒有追查到線索,但是和薰俷脫不了干係。寵妾劉氏也被毒殺了,如今最寵愛的兒子袁尚被抓走

,長子袁譚大敗。

    人世間的痛苦,可能真的是莫過於此。

    一時間冀州人心惶惶,所有人都開始為以後做準備。

    「我誓殺董賊,我誓殺董賊!」

    袁紹在病榻上,揮舞著拳頭,厲聲的咆哮著。

    田豐的面色陰鬱,高幹站在一旁,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說。

    「元皓,我欲起傾國之兵,奪回河內!」

    袁紹咬牙切齒道:「若不殺董賊,我誓不為人!」

    田豐想了想,點頭道:「主公欲奪回河內,也並非沒有可能。如今我們雖丟失了六郡之地,但實際上卻沒有損失太大的元氣。雲中定襄代

郡,於眼下來看,不免雞肋。而我大軍從太原至豚郡連成一片,地盤雖然小了,可防禦地層次更深了。」

    聽上去,似乎的確是這麼回事!

    高幹說:「舅舅,元皓先生說的不錯。我們現在地情況,就好比是把伸出去的手掌握成了拳頭。雖然覆蓋面沒有那麼大了,可是出擊的力

道,將會更加的兇猛。」

    袁紹點頭,「元皓,依你之見,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主公如今,當結好曹操……董賊佔據關中,又有傳國玉璽為憑,已經佔住了大義之名。除非您準備投降董賊,否則的話,就必須要和曹

操結盟。請曹操自京兆州出擊,我等從冀州出兵,幾方夾擊之下,董賊定然無法在河內站穩腳跟。

    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如此一來,主公怕是要暫時臣服於曹操之下。」

    袁紹凶狠的說:「若能拿下河內,我就暫時向曹操低頭,也並非是難事。」

    「既然如此,主公且聽豐為主公謀劃。」

    「元皓但說無妨!」

    「董賊佔居河東。不可不防。不過有高幹將軍守在常山國和魏郡之交,可令河東兵馬難有作為。如今,我北方屯有重兵,高覽朱靈,牽招

審配,還有鮮於輔父子,不失為世之良將,都聚集在北方未免可惜……可抽調一二部,於東平國屯軍。」

    袁紹問道:「那抽調誰過來可行?」

    「大將高覽,用兵不俗。且頗有機變之道,只此次他在雲中作為,可見一斑……豐之意,調高覽率本部屯兵東平國,以朱靈為輔。辛毗

(pi)智略不俗,可為祭酒。有此三人在,足以令我東南一方無慮,主公再與曹操相約,攻擊河內,則董賊必退。」

    田豐地思慮也很周全。

    袁紹經此一敗。實力損失不小。

    如今北面西面有董俷,東北有公孫度,東南還有一個青州。那青州太守鄭渾。也是個了不得地人物,麾下猛將不少,雖說和曹操交好,卻

也不得不做些防備。

    袁紹想了想,「元皓之言,正是我之所想,就這麼辦……你立刻傳我將令。調高覽朱靈為東平國守將,再讓子憲往許昌,與曹孟德結盟。

高幹,河東一地就靠你了!」

    「我等,遵命!」

    子憲,名李孚,是巨鹿人,本姓馮,後改為李。為袁紹之主簿。

    田豐和高幹領命而去。

    袁紹靠在被褥上,卻是感到一陣陣的頭暈目眩。

    說較起來。他和董俷之間。可以說是早就沒有了迴旋之地。當年在洛陽時就鬥得你死我活,後來董俷佔居了關中。袁紹本想試探著和董俷

緩和一下,可沒想到……

    如果當時董俷沒有在塞外落難,說不定雙方已經有所接觸。

    可是隨之那一場變故,讓袁紹和董俷之間,也就變得再無半點緩和的機會。

    如今的袁紹,可真的是有點形單影隻。

    房間裡,空蕩蕩的,讓人好生寂寥。

    就在這時,突然有管家敲門。

    這管家是袁福的兒子,跟隨袁紹也很多年了。當年袁福至城報信,後袁隗死訊傳來,袁福第二天就服毒自盡了。也正因此,袁紹對袁福的

兒子,非常看重。

    「是元伯啊,進來吧!」

    袁福地兒子,名叫做袁寧,字元伯,年三十歲。

    長的五大三粗,頗有威猛之像。

    說實話,袁紹現在就是看這種人,會比較順眼。

    袁寧進來行禮,奉上了一封信。

    「老爺,門房剛才送來了一封信,說是有人放在了門口台階上,要轉交給老爺。」

    「哦?是什麼人?」

    袁寧搖搖頭,「這個……門子也沒有看見,只是見到了這封信。」

    袁紹一蹙眉頭,接過了信,抖開來掃了一眼,臉色突然間變得格外難看。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

    「元伯,立刻備車,我要出門!」

    「可是您這身體……」

    「我身體沒事兒,快點備車……你隨我去就好了,莫要再叫上其他地人,明白?」

    「喏!」

    袁寧立刻下去照辦,而袁紹地手,卻在微微的顫抖著。

    ******

    當晚,田豐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前來向袁紹稟報。

    「主公,子憲業已經準備好,您看看是不是見他一下,有什麼事情交代他一下?」

    哪知道,袁紹卻是陰沉著臉。

    「元皓,這件事……不如再緩一緩吧。」

    「啊?」

    田豐吃了一驚,忙道:「主公,如今董賊新得河內,立足未穩,我等出兵,可一戰功成。可若是……」

    「元皓,顯甫還活著!」

    袁紹抬起頭,滿面地疲憊之色,輕聲道:「顯甫還活著,如今就被看押在雍城。董賊派來了信使,說希望與我們和解。如果我們願意的話

,他可以把顯甫放回。」

    「主公,這萬萬不能啊!」

    田豐驚道:「董俷為國賊,您怎能向他臣服?河內如果不奪回的話,董賊隨時都可以……」

    「元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想我袁家,乃四世三公,對漢室忠心耿耿。既然漢室氣運未絕,當初我反出洛陽,也是想要迎奉先帝劉

辨……如今西漢王登基,那曹操挾持偽帝,我若再和他聯手,於情於理上,未免都有點說不過去。」

    「主公,您與董西平和解,無異於與虎謀皮!」

    袁紹怒道:「難道和曹操結盟,就不是與虎謀皮了嗎?」

    他歎了可以一口氣,「元皓,我也知你忠心,只是這件事情……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可是……」

    「還有,我聽說,沮授未死?」

    田豐一怔,「這個豐卻不是很清楚。」

    袁紹輕聲道:「我一直在奇怪,顯甫雖然年少氣盛,但有沮授和許攸輔佐,又有文丑蔣義渠那等知兵的人領軍,怎麼會在一夜之間,就被

董西平殺得全軍覆沒?」

    「這個……」

    「我還聽說,沮授許攸,還有文丑……如今就在洛陽。」

    田豐心裡不由得一驚,「不會吧,公嗣我卻是瞭解,他對曹操可是看不上眼啊!」

    「可他卻看上了劉備!」

    袁紹說:「當初你們對我說劉玄德如何如何,還要我殺他。怎麼卻投了那一隻耳?」

    這話語中,似是帶著一種疑問。

    要知道,田豐和沮授地關係,可以說是非常的密切。袁紹這一句話,並不僅僅是問沮授如何如何,也帶著一種點撥,帶著一絲試探,想要

看看田豐的反應。

    田豐地臉色,大變……

    「若確有此事,主公當立刻前往廣平(今河北雞澤),捉拿住沮授的全家問罪。」

    「這件事,不如就由元皓你來代勞?」

    袁紹的眼睛是半瞇縫著,臉上還帶著一絲笑意。

    田豐心裡咯登了一下,暗自叫苦:公嗣啊公嗣,你怎麼……如今可好,連我也被牽連進來。如今大敵尚虎視眈眈,而我冀州內部,卻免不

了會有一場大清洗。

    他深吸一口氣,躬身道:「老臣尊令!」

    「甚好,我會派元進領大戟士協助於你,此外你需要調查清楚,沮授老賊平日接觸什麼人,不論官職,都必須要一一盤問。我卻不希望,

再出同樣的事情。」

    「喏!」

    田豐還能說什麼呢?說主公不要這樣大肆清洗,定然會造成冀州的惶恐和不安?

    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田豐為人剛直,但也不是說真的不通世事。

    他心裡非常地明白,如果這話一出口,第一個遭殃的人,怕就是他田元皓自己。

    而且,此事換其他人,肯定會不可避免的鬧出大動靜。

    自己接手,至少能吧這風波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至少不會太傷了冀州的元氣。

    田豐領命,走出了房間。

    春夜裡,風暖暖的,帶著沁人肺腑的花香。

    白髮在風中飄揚,田豐用手中的枴杖狠狠的戳在了地面,仰天……發出了一聲長歎!

    ——————————————————

    注1、鄒丹,公孫瓚之漁陽太守。公孫瓚滅幽州牧劉虞,虞舊部鮮於輔等推閻柔為烏丸司馬。興平二年,柔與丹戰於潞北,斬丹等四千餘級

。演義中為曾出現。

    注2季雍,公孫瓚屬下鄃縣令。袁紹,後雍以鄃叛紹而降公孫瓚,瓚遣兵衛之。紹遣朱靈攻之,力戰拔之,生擒雍。演義中未有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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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四章 水淹七軍(一)

    修武,曾名寧邑。

    殷商時期,武王伐紂,途中遭遇大雨,不得不臨時駐紮,修兵練武,故名修武。

    北有黑山,東有白鹿山。

    清水自此地出,上承諸散泉,匯聚成川。

    天剛一亮,董俷帶著龐統韓德,率領巨魔士抵達修武,視察這裡新建小修武行營。

    小修武,在修武東,依玉門津,直面獲嘉。

    有清水河與白鹿山為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東可以突進河內,攻擊冀州;南可渡河水,襲擾延津,佔取兗州。若把河內劃分為兩塊

,小修武可為界碑。

    按道理說,董俷如今身居高位,大可以把事情交給別人去做。

    黃忠又是他極為信任的人,一個區區的修武行營,雖然於戰略意義上非常重要,但實際上他大可不必親自來視察。回長安,坐鎮關中,似

乎更適合董俷去做。

    可事實上呢?

    董俷屬於那種閒不住的人!

    而且在長安,不可避免的要面對那些繁瑣的事情,而那些並非他所擅長的領域。

    文有陳宮顧雍,武有典韋龐德。

    董俷就算是呆在長安城內,基本上也是無所事事的主兒。再說了,他還有一顆極為隱秘的棋子,也許很多人都已經把賈詡忘記,但是賈詡

卻時刻關注著長安。

    這也是董俷在聽說了蘇固挑唆劉辨出兵洛陽以後,並不急於回長安的原因。

    他只是命令李逵連夜秘密趕赴杜郵堡,告訴法正說:「我很擔心長安目前的情況。」

    然後……

    沒有然後了!這已經足夠了……董俷相信。賈詡能明白他地意思,並且著手調查。

    與其呆在長安城內無所事事,倒不如在第一線觀察戰況。

    雖然說袁紹如今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可是諸侯間的事情,誰又能說清楚?

    雍城方面有徐庶打理,基本上也沒他什麼事情。在無聊了數日之後,董俷索性派人告訴黃忠,說他有些無聊,準備去修武散散心。聽聞黑

山景色卻是相當不俗。

    黃忠哪能不曉得董俷的心思?

    對董俷,他還是相當瞭解,更清楚那是一個根本就閒不下來的主兒。當下也就應承。

    行營的雛形已經修建完畢,佔地萬餘頃。分為兩部。

    營盤覆蓋了山川,平原。小修武、攢茅田兩地各建一部,與大修武成犄角之勢。

    其中。小修武行營已經竣工,而攢茅田行營還在建設當中。

    董俷視察完了兩部行營後,對黃忠的效率非常滿意,忍不住在途中大加讚揚一番。

    如今,越兮淳於導已不再擔任董俷的護衛了。

    此二人都精通兵法,特別是越兮武藝超絕,在董系武將中能排名前十。

    留在董俷的身邊,未免有些可惜。正好黃忠興建兩大行營,乾脆就把越兮要過來。對於黃忠的武藝,越兮也是相當佩服。雖然不捨董俷。

但最終還是過來了。

    相對地,董俷將原屬於踏白軍的韓德董召,裴元紹孟坦調到身邊充當護衛。

    這四人除韓德以外。皆是殺將。在領軍作戰方面,顯然還有些不足。而踏白軍如今也已經成了規模。雖然有點捨不得這四人,但董俷伸手

,他還是答應下來。

    韓德說:「主公,咱們什麼時候突襲冀州啊!」

    董俷笑著回答:「景明莫要著急,如今對冀州用兵,顯然時機還不算成熟,再等等吧。」

    「等?等到什麼時候?」

    龐統笑道:「等到該打冀州的時候,自然就會出手!」

    很顯然,董俷龐統已經成竹在胸。而韓德也知道,有些事情並不是他應該詢問。

    和龐統也算是熟人了!

    當初在南陽地時候,韓德就和年幼的龐統相識,如今龐統長大,彼此說話也沒那麼多地顧忌。對龐統徐庶這幫子陰人,韓德素來是敬謝不

敏。因為這些人的花花腸子太多,有時候把人繞進去,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在,他們不比賈詡。

    回到了修武,黃忠正在和成蠡商討軍情。

    見董俷等人走進來,兩人連忙起身相迎,笑著詢問董俷對行營的看法。

    「如今游奕軍屯兵河內,修武行營已經初具規模。漢升,我想知道地是,如果我對冀州用兵,你這裡需要多長時間,可準備妥當……你知

道我所的是什麼意思。」

    黃忠想了想,「冀州兵馬約四十萬左右,其中在北部十五萬,魏郡與常山國五萬……若想掃平冀州,當需要十萬兵馬。兩大行營,預計可

在兩年內整備完畢。」

    「那我就給你兩年時間!」

    董俷坐在主位上,摩挲面頰,突然苦笑一聲道:「黃大哥,這兩年我覺得很累!」

    黃忠一怔,旋即明白了董俷的意思。

    是啊,以前董俷無所顧忌,可以縱橫馳騁,為所欲為。而今身在高處,卻是身不由己。

    很多事情,未必就是董俷的想法,可是卻不得不去面對,不得不去做。

    董俷說:「想當年,我縱橫關東,雖凶險許多,總歸是敵我分明。敵人就是敵人,朋友就是朋友,解決起來也是快意。那似如今,我真的

不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每走一步,卻不得不昧著心思,有些真的是不甚舒服。」

    黃忠笑道:「主公的想法,忠卻是明白。想當初在南陽的時候,我雖只是一小小都尉,可每日喝酒吃肉,好生快活。後來跟了秦大人,當

上了勞什子西部都尉。官是做大了,俸祿也多了,但每每做起事情來。卻總歸是有束手束腳的感覺。」

    「是啊,我如今也是這感覺!」

    董俷說著,用力的搓揉著面頰,「我不願意待在長安,恐怕也是有這樣地想法吧。」

    黃忠笑而不答。

    這時候,有小校送來了戰報。

    董俷拆開來看,眉頭微微一蹙,「這夏侯蘭不錯嘛,居然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黃忠從董俷手裡接過戰報。掃了一眼。

    自一月中,夏侯蘭將兵,殺出函谷關以後。可以說是連戰連捷,戰績相當不俗。

    先是在谷城一戰。大敗劉備兵馬,而後十萬大軍突襲平陰,竟大敗曹操麾下大將夏侯淵。斬將十餘人,兵鋒直指洛陽。一開始的時候,董

俷還很擔心,因為曹操聯軍敗得未免太過詭譎。是曹操太弱,還是夏侯蘭太厲害,亦或者是……

    曹操不弱!

    劉備周瑜也並非是烏合之眾……

    夏侯蘭地本事嘛?董俷沒見過,但想必再厲害,也厲害不過曹操周瑜等人吧。

    所以,董俷早早的就派人提醒過夏侯蘭,讓他小心防備曹操地詭計。

    雖然董俷知道夏侯蘭未必會聽進去。可畢竟是同僚,董俷實在不忍心看夏侯蘭中計。而夏侯蘭在一開始的時候,不管他是怎麼考慮。終歸

是聽從了董俷的話。

    平陰屯兵月餘,而後突襲洛陽。

    公孫康在抵擋了夏侯蘭月餘的攻擊之後。終於抵擋不住,退出洛陽,往偃師逃竄。

    於是,洛陽大捷……

    對長安地劉辨而言,收復東都無疑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聞聽喜訊之後,興奮的整夜都睡不著,念誦經文地時候,甚至還出了幾次錯,

恨不得立刻督戰洛陽。

    在這個時候,夏侯蘭可就把董俷的提醒,拋到了九霄雲外。

    河內距離京兆並不算遠,董俷也時刻地關注著洛陽方面的戰局。事實上,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夏侯蘭沒有出什麼岔子,而曹操方面似乎也

沒有太多地詭計。

    難道說,是曹操想要放棄洛陽嗎?

    董俷打死也不會相信!

    可目前的狀況,又的確是讓人說不清楚,道不明白啊……

    今天的戰報,是說夏侯蘭在偃師再次獲勝,已經佔領了偃師,和曹操與軒轅關對峙。

    「不對勁兒!」

    董俷自言自語道:「這裡面分明是有問題啊!」

    黃忠沒有和曹操交手過,但周瑜卻是在他麾下效力過,自然清楚周瑜的能耐。

    「主公,曹操這是想玩兒什麼把戲?」

    一旁的龐統在看完了戰報之後,眉頭緊鎖,沉吟不與。

    片刻後他突然問道:「主公,如今是幾月?」

    「已四月末,馬上就要進入五月了……士元,你想出什麼了?快點說說!」

    龐統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讓人把京兆的地形圖取來,站在地圖前仔細的觀察。

    「偃師,偃師在嵩高山(今日之嵩山)以北,嗯……伊水,汜水在這裡……五月?」

    他猛地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董俷。

    而董俷和黃忠也從他剛才的隻言片語中,似乎聽出了一絲端倪。

    偃師北面,是伊水和汜水交匯之地,南面有嵩山,地勢呈現出一個低窪的谷地。

    南方地雨季,是在四月開始……

    而北方的雨季相對而言,會比南方晚一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

    「不好!」

    董俷不由得一聲驚呼。剎那間,他已經猜出了曹操他們想要玩兒地是什麼把戲。

    如果真的如此,只怕夏侯蘭和他那十萬大軍,將要面臨全軍覆沒地危險。

    董俷的面頰抽搐了一下,轉身向外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大聲說:「傳我命令,武安國立刻強渡河水,於平陰出兵救援;史渙自平皋猛攻虎牢關,盡量分散開曹操的注意力。景明

隨我領三千游奕軍偷襲五社津……我可以不管夏侯蘭結果如何,可是那十萬人馬,終歸是我的部曲。」

    龐統原本想要阻攔,可聽了董俷最後一句後,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有時候想想,董大哥其實蠻傻的,有點不知輕重。可也許正是這樣的一個原因,才讓我,讓黃將軍,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吧。

    龐統看了一眼黃忠,卻見黃忠點了點頭。

    「主公,我自延津出擊,盡量吸引住曹操自榮陽至原武(今河南原陽縣原武鎮)一線的兵馬。」

    龐統也說:「我立刻趕赴雍城,請徐大哥一起配合,協助董大哥奇襲五社津!」

    ————————

    註:五社津,河南鞏縣北,黃河於此有五社渡,為五社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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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五章 水淹七軍(二)
  
    五月時,天氣突然生了變化。

    在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麼公歷農曆,也沒有什麼格林威治時間,更沒有後世的月份劃分。人們按照二十四節氣進行計算,大都是以農曆的時間來作為時間依據。

    所以,此時的五月,已經是仲夏時節。

    早些時候,天氣還炎熱的很。在一夜之間,整個京兆卻是風雲突變,烏雲遮日。

    淅淅瀝瀝的雨,瓢潑的雨……

    不知不覺中,北方就進入了雨季,連天的雨水,令得伊水和汜水的水勢暴漲。

    曹操站在軒轅關的城樓上,看著漫天雨水,不由得暗自點頭。

    想他也是用兵多年,自然清楚為大將者,莫不是精通天文地理,善於借勢用勢。

    沒想到,周瑜年紀輕輕,居然如此了得。

    縱觀自己的麾下,能與周瑜相提並論的將領的確是不多,怪不得孫策得他,能佔據江東。曹操見過幼年時的周瑜,並且對周瑜的印象非常深刻。只可惜後來因雍丘之變,周異被貶回了廬江。曹操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更沒聽過周瑜。

    魯肅於大局上,要高於周瑜,但在細節處,卻比不得周瑜的機變。

    當真是人無全人啊!

    曹操看了一眼身邊的魯肅,輕聲道:「子敬,你可曾與那周公瑾私下裡談論過嗎?」

    魯肅聞聽苦笑一聲,「公瑾雄辯,我只剛開了口。他就把所有的話都堵死了!」

    不免有些遺憾,曹操歎了一口氣,「如此人物,怎就不能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魯肅也輕輕的歎息一聲。

    其實,他何嘗沒有想要把周瑜勸說地心思?在曹操的陣營當中,基本上是分為兩個集團。一個是以荀彧等為代表的穎川世族集團,另一方面卻是以曹氏夏侯氏為首的官宦集團。魯肅,還有不少人,就處於這兩個集團之間。姑且稱為寒門集團。

    魯肅出身大戶,雖算不得寒門,當然也算不得是什麼世族門閥的出身。

    他如今依靠著曹操的信任站穩腳跟。但這對於他來說,還是遠遠的不夠強大。

    他需要有一個屬於他的團隊。

    如果能把周瑜拉攏過來。憑借他二人的手段,絕對能與其他兩個團隊三足鼎立。

    可惜,可惜……

    想到這裡。魯肅忍不住輕輕地搖頭。

    「子敬,都已經安排妥當了?」

    魯肅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忙點頭說:「主公放心吧,都已經依照計劃,妥善安排。劉備藏於新城,孫權領軍埋伏在北邙山中。只要公孫康掘開河堤,公瑾就會發動進攻。到時候,夏侯蘭就算逃出偃師,也休想活著回長安。可惜,不是董俷。」

    魯肅這話中的意思。有點遺憾。

    只是個夏侯蘭……

    如果領軍的是董俷該多好?一戰功成,到時候揮軍直撲長安,定然能佔領關中。

    曹操笑道:「若是董蠻子。我卻未必敢用這種手段。子敬,你未曾和董西平交鋒。不知道他地本事。那傢伙乍看是個莽撞無腦的人,可實際上,卻謹慎地很呢。如果此次是他指揮,我當退守三關,把京兆盡數交付與他,而後消磨他的銳氣。

    正面的交鋒,怕少有人能是他地對手!」

    所謂三關,指的是伊闕關、大谷關和軒轅關。這三處關隘,可稱得上是豫州屏障。

    魯肅聞聽,頗有些不服氣。

    「主公,我就不相信,那董俷真有這麼厲害?」

    話音未落,遙遠的北方突然間傳來一聲似老牛嘶吼的聲息,緊跟著天崩地裂般的響動,站在軒轅關上,也能清楚的感受到。

    魯肅臉色一變,「伊水,決口了!」

    ******

    洶湧澎湃的洪水,在奔騰咆哮。

    如同一群飢餓的野獸,直衝偃師而去。

    夏侯蘭正在偃師帥府中,觀看天色。隱隱約約的就聽到一陣咆哮聲,緊跟著有人在帥府外嘶喊起來:「不好了,河壩決堤,河壩決堤,快點跑啊,馬上就要來了……」

    夏侯蘭心裡不由得一顫,連忙往外跑去。

    他這帥府位於偃師的高處,站在庭院中還不算什麼。可是整個偃師,已浸入汪洋中。

    洪水沖垮了偃師地城牆,一人多高的水沖擊過來,帶著大量的土石和殘磚碎瓦。

    駐紮在偃師城外地軍營,已經看不見蹤跡。

    有倖存的士卒呼號著,呼叫同伴地救援。死屍隨濁浪浮沉,戰馬在水中嘶鳴,掙扎。

    一剎那間,夏侯蘭恍然大悟!

    中計了,中計了……

    「速速救援,速速救援!」

    夏侯蘭指揮人馬開始打撈倖存者,但十萬大軍幾乎是全軍覆沒。

    洪水過後,偃師成了一片水澤。戰馬奔跑兩步,就會陷入泥沼之中,難以行動。

    到天亮的時候,夏侯蘭召集了殘兵。

    只剩下了數千人,和一座孤零零,城牆已經坍塌了的城池。

    這個時候,夏侯蘭想起了董俷給他的來信:與曹操交鋒,定要掌控全局,只要有一個閃失,就會被曹操捕捉。如果佔領了洛陽之後,最好不要再輕易的出擊。

    可惜,當時夏侯蘭沒有聽進去

    不可能聽得進去。

    佔領了洛陽之後,夏侯蘭的信心膨脹到了無可收拾的地步。莫說董俷是他的敵人,就算董俷是他的好友,就算是說那番話的人是他所信任的趙雲,也沒有用。

    「將軍,我們怎麼辦?」

    夏侯蘭一咬牙,沉聲道:「立刻退回洛陽,只要能退回洛陽。我們就還有一線生機!」

    於是,不足萬人的關中軍匆匆被組織了起來。

    好在從偃師到洛陽,不過一兩天的路程,只要到了洛陽,一切就變得好辦了。

    丟棄了戰馬,丟棄了糧草……

    此時地夏侯蘭再也沒有當初出征時的那般威風。狼狽的樣子,惶惶如喪家之犬。

    出偃師之後,夏侯蘭帶領兵馬,朝著洛陽方向急速行軍。

    在途徑氏的時候。兵馬困頓的不得了。夏侯蘭只好暫時停止,命人埋鍋造飯。

    「將軍,吃一點吧!」

    親兵捧來那粗糙的口糧。可是夏侯蘭那裡還有胃口。

    「你們自己吃吧,等吃飽了。我們還要趕路……只希望洛陽如今,不要再出事。」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了喊殺聲。

    公孫康率領本部人馬。從遠處掩殺過來,那士卒們呼喊道:「莫要走了夏侯蘭!」

    飢腸轆轆的關中軍,可不是漢安軍所屬。

    準確的說,關中軍各地行營,是漢安軍的基礎,但不是每個進入行營地士兵,都能進入漢安軍。必須要經過嚴格的訓練,而後從中選拔,通過了才能加入漢安軍。

    而那些被淘汰的士卒,大都是就地屯軍。

    這樣一支人馬。先是死裡逃生,早已經沒有了半點戰意。如今遭遇變故,立刻慌亂起來。

    夏侯蘭扳鞍上馬。持槍大聲地呼喊。

    可是誰又會聽他的話呢?整個都亂了套,被公孫康地人馬殺得是落荒而逃。丟盔棄甲。

    夏侯蘭領親軍殺出了一條血路,朝著洛陽方向奔行。

    眼看著前方就是北邙山,只要繞過去,就距離洛陽不遠了。此時,天已經黑了,夏侯蘭身邊只剩下了兩三千人,一個個精疲力竭,顯然都已經到了跑不動的地步。

    夏侯蘭的坐騎,是一匹西域地大宛良駒,如今也是在不停喘息。

    「全軍暫住,休息一下,我們連夜從北邙山穿行,直抵洛陽。」

    繞北邙山,和穿過北邙山,聽上去好像沒什麼區別,但實際上,路程卻是不一樣。

    從北邙山穿行,出則直抵洛陽郊的東澤。

    而繞北邙山的話,路程就會增加一半。而且,大路官道,說不得會不會有伏兵?

    士卒們聞聽夏侯蘭這句話,都鬆了口氣。

    一個個席地而坐,不聽的喘息。好在這是五月,如果是冬天的話,恐怕也要凍死一半。夏侯蘭也跳下馬,放那馬匹自行尋找吃的,他手持長槍,靠一棵樹坐下。

    四周,很靜謐……

    夏侯蘭看著已經所剩不多的士卒,暗自後悔。

    拋開成見的話,其實董俷也很不錯,至少他扶漢帝登基,還為漢帝大肆造勢。

    朝中的事務,他也從來不去插手。

    除了把握兵權之外,好像董俷並沒有什麼太過分的舉動。

    是從什麼時候看董俷不順眼?也許就是從十年前那一場關東諸侯討伐戰開始吧。

    初出茅廬地夏侯蘭,那時候如同一張白紙。

    別人說什麼,他就相信什麼。後來被俘,雖說歸順了劉辨,可是對董俷終歸是有一層敵意。而這敵意,來得很莫名其妙,究竟是對董俷看不過去,還是因為輸給了呂布,初上戰陣就被俘虜,心裡面憋了口氣的原因?哈,還真的是說不清楚。

    當初,夏侯蘭試圖為漢帝招攬趙雲田豫,但沒有成功。

    那個時候,夏侯蘭生不生氣?說實話,地確是非常惱火,可現在仔細想想,趙雲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為什麼不願意答應他的要求?田豫也是一時地賢才,可為什麼放棄了漢帝,而要跟隨董俷?被逼得急了,寧可領兵往那不毛之地,也不願意……

    也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吧!

    往昔的一幕幕景象,在夏侯蘭腦海中浮現。

    從初隨劉辨,到後來劉辨在安定,在朔方……

    不管劉辨還是何太后,於董俷相處的都很好。只不過是自己這些人,在瞎起勁兒。

    腦袋昏沉沉的,夏侯蘭有點犯困了!

    突然間,只聽一陣喊殺聲從北邙山中響起,「莫要放過董賊軍,莫要放過夏侯蘭!」

    一支人馬從山中殺出來,為首的人,碧眼紫須,手握寶劍,正是孫權。

    「夏侯蘭,孫某在此恭候多時了!」

    此刻,夏侯蘭一部人馬,經過短暫的休息之後,非但沒有恢復了精神,反而更加萎靡不振。就連夏侯蘭自己,坐在哪兒休息了片刻後,也覺得是全身酸軟。

    咬牙起身,可是戰馬卻不知跑到了何處。

    夏侯蘭眼見著孫權領兵殺到,忍不住閉上眼睛,暗自叫喊一聲:今日,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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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六章 水淹七軍(三)

    夏侯蘭以為自己要死了!

    事實上,目前的情況,也容不得他生出什麼僥倖的心理,但武人之風骨,絕不可棄。

    就這一點而言,董俷等人對夏侯蘭的影響還是非常巨大。

    於世族面前始終保持自己的尊嚴,士人求風骨,武夫更要有風骨,夏侯蘭不敢忘。

    持槍而立,夏侯蘭厲聲吼道:「兒郎們,賊人當前,唯死戰耳!」

    孫權勒住了戰馬,笑道:「夏侯蘭,我敬你是條漢子,只是你如今,又如何死戰?」

    他說的沒錯,所謂死戰不過是夏侯蘭提升士氣的一句話而已。

    誰都清楚,在目前這樣的情況下,所謂的死戰,真的也只能說說罷了。孫權可不想和夏侯蘭死磕,死傷的是自家的兵丁,能兵不刃血,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這一句話,卻讓夏侯蘭剛鼓起的士氣,一下子低落下來。

    夏侯蘭一抖長槍,「孫賊,廢話少說,某如何死戰,你且觀之……」

    說著話,竟要步戰衝出。

    也就在這時候,只聽一聲巨吼,「夏侯將軍不能死戰,武安國在此,賊人休走!」

    一彪人馬,竟然從孫權的後方殺出來。

    為首大將黑盔黑甲,一匹烏馬,掌中一對鑌鐵錘,看上去沉甸甸,煞氣逼人。

    孫權也沒有料到,在這裡竟然會出現援軍?

    吃驚之下,倒也不是太慌張,舉劍指揮人馬。阻止武安國和夏侯蘭匯合。同時,也向夏侯蘭部,發動了猛攻。

    可問題在於,武安國的突然出現,令士氣低落的關中軍,一下子興奮起來。

    武安國從何處來?

    原來,他接到了董俷地將令之後,立刻與前來送信的裴元紹自孟津強渡河水。

    孟津之前被夏侯蘭攻克,留有兩千守軍。

    武安國抵達孟津時。就發現洛陽附近,有曹軍的影蹤。

    他一方面派人往河內送信,一方面加強了孟津的防禦。同時請裴元紹駐守谷城。

    武安國自己帶領三千精騎,自平陰直插北邙山。試圖救援夏侯蘭。

    可沒想到,終究還是晚了……

    當京兆大雨傾盆落下的那一刻起,武安國就知道。夏侯蘭一部兵馬,極有可能出事。

    退守洛陽?

    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友軍被消滅?不管那夏侯蘭是什麼人,主公說了,要救他!

    武安國雙錘輪開,在亂軍中開闔縱橫,悍勇無敵。

    那大錘勝在勢大力沉,借助戰馬的優勢,一路橫衝直撞,竟無一人能阻攔住他。

    東吳軍的優勢是在山地和水上,想要以步卒對抗騎軍。卻顯得有些單薄。

    不過,他們的人多,士氣也非常地高漲。武安國長途跋涉。部曲也大都很疲乏。

    「夏侯將軍,速速上馬!」

    武安國殺開了一條血路。命親隨牽過來一匹戰馬,「我當斷後,速速退往谷城。」

    「武安將軍,多謝了……」

    武安國眼睛一瞪,「休要廢話,老子可不想救你,只是大都督有令,卻不得不從。」

    夏侯蘭聞聽,好一陣子赦然。

    不過在這種危急時刻,他也顧不得什麼客氣,翻身上馬,領著兵馬往洛陽方向撤退。

    可是沒跑多遠,就見前方有一彪人馬殺來。

    那大旗上飛針走線繡了一個斗大的『劉』字,赫然正是從新城殺奔而來的劉備。

    為首兩員大將,全都白馬銀甲,使一桿大砍刀。

    正是關羽在汝南收下地兩名義子,一個叫關平,另一個叫關寧。這關平關寧本是汝南人,隨其父投奔到了劉備的麾下效力,又被關羽所看重,就留在了身邊。

    此次劉備雖然沒有帶多少將官,可是個個出手不凡。

    其後軍地劉全,中軍的高寵,以及這關寧關平兩兄弟,都是有萬夫不擋之勇。

    夏侯蘭如今人困馬乏,一看劉備兵馬氣勢洶洶的衝過來,怎敢應戰。

    撥馬帶著人往回走,「武安將軍,往洛陽地路已經被封堵住了,只怕是無法撤退。」

    武安國揮錘砸翻了一員將,厲聲喝道「往平縣(今河南偃師西北)撤退,往平縣撤退!」

    這平縣,毗鄰河水,直面北邙山。

    武安國心知陽凶多吉少,退往平陰的路,只怕也已經被曹軍給佔領了。只要能抵達平縣,靠著地勢的險要和城牆的堅固,說不定能撐一下。徐庶已經在河內調動人馬往京兆支援,主公更已經偷渡五社津,也許如今正在往這邊趕來。

    所以,只要能堅持住,就有希望。

    而平縣,也就成了武安國如今希望所在……

    和夏侯蘭一左一右,舞錘抖槍,硬生生的在亂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出來。

    武安國滿身是血,也分不清楚是受傷流出來的鮮血,還是那些被他殺死的曹軍的血。黑黝黝的臉膛,如今是格外的猙獰。大錘掛著風聲,凶狠地劈砸砍殺。

    而夏侯蘭,手中的大槍也幻出點點寒光,殺法驍勇異常。

    夏侯蘭的武藝說實話並不是很差,雖然未曾得到童淵地真傳,可經過這多年的苦練,也已經領悟出舉重若輕地奧妙來。只是他和趙雲有所不同,虎牢關大戰後,趙雲經歷了無數次凶險的拚殺,在搏殺中一步步的成長,經驗非常的豐富。

    但是夏侯蘭卻有閉門造車之嫌。

    被虜之後,幾乎就沒上過戰場。即便是當初在臨涇時發生變故,典韋等人就攬下了所有的搏殺,夏侯蘭大多數時候也就是在旁邊觀看,未能出陣廝殺。

    畢竟,他主要的責任。是保護劉辨。

    如今在這絕境中,夏侯蘭也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悍之氣。大槍如同巨蟒出擊,沾染了無數地性命。和趙雲的槍法不一樣,夏侯蘭的槍法機變並不多。因為常見典韋等人廝殺,所以他的槍法也是以剛猛為主,絲毫不遜色於武安國的雙錘。

    有道是一將拚命,萬夫莫敵。

    夏侯蘭和武安國兩人如同瘋虎,帶領著兵馬硬是殺得孫權人馬一個對穿,朝著平縣方向逃遁而去。而此時。關寧關平二人也追趕了上來,公孫康也帶領人馬殺到。

    與孫權兵合一處,再次追擊過去。

    ******

    武安國夏侯蘭兩人繞過北邙山後。沿著河水西逃。

    不過經過先前的一場廝殺,兩人的兵馬都有損失。所幸在途中。又聚攏了不少兵馬。

    此時,已經過了二更天!

    天上下著濛濛的細雨……

    兩人帶著殘兵敗將,已經看到了平縣的城牆。就聽到從那城牆後傳來號角聲。一支人馬從城中殺了出來。

    為首一員大將,生地玉面美髯,跳下馬七尺七寸,掌中一干月牙戟,威風凜凜。

    「夏侯將軍,太史慈奉丞相之命,再次恭候多時!」

    「啊!」

    夏侯蘭和武安國聞聽,不由得心中吃了一驚。

    別看夏侯蘭並不理睬外面的兵事,可也知道在曹操營中有一員將,名叫太史慈。

    而武安國曾是董俷的護衛。經常聽薰俷提起太史慈地名字。

    也難怪,這太史慈在三國演義裡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董俷對他地印象很深刻。

    在武安國看來。

    能被董俷惦記上的人,都不一般。

    太史慈笑道:「夏侯將軍。若你願意下馬投降,太史慈可作保,定不傷你性命。」

    「武安將軍,如今該怎麼辦?」

    夏侯蘭精通兵法,可是在這戰陣上,卻真的要聽武安國地意見。

    武安國輕聲道:「先前在來的路上,有一座小山丘,背靠河水……我們可退至山上,與賊軍周旋。我估計,最遲到正午時分,大都督他們一定會做出相應還擊。」

    「就依武安將軍之言!」

    夏侯蘭一咬牙,「你領軍掉頭,我拖住此人!」

    說著話,催馬上前,厲聲喝道:「反賊休要胡言亂語,夏侯蘭又豈能投降於曹賊。」

    另一邊,武安國已經命令士卒,沿原路撤退。

    太史慈也不是傻子,一看這架勢,就猜到了武安國和夏侯蘭的打算,躍馬揚戟,就殺向了夏侯蘭。夏侯蘭和武安國兩人且戰且退,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來到山丘下。

    「夏侯將軍速速上山,我來阻擋敵兵!」

    武安國揮舞雙錘,奮力廝殺。而夏侯蘭也在慌忙指揮士卒登上山丘……

    關寧和關平二人殺至,纏住了武安國。太史慈遠遠看了一眼,忍不住問道:「此乃何人?」

    孫權說:「這黑廝名武安國,是董賊的親信!」

    「且看我取他性命!」

    太史慈說著話,催馬就殺了過去,摘弓搭箭,對準了武安國就是一箭。

    要說武安國的武藝很強,關寧關平兩人單打獨鬥,誰也不是武安國的對手。可這二人聯手,武安國就有點抵擋不住。太史慈這一箭,正中武安國的肩膀。武安國大叫一聲,手上就緩了一下……關寧順勢一刀橫推,順著武安國的胸口劃過。

    那大刀撕開了武安國的盔甲,在腹部劃出一個老大地血口子。

    腸子順著傷口就滑了出來……

    夏侯蘭一見,怒目圓睜,催馬直撲向關寧。

    但是卻被太史慈攔住!

    好個武安國,身受重傷,仍凶悍至極。只見他仰天一聲咆哮,用手把腸子退回腹中,舞雙錘撲向了關寧和關平,厲聲吼道:「無膽小賊,只敢偷襲你家爺爺嘛?」

    只這份悍勇,令曹軍上下,竟無人敢出聲。

    可是,受了傷,終歸是受了傷!

    武安國原本就不是二關的對手,憑著一股勇氣與兩人周旋,漸漸的有些支撐不住。

    而夏侯蘭也敵不過太史慈,身上更是傷痕纍纍。

    觀戰地孫權。倒吸一口涼氣,輕聲道:「我原以為江東出烈士,未曾想董賊麾下,也有如此猛烈壯士。若那董賊部曲個個都如此地話,只怕我等也就要危險了。」

    公孫康蹙眉,輕輕點頭。

    他剛要開口說話,突然間就聽到一聲霹靂般地巨吼,在夜空中炸響。

    這一聲巨吼,令大河水停止奔流。令天地也隨之變色。

    「董俷在此,擋我者死!」

    隨著這一聲巨雷般的咆哮,曹軍陣腳頓時大亂。只見兩員大將。率領三千鐵騎如同身邊天降,從曹軍後方殺了出來。為首大將手舞雙錘。錘掛風雷,一路如劈波斬浪就殺了過來。在他身後的那將,風車般的雙刃長柄戰斧。就好像車輪舞動,曹軍曹將沾著就死,挨著就亡。身後三千鐵騎,全都是鋼鐵短弩,勇猛無敵。

    「是大都督,是大都督!」

    震天介的喊殺聲中,只聽關中軍突然間爆發出一陣歡呼。

    已經上了山的關中軍士卒,舉起兵器就殺了下來。關寧太史慈三將忙退回了本陣,指揮兵馬……好不容易才按穩住了陣腳。重新向山丘逼過來。

    關中軍在董俷的指揮下,退上了山丘。

    夏侯蘭上前,剛要向董俷請罪。卻見韓德匆匆走來。

    「武安將軍……不行了!」

    關寧關平退走,武安國就支持不住了。一頭栽下了戰馬。

    有士卒上前扶住了武安國,韓德檢查了一下之後,走到董俷的身旁,輕聲說道。

    董俷地心,不禁一抽搐……

    忙走到了武安國的身邊,蹲下身子。

    武安國此時已經不會說話,只是用手緊緊的握住董俷地胳膊,眼中流露出不捨。

    想當初,雍丘之戰,武安國與史渙投奔董俷,從此後忠心耿耿的跟隨。

    許多後進地將領,如今都已經成了將軍,有的還封了侯……可惟獨武安國,至今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箕關校尉。但是這麼多年來,董俷從未聽武安國有過抱怨。

    「武安……武安……」

    董俷地心,如同刀絞,握住了武安國的手,再也說不出後面的話語。

    而夏侯蘭此刻,神色黯然。

    猛然站起來,董俷讓韓德守好武安國,又命人牽過了獅鬃獸。

    「武安,慢行一步……且看董某為你報仇!」

    說罷了話,董俷勒緊了大帶,翻身上馬,從一將手中搶過一面近百斤重的大盾,另一手抓起武安國的大錘。

    「太史慈,關寧……拿命來!」

    巨雷般的咆哮聲,在夜空中迴盪不息。獅鬃獸飛一般的從半山坡上衝向了曹軍。

    此刻,太史慈等人,已經結陣完畢。

    眾將於陣前,正商討著下一步該怎麼進行,可誰也沒想到,董俷竟敢在這時候衝下來。

    獅鬃獸阿丑毫無疑問能體會到董俷的心情,在奔跑中不斷調整節奏,不斷的提升速度。一眨眼的功夫,戰馬已經衝到了山腳下,而董俷再次一磕馬肚子,獅鬃獸也不吭聲,在奔跑地一剎那間,猛然不斷的提速,令人有一種猝不及防的感觀。

    太史慈等人,都愣住了!

    見過不要命地,可是沒見過董俷這種瘋狂的人物。

    這山腳下可是有數萬兵馬,他一個人衝過來,想要做什麼?只是,那獅鬃獸地速度太快,太史慈等人來不及命弓箭手放箭。這一眨眼的功夫,董俷已經到了。

    關寧本能的策馬迎上,而董俷卻在馬上,猛然長身而起。

    他的身材本就是高大威猛,獅鬃獸的個頭也大,這一站起來,好像一座小山。

    董俷揚起了盾牌,怒吼一聲躬身砸落下去。

    關寧舉刀相應,只聽蓬,希聿聿戰馬一聲長嘶。董俷這一盾砸下去,足有千餘斤的力道。即便是關寧武藝不差,也抵擋不住如此兇猛的力道,連人帶馬被砸的血肉模糊,倒在了地上。而一旁衝出來想要合擊董俷的關平,還沒有反應過來。

    董俷看都不看,脫手一錘飛出,正中關平的面門。

    武安國的錘也不輕,一柄錘少說也有六七十斤的份量,董俷含怒出手,那大錘更是力道十足。關平被這一錘砸的腦漿迸裂,面門開花,一聲慘叫就摔落下馬。

    從董俷長身起來,到關平落馬,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太史慈公孫康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兩員大將就已經沒了性命……

    不過,董俷手裡現在只剩下一面盾牌,那公孫康的心思可就有點活泛了起來。

    催馬挺槍,就撲向了董俷。

    太史慈一看,也躍馬揚戟,向董俷殺來。

    董俷一手持盾,一手握住了馬鞍上斜跨的卓玉寶刀。對公孫康的槍,視若不見,只是用盾牌往外封擋,抵住了那槍尖就推了過去。人借馬勢,那是何等的力道?

    公孫康根本就拿捏不住長槍,唰的就脫手飛出。

    槍飛走了,可是那盾牌卻沒有停下來,朝著公孫康推去。公孫康下意識的勒馬而起,雙腳甩蹬……戰馬希聿聿慘叫一聲,被董俷這一盾砸中,千餘斤就飛了出去,正把公孫康砸在馬屍下,險些就岔了氣。

    好在,董俷的目標並非公孫康。

    卓玉刀揚起,迎著太史慈落下。森寒長刀劃出一道絕美的弧光,無聲的斷了太史慈的月牙戟。太史慈見勢不好,連忙在馬上使出鐵板橋的工夫,讓過卓玉。

    哪裡還敢和董俷火拚,掉頭就想走。

    不過到了這一步,董俷也不會放過太史慈,收回卓玉,抬手就夾住了一支投槍。

    嗡……

    沉悶聲響傳來,太史慈頭也不回,抓起鐵胎弓就想要撥打。

    但董俷這投槍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更何況是全力一擊,鐵胎弓如何撥擋。

    太史慈只覺手上一震,緊跟著啪的一聲響,胸口頓時一涼。

    低頭看去,只見鋒利的槍刃,自胸前凸出,太史慈大叫一聲,翻身就跌落馬下。

    ————————————————

    註:關寧,在演義中出現,汝南關定長子、關平之兄。自幼學文,關羽出古城尋兄,至此投宿,定命二子出見。後定使次子平拜羽為父,隨羽從征。寧留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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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七章 大軍天降


   若說關寧關平二人不過是初出茅廬,公孫康也名不見經傳,可太史慈可是成名已久的名將。

    可眨眼間,三死一傷!

    令觀戰的孫權有些遲鈍,呆呆的在中軍大之下,看著董俷催馬到太史慈身邊,一刀砍下了他的首級,而後撥馬緩緩而行,數萬曹軍竟呆若木雞,不敢妄動。

    那種威風,那種氣派……

    孫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一股寒氣,只往骨頭縫裡鑽。

    我的個老天,這就是傳說中的西域暴虎?這就是那個被稱之為天下無敵的虎狼將?

    說實話,孫權在這之前還真的是有點不服氣。

    在孫權看來,所謂的虎狼之將,不過是他人吹捧出來而已。當初董俷如果沒有遇到蔡邑,何來虎狼將之名?再說了,那蔡邑一介腐儒,又懂得什麼叫做勇武?

    自家兄長,雄霸江東,才是真正的虎狼將!

    至少在看到董俷的勇武之前,即便是自家老子死在董俷的手中,孫權也不太相信。

    但是現在,孫權無話可說。

    董俷若想突圍,其實並不會太困難。問題在於,他必須要帶走山丘上的所有人。

    這就要困難許多。

    所以,他往山上退去。

    走了一半路,突然又撥馬轉身。大盾置於身前,這簡單的一個動作,讓位於最前方的曹軍不禁一陣騷亂,許多人向後退了一步,面色蒼白的看著那騎在馬上的董俷。

    董俷抬起手。指著大旗下地孫權。

    拳頭握住,伸出大拇指,然後朝下一翻……

    那意思是說:你們這些人,也就會仗著人多詭計,若是真槍真刀,全都是軟蛋。

    孫權雖然沒見過這樣的手勢,可是也能猜測出那其中的含義。

    臉漲的通紅,手不停的打顫,恨不得衝出去殺了董俷。但一種恐懼,讓他不敢出聲。

    當董俷退回山坡的時候,就聽到關中軍一陣歡呼。

    是啊。有句俗話,叫做將是兵之膽。什麼樣的將。就會有什麼樣的兵,而董俷,無疑是整個關中士卒心目中的神。除了神。誰又能做到大都督這般地手段?

    於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這是許多武將常用以誇讚自己,抬高自己的一句口頭禪。

    但實際上,真正能做到這一點的又能有多少人?至少從現在看,只有大都督!

    疲乏地關中軍,興奮的大聲呼號。

    游奕軍自動在山坡上結成了箭陣,以防止曹軍攻擊。同時,他們把乾糧交給了那些飢寒交迫地士卒,雖然不是很多,但對於關中軍而言。卻無疑是雪中送炭。

    武安國,已經死了!

    不過看得出,他非常的開心……在死之前。他親眼看到了自家主公大展神威,擊殺了仇人。卻已經是足夠了。

    董俷把太史慈的首級,放在了武安國地屍體前,抿著嘴一言不發。

    夏侯蘭上前一步,跪在了董俷的面前,輕聲道:「夏侯蘭不聽大都督之言,冒然興兵……不但令十萬大軍覆沒,更連累了武安將軍,還請大都督責罰處置!」

    董俷看了一眼遍體鱗傷,渾身是血的夏侯蘭,心中騰地生出一股怒火。

    若這個人能聽自己的勸說,佔居洛陽之後,不再妄自興兵,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還搭上了自家一名兄弟的性命……該殺,該殺!

    腦海中雖然不斷的迴響這兩個字,可是董俷心裡明白,殺不殺夏侯蘭,不是他說了算。雖然夏侯蘭名義上是他的部曲,可實際上呢,總歸是漢帝劉辨的親信。

    此次出兵,也真的怨不得此人!

    那該死的蘇固……

    「夏侯將軍,你為聖上欽點元帥,我也怪罪不得你。如何責罰處置,只看聖上如何說。你雖遭遇大敗,不過卻未曾丟了聖上地顏面……也算沒丟了武人風骨。

    下去休息一下吧,這洛陽的戰局,如今才不過是剛剛拉開序幕而已。」

    夏侯蘭羞愧的低下頭,起身退到了一邊。

    ******

    孫權並沒有再組織人馬攻擊。

    不是他不想攻擊,而是他很清楚,己方士氣低落,強行攻擊不過是自取其辱。

    而那山丘上地士卒,早先一個個累得都要站不起來。

    可是現在,特別是那董俷出現,一下子變得生龍活虎,士氣顯然是非常的高漲。

    已經過了四更天!

    曹軍、劉備軍各方人馬,陸陸續續地前來匯合。

    曹操方面,有夏侯淵于禁,牛金呂常等將,還有如今為曹操效力,本是呂布麾下將領的魏續侯成等十餘員大將;劉備則親領高寵劉全兩人,帶一萬大軍抵達。

    周瑜偷襲了洛陽,派大將朱治督一萬兵馬,領其兩個兒子朱然朱桓,還有大將鍾離牧【注1】前來接應孫權。幾方人馬合在一處,小小山丘下,竟聚集了近十萬人馬。

    細雨濛濛,天邊已經發白。

    只見旌旗飄揚,刀槍林立,卻是人山人海。

    夏侯蘭看到這一幕,也不禁暗自感到嘴裡發苦,臉色變得慘白。

    而董俷,卻是神色自若。就連韓德看上去也好像無所畏懼,麾下游奕軍鎮定無比。

    相比之下,自己從新安大營中抽調出的關中軍,顯然有著巨大差距。

    「嘿嘿,老曹倒是給我安排了好大的場面……不過只這些人馬,能奈我何?」

    董俷淡定笑道,吐了口唾沫,轉身離開。

    韓德也面帶冷笑,嗤了一聲之後,就坐下來,捧著他那柄雙刃大斧。慢慢的擦拭。

    什麼樣的主子,什麼樣地將領!

    只這份臨危不懼的氣度,誰有能相提並論?

    夏侯蘭不禁心裡發苦,歎了口氣之後,心頭的包袱也彷彿一下子都卸了去,輕鬆無比。

    我還真不是個領兵打仗的人,早知道逞什麼能!

    他提起大槍,在山頭上巡視起來,任由那山下的兵馬。越來越多……

    夏侯淵聽說太史慈死了……

    心中頓生起一股悲憤。不過大丈夫馬革裹屍,戰死疆場,這種事情誰也說不好。

    「董賊。我誓殺汝!」

    劉備看著兩具已經認不出誰是誰的屍體,不由得咬牙切齒。

    「夏侯將軍。如今我等圍困董賊,正應該出兵將其消滅,莫要再拖下去了。省的夜長夢多。」

    夏侯淵已命人收斂了太史慈的屍體,聞聽劉備的話語,輕輕點頭。

    「我正有此意,只是十萬兵馬,由誰調度?那董西平非比常人,若不能統一起來,只怕難以奏效。」

    劉備很想搶過兵權,可是也清楚,他不夠資格。

    當下一笑,「這裡是丞相地地方。自然應該有夏侯將軍指揮。公孫小將軍如今身受重傷,周將軍還在洛陽,只怕是無法脫身。這裡最有資格的。當然是夏侯將軍。」

    別看這話說的輕描淡寫,卻是殺人不見血啊!

    劉備故意忽視孫權。在提及江東人馬地時候,也只提周瑜,而不提孫家。孫權眼睛一瞇,看了一眼劉備。輕咬嘴唇,硬是把這口氣嚥了下去,但是對周瑜,卻隱隱有些不滿。當然,孫權也是個心機深沉的人,自然不會把情緒流於表面。

    微微一笑,「劉大人所說不錯,夏侯將軍就莫要推辭了!」

    這大帳裡面地人,沒一個省油的燈。夏侯淵看了一眼孫權,又看看劉備,對這二人在電光火石間的交鋒,似乎頗覺得有趣。

    「既然如此,淵就不客氣了!」

    說著話,夏侯淵就提起令箭,發出命令。

    卯時,山腳下鼓聲大作,由魏續宋憲為第一梯隊地曹軍,朝著山丘上發起攻擊。

    半山腰,一排盾牆豎立。

    隨著韓德一聲厲喝,盾牆後的箭陣中發出嗡的一聲弓弦顫響,一片黑雲從天而降。

    別看聯軍人馬幾乎是董俷兵馬的十倍。

    可由於山丘地形的緣故,你人馬就算是再多,也很難展開來。夏侯淵很清楚目前的情況。關中軍士氣旺盛,有董俷坐鎮,想要一舉攻破,絕對是不可能的事。

    唯有利用關中軍物資不足,董俷帶來的兵馬顯然是長途跋涉,弓箭也不會帶許多。消耗乾淨了他們的箭矢,就可以發動攻擊。所以,這次進攻中,損失最嚴重的,會是在中間進攻地人。短兵相接,消磨對方的士氣,肯定不會是曹軍出動。

    雨,細朦朦……

    山坡濕滑,極難行動。

    董俷命那些失去作戰能力的士卒,砍伐山上地樹木,堆積石頭,以作防禦之用。

    他也知道自己的弱點,所以就地取材,借用地形之便,和你拖延時間。

    雙方你爭我奪,持續了一個多時辰以後,山坡上橫七豎八地倒著無數具屍體,鮮血和泥水混合在一起,把土地染成了紅色。

    夏侯淵緊咬牙關,指揮人馬不斷的進攻。

    突然間,有一陣奇異的號角聲傳來,是從河水方向傳來……

    有小校急報:「夏侯將軍,大事不好,河水河面,河面上全都是董賊的兵馬!」

    「什麼?」

    夏侯淵吃了一驚,連忙帶著眾人前去查看。大河濁浪翻滾,河水湍急渾濁。

    然而,在河面上出現了一艘艘船隻,大船、小船、不大不小的船,加起來足有幾千艘。每艘船上,都裝載關中軍,浩浩蕩蕩,一下子填滿了整個大河的河面。

    當先一艘大船上,豎一桿大旗。

    上書三軍統帥,河內太守,正中間斗大的『徐』字,黑底紅字,看上去格外醒目。

    我的天,這幾千艘船,少說也有幾萬兵馬……

    夏侯淵心中不由得一寒,山上幾千兵馬,就已經讓人頭疼。

    如果等那些關中軍上岸的話,恐怕連逃都逃不掉了。

    「玄德公,董賊援軍已至,我等當如何是好?」

    孫權不聲不響的就給劉備下了個套子:你說撤兵,那就是擾亂軍心;你若是不撤兵,到時候關中軍上岸,你劉玄德頂上去?反正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會舒服。

    劉備何等人物,如何聽不出孫權話語中的陷阱。

    說實話,他是真想殺了董俷。且不說別的,董俷可是壞了他三弟張飛的性命。貌似連自己老娘也是死在董俷的手中……還不算老婆被董俷的結義兄弟給納走了!

    可是,劉備也真的是很清楚,如果河面上的人馬上岸,己方凶多吉少。

    阻止他們?

    又沒有帶足夠的器具,恐怕是無能為力。

    劉備一笑,「備不過為參軍,如何做的了主?此事,還要請夏侯將軍早作定奪!」

    一腳把皮球踢到了夏侯淵的腳下。

    你剛才不是消耗我們的兵力嗎?現在你怎麼辦?打的話,那就要用你曹家兵馬。

    船已渡河過半,夏侯淵也是好生為難。

    雖然有渡河半而擊之的說法,可問題是自己這邊沒船,還守著一頭吃人的老虎。

    一咬牙,夏侯淵沉聲道:「傳我將令,大軍徐徐而退,往洛陽去……我當親自斷後,只要能退入洛陽,與周大人兵馬匯合,料那董賊,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可尋。」

    「正當如此!」

    劉備孫權掉頭就走。

    夏侯淵心中苦笑:「主公啊主公,這董俷未死,自家就勾心鬥角個沒完沒了,聯盟……怕也不過是一句笑談吧。

    歎了口氣,夏侯淵揮動令旗,大軍緩緩撤退。

    董俷也沒有趁勢追擊,因為他知道,似夏侯淵劉備這等人物,撤兵又豈能沒有防備?

    不過,河內兵馬不過數萬,游奕軍已佔居大半。

    黃忠一方面要防禦袁紹的反撲,一方面又要在延津牽制曹仁所部的兵馬,肯定抽不開身。

    剩下兵馬,還要牽制住虎牢關方向的曹軍,這船上這麼多人馬,從何而來?

    董俷看著那越來越近的船隻,心道:只怕這又是元直搞出來的一番手腳吧……

    ————————

    注1:鍾離牧,吳前將軍、武陵太守。漢魯相意七世孫也。少居永興,躬自墾田,種稻二十餘畝,後牧發名。赤烏五年,從郎中補太子輔義都尉,遷南海太守,數破賊寇。在郡四年,以疾去職。還為丞相長史,轉司直,遷中書令。會建安、鄱陽、新都三郡山民作亂,出牧為監軍使者,討平之。賊帥黃亂、常俱等出其部伍,以充兵役。封秦亭侯,拜越騎校尉。永安六年,蜀並於魏,武陵五谿夷與蜀接界,時論懼其叛亂,乃以牧為平魏將軍,領武陵太守,往之郡。牧率所領,晨夜進道,緣山險行,垂二千里,從塞上,斬惡民懷異心者魁帥百餘人及其支黨凡千餘級,純等散,五谿平。遷公安督、揚武將軍,封都鄉侯,徙濡須督。復以前將軍假節,領武陵太守。卒官。家無財,士民思之。子禕嗣,代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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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八章 群虎出閘


    「董賊援軍?」

    周瑜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瞪大了眼睛看著夏侯淵等人,「怎麼可能有五萬之眾?」

    夏侯淵苦笑道:「我又怎麼知道?河面上全是董賊的船隻,足有三四千艘,大大小小的,根本看不清楚對方究竟有多少兵馬?五萬之數,恐怕還有些少了呢。」

    周瑜忍不住向孫權看去。

    而孫權根本就沒有理睬周瑜,而是輕聲的和其他人交談。

    劉備這時候開口道:「夏侯將軍所言不差,當時那董賊援軍出現的時候,備亦深感吃驚。雖說薰賊已被困死在山上,可困獸猶鬥,其兵馬之悍猛,卻令人吃驚。如果再堅持下去的話,一俟董賊援軍靠岸,則我部將受到內外夾擊,實危險之至。」

    周瑜不是不相信夏侯淵的話,可劉備這一番話,表面上似乎是在為夏侯淵證明什麼,但實際上卻暗藏著殺機。他這一解釋,反倒像是周瑜對夏侯淵不太信任。

    夏侯淵看了劉備一眼,卻沒有說話。

    而周瑜也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再開口。

    兩個人用一種別樣地方式。還擊了劉備的毒招。你不是有如簧巧舌嗎?沒關係,你只管說,我們當沒有聽見。有時候,越是沉默,卻越是會讓人感到不自在。

    劉備也是聰明人。當下沉默無語。

    這時候,一直沒有顯山露水的司馬懿卻站了出來,沉聲道:「夏侯將軍怕是上當了!」

    夏侯淵一怔,「上當?」

    司馬懿說:「以小將算來,河內兵馬並不算多,黃忠在延津用了一半人馬,淳於導在平皋蠢蠢欲動。加上河內方定,也需要人馬駐守。所以董賊援軍,定然不會有五萬之數。想來是虛張聲勢,用疑兵之計迷惑夏侯將軍,也就在一兩萬人而已。

    這司馬懿,出身弘農司馬世家。是司馬防的次子。

    十年前左右,司馬防得鄭泰之命,和楊震在曹陽亭試圖襲擊董肥,不想被董肥看穿了陰謀,反戈一擊,不但殺了楊震和楊修祖孫。更一舉攻下弘農,斬司馬防於弘農城外。之後在弘農城裡,董肥更大開殺戒,幾乎屠掉了司馬家全族。

    當時司馬懿和哥哥司馬朗,正好在汝南,得以逃脫。

    而他的幾個兄弟,也只有最小地幼弟活命。只是從司馬家出事以後,就再無聯繫。

    不過,司馬家族雖被滅掉。可是司馬朗已經名聲在外。

    憑藉著一些父輩和妻子娘家的關係,司馬朗將司馬懿送進了水鏡山莊中求學,而他自己則在下坯城外結廬而居,默默的觀察著事態發展,尋找能為他報仇的主公。

    最終,司馬朗選中了劉備。

    雖然劉備當時還一文不名,甚至背著一個反賊的名頭,可誰又會真的去在意?

    劉備和董肥的仇恨,難以調和。

    也唯有他。能夠拚死和薰肥交鋒,不死不休。

    司馬朗出謀讓劉備在小沛站穩腳跟。後來又設法讓劉備成了劉宣的女婿,名義上也有了不小地改觀。可以說,劉備能奪取徐州,和司馬朗有著極為不小的關聯。

    而司馬懿,絲毫不遜色於司馬朗。

    他這話出口,不但調和了大廳中有些怪異的氣氛,更把矛頭直指向了夏侯淵。

    那意思就是說:你是主帥,你判斷失誤,當然罪名由你來承擔。

    周瑜擺了擺手道:「如今並非是爭論對錯的時候……董賊想必已經奪了平縣,和平陰成犄角之勢,虎視洛陽。不管他們的兵馬有多少,董西平在,勝似十萬兵馬……夏侯將軍,我擬以洛陽為戰場,與董賊對峙,還請將軍駐守於北邙山。」

    夏侯淵點頭,「淵當聽從將軍調遣。」

    要說,夏侯淵很服氣周瑜嘛?

    那當然不可能……夏侯淵比周瑜大了不少,在他眼中,周瑜不過是個黃口小兒。

    可問題是,曹操命周瑜督戰洛陽戰事,並贈與青虹劍,可先斬後奏。

    這也是會盟之初就定下來地基調。曹操在征戰之前,就對夏侯淵說過,讓他配合周瑜。

    夏侯淵可以不爽周瑜,但對曹操的交代,卻沒有二話。

    所以,當周瑜指派他的時候,夏侯淵當下答應,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快。

    周瑜看了一眼劉備,卻突然笑道:「此戰有兩個關鍵,其中之一就是要保證我糧道無憂。如今的京兆,四周兵力集中,可中部空虛,當謹防那董西平斷取糧道。董西平用兵,多以奇襲游擊為主,所以不得不防,瑜請玄德公駐守新城,不知玄德公意下如何?」

    這新城,就位於現在的河南嵩縣境內。

    由此向東,有直抵穎川地三關要地,西面有陸渾關,看顧著京兆的補給線,很重要。

    周瑜向劉備看去,眼中帶著笑意。

    -

    劉備面不改色,插手應道:「備定守得新城無虞。」

    「既然如此,瑜就有勞諸公多多費心,此戰若能功成,可為我等換來喘息之機。」

    這時候,有小校從外面進來。

    與周瑜耳邊輕聲說了兩句,周瑜不禁笑了起來。

    「果然,那董西平手中並沒有多少兵馬,自河內渡河而來的兵馬,只八千人。」

    「什麼?」

    夏侯淵不由得眼睛瞪得溜圓。心裡面懊悔不已。

    若只有八千人,他怎麼也能阻擋住對方上岸,同時猛攻山嶺,說不定已經拿下董肥。

    周瑜笑道:「夏侯將軍莫要懊惱,這戰陣之中。變化莫測。匆忙之中難以分辨真偽,即便是瑜當時在,怕也是無法看穿董賊詭計。只是接下來,卻不可再有疏忽。」

    一句話,讓夏侯淵對周瑜,生出無限好感。

    ******

    長安,細雨濛濛。

    一大早,那霸城門剛剛開啟。就見一隊鐵騎風馳電掣般而來,衝進了長安城中。

    「剛才那人,好像是典韋將軍?」

    「好像是……」

    「這兩天還真地是熱鬧,前天涼州的陳刺史突然抵達,今天典韋將軍也趕了過來。」

    「許是。要發生什麼大事了吧!」

    「住嘴,有些話該說就說,不敢說的千萬別說。我等的職責就是守好城門,其他的事情和我等無關。再說了,天塌下來有大都督頂著,你們這些傢伙操甚心思?」

    一名門伯低聲喝道。周圍門卒立刻噤若寒蟬。

    位於章台大街上地大都督府內,此刻正是人滿為患。

    蔡倓苦惱的看著一屋子的人,有點哭笑不得,而陳宮在一旁則訕訕然。

    陳到正在和龐德進行激烈的爭論,兩個人都想要領兵出征,去加入洛陽的戰事。

    夏侯蘭兵敗偃師的消息,已經傳入了長安城內。

    劉辨聞聽此消息,不由得臉色蒼白,呆坐在大殿之上。久久說不出話。

    早在偃師之敗以前,董肥就派人送信給劉辨,讓他最好提醒夏侯蘭莫要輕舉妄動。

    可惜當時的劉辨,也被夏侯蘭所取得的勝利沖昏了頭腦,竟然沒有理睬。

    如今噩耗傳來,劉辨一下子慌了神,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幸好董肥救下了夏侯蘭,並且在平陰平縣和谷城三地之間,拉開了一道防線。這時候。劉辨有兩個選擇,一是退兵。二是和曹軍在洛陽來一場大戰。可這種事,卻非他能決斷。

    陳宮理解董肥地意思!

    雖然說董肥對夏侯蘭這一次兵敗非常惱怒,但還是想要幫他挽回敗局。

    因為劉辨剛登基,這皇室氣運所在,若是就這麼退回關中,於顏面上極不好看。

    更何況,還有袁紹在河北虎視眈眈。

    若是露出半點的軟弱,都有可能刺激地袁紹改變主意,和曹操聯手,奪回剛佔領的河內。所以,董淝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可是從他陳兵在京兆地舉動來看,足以說明一切。

    這一戰,必須要打!

    但有一個問題,乞活軍在并州,解煩軍剛抵達西河。

    陳到為涼州刺史,而無難軍卻在漢中。游奕軍獨自支撐河內戰局,已經力不從心。

    選鋒營還需要穩定住河內,也不好輕易調動。

    從何出兵?誰可為將?

    董淝是沒有交代,但是陳宮卻不得不慎重考慮。可誰知道,董淝在洛陽剛紮下了攤子,整個關中就知道了。熟知董肥性情地陳到張合,龐德麴義等人,一個個摩拳擦掌。

    這不,先是在承明殿中爭吵,現在又吵到了大都督府。

    張合道:「我選鋒軍可自箕關出兵,增兵河內。六萬選鋒士,已經做好了出兵準備。

    」

    別看龐德和張合搭檔了多年,可這個時候,卻是絕不退讓。

    「只你選鋒軍利害嘛?我蘭池大營十二萬兵馬也已經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征。」

    陳到一蹙眉,「令明,蘭池大營拱衛長安,怎可輕易出動?這件事怕是不妥……」

    「不錯,不錯,非常不妥!」

    張合一見陳到開口,立刻來了精神。

    哪知陳到又道:「選鋒軍雖可由河內出兵,但冀州袁紹也不可不防。你若是出兵了,河東誰來鎮守?以我看,此事還是由我踏白軍出戰為好,涼州如今安定,踏白軍也難有作為……再說了,主公此前把踏白軍調至長安,怕也有這個意思。」

    「你住嘴!

    張合龐德,勃然大怒!

    麴義這時候陰沉沉的說:「要我說,踏白軍也好,選鋒軍也罷,遠水解不了近渴。我新安大營尚有甲士八萬,加上三千背嵬軍,足以解決那洛陽二十萬曹軍。」

    陳到三人。立刻圍攻麴義。

    蔡倓被吵得頭昏腦脹,他就搞不懂,男人為何都想著要出兵打仗呢?

    阿丑是這樣,自家的兩個醜小子也天天的喊著要去幫他們的老子。

    現在又蹦出來一群人,喊打喊殺……

    你們喊打喊殺也就罷了,為何又要我一婦道人家做主?這種事情,我如何能做的了主啊。

    就在這時,就聽門外傳來一聲吼叫。

    「老子不管你們誰領兵,反正這一次。定要算上我典韋一個……誰敢阻我試試看?」

    話音未落,典韋大步流星走進了屋內。

    在他地身後,牛剛懷抱一桿鎏金竹節鞭緊跟典韋。

    那竹節鞭是董肥送給典韋的兵器,據說是方便他主持重泉行營而打造出來。可看這架勢,分明是誰敢攔我。我就打誰。典韋這一進來,所有人都立刻閉上嘴巴。

    這是誰?

    這是大爺!

    董淝的結拜大哥……

    陳宮一見典韋,腦袋嗡的一下,就懵了!

    這位爺怎麼也來湊熱鬧了?還嫌這長安城裡不夠亂,是不是?怎麼都跑來了!

    「弟媳婦,你給我評評理。我兄弟在外面浴血拚殺,我五個兒子也都建立奇功。偏我要呆在重泉那鳥地方……你看看,你看看,我肚子上都快要出來贅肉了。」

    典韋說著話,砰砰的拍著肚子。

    蔡倓一見,卻是啞口無言

    「各位將軍,先別著急。這出兵一事,宮已經派人往洛陽,請教大都督的意思。想必這一兩日,大都督就會有所回應。諸位將軍,還是莫要在這裡擾了夫人。」

    陳宮心裡這個憋屈!

    你們吵就吵唄,在我承明殿裡吵也就罷了,怎麼還把主母也給扯進來?

    可這埋怨也不能說出來,屋子裡的人,一個個都是董肥的心腹老人,比他資歷要高地多。如今,也只好等主公地裁決。想必到時候,就可以做妥善的安排了。

    「聖旨到!」

    從門外傳來了一聲呼喊。所有人不禁一怔。

    就見一黃門手捧聖旨,走進了屋內,見所有人都在,不由得笑了起來。

    「皇上早知道各位將軍會在這裡,所以命奴婢前來傳旨,有大都督的軍令宣佈。」

    「啊?」

    陳到等人,忙起身行禮。

    聖旨一共有兩份,第一份是劉辨委任董肥為光祿勳,三軍大都督,總督所有兵馬,有先斬後奏之權利,各方兵馬皆歸於董肥調遣,無需再向劉辨專門請示。

    雖然董肥早有了這種權利,但是劉辨這一次,卻是給董肥正了名。

    而後又是一系列的人事調動,主要包括幾個方面:免去陳到涼州刺史一職,由漠北郡太守臧霸接任。漠北郡太守一職,則由閻溫擔任,但歸屬於朔方太守龐育治。

    漠北郡,主要包括了漠北高原一塊土地。

    人口不算太多,由臧霸數年治理,也算是有了不小地起色。閻溫是牛輔當年看重的人物,從董卓死後,就一直跟隨董肥,也算是一個董肥可以信任的人。

    但是,閻溫的才氣不足,治理一郡未免有些困難。

    所以由龐育所轄,二人雖然都是太守,但漠北郡的地位,就類似於後世地縣級市。

    而臧霸地才學,為刺史當沒有問題。

    調武都將軍文聘為蘭池將軍,鎮長安。命賈龍為武都太守,閻圃任漢中太守。

    於建安元年,隨龐統一起抵達長安地霍峻,在這四年中功勳卓著,已升為都尉。此次被董淝調至河東,領重泉行營兵馬,與袁紹軍對峙,張合所屬選鋒營,出兵河內。

    命踏白軍主帥陳到、背嵬軍主帥麴義,出函谷關,屯兵谷城。

    命典韋為元戎軍主帥,於龐德所治。命龐德提點新安大營、渭南大營共計十萬大軍,兵出陸渾關。

    接下來,又是一連串的兵馬調動,令所有人欣喜若狂。

    小黃門剛宣讀完了聖旨,就見典韋呼的站起來,興奮的大聲吼叫:「我就知道,我兄弟不會忘記我。令明,此次你為主帥,我為先鋒,那小小新安,唾手可得。」

    但是,其他人卻皺起了眉頭。

    陳宮心中一聲長歎:主公啊主公,您這麼不惜耗關中六成兵馬,也要佔領洛陽,究竟是為了哪一般?真的是想要建立功業,奪回東都,亦或者是為那兄弟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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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0九章 雒陽城外靜悄悄


    建安元年以來,四年裡,關中未有過這般大規模的興兵

    即便是董俷奪關中,乞活軍滅鮮卑,也大都是動輒十幾萬的兵馬,而這一次……

    踏白軍八萬人,選鋒軍六萬人。

    再加上新安、渭南兩處行營的十萬人馬,元戎、背嵬,以及已經在河內交鋒的游奕軍,董俷幾乎把關中的精銳兵力抽調一空,陸陸續續的開拔,屯兵谷城一線。

    於是,從谷城至洛陽,短短的距離中,竟屯集了二十多萬大軍。

    當董俷看到兵馬源源不斷的從關中發出,也不禁生出了一種膽戰心驚的感受。

    這也許是他這輩子,指揮的最大一場戰役。

    而這一場戰役的源頭,竟是來自於一場和他毫無關係的大敗?

    「我也知道,這樣做似乎划不來。其實以關中目前的情況,只需數年,我們就能有足夠的力量,輕而易舉的奪回洛陽。可是現在,我們要打一場勢均力敵的大仗!」

    私下裡,董俷對徐庶解釋:「夏侯蘭這一敗,若是放在往常,敗了也就敗了。可新皇登基,正是天下歸心的大好時機,這一敗也就成了許昌和長安的氣運之爭。如果我們就這麼退回去,那麼之前所使用的一切手段,終將會成為他人的笑柄。」

    徐庶不以為然,「高祖當年與項羽爭鋒,也曾屢戰屢敗,但最後……」

    「此一時。彼一時!」董俷輕聲道:「他們是在爭天下,我們是在爭皇統,聽上去相似,可實際上卻不一樣。如今這狀況,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曹操要爭一個顏面,而我們要爭一口氣,說到底這場大戰終不會有結果。」

    徐庶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過,我也地確是想要護住皇上的面子……護住他的面子,也就是護住我們的面子。」

    董俷自嘲似地笑道:「我最討厭這種無聊的顏面之爭,可是每一次又要夾在中間。我倒是想起了一句俗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只希望這該死地動盪,能早一點結束。」

    「庶,願效死命,追隨主公!」

    徐庶躬身一揖。董俷卻恍若危機,站在谷城的城門樓上,向洛陽方向眺望。

    想必此時,阿瞞也會很緊張吧……

    ******

    董俷猜錯了!

    曹操此刻,並不在洛陽。

    在洛陽大戰拉開序幕的同時,虎牢關、延津方向。同時傳來了告急的文書。

    特別是曹仁,面對三萬精銳游奕軍,手中的兵力雖然遠超過了黃忠,卻屢戰屢敗。

    黃忠猛如虎!

    這是曹仁在文書中所使用的詞句。

    把個曹操鬱悶的夠嗆。怎麼又竄出一頭老虎?為什麼董西平的身邊,有這麼多地老虎?

    曹仁的文書傳來不久,選鋒軍自河東出。

    虎牢關守將夏侯惇也是一個知兵的人,從當年榮陽大戰開始,可以說是身經百戰。

    但是,當張郃從淳於導手中接過了指揮權後。夏侯惇立刻感覺到壓力倍增。

    一個黃忠,一個張郃……

    如果僅僅是這兩個人的話,也就罷了。

    令曹操惱怒的是,袁紹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然插上來一腳。

    平原郡太守宗寶發來告急文書,高覽自清河郡出兵,將河水以北,隸屬平原郡地七個縣城攻佔。如今陳兵西平昌(今山東商河西北),虎視眈眈,做出攻擊態勢。

    曹操聞聽這個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袁紹和董俷聯手了!

    說實話,曹操很想在洛陽。和薰俷再掰一次手腕子,看看究竟誰的手段更高明。

    但問題是,青州告急,兗州告急……洛陽雖然重要 ,但青州兗州同要重要!

    魯肅看罷了地圖,不由得哀歎一聲,對曹操道:「主公,只怕是公孫度完了!」

    曹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疑惑的看著魯肅說:「這件事和公孫度,又有什麼關係?」

    「雖然肅尚不清楚那董俷是玩兒的什麼手段,但是很明顯,他只怕是已經做好了吞併幽州的準備。否則地話,袁紹不會出兵青州……不管他是想謀取空間也好,或者是和董俷聯手也罷。袁紹在這個時候攻擊青州,很顯然是想謀求退路。」

    對於魯肅的推斷,曹操半信半疑。

    不過他還是決定,親自坐鎮榮陽,以穩定住京兆東部的局勢,威懾一下袁紹。

    至於洛陽的戰事,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董俷所要面臨的對手,同樣也不是易與之輩,周瑜夏侯淵,包括劉備,夠他難受一下。

    所以,當踏白軍抵達谷城的時候,曹操已經到了榮陽。

    這讓董俷很失望,他還想在這洛陽城外,和曹操敘敘舊,然後再來比試一番呢。

    不過,有周瑜這個對手在,董俷同樣不敢掉以輕心。

    三國演義中,把周瑜說成了心胸狹窄之輩,更把赤壁之戰的功勞,放在諸葛亮的頭上。

    但董俷如今已經不再相信那該死的三國演義,他更願意相信自己地眼睛。

    轉眼間,天氣已經開始轉涼,那樹葉也漸漸的變得枯黃起來,秋天不知不覺的來臨了。

    薰俷在谷城,屯集了十五萬兵馬,其中不泛有來自各行營的屯田軍。

    而周瑜也依著洛陽紮營,二十萬兵馬排開,把京兆這麼一個狹小的地帶,填得滿滿當當。

    誰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在甫一開始的交鋒中,雙方各出奇謀,但很快地就發現。似乎沒有施展的餘地。

    無他,人太多,兵營太密。

    至在有些地方,已經形成了盤根錯節地糾纏局面。隔著一條溪水,一邊是關中軍。一邊是聯軍。雙方只要有一點點的小動作,就會立刻被對手看穿,識破。

    幾次小規模地作戰,最終演變成了面對面地衝鋒。

    打了十餘日,雙方互有死傷。董俷難受,同樣在洛陽的周瑜,也非常的痛苦。

    董俷說:「我擬用火攻……」

    馬上就有人出來說:「不行,如今聯營距離太近。即便是有大風助我,也會受到波及。」

    周瑜說:「我欲掘開水,水淹谷城!」

    夏侯淵就苦笑道:「掘開水,固然能水淹谷城,只怕我軍也難以逃脫。」

    「我兵退三十里!」

    —

    「只要我們有動作。董西平也定然會做出反應!」

    「……」

    周瑜無計可施,同樣的董俷也只能甘瞪著眼睛。

    數十萬大軍,就這樣在洛陽城外耗著,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誰也不敢搶先出手。

    這時候,也許真的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其他方面,不管是虎牢關還是延津,都打得熱火朝天。就連龐德那邊,也和劉備有過十幾次的交鋒。雙方不分伯仲,最終打了一個平手。

    反倒是洛陽,此刻靜悄悄。

    谷城大營裡,董俷召集眾將,一個個愁眉苦臉。

    陳到很無奈的坐在一旁,原以為會有一場血拼。可誰知道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董俷說:「如今這情況,打不得,退不得,該如何是好?」

    是啊,該如何是好?

    陳到等將領,都閉著嘴巴,耷拉著腦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董俷這個看似很簡單地問題。

    大軍一動,所花費的錢糧物資。非常的巨大。

    雖然說關中的底子很厚,可畢竟才安定了兩年。而且用兵頻繁,也有些承受不住。

    想必曹操現在的情況,也是如此吧。

    徐庶和龐統兩人,也沒有開口。兩人從一進來,就盯著那大帳中央地沙盤看,表情木然。

    「主公,前些日子您給我看的那些公文,能否再讓我看一遍?」

    董俷讓裴元紹捧著公文,交給了龐統,「士元,計將安出?」

    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期盼,可誰曉得龐統一搖頭,「沒辦法,想不出什麼辦法。」

    「散會!」

    董俷氣得站起來大手一揮,眾人頓時作鳥獸散。

    這該死的洛陽會戰,可真是他媽的我這一輩子,打得最憋屈的一戰,憋屈,憋屈!

    普通地招數,對於周瑜那等人物根本就沒有用。

    想用奇計,有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董俷孤零零的坐在大帳中,看著沙盤苦思冥想。

    不知不覺,已過三更。

    睡意上來了,董俷起身準備休息。

    就在這時,龐統徐庶,還有陳到突然走進了大帳。

    董俷奇怪的問道:「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都還不休息?跑我這裡來,有什麼事情?」

    龐統一笑,「主公,有辦法了!」

    「什麼有辦法了?」

    「統有一計,若能成功的話,可令主公不費一刀一槍,兵不刃血的奪取洛陽。」

    董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之前的疲憊,也隨之被趕到了九霄雲外。

    他一把拉住了龐統,急切的問道:「是何計策?士元快快講來!」

    龐統笑道:「剛才我和元直叔至二人在聊天,想出了一條計策。不過此計還需要主公配合才行。」

    「我配合?」

    「不錯!」

    龐統說:「如今洛陽糧草,全部是從穎川經由軒轅關,大谷關和伊闕關三關而入京兆。只要能奪取了三關,洛陽不攻自破。」

    薰俷一撇嘴,「你是要斷糧道?」

    「正是!」

    「哈,那曹操用兵,最喜斷人糧道,而且我曾在榮陽做過這截糧之事,他怎會沒有防範?」

    龐統笑道:「當年大哥你襲擊酸棗,火燒糧倉地事情,小弟是聽說過的。不過小弟卻未曾見過大哥當年的風範,常以為憾事。如今,不如讓小弟彌補一下遺憾?」

    董俷瞪著龐統,「小阿丑,有話直說,莫要拐彎抹角,我還要睡覺!」

    徐庶說:「主公,士元這計策,有些凶險,只是如果能成功,的確是可以大敗周瑜。」

    說著話,他伏在董俷的耳邊,小聲的嘀咕了兩句。

    「這件事還是叔至無意中提及,只是主公若想實施的話,還需要一番仔細籌謀。」

    董俷斜著眼睛,看了看陳到,又看了看龐統。

    徐庶剛才說的那件事情,如果計劃的好了,倒也地確是有幾分把握。不過也正如徐庶先前說過的那樣,這件事風險很大,稍有差錯,就可能會有性命之虞。

    沉吟片刻,董俷抬起頭問道:「叔至,你說地那個人叫什麼?為何我沒有一點印象?」

    陳到說:「那人和我是同鄉,當年黃巾之亂時,與我全家一同避難於山中,主公肯定是見過的。只是他當時年紀還小,也就是六七歲的樣子……後來穎川大捷,我隨主公去了涼州,但是他父子因家中還有牽掛,故而就沒有同行,回汝南去了。」

    「我還真的沒什麼印象了!」

    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董俷的確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他叫什麼?」

    「此人姓呂,名蒙……汝南富人(今安徽阜南),如今在曹操麾下,任大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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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0章 董西平單刀赴會

    朔風正急!

    不知不覺中,彈汗山已經進入了深秋季節,天氣也逐漸的變得寒冷,有點刺骨。

    賀齊的大帳裡,來了兩個客人。

    這兩個人物可非同小可,一個是望北郡太守費沃,另一個就是費沃的老師,黃承彥。在塞北生活了許久,黃承彥在這近一年的時間裡,還專門去了一趟西域。

    目的是拜訪劉洪,因為劉洪已經老了,不論是在精神還是身體上,都比不得黃承彥。這兩個人,都精於算學,一個擅長機造之術,另一個卻是精通天文地理。

    而黃承彥這一趟,卻是應劉洪的邀請。

    在漢安城停留了兩個月,黃承彥和劉洪談論了許多事情,其中也包括對薰俷,以及整個漢室江山目前狀況的看法。劉洪顯得大度,對於漢室的未來毫不在意。

    「自古以來,就沒有長久的王朝……夏亡商興,至周不過七百年,周雖號有八百年的社稷江山,可這八百年中,卻也是分分合合,戰亂不斷。暴秦橫掃六國,卻僅僅二十年,自高祖皇帝取代,王莽篡位,光武中興……今業已有四百年。」

    劉洪很安詳的說:「至於將來,這漢室還能存多久,何必太過在意?該存在的時候,自應該存在;該滅亡的時候,誰也無法阻攔。卻說這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本就是極為正常的事情。人到了我如今的這年歲,許多事情也就看開了。」

    「可是……」

    「黃老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西平如今所做的事情。也不過是順著這大道而行。如果有一天,他真地奪了漢室江山,我也不會怪他。我知道,以他的性情,終會給我劉氏一宗,留下一線生機。所以,該來的就來吧,何必強要阻止?」

    黃承彥也很無語!

    人家是堂堂的漢室宗正,尚能如此看得清楚,自己又是為了哪般?

    劉洪請黃承彥前來。卻是為了把他耗盡畢生心血所研究出來的修改版《九章算術》交給黃承彥。這東西,你必須要交付對人,而黃承彥在劉洪看來,無疑是非常合適的人選。更重要的是,裡面有一些問題,還需要黃承彥來查漏補缺。

    黃承彥也非常鄭重的答應了劉洪的請求。並且保證。一俟這《九章算術》完成,一定會交付到董俷的手中。這對於劉洪而言。也不異於卸下了心頭地包袱。

    在漢安城停留了數月,黃承彥又回到了望北郡。

    他寫了一封信給龐德公。請龐德公出面解除了諸葛亮和黃月英的婚約,然後又邀請龐德公來望北郡一敘。至於龐德公會不會來。那是他的事情,和黃承彥無關。

    劉洪的態度,對黃承彥的影響不小。

    凡事應述大道而行。該是什麼就是什麼……還是順其自然吧!

    此次,他和費沃來彈汗山,卻是要與賀齊談論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黃承彥需要瞭解那西平弩地具體使用情況,雖有將做營提供地數據,但明顯不夠充足。

    而費沃呢,則是為了這已經持續了近一年的戰事而來。

    「公苗,這場大戰已經持續了太長時間,雖然乞活軍未曾有舉動,可是每日花費錢糧無數,望北郡已經有點撐不住了……我只想知道,你這邊還要持續多久?」

    乞活軍裡有很多奴兵,在沒有戰事地時候,是望北郡極為重要的生產力。

    可是如今,這一場幾乎蔓延了大半個社稷地陽大戰,使得望北郡的生產也受到影響。他必須要弄清楚,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多久,而後才能做出相應地動作。

    賀齊很無奈的說:「主公橫下心來要為聖上討回這個顏面,洛陽戰事一日不結束,乞活軍就無法解散。至於還要多久,就看主公的意思了。只要主公一聲令下,我可以在一百天內,打下整個幽州。但是沒有主公地命令,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費沃不禁為難的拍了拍腦門,陷入沉思當中。

    「將軍,營外有長安使者前來,說是有要事求見將軍!」

    「啊!」

    賀齊等人忙站起身,「快快有請。」

    片刻功夫,就見一瘦削男子走進了大帳。他身材不高,卻生的頗有儀容,看到費沃的時候,不由得微微一怔,旋即露出笑容,「費太守在,倒是省卻了再往彈汗山的波折。公苗,一向可好?」

    「是子翼啊!」

    賀齊與費沃都認得此人,連忙上前寒暄。

    黃承彥倒是還坐著,捧著賀齊給他那本關於西平弩使用的情況說明,沉吟不語。

    蔣幹如今官拜承明殿中書令監,若是用後世的解釋,就是辦公室主任。

    負責處理各種奏章,屬於陳宮的助手。他突然前來這裡,怕是將有大事發生。

    「子翼,這一路風塵,卻是從何而來?」

    蔣乾笑道:「鄴城!」

    「啊?」

    「我本在鄴城公幹,得主公密令,有要事相告。」說著,蔣幹看了一眼黃承彥。

    「哦,你們談,我有些乏了!」

    黃承彥是什麼人,怎能不明白蔣幹這一眼之中所包涵的意思。

    而賀齊與費沃也沒有阻攔。畢竟蔣幹前來,定要要事。而黃承彥如今的身份很特殊,許多人都聽說了黃月英和董俷之間的事情,但是老頭至今仍未明確表態。

    二人送黃承彥離去,折回了大帳。

    「子翼,你去鄴城,有何公幹?」

    賀齊說完,又加了一句,「我只是隨便問問,你若不好回答,就無需回答。」

    蔣干一笑,「原本是不好回答,但是現在……實不相瞞,幹於鄴城,實為了說服袁紹出兵青州。只是在那裡一拖就是許久,到前些日子,袁紹才算是點頭答應。」

    「和袁紹聯盟?」

    蔣幹點頭說:「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好了,咱們回頭再說,我先將主公之命傳達。」

    說著話,蔣幹從懷中取出兩封密令。

    「這一封信是於賀齊將軍!」

    蔣幹把密令交給了賀齊,信封上打著董俷的那巨魔令形狀的火漆印記。

    而後把另一封信交給費沃,「袁紹同意對青州用兵,但條件是……我等必須消滅公孫度,並且要平分幽州。該怎麼做,信上都已經說明,公苗可依計而行。載成所要做的是,在公苗將軍用兵的時候,必須盡力配合,代郡定襄一線,由公明接掌。乞活軍務必要在年前結束戰鬥,不可耽誤了來年開春之後的種種事宜。」

    賀齊看完了密令,點點頭,「齊定不辱使命!」

    「既然如此,我還需立刻返回長安。」

    「子翼路上多保重!」

    蔣干說走就走,沒有半點含糊。

    費沃看了密令後,苦笑著對賀齊說:「主公這算是什麼手段?既然答應把漁陽和右北平給袁紹,為何……」

    賀齊一笑,「這個我不管,我接到的命令是除豚郡之外,幽州必須掌控在我手中。至於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嘛,自然有長安陳宮大人他們去解決,與我沒有關係。」

    「這不像是主公的手段,倒像是……」

    費沃剛說到這裡,卻被賀齊阻止住了。

    「載成,你知我知,心裡明白就好,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出來。主公這樣安排,定有深意。」

    其實費沃與賀齊都很清楚,這密令絕非來自董俷。

    董俷如今主持陽戰局,哪有時間考慮幽州這邊的事情?那麼能在長安發出這個密令的人,只有一個……也只有這個人,才可能得到主公毫無保留的信任吧。

    ******

    大谷關,又名大谷口,位於偃師新安方,是洛陽通往南陽、汝南、許昌、穎川的重要關口。

    距離洛陽城南九十里,周圍有崇山峻嶺環抱,怪石嶙峋,溝壑縱橫。

    中有山路,可通南北。崎嶇下扎,形式險要,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大谷關,是一條長達十五里的大溝。

    西面有萬安山諸峰,可見伊闕關;東面有軒轅關,三面臨溝,一面通谷,猶如半島。

    張衡曾在《東京賦》中說:盟津達前後,大谷直通前……

    位於大谷關南面,與伊川接壤處,有一個村寨,名叫馬村寨,位置極為偏僻。

    風掠過,枯黃的樹葉飄飄揚揚。

    呂蒙端坐在馬村寨口的老槐樹下,朝著遠方眺望。

    在他面前,有一個圓形的石桌,一個火盆子上架著鐵網,上面擺放著裝滿了清水的陶盆。

    水已經開了,裡面溫著兩壺酒。

    呂蒙就坐在石桌的旁邊,一動也不動,就如同一尊自恆古以來存在於此地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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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一章 呂蒙獻三關


    呂蒙的相貌,並沒有董俷所想像中的那種俊朗神怡。

    他身高七尺八寸,國字臉,膚色略帶古銅,看上去很敦實,很魁梧。手掌很大,骨節很粗,乍一看,有點像是個鄉下的老農,再仔細一看,和貧寒庶子無二樣。

    演義中,這呂蒙曾白衣渡江,幹掉了關羽。

    還有一句俗語,叫做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說的也正是呂蒙。

    對於這樣一個人物,董俷覺得冒險前來,非常值得。不過看到呂蒙的時候,多少有些希望。在薰俷的心目中,呂蒙是和周瑜諸葛亮一般存在的神仙般人物。可是當薰俷坐在呂蒙對面的時候,根本沒有覺察到那一絲絲的神仙氣,非常的普通。

    這裡是大谷關南方的馬村寨!

    薰俷只帶了韓德,還有五十名技擊士前來。不是他想要耍酷,而是從谷城到大谷關,中間必須要通過曹軍的封鎖線。不管是從那個方向,都不是容易的事。

    而對董俷而言,也很想見見這個呂蒙。

    呂蒙是汝南人,黃巾之亂發生時,汝南也遭受了波及……那一年,呂蒙只六歲。

    隨父親呂善逃離了汝南,後來又和陳到等人相逢。

    原以為到了穎川能安頓下來,可不成想當時的穎川,甚至比汝南還要混亂許多。

    一群人就這樣,躲入了深山中。

    後來董俷來到那山裡面,呂蒙第一次見到了董俷。

    說實話,一開始呂蒙挺害怕董俷,因為董俷的相貌太醜。太猙獰,太嚇人了!

    可是在難民暴亂,想要以幼兒為食的時候,董俷出現了。

    一桿馬槊殺的那些暴民噤若寒蟬,不但給了大家糧食,同樣地也保住了呂蒙的性命。也許薰俷對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在呂蒙而言,卻是記憶深刻。

    此後隨父親回了家園,呂蒙習文練武,十四歲被舉為茂才。

    十八歲時。成了富長,而這時候曹仁正在汝南和張燕激鬥,董俷從西域殺進關中。呂蒙的心動了,很想去投奔董俷。可是路途遙遠,他也沒有一點辦法。

    從富長,一步步做到大谷令!

    在呂蒙的刻意掩飾下。曹操也未能發現自己麾下竟有大才。

    董俷派人說降呂蒙的時候,呂蒙不置可否。反而在回信中說:請董俷大谷關一聚。

    在許多人看來,這簡直是一個笑話。

    陳到說:「主公奈何以萬金之軀,親蹈虎狼之穴?三關雖重要,但是呂蒙心思未明,萬一是計策的話。主公豈不是危險?不取三關,我等徐徐圖之,周瑜必敗。」

    董俷反問道:「叔至真地以為。周瑜那麼容易被打敗?」

    「這個……」

    不僅是陳到,包括徐庶都啞口無言。

    想要敗周瑜的話,還真不是他們所說的那麼容易。

    薰俷說:「打持久戰,曹操聯軍得數州之地,絲毫不比我關中弱……況且有袁紹虎視眈眈,若我們打得太久,他必然會有異心。況且,關中經年大亂,元氣尚未恢復。這一仗打到現在這種程度,已經是關中西域等地的極限,不能拖下去了。」

    「可是……」

    「我也知此行兇險,然事在必行。我於千槍萬仞之中,矢石交攻之際,也未曾有過退縮。匹馬縱橫,誰能攔我?叔至說大谷關為虎狼之穴,卻不知某乃虎狼之將?不過回家而已,又何必擔心!況且,在我看來,呂蒙值得我去冒這個險。」

    陳到徐庶提及呂蒙地時候,也並沒有想到,董俷會如此看重呂蒙。

    聞聽董俷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兩人也知阻攔不住。當下道:「既然主公下定決心,當多帶兵馬隨從……」

    薰俷說:「何需多帶兵馬,只我一人,與韓德足矣!」

    說完,他朝韓德看去,「景明可敢隨我一同前往?」

    韓德起身插手,「蒙主公不棄,德安敢推辭。」

    於是,董俷就帶著這些人,輕裝出發了……

    呂蒙請董俷來大谷關一敘,並非是出於歹毒的心理。那信裡面說的好聽,但他還是想知道,自家若投靠了董俷,究竟能得什麼地位?這種事情,本就是有商有量,可是他沒有想到,前腳開出了價碼,董俷後腳根本不還價,直接答應了!

    越是如此,呂蒙就越發的感到激動。

    只是呂蒙還有一件事沒有想到,董俷帶著些許人馬,居然就敢前來會面。真的是太信任自己?還是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呂蒙見到董俷的一剎那,愣住了!

    「恩公,請受蒙一拜!」

    呂蒙跪地向董俷叩首,卻被董俷拉了起來。

    「昔日小兒,如今已長大成人!」董俷拉著呂蒙地手,淡定笑道:「俷真是感觸頗多啊。」

    「恩公尚記得呂蒙?」

    呂蒙驚喜的問道,可心裡也清楚,那是不可能地事情。

    薰俷輕輕搖頭,「時隔久遠,已經是記憶不深。只是當年某不過懵懂少年,如今入而立之年,再見昔日故知……當年隨我征戰的人,如今確已是所剩無幾了。」

    董俷是在感觸自己,呂蒙會錯了意。

    心裡雖多少有些遺憾,卻更感覺到董俷是個誠實君子,更能覺察到薰俷的看重。

    董俷落座,看了一眼呂蒙身後的馬村寨。

    「子明,董某亦不說廢話,今日前來,實想請子明助我。我知子明你有大才,若能得子明相助,實某之福,蒼生之福……子明請我前來一會,我來了,我在這裡,但不知子明你,又如何說?」

    薰俷是個極為爽利的人,也不喜歡和人轉彎抹角地說話。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看重你嗎?我就坐在這裡,還有什麼疑問,你說出來。

    呂蒙還能說些什麼?

    不說別的?只因你一句話,人家冒著性命之險,就來到你地地盤上和你見面。

    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看重?

    呂蒙當下伏地,「蒙主公不棄,看重於蒙……蒙敢不效死命?」

    薰俷大笑,伸手拉起了呂蒙,「子明,說起來你我也算是相逢於飄萍,無需這許多虛禮。我今日前來,就是想聽聽子明你的高見。實不相瞞,這場仗我不想拖了!」

    赤裸裸直逼主題,有時候往往比虛情假意的客套更有效用。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人們雖勾心鬥角,卻沒有那許多齷齪的心思。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往往一句話,可以值前進。

    簡單明瞭的方法,往往是最好的方法。

    呂蒙道:「主公想要結束洛陽大戰,其實也不難。伊闕關守將步騭,字子山,卻是蒙之好友,慕主公之名久矣。蒙願勸說步騭歸順主公。我二人合兵一處,有兩千餘兵馬,以商議軍情之借口,詐請軒轅關守將鮑勳前來商議事情,而後將其……」

    說著話,呂蒙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

    步騭?

    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嘛……

    「步騭是何人?」

    呂蒙說:「步騭乃徐州臨淮(今江蘇淮陰)人,身家貧寒,卻晝勤四體,夜誦經傳。此人博研道藝,生性寬雅深沉,能降志辱身,但才華橫溢。當年曹操與徐州用兵,步騭流落汝南,病困與富陽。蒙與其相識,此後多有交往,此人有大才。」

    這一句話,就定了步騭的性格。

    所謂與步騭相逢,怕是在步騭病倒富陽的時候,呂蒙出手相救,兩人從此相識吧。

    不過董俷也沒有說破,雖想不起來這步騭究竟是何來歷,但也放下心來。

    「至於鮑勳……」

    薰俷說:「這個人我倒是知道,是那濟北相鮑信的兒子,他老子當年就死在我手中。」

    呂蒙笑著點頭,「不錯,故而這鮑勳對主公恨之入骨。加上他老子與曹操關係密切,所以曹操對此人也非常的信任。所謂三關守將,互不相擾。實際上呢,軒轅關卻是總督三關,那鮑勳是蒙與步的上官,此前多有刁難,蒙亦不想再忍了!」

    薰俷和呂蒙蔽開心扉,呂蒙亦對董俷敞開了心扉……

    二人相視而笑,呂蒙為董俷添上一觴酒,輕聲道:「三關可奪,但主公若想迅速擊敗曹軍的話,恐怕還有些麻煩……新城乃洛陽屯糧之地,即便是主公拿下了三關,但如果不能拿下新城,也會是個問題。蒙有一計,可令主公奪取那新城。」

    新城,是劉備所部佔據,如今正與典韋龐德對峙。

    以十萬大軍都破不得新城,足以看得出,這地方有多麼難打。

    董俷微微一蹙眉,「子明無需吞吞吐吐,只管說就是……」

    呂蒙在董俷耳邊輕聲低語,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說了好一陣子,令薰俷笑逐顏開。

    「子明此計絕妙,某當浮一大白!」

    ——————————————

    注1:鮑勳,魏宮正。漢司隸校尉鮑宣九世孫,勳父信,漢濟北相,演義中未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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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二章 老招數

   入冬以來,京兆已下了好幾次大雪,其中有兩次,更是鵝毛大雪。

    道路越發的崎嶇,不管是關中還是穎川,糧草輸送都變得困難起來。

    劉備的心情不甚好,情緒也開始低落起來。新城對面的陸渾關上,龐德在幾次交鋒後,見沒有佔到什麼便宜,也就停止了猛攻,而是採取襲擾的戰術,不斷派遣小股人馬由陸渾關殺出,斷糧道,襲擾村莊,令劉備防範的非常難受。

    這些小股人馬,來去如風,一觸即走,絕不會停留片刻。

    劉備幾次出兵圍剿,但都未能獲得成功。同時由於糧道受阻,往洛陽方面的糧草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為此,周瑜已經很不高興,責令劉備盡快解決問題。

    可怎麼解決?

    劉備手中只有一萬多兵馬,還要守住新城,防禦龐德的突然襲擊,如何能分出兵馬來?

    這一場大戰,持續的時間太長了!

    長的讓劉備已經不勝煩惱……從去年結盟,到現在,已經在這京兆待了一年了!

    若非徐州有關羽和司馬朗坐鎮,劉備還真的是放不下心來。

    好消息也不是沒有!關羽來信說,許攸和文丑已經抵達下,還帶來了一個沮授。

    劉備當年在袁紹手下時,就非常清楚沮授的手段。

    如果能收服他的話……

    當然,想要收服沮授很困難,以關羽和司馬朗的手段,怕是很難讓沮授歸降。

    所以劉備只能回信說:好好照顧沮授先生。莫要有懈怠。他想做什麼就讓他做什麼,需要什麼就給他什麼。一切都等我回徐州之後,再和沮授先生詳細談過。

    原以為,只是幾個月。

    可不成想,一下子就拖了整整一年。

    「紹先,今天對面有動靜嘛?」

    劉備坐在府衙中。堂上開了火塘,炭火熊熊,令屋子裡溫暖如春。劉備一邊編織著草鞋,一邊頭也不抬的詢問。房間裡還有一個人。正是那個曲阿來的小將,高寵。

    「近來陸渾關方面很安靜,也沒有什麼動靜。不過長史大人很用心,每天都帶著人去巡視。」

    「仲達倒是有心了!」

    劉備地手很巧,很快就編好了一隻草鞋,臉上帶著笑意。看了兩眼,非常滿意。

    這時候。粗布門簾一挑,司馬懿帶著一股寒意,就走進了房間。

    見劉備手中的草鞋,他不由得眉頭一蹙。

    對於劉備整日做這種事情,他頗有不滿。勸說時。劉備卻用不敢忘懷昔日貧寒為名打發,可是在司馬懿看來,這種販夫走卒的事情。如今已經身為皇親國戚,一方諸侯的劉備,實在不應該為之。

    「仲達,情況如何?」

    劉備見司馬懿進來,忙收起了草鞋。

    司馬懿說:「陸渾關方面倒是沒甚動靜,可是大雪封路,怕是糧草運送,更加困難。我擔心,這樣子下去,洛陽方面會出什麼波動,這場大戰持續的時間太長了!」

    都知道持續的時間有點長了,可誰又能有辦法?

    劉備說:「何止是洛陽,如今榮陽、青州方面,都不是很樂觀。高覽在青州,已經拿下了平原郡,聽說曹純將軍和于禁將軍都已經奉命前往青州支援了……延津的董賊軍也迫得曹仁將軍手忙腳亂,聽說前些日子,張郃險些攻破了虎牢關。」

    司馬懿無奈的歎了口氣。

    「是啊,現在是處處不安寧……荊州劉表屯兵南陽,使得汝南穎川兩邊都不得安生。廖立在豫章也和孫伯符交手多次,整個江東如今是人心惶惶,難以穩定。益州劉璋,一方面要小心劉表的兵馬,一邊還要對付董賊地無難軍,也不好過啊。」

    劉備起身,「天曉得這董賊,什麼時候才會退回關中呢?」

    司馬懿聞聽,沒有言語……

    久戰必似安寧,對於這持續了一年的洛陽大戰而言,現在就要看誰的耐心更好。

    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劉全走進來,拱手道:「主公,有伊闕關守將步驚雲派人押送糧草,在城外聽候命令。」

    「伊闕關的糧草?」劉備一怔,「不是應該直接送往洛陽,怎麼送到這裡?」

    「聽那押運糧草的人說,伊水附近出現了賊人蹤跡,連番襲擊糧道。前些日子,就有大谷關的糧草被劫,步大人也不敢再往洛陽押送,只能先送至這裡。」

    劉備看了一眼司馬懿。

    糧道不穩,這件事他們也是知道地。至於那所謂的截糧盜匪,多半是小股關中軍。看樣子,大谷關上次被劫地糧草還挺嚴重,否則絕不會這樣子的小心謹慎。

    「仲達,我們過去看看?」

    劉備說著,站起身來。

    司馬懿點頭道:「正好我還要巡視城防,

    主公一同前往吧。」

    兩人在劉全的帶領下,出了府衙,逕直來到了新城東南門外,就見一行車輛,足有數百輛糧車,依次排開,見首不見尾。押送糧草的,是一個魁梧壯碩的漢子。

    身高八尺開外,膀闊腰圓。

    馬鞍上掛著一柄沉甸甸地雙刃斧,刃口上血光流轉,看樣子曾飽飲鮮血。

    「爾乃何人?」

    司馬懿沉聲喝問。

    那員將連忙上前,拱手道:「末將牛五,在步大人麾下擔當牙門將,奉命運糧。」

    「唔,這許多糧草,你們送到這裡,那洛陽方面豈不是……」

    「回大人的話,往洛陽方面的糧草,如今只走軒轅關鮑大人那裡。鮑大人命令,大谷關和伊闕關都暫時停止運送糧草,一俟道路暢通,匪患消除再行運送。」

    從軒轅關送糧,走地是偃師至北邙一線,相對而言還算通暢。

    司馬懿卻從這句話裡,聽出了別樣的東西。

    「牛五,你是說,你們已經發現了賊人的巢穴?」

    牛五遲疑了一下,輕聲道:「不瞞大人說,呂大人那邊已經有了線索,據說就隱藏於萬安山中。這不,末將自伊闕關出發的時候,步大人正準備和呂大人匯合。」

    劉備突然問道,「可知賊人頭領是誰?」

    牛五撓頭苦笑:「末將是個粗人,不過區區牙門將,哪有資格知道這些事情?」

    他若是說知道,劉備和司馬懿肯定會懷疑。

    正如牛五所說的那樣,一個牙門將,大谷令和伊闕令絕不會通報於他。

    「也罷,你且送糧入城。但需守我這裡的規矩。一俟你家大人那邊有消息,再準備送糧至洛陽吧。」

    「喏!」

    牛五拱手應命,趕糧車往城裡走。

    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對劉備和司馬懿道:「二位大人,步大人說,過些日子可能還會有糧草暫時存放於新城。到時候還要麻煩二位大人,負責接收一下。」

    劉備煩惱的擺手,「知道了,你且存放糧草。」

    牛五應聲,帶著人就走了。司馬懿還仔細的看了看牛五的馬匹,確是曹軍的坐騎。

    「仲達,你在懷疑什麼?」

    「呵呵,也不是……我只是在想,伊闕關步和我們沒有半點交情,怎麼會把糧草送到這裡存放?」

    「這個嘛……」劉備想了想,「如今大家是一個陣營,想必是他那伊闕關,實在裝不下了吧。仲達莫要擔心,穎川外三關皆是曹矮子的人馬,不會有什麼差池。」

    「可是……」

    司馬懿想了想,「我想去伊闕關看一看。那些賊人居然在伊水附近活動,弄不好還會波及咱們這裡。這樣吧,我與紹先走一趟,看看能不能給步驚雲一些幫助?」

    劉備倒是沒有考慮太多,當下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司馬懿的要求。

    於是,司馬懿和高寵點齊了三千兵馬,逕自往伊闕關出發。劉備呢,則留在新城,先是和劉全巡查城防,而後又命人檢視一番城內的情況。最後,他專門到了糧倉查看了一下,見牛五和押送糧草的士卒都已經被安排妥當,這才回了府衙。

    忙了一天,劉備也有些乏了。

    吃晚飯的時候,喝了兩杯溫酒,而後倒在榻上,蒙頭就睡!

    卻是有些老了啊……

    如果是在以前,這些許事情,怎麼可能讓他感到疲乏?而現在,身體著實有點頂不住。

    昏昏沉沉,劉備睡的並不是非常安生。

    隱約聽到一陣呼喊聲,劉備呼的翻身坐起,「紹先,發生了什麼事?」

    叫完了,劉備才想起來,高寵隨著司馬懿去了伊闕關。他站起身來,從兵器架上抽出馬槊,配上寶劍往屋外走去。剛走出房間,就見半個新城的天空,一片殘紅。

    「啊!」

    劉備吃了一驚,大聲喊道:「來人,這是那裡失火?」

    有白耳精兵上前拱手道:「啟稟主公,似乎是糧倉方向著了火,劉將軍已過去了!」

    不知是什麼原因,劉備心裡咯登一下。

    「不好,速速備馬!」

    說著話,他就往府衙外走,「立刻通知劉全,看好那些送糧兵,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喏!」

    親兵忙匆匆離去,劉備在府外上了馬,就看見沿街到處是百姓奔走呼喊,準備前去救火。他帶著一隊白耳精兵,縱馬疾馳,朝著糧倉方向奔去。才走了一半路,突然間就聽到轟的一聲巨響,緊跟著有人高聲的呼喊起來:「破城了,破城了!」

    劉備的臉色,頓時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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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三章 殺虎

其實,要佔領新城並不難,但是想從外部攻破,卻不是容易的事情!」

    步騭神態輕鬆,以手蘸酒,在桌子上畫了一個簡易的圖,「這就是新城的輪廓。」

    年紀和董俷差不了多少,面容清瘦,卻露出一種老態。

    董俷看著桌上那漸漸消失的水漬,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呂蒙接口道:「子山因運送糧草的關係,曾往新城去過幾次,故而對那裡的情況也算熟悉。劉備確有幾分本領,只看他在新城的準備,真的是下了一番苦心思。」

    說著話,呂蒙取過一個杯子。

    「這是府衙,距離糧倉相聚四條街,而糧倉靠近南門,這裡的防衛極其的嚴密。北門正對陸渾關,也是防禦嚴密所在,但是總體而言,新城三座城門可說牢不可破。不過,子山曾發現,在新城東南有一個角門,是連接伊水的水門所在。」

    董俷道:「子明但說無妨!」

    「若主公能有一支兵馬,能神不知鬼不覺繞過新城,埋伏於伊水之畔。一俟河水凍結,主公可直接從角門攻擊,同時潛入新城,焚燬糧倉,內外夾擊下,新城必破。」

    「那如何潛入新城?」

    呂蒙笑道:「這個,就要看子山的手段了!」

    步騭說:「主公放心就是,想要進入新城,其實並不是很難,心中已有計算。」

    說實在話,這種動腦子的事情,董俷向來是不擅長。

    既然步騭和呂蒙已經商議出了計劃,他索性也不在追問。想必他二人能有安排。

    數日之後,大雪紛揚。

    伊水漸漸的結冰,而呂蒙和步騭的計算,也都已經完善起來。

    通過技擊士,把消息傳遞給了谷城地陳到徐庶等人,同時又秘密遣人往陸渾關送信。商議好了行動的步驟,並且通過秘密調兵遣將,自陸渾關調來了三千元戎。

    在進入十一月末以後,萬事俱備。只差時機。

    呂蒙帶著一百名技擊士,借口要和鮑勳商談解決路途中上的盜匪一事,往軒轅關。

    同時步騭抽調出伊闕關和大谷關兩部親信兵馬,準備隨時出擊,而牛剛則率領兩千元戎,守在了大谷關的城頭。董俷留守伊闕關上。靜候各方的行動開始。

    「主公,探馬來報。有大部徐州軍自新城開拔,往伊闕關方向而來。

    」

    董俷正在府衙中等候消息,聞聽親衛稟報,不由得一怔,「怎麼。景明出問題了?」

    「似乎不是,韓將軍已經混入了新城。」

    「那領兵的是什麼人?」

    「似乎是劉備地軍師,司馬懿……」

    司馬懿?

    董俷聞聽。呼的站立起來。

    手不自覺的抓住書案上的卓玉寶刀,細目微微一瞇,臉上露出一絲陰冷地殺意。

    「看清楚,確是司馬懿?有多少兵馬?」

    「大約三千人左右,確是司馬懿的旗號……」

    董俷不由得笑了,想當初在弘農縣跑了司馬兄弟,沒想到如今,司馬懿卻送上了門。

    雖然只是司馬懿,可董俷覺得,這已經足夠了!

    司馬朗的本事,他不清楚,甚至對這個名字都很模糊。可是司馬懿,絕不能放過。

    既然來了,那就不要再走了!

    「傳我將令,命陳敏留守關內。我自領五百元戎,於關外埋伏,好好的招待這頭塚虎。」

    ******

    新城被破了!

    的確是出乎劉備的預料之外。

    夜色漆黑,整個新城喧囂不止,關中兵馬自伊水角門殺入城中,遠處糧倉烈焰熊熊。

    劉備大聲地呼喊,想要集結人馬。

    但是整個新城已經失去了控制,又如何能夠在瞬間集結起兵馬來?

    混亂之中,劉備就聽到有人高呼他的名字。劉備凝神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從長街盡頭,一員大將,胯下呼雷駁,掌中雙鐵戟,黑盔黑甲,若瘋虎模樣殺將過來。

    「劉玄德,你家大爺在此,還不拿命來!」

    火光照亮了長街,劉備一眼就認出來人地身份,竟然是那漆侯典韋。

    想當年,他三兄弟在安喜縣外,曾鬥過董俷三人。劉備對典韋可以說是非常的熟悉,那是能和自家兄弟關二打個平手的傢伙。雖然說劉備苦練武藝,比之當年也頗有進步。但若是說想要與典韋交鋒,顯然是不太可能……怎會碰到了他?

    劉備心中暗自叫苦,立刻撥馬就走。

    典韋既然出現在這裡,想必那陸渾關的兵馬,都已經出動了吧!

    白耳精兵一見情況不妙,數十人催馬上前,阻住了典韋的去路。刀槍並舉,喊殺聲震天。典韋也不廢話,鐵戟輪開,掛著一股股勁風,和白耳精兵廝殺在一起

    既然水門被破,新城難以守護。

    劉備帶著數十名親兵往北門而去,那裡有自己地兵馬,多少也能抵擋一下。

    可是才跑了兩條街,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大將,正是那押送糧草而來的牛五。只見他橫大斧縱馬疾馳而來,街道上但凡有徐州軍阻攔,大斧輪開,如同劈波斬浪一樣,殺地徐州軍是人仰馬翻。

    「劉備,休走……爺爺韓德在此,往哪裡逃!」

    劉備暗自叫苦,打起精神,催馬舞槊,朝著韓德殺去。

    數十名親兵一擁而上,把韓德身後的兵馬阻攔住。雙方你來我往十幾個回合,劉備就抵擋不住韓德的攻擊。那韓德,怎麼說也算是董俷手下的悍將,劉備怎能擋住?

    就在這時,只見一騎殺至。

    「北門已經被關中軍攻破,主公速速從南門撤離!」

    那大將,手舞雙刀,衝過來就攔住了韓德。劉備答應了一聲,在百餘名士卒的簇擁下,往南門逃去。這一路上,只見到處都是關中軍兵馬。本方士卒逃的逃,死的死,已經潰不成軍。好在,南門上,劉全留有兵馬守住,這才算是有了出路。

    那邊韓德和劉全交手十餘個回合,突然露出一個破綻,劉全舞刀出擊。

    二馬錯蹬,韓德把大斧交在左手,右手猛地抽出一桿瓦楞金鑭,反手打在劉全的後背。這一下,就打得劉全後背護旗粉碎,口吐鮮血,一頭從馬上栽倒地上。

    自有士卒衝過來,把劉全拿住。

    韓德也不理睬劉全的死活,帶著人就往南城門追下去。

    這時候,典韋也解決了白耳精兵,和韓德匯合在一起,朝著劉備逃走的方向追去。

    不過,倒也不得不說,那城門口的白耳精兵的確凶悍。

    百餘名白耳精兵堵在城門洞下,和典韋韓德好一陣的廝殺,全部戰死,無一人投降。

    等解決了白耳精兵,那劉備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從新城逃出來後,劉備不禁茫然不知所措。此次從徐州出兵,原以為能討得好處,可沒想到……關平兄弟死了,劉全不知死活。既然那牛五是關中軍所屬,想必伊闕關……不僅僅是伊闕關,只怕是三關都已經有了危險,洛陽方面也不好說。

    怎麼辦?

    去什麼地方?

    劉備猶豫片刻後,拿定主意,先往伊闕關走。至少那邊還有司馬懿高寵的數千人馬,和他們匯合之後,再設防往偃師方向靠攏。若偃師也丟了,怕真的是大勢已去。

    深夜,突然起了風。

    劉備帶著千餘名殘兵敗將急行不到十里,就聽號角悠揚,前方有一彪人馬,攔住了去路。

    「劉玄德,龐德在此恭候多時!」

    燈籠火把,亮子油松,把黑暗驅散。一員大將立馬前方,掌中一桿象鼻古月刀。

    數千士卒,排列整齊,刀槍閃爍寒光,對準了劉備等人。

    而身後,又有喊殺聲傳來,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高喊:「休要走了劉玄德!」

    聽聲音,正是典韋。

    劉備欲哭無淚,難不成今日就要死在這裡?不過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再拚一拚。

    「三軍兒郎,隨我死戰……殺出去,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董俷有殺神之名,而且麾下又出了一個天下人皆知的賀閻王。徐州軍對此聽說不少,心道若是被俘,只怕也難逃一死。唯有跟隨主公,殺出一條血路才有活路。

    千餘人呼號著,發起了衝鋒。

    龐德發出一聲虎吼,擺刀相迎,攔住了劉備。

    身後兵馬,和徐州軍殺到一處,雙方刀來槍往,慘烈異常。

    劉備如何是龐德的對手,不四五個回合,就被龐德殺得氣喘吁吁,盔歪甲斜。

    身後,典韋韓德已追了上來。

    劉備暗自叫苦,心中生出了無限的絕望。

    就在這時,從遠處一騎飛來。白龍馬,亮銀槍,馬上小將高聲喊喝:「賊子,休傷我主,高寵在此!」

    那小將殺入亂軍之中,大槍上下翻飛,端的是勇猛非凡。

    幾名關中將領上前阻攔,就見那小將手中大槍撲稜稜抖動,幻出十餘個槍花。

    寒光點點,幾員武將被挑下戰馬。

    這小將殺過來,橫槍擋住了龐德的大刀,「主公快走,伊闕關已失,軍師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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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四章 大亂

    洛陽,有八關都邑之稱。

    四周有雄關林立,形勢險固……

    自靈帝中平元年始,當時的漢帝劉宏以大將軍何進,領左右御林軍和五校尉營屯都亭,以鎮京師。所謂八關,指的就是函谷關、伊闕關、廣成關、大谷關、軒轅關、旋門關、孟津、小平津拔出關隘,以散關(今宜陽東北牌窯)為治所。

    伊闕關,關如其名,正位於洛陽龍門山和香山之間的闕口。

    兩山加峙,伊水川流其中。在東周時期,這伊闕關就已經存在,是當時東周都邑陽南面的關隘。由此北上洛陽,南下汝南穎川,屬於必經之地。其間有山谷相連,自古就是剛收要地。在《左傳》《史記》當中,都多次提到了伊闕關。

    司馬懿領兵抵達伊闕關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

    遠遠看去,只見山關相連,伊闕關上旌旗招展,卻是一派寂靜的景象。

    有斥候前去通報,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名軍官就隨著那斥候神色慌張的來帶司馬懿面前。

    「不知司馬長史前來,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按道理說,司馬懿並非是曹操部曲,軍中長史一職,也不過是配享三百石俸祿。

    和步騭屬於平級,但由於是友軍的關係,所以彼此間保持著客套。

    司馬懿問道:「步大人可在關上?」

    「啟稟大人,步大人如今正在關上,只是由於來了客人,分不得身,故而命小人前來相迎。」

    司馬懿倒沒有計較,從馬上跳下來,隨口問道:「不知是何方貴客前來?」

    「啟稟大人,是大谷令呂大人前來。正在商議出兵剿匪的事情。」

    「哦。原來是呂大人來了!」

    這也就能解釋步騭為何沒有出面迎接的緣故。

    算起來,大谷令呂蒙比伊闕令步還高了一個級別,據說是茂才出身,和步騭這種白身入仕的地位完全不同。

    司馬懿世家子出身,對於白身寒門弟子,多多少少有著一絲輕視。

    想當年,他十二歲就被舉為孝廉。若非董俷插了一手。只怕如今也是飛黃騰達。

    現今二十二歲的司馬懿,遠沒有歷史上所說的那般可怕。

    經歷不同,成長不同。歷史上的司馬懿依靠家族的威名,得名士調教,頗有心機。但是如今,經歷了毀家之恨以後,司馬懿變得有些急躁,一心只想報仇雪恨。

    所以也就沒有多想,「既然如此。那我前去拜見!」

    軍官應了一聲,在前面帶路。但是高寵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輕聲道:「長史大人,寵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正常,要不然我們暫時不要進去,觀察一下?」

    「什麼地方不正常?」

    「這個,寵說不上來!」

    高寵並非是無緣無故地勸阻司馬懿,而是在某些方面,的確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兒。

    司馬懿一笑,「紹先你太多慮了。我看沒什麼不正常的啊。若你擔心,不如領軍兩千為後部,你我前後進入,一俟發現不對勁兒的話。你我裡應外合就是了。」

    高寵想了想。覺得司馬懿這個辦法也不錯。

    當下點頭答應,點兩千兵馬為後部。司馬懿自領一千人,慢悠悠的朝著關內行去。

    是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雖然說司馬懿已經做了安排,可是高寵還是有點心思不寧。

    和司馬懿不一樣,高寵雖然只有二十五歲,表面上看比司馬懿大不了多少。可是他江東自黃巾之亂以後,戰亂不止,盜匪不息,高寵十三歲就提槍上馬殺人。

    那是從戰陣中磨練出來的警覺,而這種警覺,也的確是多次救他性命。

    領兵緩緩而行,高寵閉上眼睛,沉思不語。從日間那牛五押送糧草至新城,到剛才那軍官的一言一行,他一遍遍地思索,突然間心裡咯登一下,掙開了雙眼。

    此刻,司馬懿領兵已經到了關隘下。

    那軍官地馬!

    高寵終於想明白了讓他不安的原因。那軍官的戰馬,是一匹關東罕見的西極馬!

    如果騎著那匹馬的人,是關羽,是他高寵,或者是周瑜夏侯淵的話,都還說得過去。可是一個普通的關隘低等軍官,看裝扮也就是個都伯的樣子,居然有如此好馬?天底下,能有這等奢華裝配的,只有董俷地關中軍……不好,上當了!

    高寵汗毛一下子都乍立起來,催馬向前衝去。

    「司馬長史,速速停步,那些人,那些人是董賊部曲!」

    話音未落,司馬懿帶著數百名部曲已經進入了關內。就聽轟隆一聲響,千斤閘落下,將關內關外一下子斷隔起來。關頭上,猛然出現了數百名打扮奇特的士卒。

    人數倒也不多,只二百人左右。

    人手一具元戎弩,朝著城下的徐州軍就展開了攻擊。

    從城上往城下攻擊,不過四丈的距離。居高臨下,而且又是在元戎弩的射程內,那鋼弩呼嘯,帶著強勁的力道從弩機中彈射出來。徐州軍的裝備,甚至比不上曹操的人馬。基本上是以皮革鞣制的筩袖鎧為主,那裡能抵擋住如此攻擊。

    先是被那千斤閘嚇了一跳,緊跟著箭矢如雨。

    城下數百名徐州軍猝不及防,死傷大半。與此同時,司馬懿進入關內後,發現輔城城門緊閉。那領路的軍官已經衝進了輔城大門後,從兩邊地城牆上,冒出了二百多人,也是手持元戎弩,朝著司馬懿等人就發動攻擊。

    司馬懿連人帶馬,被鋼弩打成了刺蝟一樣,倒在血泊之中。

    他甚至到嚥氣的前一刻,還沒有弄清楚,這伊闕關的守將,為什麼會投降呢?

    高寵在城外,領兵發起了攻擊。

    就在這時,只聽香山後傳來悠悠的號角嗚咽。董俷領五百元戎軍從山腳後殺將出來。由於此次前來大谷關是為了談判,董俷必須要喬裝打扮。方能掩人耳目。

    所以他那對天下人皆知。醒目地擂鼓甕金錘並沒有帶過來。

    而是佩戴一把將做營專門為他打造,重一百斤有餘地長柄漢安刀。

    柄長四尺,黑漆漆的護手上,纏繞一圈金絲。刀身長有五尺,最寬處將近一寸。

    刀背很厚,上有鋒利鋸齒,刀口很銳。閃爍寒光。

    這種漢安刀。已經接近於後世地雁翎刀,朴刀地形狀。自董俷創出了圓刀術以後,對漢安刀地要求,比之從前更進了一步。雙手握柄,雖不算很長,但是更具殺傷力。

    那大刀推動,可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這一支人馬突然間殺出來,剛列好隊形準備攻擊的徐州軍,立刻陣腳大亂。

    董俷雙手輪刀。劈、攔、挑、撩,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斷臂散落了一地。

    高寵匆忙間穩住了陣腳,擰槍向董俷衝去。

    不得不說,若論槍法,高寵的槍法沒有趙雲那般巧妙,但卻在撕殺中,多了一份剛烈之氣。大槍展開,如同蛟龍出海。眨眼間衝到了董俷的馬前,分心就刺。

    董俷一刀砍翻了靠過來的徐州兵。順勢抬手撩起,一隻手按在刀背上,輕輕一推。

    別小看這輕輕的一推,卻包涵了許多巧妙的用力技巧。

    這是他和黃忠等人研究出來地推刀術。在一瞬間可做出九次發力。但於普通人眼中,卻不過是普通地一刀。高寵的武藝。比之董俷距離尚遠。但以力道而言,更不是薰俷的對手。二馬照面,刀槍碰撞,只聽鐺……一聲響,高寵撥馬就走。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只需要一刀,高寵就知道自己和董俷的差距有多大。

    那一刀接下來,只震得高寵氣血翻湧,虎口迸裂。這種情況下,還打個什麼?

    董俷也沒有追趕!

    這傢伙的槍法不錯,力量也很足,若以武藝論的話,比之張郃陳到還要高明。

    高寵……為何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呢?

    不過無所謂,殺不殺他都是一個樣子,最重要的是那個司馬懿。殺一個司馬懿,勝過百個高寵。董俷撥馬轉身,輪刀在亂軍中劈殺。這時候,城頭上陳敏,也已經結束了輔城中的戰鬥。當司馬懿的人頭懸掛城頭時,徐州軍終於潰敗了!

    ******

    劉備聞聽司馬懿地死訊,心口不由得一痛,險些從馬上摔下去。

    心一橫,拼著受龐德一刀,舞槊橫掃,完全是搏命的架勢。龐德才不願意和他同歸於盡,撥馬跳開。趁著這個空擋,劉備殺將出去,和高寵匯合在了一處。

    「紹先,不要戀戰,我們去洛陽!」

    高寵一路奔波,已經精疲力竭。而此刻,典韋也殺了過來,他實在是頂不住了。

    徐州軍拚死阻攔住龐德和典韋的追兵,二人這才逃了出去。

    幸好,伊水河面冰封,劉高二人殺出重圍,越過伊水之後,直奔洛陽。

    龐德典韋並沒有追過伊水,有道是窮寇莫追,奪取新城,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任務。

    這二人殺散了徐州軍後,立刻分兵行動。

    典韋領五千兵馬趕往伊闕關,而龐德則急急忙忙返回新城,點備兵馬。

    新城這一場大火,至天亮時方熄滅。大半個新城被火焰吞噬,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殘跡。

    龐德命韓德領一萬人,屯兵陸渾關前。

    自己則督數萬大軍,直撲三關。

    按照先前的部署,龐德一部兵馬在奪取了新城之後,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搶奪偃師,斷去周瑜的退路。如此一來,聯軍二十萬人馬,就變成了甕中之鱉。

    周瑜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一夜之間,京兆風雲突變。

    他呆呆的看著劉備,聲音有些發顫,「玄德公,你是說,你是說……三關被奪?」

    劉備此刻狼狽不堪,身上還帶著血跡。

    聽周瑜詢問,他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放聲大哭起來:「董賊狡詐,竟說降了三關守將。如今汝穎糧草斷絕,新城被破。

    董賊兵馬,已經殺入京兆,備麾下兵馬盡沒……」

    周瑜懵了!

    自他出山以來,從沒有遭遇過如此凶險地局面。

    依靠著孫策的勇武,還有他的智謀,可以說一步步的推進,從一無所有,到今日地一方諸侯。十五歲出山,至今已打了十年,那遇到過眼下這樣地危險狀況。

    「三關反叛,新城被奪……」

    周瑜呢喃兩句,突然間大叫一聲不好,「鍾離牧,鍾離牧何在?」

    此刻的周瑜,那裡還有半分周郎之氣。他大聲地喊叫,從門外衝進來了一人。

    「末將在!」

    這鍾離牧,年僅十九歲,是漢魯國相意的七世孫,頗有才學。

    周瑜道:「你速往北邙,通知夏侯將軍,請他出兵往偃師,務必要將偃師守住!」

    「喏!」

    鍾離牧前腳剛出大帳,後腳就有小校來報:「啟稟將軍,大事不好……谷城踏白軍突然發動猛攻,陳到以裴元紹、孟坦、淳於導分三路猛攻,朱治將軍已抵擋不住。」

    「報……啟稟將軍,董將麴義自平陰出兵,已攻入我前軍大寨……」

    「報!」

    周瑜這會兒已經懵了……一個連著一個的噩耗不斷傳來,所有的情況都說明,關中已經展開了最後的攻擊。他咬著牙,盡力做出沉穩狀,「又有何事?速速報來!」

    那探馬道:「張郃選鋒軍,趁河水冰封,強渡大河,自平縣登陸,猛攻北邙大營。」

    周瑜激靈靈一個寒蟬,「張郃,張郃不是在平皋?為何會轉而攻擊北邙?那平皋,那平皋如今是何人鎮守?」

    所有人都不明白,周瑜為什麼突然關心起這個問題。

    探馬道:「據打探,鎮守平皋的守將,乃是董俷麾下長史,龐統龐士元。」

    這一場大戰,既然已經打到了這個份上,彼此之間的瞭解,可說的上是很清楚了。

    周瑜聞聽,大叫一聲,「夏侯將軍危矣!」

    他所說的夏侯將軍,可不是夏侯淵,而是虎牢關守將,夏侯惇。

    不過,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他再去考慮夏侯惇的安危,他自己已經麻煩纏身了。

    面前,有兩個選擇!

    死守洛陽;亦或者是放棄洛陽,全力往偃師撤退。

    只要能退到偃師,而偃師還在手中的話,二十萬大軍就有活路。可如果偃師被佔,這二十萬聯軍說不定就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而死守洛陽,只能把希望放在榮陽的曹操。可是,真的能寄希望於曹操嗎?周瑜劉備,都覺得不太放心。

    「玄德公,我與你三萬人馬,立刻趕赴偃師……還請玄德公多多費心,務必要保住偃師不失。」

    劉備連忙答應下來,帶著高寵,去點備兵馬。

    亂了,全都亂了!

    周瑜不由得苦笑一聲,這一戰打完了,只怕是關東諸侯的顏面,將蕩然無存。

    沒想到,苦心經營,已經堅持到這個份上,居然還是被那董蠻子搶了先手。

    現在周瑜所要考慮的,已經不再是如何守住洛陽。他需要考慮的是,如何把這些兵馬帶走,盡量保住聯軍的元氣。至於該捨棄誰,該保留誰,也必須做出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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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五章 偃師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說實話,周瑜對雒陽大戰的防禦不可謂不是盡心盡力,更想到了方方面面的可能。

    但是他沒有想到,最終令整個局勢潰敗的蟻穴,竟然是在他最放心的三關。

    不管怎麼說,軒轅、伊闕和大谷三關屬於曹操的治下,周瑜也認為是萬無一失。

    有時候這命啊,就是這個樣子!

    所有的情況都推想出來,偏偏就忽略了那個在眼皮子下的存在。

    「三關失卻,雒陽之敵再難掀起風波。」

    在與步騭聯手,斬殺了軒轅關都尉鮑勳之後,呂蒙連夜趕赴伊闕關,「當務之急,是要在曹操周瑜反應過來之前,拿下偃師,斷掉滎陽與雒陽之間的聯繫。末將以為,周瑜定然會派重兵搶佔偃師,故而主公當速速做出決斷,盡快拿下偃師。」

    眼前這個二十二歲的青年,侃侃而談。

    董肥沉靜的聽完了呂蒙的分析之後,問道:「子明以為,三關有誰守衛為好?」

    「子山遜於兵事,如今依軒轅關之險,或可阻絕曹軍,但卻非長久之計。末將以為,三關為雒陽戰事之重,當以心腹之人守護。龐德將軍可守大谷關,末將與子明可守住軒轅關。至於伊闕關,有牛剛將軍鎮守,與新城呼應,當無危險。」

    呂蒙說完,向董淝看去。

    這樣的分派,也是在常理中。三關緊鄰汝穎,曹操一俟得知消息,定然會猛攻三關,以期奪回汝穎與雒陽的通路。三關不通,則雒陽戰局就再也無法挽回。

    董淝能明白這個道理。曹操更不可能忽略。

    只是如此一來,董淝不可避免的要面對分兵的隱憂,同時還要小心雒陽和穎川的夾擊。

    沉吟一下,董淝道:「既然如此。我親領元戎。突襲偃師。大哥你坐鎮中軍,為接應……其他的事情可以暫時不去考慮。如子明所說,當務之急需盡快搶佔偃師。」

    典韋大叫道:「主公,怎可勞累您連番奔波冒險?區區偃師,典韋願獻於主公。」

    董淝笑了!

    自家兄弟的心思,他怎能不理解?

    突襲偃師,說沒有危險是假地,打仗的事情,從來沒有一帆風順。

    典韋是害怕自己遭遇危險。但於董淝而言,他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有半點猶豫。

    「兄長莫要再說。此事就這麼決定。我立刻出發,你在伊闕關等候令明兵馬抵達後,就傳我將令,讓他加強三關的守衛。你領三萬兵馬,隨後趕赴偃師就行。」

    董淝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

    典韋也知道他地脾氣。雖然平時很好說話,可一旦拿定了主意。誰也無法勸說。

    就這樣,呂蒙又連夜動身,帶著典韋帶來地三千兵馬,向軒轅關趕去。

    董淝則領一千元戎士,星夜啟程,趕赴偃師。在途徑大谷關的時候,董淝又從牛剛手中抽調走了兩千元戎士,湊足三千之數,馬不停蹄,迎著風雪趕往偃師。

    偃師歷經了年初時地一場人為水患之後,變得破敗不堪。

    雖然後來曹操命人修繕城牆,可是由於雒陽大戰拉開了序幕,使得曹操不得不暫時放緩了對偃師的修繕。畢竟,雒陽才是重中之重,相比之下,偃師並不算太重要。

    董淝在正午時分,率兵抵達偃師。

    此時,陳到徐庶已經在谷城展開了大規模的攻擊,同時張合也已開始渡河作戰。

    整個京兆,呈一片混亂的態勢。

    但偃師卻顯得很安寧。偃師令陳容正指揮人修繕城牆。雖然曹操和周瑜都沒有留意此地,可是作為一方父母官的陳容,卻不能不考慮這些問題。當初伊水決堤,沖毀了偃師大半的城牆。歷經近一年的時間,如今也已修繕了大半。

    陳容已過而立之年,正處於黃金年華,精力充沛。

    出身於小戶之家,十年前董卓在雒陽發出第一道求賢令的時候,陳容自行前往。可沒等他入了董卓地法眼,就發生了李僱郭汜刺殺董卓的事情……而後曹操揮兵抵達雒陽,把當時董卓安置在雒陽求賢館中地人,帶走了一大半,陳容就在其中。

    曹操確有本領,同時對於寒門士子,帶有同情之意。

    只是,在他麾下為官的,大都是世族出身的高門士子,所以那些沒有背景的寒門士子,或是投靠高門大閥,或者就如陳容這樣,從小吏做起,一步步的陞遷。

    十年光陰,陳容做到了今日地偃師令。

    董地兵馬還沒有抵達偃師城下,陳容就得到了消息。

    「夫人,董侯兵鋒已至,我當做何選擇?」

    陳容在聽說了消息後,並沒有立刻組織人馬做防衛,而是逕自趕回家中,找到了自己的妻子。

    陳容地妻子,名叫喬氏,出身於東郡大族的一支。

    不但能識文斷字,而且頗有見地。陳容對這個妻子,可說是非常的敬重。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往往會先求教於妻子,聽聽喬氏的意見,然後才會做出決斷。

    喬氏不過二十七八歲,性情沉靜端莊,頗有大家風範。

    聞聽陳容的話,喬氏微微一笑,「夫君不是常以未能在董侯麾下效力而感到遺憾嗎?如今正是機會,夫君怎地反而猶豫起來?不管夫君做什麼決定,妾身都會追隨。」

    陳容沉吟道:「我雖敬慕董侯,但董侯又怎知我名?若是就這麼獻城投降,董侯會不會小看了我?」

    喬氏笑道:「夫君,俗語有云,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董侯兵鋒已指向偃師,只怕那軒轅三關也已經危險。夫君以為,以偃師如今的情況。加上你手中的八百郡兵,能抵擋住董侯的攻擊嗎?既然你心中已經有了決斷,又何必計較個人得失?」

    「這個……」

    「夫君不是說過,董侯用人。不論出身嗎?就算董侯一開始不重視你。可以夫君的本領,害怕沒有出頭之日?十年都熬過來了。你如今又再猶豫個甚呢?」

    喬氏一番話,倒是讓陳容心中豁然開朗。

    沒錯,只要我有真才實學,總能得董侯賞識。反正再差,也不會差過當初在許昌時的情況。

    陳容這番顧慮,也不是沒有原因。

    當年被曹操擄走,一群沒有背景,沒有名氣。沒有身份的寒門士子,在許昌過的是何等淒慘地日子!陳容很害怕。若是投靠了董淝,會不會再過那樣的生活?

    不過妻子說的不錯,再差,能差過當年在許昌時的情景嗎?

    陳容當下做出了決斷,命修繕城牆地百姓各自回家。自己則帶著數個親信。前去迎接董淝。當然。這偃師城內肯定有曹操地眼線,陳容也是心知肚明。不過沒所謂。這偃師的兵馬大權,都掌握在陳容地手裡,料想也出不了什麼大差池。

    董原以為,會在偃師城下有一場大戰。

    可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不費一兵一卒,輕而易舉的就得到了偃師。

    當然,在進駐偃師的時候,也遭遇了一些小麻煩。曹操安排在偃師的眼線和一些不願歸順的大戶人家,組織家兵試圖奪取城門,但是被陳容的部下,輕鬆消滅。

    董淝入了偃師之後,先是命部下安定百姓的情緒,而後又在陳容的帶領下,視察了偃師地情況。

    站在偃師城頭,卻見城外一片黑色泥沼。

    殘破的城牆,還有多處未曾修繕,城門樓旁邊,還有一個很大地口子。

    陳容苦笑道:「董侯,偃師的情況您也看到了……自年初丞相掘開了伊水,水淹偃師之後,這裡的情況就變得非常糟糕。加上已經持續了近一年之久的雒陽戰事,丞相根本就無力修繕這裡,所有的物資,全都被送往雒陽,實在是令人傷感。」董淝微微一蹙眉頭。

    他料到偃師地情況很糟糕,但是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地惡劣。

    這樣的城牆,如何能抵擋住雒陽方面和滎陽方面地反撲?至少在董淝看來,一俟大戰來臨,偃師絕無可能依為屏障。得了這偃師,如今反而變成了一個大麻煩。

    只希望典韋能盡快帶領兵馬前來支援,否則還真的會出大事。

    「茂先,以你之見,若曹操派兵攻打偃師的話,我等能否守住這裡?」

    陳容搖頭道:「以目前的狀況,怕是很難。如今天氣已開始變暖,眼見春季將臨……若早些時日,我們還可以借鑒當初主公在滎陽的辦法,建造出來一座冰城。但是現在……主公當早作打算,以容之推算,最遲明日一早,必有曹軍抵達。」

    算算時間,如果周瑜做出反應的話,也差不多!

    董淝眉頭緊鎖,輕輕的撫著面頰。典韋的兵馬,最早怕也是在明日正午抵達啊。

    雖然只有幾個時辰,但這幾個時辰,也極為難熬。

    就在這時,有小校急匆匆登上了城頭,「主公,大事不好……」

    「何事驚慌?」

    「於偃師北三十里外,發現了曹軍的行跡。據探馬估算,當有數萬兵馬,領兵的是劉備,預計最遲,將會在傍晚時抵達偃師城下。還請主公速速做出決斷!」

    劉備……

    董淝聞聽這個名字,還真的是嚇了一跳。

    當然,這並不是他害怕對方,而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又和劉備對上了!哈,我和這劉玄德還真的是很有緣嘛。昨日才在伊闕關殺了司馬懿,今天又對上了他?

    陳容也吃了一驚,「主公,曹軍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他有點緊張了!

    董淝此次前來偃師,只帶了三千兵馬。就算加上偃師的兵馬,也不過四千之數。

    可是劉備麾下,卻有三萬人啊!

    據城而守?以偃師如今的情況,根本沒法子守住,更何況還要面臨滎陽方面的曹軍。

    董淝心裡也非常的緊張。

    但是在臉上,依舊是不動聲色,給人一種很平靜的感受。

    這一戰,該怎麼打?

    是據城而守,還是在城外交鋒?

    不管是據城而守,還是在城外交鋒……顯然結果都不會太好。那劉玄德,怕是要不顧一切的奪回偃師。不管怎麼說,這偃師是京兆的唯一出路,他豈能放棄?

    這該死的偃師啊……

    就如同一座不設防的要塞,即便是沒有劉備的突然出現,明天也怕是難熬的很。

    慢著,不設防?

    董淝轉過身,走到內牆畔,靜靜的觀看著偃師城內的情況。

    先是有大軍突襲,而後又鬧出了一場叛亂,整個偃師如同死城一樣,寂靜無聲。

    老百姓們躲在家裡面,不敢露頭出來。

    街道上冷清清的,除了巡邏的士卒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有了!

    董淝靈機一動,臉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正好可以上演一齣好戲。

    註:陳容,漢東郡丞。少為書生,親慕藏洪,隨洪為東郡丞。袁紹攻洪,城未敗,洪遣出。紹令在坐,見洪當死,起謂紹曰:「將軍舉大事,欲為天下除暴,而專先誅忠義,豈合天意!臧洪發舉為郡將,奈何殺之!」紹慚,左右使人牽出,謂曰:「汝非臧洪儔,空復爾為!」容顧曰:「夫仁義豈有常,蹈之則君子,背之則小人。今日寧與臧洪同日而死,不與將軍同日而生!」復見殺。在紹坐者無不歎息,竊相謂曰:「如何一日殺二烈士!」

    此人未在演義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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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六章 空城


  天已將黑!

    對於劉備而言,這一天無疑是他生命中,最為漫長的一天……是的,非常漫長。

    在辰時出發,在急行軍的同時,也密切的關注著京兆的各種變化。

    說實話,這並不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一天。這一路上,劉備沒有聽到任何好消息,而且從所有的跡象來看,聯軍在雒陽地區的敗退,只不過是一個時間的早晚。

    二十萬大軍……就這麼完了嗎?

    選鋒軍突破大河天塹,從平陰、平縣一線向北邙至雒陽間的夏侯淵大營猛攻。

    夏侯淵背靠北邙,死守不出。憑藉著地形和地勢與張合糾纏在一起。

    從目前來看,似乎是半斤八兩的局面。可劉備卻很清楚,這是一場從開始就注定要失敗的戰役。

    「紹先,非是我對夏侯將軍沒有信心,而是……三關反叛,斷絕了我們的糧道。按照之前的議定,大營中留存有三天的口糧,雒陽好一些,有十天的糧草。可就算是撐過了十天,又能怎麼樣?三關不奪回來,聯軍遲早都會遭遇大敗。」

    行軍的路上,劉備憂心忡忡的和高寵說著話。

    司馬懿被殺死,劉全下落不明。再加上早先關寧關平戰死,劉備身邊只剩下一個高寵。也許搏殺兩陣間,高寵遠勝於劉備。可若論掌握時局,他還差了太多。

    高寵說:「主公也不必如此灰心,我等只需要搶佔了偃師,曹丞相那邊……」

    劉備忍不住笑了,「紹先,你也太過天真了。如今曹阿瞞自身難保,袁紹要奪青州,董賊攻打京兆。他首尾難顧。就算我們搶佔了偃師,可三關不在我們手中,就只能依靠從許昌新鄭,經滎陽偃師這一條糧道。勞民傷財不說。這路途也不安穩啊……依我看。曹阿瞞遲早會和董賊妥協,我們必須要提早做出打算。」

    高寵連連點頭。對劉備的這番分析,倒是頗為贊同。

    是啊,必須要提早做出打算。所謂的聯軍,不過是建築在沙灘上的城堡,根基並不穩固。說不好在什麼時候,這城堡就會坍塌,而最終的結果,必然可怕。

    諸侯會盟。聽上去是好大的一個名頭。

    可即便是高寵這種對政治毫無感覺的人也知道,這個聯盟一點都不可靠。

    一俟如劉備所說的那樣。曹操決定和董淝議和,裡面就少不了做犧牲品地棋子。

    誰會被當作棄子?

    怕是不到最後,誰也說不清楚吧。

    劉備和高寵再也沒有說話,一路上情緒都很低落。眼見著就要到達偃師,有探馬前來報告:董淝親自率領大軍。已經奪取了偃師!

    「什麼?」

    劉備嚇了一跳。同時暗自吃驚:董賊的動作好快……怎麼這麼快就奪取了偃師呢?

    高寵問道:「主公,我們該怎麼辦?」

    偃師被佔領。也就意味著京兆聯軍的退路被徹底堵死,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劉備沉聲道:「可知道董賊有多少兵馬?」

    「卻不清楚,只聽說,偃師令陳容獻關投降之後,已經有三批人馬進駐到了城內。每一批人馬大約在兩千上下……但偃師內部的情況,目前卻不是非常清楚。」

    劉備看了一眼高寵,「紹先,立刻督導三軍,加速行進!」

    三萬大軍再一次提升了行軍速度,劉備高寵親領騎軍為先導,在日落之前抵達偃師。

    遠遠望去,偃師矗立平原上。

    夕陽下,殘破地城牆,透出一種遲暮之氣。一桿大纛,正在城頭上迎風獵獵。

    黑底金字,上書斗大地董。

    可是城頭上卻不見一個人影,城門洞開,一眼可以看見城內那空曠無人的街道。

    蕭索寒風中,董淝橫刀立馬在吊橋上。

    一身黑漆重甲,頭戴九頭扭獅子罩面盔,遮掩住了大半張臉。胯下獅鬃獸,同樣是披著重甲,妖異地五彩眸光,令人心生迷茫之感歎。一人一馬,就那麼孤零零的立在吊橋上,周圍不見一兵一卒,甚至連馬嘶人喊的聲音,也聽不到半點。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劉備高寵二人,在距離城門吊橋還有五十步距離的時候,齊刷刷勒住了戰馬。

    這董家子,又是想要耍什麼花招?

    說實話,他現在非常的緊張……當聽說劉備大軍抵達之後,他想出了這麼一招。

    演義裡面,孔明先生曾在街亭耍了一招空城計,嚇退了司馬懿的大軍。

    董淝當然不會自大到把自己看作那位演義當中智幾近妖地孔明先生,也不會把劉備當成司馬懿。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玩一次空城計,若能成功的話,就可以拖延一些時間。董淝沒有諸葛亮地本事,但是他有著諸葛亮無法比擬的名氣。

    虎狼之將!

    只這四個字,足以令對手產生不小的恐懼。

    至於能不能成功……董淝不知道。也只有試一試,如果失敗的話,也不妨礙他殺出重圍。

    當劉備率領大軍抵達的時候,董淝已經做好了一切安排。

    陳容在當這偃師令地一年裡面,對偃師地百姓挺不錯,故而也頗有人望。由他出面,安撫百姓躲在家中,不可妄自走動。而三千元戎士,再加上偃師當地的郡國兵,四千人分作兩撥,在偃師城內進進出出,做出了關中軍主力抵達地態勢。

    接下來的事情,就只有聽天由命。

    董淝跨坐獅鬃獸,如同一座小山般。立在吊橋上。

    當劉備出現的一剎那,董淝的心跳猛然加速。面對這個當年因誤會而敵對的傢伙,董淝說不出什麼好惡來。事實上,直到現在。董淝對劉備始終存有好奇。

    這麼一個傢伙。背負著反賊的惡名。

    一次次地被打得窮途末路,可是卻一次次的爬起來。更變成了今日的一方諸侯。

    如果擱在後世,絕對能寫成一部勵志小說吧。

    百折不撓,愈挫愈勇……這也許就是劉備的真實寫照吧。這樣地一個人,你可以去恨他,但是也不得不去尊重他。至少在董淝看來,劉備有值得他尊重地實力。

    沉聲道:「劉玄德,雍水一別,轉眼已十年有三。別來無恙乎?」

    說話的口吻,帶著沉冷之意。更有一種久居上位才會擁有地孤傲。按道理說,劉備看見董淝,應該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才是。二人在陰差陽錯之下,仇恨已經深的不能再深。張飛死在董淝手中。老婆被搶走。老娘似乎也是死在董淝手裡。

    這仇恨,可真的是刻骨銘心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見到董肥的一剎那,劉備心裡面突然間變得非常平靜。

    算起來,他二人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十三年前的雍水畔。

    此後劉備雖然和董卓有過交鋒,但是卻沒有和董淝真真正正的見過一面。

    一晃十三年過去,卻令劉備生出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一提韁繩,催馬上前。

    「十三年不見,董侯風采依舊!」

    很難說此刻是什麼感覺!劉備雖然許多次猜想他和董淝見面時的景象,可沒想到……

    董淝淡然道:「劉玄德,你我之間想必也無甚好說。今日你兵臨城下,而我手中卻無兵無將。你若想奪取偃師,就放馬過來。望你奪取偃師之後,莫要禍及百姓……不過,想要進城地話,卻還要問問我掌中這口寶刀是否同意,董某在此恭候。」

    有時候,你越是說大實話,反而越是會被人誤會。

    偃師城內,正如一座空城般。但是於劉備而言,那空蕩蕩的城池,卻是一個陷阱。

    如果不是早先有探馬報告,說董淝大軍已入偃師。

    劉備說不定真地就會殺入偃師!

    可是現在,他猶豫了……

    高寵催馬上前,「主公,我們殺進去?」

    「不可!」

    劉備連忙制止,心砰砰的亂跳,目光如鷹隼一般的銳利,緊盯著董淝。

    「董西平非一莽夫,喜歡以奇兵取勝。此人詭詐如狐,我等需小心謹慎才是。」

    三萬大軍,在偃師城外靜立。

    對面,董淝巍然不動。這是一幕極為奇異的景象,在斜陽之中,更顯出詭譎氣氛。

    劉備輕輕的舉起手,試探性質地前進數步。

    三萬大軍一動,董淝地心呼的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邊上,手心裡,全都是冷汗。

    被識破了嗎?

    念頭未落,聯軍又停止了前進。

    天已經黑了,城頭上還是沒有動靜,而劉備方面地聯軍,已經點上了亮子油松。

    董淝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這種奇怪的對峙,有時候更勝過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殺。

    董淝舉刀,厲聲喝道:「劉玄德,董西平在此,何不放手一搏?」

    聲如巨雷一般,在蒼穹中迴盪不息。董淝細目圓睜,掌中大刀閃爍著森寒光亮。

    即便是膽大如高寵,也被董淝這一嗓子喝得心驚肉跳。

    這就是虎狼之將?這就是那傳說中天下無敵的暴虎雄風?只這氣魄,誰敢當之!

    劉備緩緩的抬起了馬槊,卻遲遲不敢下令。

    這時候,董淝在此發出巨吼:「涼州董西平在此,劉玄德可敢與我一戰!」

    要說講起來,劉備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自涿郡起兵至今,十六年中殺人無數,大大小小的戰役,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以說,他見過許多了不得的人物。

    可是卻從沒有過,如今日董淝給他的這般威勢。

    也難怪,董淝給劉備的教訓太多了……當年安喜縣一戰,到後來的雍水畔孤身救駕。

    董淝那虎狼之將的名號,並不是憑空得來,而是靠著一場場勝利奪取的威風。

    劉備的手微微顫抖,心裡卻已經生出了退意。

    董淝細目圓睜,怒吼道:「劉玄德,爾即已來,戰又不戰,退又不退,是何道理!」

    就好像一個霹靂,在天空中炸響似地。

    董淝這一嗓子,卻是調動丹田之氣,用盡了全身之力。

    也許是為了配合他這一嗓子的威勢,偃師城門洞旁的城牆,突然間轟隆一聲塌陷。

    煙塵翻滾,劉備隱約間看到了兵器的寒光在塵煙中一閃。

    心道一聲不好,這城裡面果然是有埋伏!當下一撥戰馬,掉頭就走。三萬大軍已經被這聲勢所攝,見劉備回馬,立刻轉身哄的一聲,朝著四下裡逃竄而去。

    高寵緊緊跟隨在劉備的身後,心中卻在想:若能在如此人物麾下效力,哪怕只有一天,寵雖死,亦無遺憾!

    殊不知,董淝在聯軍敗退的一剎那,長出了一口氣。

    冷汗,已經濕透了貼身的小衣……

    可能有讀者會問,高寵是誰?

    不知道大家是否記得,在三國演義當中,孫策與劉繇交鋒時,曾有一段往神亭嶺拜祭光武廟的情節。當時孫策只帶了程普等十三員將,不想被劉繇軍發現。太史慈曾說要趁機拿下孫策,劉繇軍將領無人敢跟隨。

    只有一員小將,說:「太史慈真猛將也,吾可助之。」

    演義裡雖沒有說這小將的本領,但孫策和太史慈打得難分難解,劉繇軍趕來時,程普等十二將竟未能及時支援,想必是被那小將纏住。只是在太史慈歸降之後,這小將就再也沒有出場過,頗讓人感到有些可惜。

    有說,這小將本是曲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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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七章 議和


  不管劉備是否願意承認,事實都無法改變!

    在他的內心中,對董淝除了刻骨銘心的仇恨之外,同時也埋下了深深的恐懼。

    他這輩子,就毀在了董淝的手中。

    但又不可否認,每一次敗給董淝的時候,董淝並沒有用花招,而是實打實,硬碰硬的將他打敗了,擊潰了……雖然嘴巴上不說什麼,可是心裡面卻是真的怕了。

    三萬大軍,在夜色中潰敗,兵退二十里才算是穩定下來。

    劉備驚慌失措,緊握著馬韁繩的手,猶自輕輕顫抖,那顆心更是噗通噗通直跳。

    「紹先,董賊可追上來了?」

    劉備自己都沒有覺察到,他的聲音有點發顫。

    高寵勒住了馬,微微喘息,「主公,董賊並沒有追上來,我們先穩定下來再說吧。」

    「正當如此!」

    劉備心慌慌,點頭答應下來。

    自有親軍提點收攏殘兵敗將,這一清點,卻無奈的發現,已經少了兩三千人。

    未曾真刀真槍的拼一場,就先損兵折將,十亭之中失了一亭。

    劉備這心裡,也就變得更沒底兒了。不過,等紮下了大營,劉備漸漸的回過味來。

    這好像不是董淝的作風啊!

    從安喜縣一戰之後,劉備一直在關注董淝的動向,可以說對董淝的風格非常瞭解。依照著以往的規律,董淝若是站了上風,絕不會心慈手軟,一定是窮追猛打。從這一點而言,董淝稱得上是心狠手辣,即便是對熟人,也絕不會心慈手軟。

    就如同當年把曹操逼得馬躍汜水一樣。一旦翻臉,絕不會留情。

    按道理說,他應該會領兵追殺,怎麼任由己方人馬逃脫。而不來追擊的道理?

    劉備立刻派出探馬前去打探。這時候高寵也走進了營帳。

    「紹先,情況如何?」

    高寵苦笑道:「不甚好。將士們的情緒都很低落,似乎不太願意和董賊為敵。」

    劉備不由得歎了口氣!

    下面的人是這種心思,也難怪了……西域暴虎,虎狼之將的名號那是正經的天下聞名。憑一己之力,這傢伙也卻是打出了顯赫威名,絕不是被人憑空吹捧出來。只看今日,那偃師城下一人獨對萬騎的膽略,尋常人又豈能和他相提並論?

    「紹先……」

    「主公!」

    劉備不知道是不是該把心裡的懷疑說出來。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只怕我們今日……上當了!」

    「上當?」

    「備與那董西平,還是非常瞭解。此人心狠手辣。若佔著上風,絕不會輕易放過我等。我懷疑,今日偃師城內,只怕是沒有什麼兵將,董西平是在虛張聲勢。」

    虛張聲勢?

    高寵聞聽先是一怔。旋即倒吸一口涼氣。

    若是如此的話。他非但不會小看了董肥,相反對董淝。怕是要更多幾分敬重。

    「主公地意思是說,偃師無兵?」

    「應該是這樣!」劉備苦笑道:「我已經派人前往偃師打探消息,不久當有回報。」

    高寵忍不住說:「若真如此,董西平當為不世名將!」

    話出口,突然覺得不太對勁兒。那董淝再利害,終歸也是自家主公地敵人啊。

    「啊,主公,寵……」

    劉備卻笑了起來,「紹先不必在意。我與董某人交鋒,雖次數不多,可那一次不是灰頭土臉?若非造化弄人,備實不願與董西平為敵。我雖恨此人,亦敬重於他。好就是好,壞就是壞,若我連承認事實的勇氣都沒有,如何能再與他交鋒?」

    只這一句話,聽上去似乎有點軟弱,可是卻盡顯出一種梟雄氣概。

    高寵不禁心中暗讚,主公雖比不上那董西平,可這份氣度,卻足以令人心折!

    過了子時,探馬回報消息,更進一步讓劉備確定了自己地判斷。

    高寵說:「主公,寵願立刻領兵殺回偃師,就不相信,那董西平真能敵過萬人?」

    劉備看了一眼高寵,對這個小將,卻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沉聲道:「紹先,以你的武藝,在我帳下可列入前三名,但你可知道,我為何不讓你獨自領兵?相反,關寧關平,嚴白虎張燕之流不如你,卻能獨領一支人馬?」

    高寵一怔,輕輕搖頭。

    「論武藝,他們卻不如你。然則嚴白虎張白騎之流,卻能審時度勢,統領兵馬,在這一點上,你不如他們……紹先想要回軍攻打偃師,殊不知此一時彼一時。若是在將晚我們初臨偃師城下,董西平定然抵擋不住我們的攻勢,但是現在……」

    高寵愕然,看著劉備,等著他說下去。

    「你也說了,將士們軍心已喪,而且來回奔波,也疲憊不堪。哪怕那董西平手中只千餘精銳,就足以將我軍殺得潰散。所以現在回軍攻打,絕非是好時機。」

    「那……我們休整一晚,明日攻擊?」

    劉備沉吟了一下,再次搖頭,「休整一晚,的確是可穩定軍心。可問題在於,董西平如今位高權重,豈能輕身涉險?若我猜測不錯,只怕他大軍正在趕赴偃師。」

    「啊?」

    「到時候,我們未能攻下偃師,就必須面臨腹背受敵的窘況,實則更加凶險。」

    高寵心眼兒雖然實在,但並不是傻子。

    聽劉備說了這麼多話,還能不明白劉備是什麼意思?

    主公這是打算退了啊……

    「主公,您的意思是?」

    「立刻派探馬出去,尋找董賊主力蹤跡。然後我們再根據情況,做出其他打算。」

    「喏!」

    高寵點點頭,已經清楚了劉備的意思。

    當晚。他加強了大營地防衛,同時也密令親信人馬,做好情況不妙,立刻撤退的準備。

    在寅時。探馬傳來了消息。

    三關兵馬皆有調動地跡象。同時董淝主力兵馬,已從伊闕關殺出。由典韋督軍,趕赴偃師。預計最遲在午時,將會抵達偃師城下。也就是說劉備只剩三個時辰!

    在這個時候,劉備顯示出了梟雄的本色。

    立刻做出壯士斷腕的決定,捨了大部人馬,只帶五百親隨,悄然從大營中離開。

    三萬人馬,說穿了並非劉備地嫡系。捨棄了也無甚可惜。

    劉備高寵帶著五百精兵,一人雙騎。連夜繞過了偃師,卻沒有往滎陽方向走。

    高寵問:「主公,我們不去滎陽了嗎?」

    劉備冷笑道:「還去甚滎陽?聯軍已名存實亡,劉表不結盟,袁紹打青州。曹操如今自顧不暇。幽州公孫度失了盧龍塞。等同於被董賊兵馬打開了幽州的門戶。只怕用不了太久,幽州就要更換主人。而我們。必須要趕回徐州,另做打算。」

    公孫度完了……

    那麼牽扯袁紹後腿地聯軍,也就沒有了。

    袁紹這時候,肯定不敢和董交鋒,那麼他所有地精力,都將集中於青州方面。

    劉備說地不錯,聯軍……已經完了!

    失去了主將地三萬兵馬,在卯時遭到了典韋大軍的突襲,全軍潰散。

    而得到了主力人馬地支援以後,偃師的防禦一下子變得極有厚度。同時,虎牢關主將夏侯惇,因聽說平皋守將換了人,張合離去,由一個屁大的小孩兒鎮守,立刻生出了輕視之意。而且龐統在接手平皋後,更在某種程度上助長了夏侯惇的驕狂。

    聞聽雒陽情況不妙,夏侯忍不住生出攻擊平皋的念頭。

    雖有手下謀士的勸阻,可夏侯惇卻不肯聽勸,執意出兵,結果在平皋遭遇伏擊。

    不但損兵折將,連帶著還被龐統從小修武行營調過來的成蠡,領兵偷襲虎牢關。

    夏侯惇慘敗而回,發現虎牢關已經易主,連夜領殘兵敗將,逃往滎陽。

    董淝攻陷了偃師,河內大軍與偃師大軍連成了一體,徹底封堵住雒陽兵馬的退路。

    周瑜聽聞消息之後,忍不住怒罵道:「一耳賊誤我,一耳賊……誤我!」

    之後,吐血昏迷過去。

    至此時,正值季冬將去,孟春將臨……

    二十萬聯軍被困雒陽,面臨著飢寒交迫,全軍覆沒地危險。

    「虎牢關丟失?」

    榮陽城內,曹操驚怒不已的看著滿身血污地夏侯惇,眼睛瞪得溜圓,說不出話。

    「虎牢關,怎會丟失?」

    曹操怒道:「元讓,我不是早就命令過你,不得擅自出兵……擔心你忍耐不住,我還派人再三囑托於你,為何那虎牢關,還是會丟失了呢?」

    「我……」

    夏侯惇不知道改如何回答,久久說不出話來。

    看這情況,曹操還能猜不出裡面的緣由,甩袖起身,怒聲道:「來人,將夏侯惇拖出去斬了!」

    魯肅等人忙出面求情。

    更有許褚曹彭為夏侯惇說話,曹操這才收回命令,打了夏侯惇二十軍棍算作了事。

    當然,曹操也捨不得殺了夏侯惇。

    「諸公,偃師被攻取,三關守將反叛,虎牢關失陷……雒陽戰局,可有挽回餘地?」曹操穩住心神,盡量把語調平緩。

    可誰都能聽得出來,他此刻的內心,並不平靜。

    魯肅說:「袁紹董淝聯手,首尾夾擊於我。如今偃師又失,主公當做一取捨才是。」

    「取捨?子敬不妨明言。」

    魯肅命人取來了地圖,上面繪出青州兗州冀州和京兆的地形。

    「董既然奪取了雒陽,怕也是到了極限……雒陽一戰。本就是他為漢帝挽回顏面的一戰,故而打到現在這個地步,怕是很難再有作為。而袁紹失了并州大部,老家冀州已經在董淝地虎口之下。必然會不顧一切地尋求空間。縱深發展。」

    曹操等人,微微點頭。

    「主公若想繼續下去。就必須捨棄一方,連結一方。」

    其實,在魯肅說出取捨之道的時候,曹操等人都已經猜測出他接下來地意思。

    只是這一番話,誰也說不出

    取捨……說穿了就是向一方低頭,向誰低頭呢?

    滿寵道:「子敬,以你地看法,我們當取誰。捨誰呢?」

    這句話,還真的難說出口。魯肅做了個深呼吸。鼓足勇氣道:「肅以為,當捨袁紹,取董淝。」

    「為何如此取捨?何不捨董淝,取袁紹?」說實話,滿寵與董淝有殺父之仇。可一晃十六年過去了。當年的仇恨也慢慢的在淡化……滿寵也知道。當初董淝殺他全家,完全是一個誤會。說不上誰對誰錯。

    要責怪,就只能怪那太平道了……

    但是讓滿寵向董淝低頭,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太情願。

    不止是滿寵不願意,事實上包括曹操在內地所有人,都不願意去向董淝低頭。

    魯肅苦笑道:「袁紹據冀州之地,錢糧廣盛。雖屢遭董家子打擊,可元氣未傷。這些年,休看袁紹是連連用兵,可實際上他冀州本部人馬並沒有遭遇大地損失。即便是董淝攻入并州,袁紹部將高覽,卻搶先遷移并州百姓,帶回了大部人馬。

    諸公,袁紹如今不敢和董淝為敵,可手中卻是兵強馬壯,定然不會捨了青州之地。若主公取那袁紹,除非捨了青州……而且,肅不敢保證,袁紹會就此滿足。」

    魯肅這一番話,也實實在在的是說到了曹操等人地心眼裡。

    「但董淝卻不同……雒陽大戰本就是在無意中開啟,他本身似乎也無意染指雒陽。之所以到目前的局面,完全是因為董要給那西漢王挽回顏面。雒陽大勝之後,他目的已經達到。同時在過去一年,他奪并州,搶幽州,也已經到了極限。」

    「不錯!」

    荀攸站起來說:「據細作傳來消息,董在關中行的是二十五抽一的徵兵之法,並且賦稅極低。此次雒陽大戰,董甚至啟用了剛建立起來的重泉渭南二地行營,而塞外作戰,三十萬乞活軍更是耗費了無數錢糧,使得關中各地的兵力空虛。

    同時,長安已經命令西域調撥人馬和糧草,足以說明,董淝如今很難再展開大戰。」

    魯肅感激的看了一眼荀攸。

    「雒陽有八關拱衛,而如今董西平已經奪了其中六個關卡,雖無進攻之力,防守卻綽綽有餘。相信,他現在也非常希望早一點結束這場大戰,而後謀求時間,休養生息。所以,我們取董肥,就有足夠地本錢和他討價還價,謀求最大利益。」

    曹操聞聽,不禁沉思不語。

    毫無疑問……

    魯肅的話,確實說到了他地心裡。

    滿寵已經被說服了,可是還想再反擊一下,「子敬說我們有本錢和他討價還價,但不知是何本錢?」

    魯肅一笑,「冀州袁紹,就是我們最大的本錢!」

    曹操大笑起來,「子敬所言極是,那冀州的袁紹,如今的確可成為我們最大的本錢。」

    沉吟片刻後,曹操說:「子敬以為,派誰前去議和為好?」

    「久聞董西平是個極重情義地人,主公可以派重臣,但必須要是和董淝有交情。」

    「哦?子敬可有人選?」

    魯肅點頭道:「御史陳群,當為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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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八章 相邀
  所謂甕中捉鱉,關門打狗,大概是目前雒陽局勢最好的形容。

    隨著偃師這道聯軍的退路被封死,整個雒陽地區,就形成了一個非常微妙的局勢。

    二十萬大軍無路可退,在踏白軍和選鋒軍的聯手打擊之下,以雒陽為依托,被擠壓在雒陽至北邙山一塊狹小的空間中。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可說是飢寒交迫。

    聯軍的情況,非常差……

    可同樣的,董淝想要一口吃下這二十萬人馬,似乎也不太可能。

    雖說缺糧少衣,但周瑜夏侯淵畢竟不是普通的人物,仍在雒陽周圍建起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禦線。如果董強攻,那麼這一道道防禦線,同樣會令他損失慘重。

    於是,在經過了近一年時間的對峙以後,董淝和聯軍再一次出現對峙。

    這對於董淝而言,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在這個時候,他也不得不佩服,周瑜夏侯淵的韌性。雖然每天會有逃兵出現,但是在大局而言,依舊沒有太大變化。

    踏白軍和選鋒軍,每前進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代價。

    與此同時,遠在塞北苦寒之地的幽州之戰,卻已經進入了尾聲……

    在賀齊郝昭的算計下,樓班與蹋頓反目成仇。雙方在盧龍塞外發生了一場血戰,結果是兩敗俱傷……蘇僕延在這時候,做出了一個非常聰明的選擇,投降!

    他打開盧龍塞,放乞活軍殺入遼西郡,將幽州斬為兩段。

    郝昭從代郡發動兇猛的攻擊,與此同時鮮於輔在涿郡做佯攻姿態,牽制住了衛仇的兵馬。閻柔在經過二十天的苦戰之後,最終因糧草不濟。麾下烏丸精騎出現波動,被郝昭設計伏擊,三萬精騎全軍覆沒,閻柔在親兵的指揮下。退回遼西。

    而衛仇也未能抵擋住韋端的攻擊。右北平失陷,衛仇被典滿俘虜。押送往長安。

    雖然只解決了右北平和漁陽兩郡,可事實上關中軍在幽州的戰事,已經趨於平緩。公孫度得知漁陽失守之後,病情加重,死於床上。閻柔帶兵退向了樂浪郡。

    就在董奪取偃師地同一天,賀齊攻入遼東。

    不過,在奪取了遼東之後,賀齊並郝昭韋端聯名上疏。請求暫緩對幽州的攻勢。

    因為望北郡,實在無法在支撐他們進一步的作戰。

    陳宮知道。幽州之戰依靠著望北郡的支持,能打到這一步,已經是一個極限了。

    要知道,望北郡新建不久,特別是在并州被收復之後。幾乎承擔了雲中定襄兩郡地物資供應。再加上新佔領地幽州。費沃所做的,可說是超出了許多人地期望。打到現在這種程度。也實在是不能再去苛求什麼,因為他們做的非常出色。

    所以,幽州之戰在孟春來臨前,停止下來。

    大批的物資糧草,從朔方、漠北湧入了并州和幽州,與此同時,關中也不得不面臨物資短缺的局面,陳宮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得向大西州的李儒請求援助。

    說實話,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各種情況表明,關中已經到了極限,根本無法繼續打下去。

    可是雒陽戰事一日不結束,關中的壓力就不可能得到緩解。陳宮清楚,顧雍清楚,董淝陳到,呂蒙徐庶都清楚。同樣的,他們相信在滎陽地曹操,也很清楚。

    「主公,如今這情況,想要一口吃下聯軍這二十萬人馬,怕是不太可能。」

    徐庶和龐統已經抵達偃師,同時陳到張合、麴義龐德四人繼續對雒陽施加壓力。

    董肥坐在偃師的府衙大廳裡,認真地聽取各方的意見。

    廳堂裡挖了一個火塘,裡面放著從西域運送來的火炭,?啵的燃燒,發出聲響。

    「元直的意思是……」

    「主公,因這一場大戰,關中一年未有好好地休整。若不能在春汛抵達前結束這場大戰,勢必會耽誤今年關中地農耕。那麼來年,關中少不得要面臨災荒。」

    龐統也說:「是啊,不管從那個方面而言,關中目前都不適合繼續打下去。」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雒陽戰局已經到了現在的地步,難不成就這麼放棄嗎?」

    典韋忍不住嘀咕道:「這樣做會不會太可惜了點?」

    徐庶苦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地辦法。畢竟我們的力量,還沒有到那一步啊……漆侯,我也想盡快結束這戰亂,我也想明天就攻佔整個關東、江東……可是不行啊。以我們現在的能力,打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得,再打下去的話,恐怕……」

    面對典韋,雖然徐庶也是董淝的近臣,卻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說話。

    典韋撓著頭,「主公,你說該怎麼辦?」

    董淝在這時候,卻閉上了眼睛。他沉吟不語,心裡面也是格外的猶豫,難以決斷。

    說實話,對於這種兩難的選擇,他真的是有些為難。

    片刻之後,董淝細目微閉,手掌輕輕的搓揉面頰,「我們難受,曹操一定也很難受,對不對?」

    「正是!」

    「既然我們沒有能力一口吃成胖子,那不妨細嚼慢咽。」

    董淝站起來說:「我想起一句老話:我們今日大踏步的後退,就是為了明日大踏步的前進。元直、士元、子明、子山……你們認為,如果我們這一次放過周瑜,下一次再交鋒時,可以取勝嗎?」

    徐庶冷然一笑,「能勝他一次,就能勝他十次,百次!」

    「很好!」

    董淝點頭道:「既然這樣,又怕他個鳥。該怎麼辦。你們立刻拿出主意,但不管是什麼主意,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不能吃虧。已經佔領的地盤。必須寸土不讓。」

    「末將明白。」

    董淝點點頭。長歎了一口氣,「如此的話。那麼就準備派人往滎陽,和曹操議和。」

    正說著話,有技擊士跑進了大廳。

    「主公,城外有一人,自稱是主公故人,曹操的使者,要求見主公。」

    董淝一怔,輕聲道:「我在許昌還有故人嗎?」

    似乎是沒有了吧。若說早先曹操那裡還有一個郭嘉可以稱之為故人的話。郭嘉已經死了,自然也就不太可能。再有什麼人能被稱作故人。如果有,那怕就是曹操了。

    「那使者可有通報姓名?」

    「來人說,他姓陳,名群……」

    「陳群?」

    董淝先是一愣,但旋即反應過來。「陳長文突然前來。不知會是什麼事情呢?」

  龐統一笑,「主公先前也說。我們不好受,曹操定然也不會好受。」

    「你是說……」

    龐統點頭道:「想來陳群到訪,應該就是為了此事。不管怎麼說,那陳群總歸是和主公你有過交道。看樣子曹黑子也很瞭解主公……不過,他來得也正是時候!」

    董細目一瞇「士元計將安出?」

    龐統嘿嘿笑了起來,在董淝耳邊低聲細語了片刻,說的董淝連連點頭,眼中閃爍異彩。

    「既然如此……那就依士元所說。大哥,你和元直代我出城相迎,就說我如今正在北邙巡視,不在城中。士元,你把你的計策告訴子山和子明,讓他二人前去安排。」

    說著話,董淝轉身就出了大廳。

    龐統把徐庶幾人召集過來,輕聲道:「陳群前來,必是為了議和之事。這件事情,誰先開口誰吃虧,誰愈是能坐地穩,所佔得便宜也就越大。咱們就這般如此,如此這般……大家都清楚了?」

    徐庶等四人聞聽,不由得笑了起來。

    「士元,你這傢伙,還真的是有幾分急智。如此甚好,就依士元所說的行事。」

    典韋和陳群沒有見過面。

    當初在穎川血戰波才的時候,典韋被留守到了宛城。不過,如今地典韋身份不同,貴為縣侯,而且是威名顯赫。畢竟,他可是漢帝親口點名地古之惡來

    「先生此次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典韋把陳群迎入了府衙之中,笑呵呵的詢問。

    陳群說:「奉曹丞相之命,有要事與董侯相商。只是不知,董侯何時能夠回來?」

    在入城地時候,典韋就已經告訴了陳群,董淝不在偃師。

    陳群身負曹操的重托,不免有些心中焦慮。

    典韋說:「大都督如今正巡視北邙,不日當攻克雒陽,故而需幾日才能回轉。先生若有急事,不妨告知與典某人。大都督在臨行之前,曾托付我有便宜行事之權。」

    「啊……」

    陳群心道:就算你有便宜行事的權利,這種事也不能和你說啊,而且你也做不了主。

    「漆侯情意,群心領之。只是這件事情,還是和董侯當面說比較好。」

    「唔!」

    典韋憨憨一笑,「既然如此,那某也不勉強先生。大都督巡視北邙,需三四天的時間。先生若不嫌棄,不妨在此住下。我那兄弟在平時,也常對我說先生大名。」

    「那群就打攪了!」

    當晚,典韋在偃師府衙中,設宴款待陳群。

    酒席宴中,典韋開懷暢飲,那一觴又一觴的烈酒入口,只看得陳群是目瞪口呆。

    「漆侯何故,如此開心?」

    典韋道:「無他,只需再過些日子,這雒陽就可拿下,某是為我那兄弟而開心。」

    「啊?」

    陳群心裡不免一咯登,「雒陽尚有大軍十數萬,想要在數日間拿下,怕也不是易事。」

    「哈哈哈,區區十數萬大軍,與我兄弟而言,不過是烏合之眾……」

    「典侯,還請慎言!」

    一旁徐庶連忙開口,打斷了典韋的話語。

    可這句話,卻在陳群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駭浪。難道說,董淝已經找到了方法?

    典韋嘀咕道:「怕個甚,就算告訴他,他還能撲騰出什麼水花?」

    不過,經徐庶這麼一打岔,典韋後面地話就再也沒有說出來。酒過三巡,典韋興致大發。拉著陳群就出了大廳,笑指著庭院左右軍士,「此乃我兄弟麾下屯田之卒,可雄壯否?」

    所謂屯田之卒,就是種田的兵。

    陳群見這些屯田之卒,一個個虎背熊腰,膀闊腰圓,頂盔貫甲,持戈執戟,端地是殺氣騰騰,威武不凡。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輕聲說:「此乃熊虎之士也!」

    又拉著陳群出府衙,至倉廩處,只見糧草堆積如山。

    「此乃我兄弟自西域調撥而來的糧草,先生以為足備否?」

    陳群也聽說了,長安自西域調撥糧草,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偃師城中確認。

    「真兵精糧足,名不虛傳!」

    「哈哈哈,我軍中有熊虎之士,又有足備糧草。只待來年春……」

    緊隨而來的徐庶怒聲喝道:「漆侯,你過量了!莫要忘記,大都督走之前如何吩咐。」

    說心裡話,陳群現在快要膩歪死徐庶了!

    但是很明顯,徐庶在軍中頗有地位,一聲厲喝之後,令典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和陳群回到府衙中,又開懷暢飲,直至酩酊大醉。

    這一夜,陳群與廂房裡,是輾轉難寐。典君明說,待到來年春……春什麼?

    他苦思冥想,終於在天亮時想出了答案:春汛……典君明一定說的是春汛。想當年黃巾之亂,太平賊張燕曾借春汛水淹宛城。難道說,董準備要水淹雒陽嗎?

    越想,就越有可能!

    雒陽外有雒水、伊水、澗水等三條河流,一俟春汛到來,水勢必然會格外可怖。到時候三河決堤,水淹雒陽……縱有十萬大軍,又能有什麼用處?莫忘記,夏侯蘭的兵馬,可就是在汛期一下子被摧毀。若如此地話,周瑜夏侯淵危矣。

    不行,我定要設法說服董肥議和,不論是付出什麼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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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九章 煮酒(一)

 一天,兩天,三天……

    陳群在偃師簡直是度日如年。典韋徐庶對他不可謂不周到,一日兩宴,恭敬的很。

    也難怪,陳群出身於大族,而且祖上也頗有名望,換做什麼人,都會很客氣。

    可越是這樣,陳群這心裡就越是沒底兒,越發的覺著董淝其實是和他拖延時間。出發之前,曹操魯肅,還有荀彧荀攸都交代過他,這一次議和,拖不起的是董淝,無需太過擔心。沒想到,董淝根本就不見他這個故人,更讓陳群感到惶恐。

    一連三天,陳群只看見糧車進進出出。

    趁著某天徐庶不在的時候,陳群偷偷的詢問典韋:「關中如何來這許多的糧草?」

    典韋喝得有點高興了,含含糊糊的說:「大都督在西域搞出了一個什麼法子,使得西域年年糧草頗豐。加之地域廣袤,土地肥沃,從西域以西擄掠來了許多異族人,在西域耕種……這些年來,只大西州一地,就足以供五十萬精兵消耗三年。」

    陳群又問:「那關中究竟有多少兵馬?」

    典韋含含糊糊的,也沒有說的太清楚。不過陳群聽他的意思,估計在百萬之眾。

    真的要打嗎?

    陳群是越想越害怕,同時也越發的肯定,董淝不是去巡視,而是在故意躲避。等到了第四天,就在陳群快要耐不住的時候,徐庶笑呵呵的說:「大都督有請。」

    「董侯回來了嗎?」

    陳群驚喜異常,站起來急切的追問徐庶。

    徐庶卻是淡淡一笑,「大都督如今忙於軍務,還沒有回來。不過他聽說先生抵達,就命我等護送先生前去相談……大都督如今在五社津,正恭候先生的大駕呢。」

    五社津……

    說起來距離偃師不算遠。和偃師虎牢關,正好形成了一個三角形。

    只是,董肥為何會出現在五社津?那裡緊鄰河水,莫非董西平不是要決堤雒水嗎?

    這念頭一起來。讓陳群再一次打了個寒蟬。

    難道說。董淝是要決堤河水,水淹京兆不成……

    決堤河水。與決堤雒水伊水的性質,可以說是完全不一樣。雒陽處於大河中下游,於北邙近處的河道狹窄。在太平年紀,河水每逢汛期,總會製造出不少險情。

    不過歷代漢帝對大河都頗有顧慮,所以專門設有官吏負責視察河水,解決險情。

    可是,自董卓死後。河水十年未有過修繕……

    如果董決堤河水,那雒陽的十餘萬大軍。就基本上沒有希望。

    有時候,人往往是這樣。什麼事情鑽進了牛角尖,就很難再拔出來。越聰明地人,反而越難以釋懷。陳群現在就是這情況,還未見董淝。這底氣卻已經沒有了。

    五社津渡口。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正是孟春的第一天。河水結凍,巨大的冰塊在河面上撞擊,發出轟隆聲響。滾滾河水,東逝去……咆哮著,翻湧著,打著旋兒,那景色看上去,格外的壯觀。

    董淝地中軍大營,就設在五社津旁邊地高地之上。

    有許多身著聯軍號衣的俘虜,在刀槍地逼迫下,沿著河岸忙碌至極,似乎在加固河堤。

    陳群冷笑:董西平也學會用計了嗎?區區瞞天過海之計,焉能瞞我?

    遠遠的,他就看見了董雄壯魁梧的身影。雖然只是背影,但陳群還是一眼認出。

    董淝身高過丈,使得體型並不是非常的臃腫。一年征戰,他非但沒有瘦下來,相反越發的魁梧和健壯,體重已經在三百斤上下。也許是常年聯繫五禽戲的緣故,如此身高體重,卻不笨拙。站在人群之中,宛如一頭被群獅簇擁的獅王一般。

    身披黑色戰袍,內罩皮甲。

    也沒有佩戴頭盔,長髮非常簡單的打了一個髻。手裡拄著一柄九尺長刀,沉甸甸,格外地有質感。用董淝自己的話說:我越來越重,阿丑地負擔,怕也越來越大。

    以至於這一兩年,除非有大戰出現,董淝一般是不會使用雙錘。

    擂鼓甕金錘自有一匹馬拖著,並且有專人看管……此刻,那匹馬和獅鬃獸,正立在董身後。

    裴元紹輕聲道:「主公,陳群來了!」

    董淝正看著那滔滔的河水出神,猛然驚醒過來,而後長出一口氣,肅容轉身。

    「陳群拜見大都督!」

    「長文兄,你我曾在穎川並肩作戰,何必做這許多的虛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說著話,董淝快步走到了陳群跟前,將他攙扶起來。

    細目半瞇,臉上帶著笑容。可那可怖的面龐,卻讓陳群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惶恐。

    如今地董西平,已經不是十七年前那個聽到他名字就會露出吃驚模樣地小子了。相反,陳群從董淝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地威壓,令他無法保持冷靜頭腦。

    二人寒暄了兩句,董淝拉著陳群往營帳裡走。

    似是有意無意,陳群問了一句:「大都督,這麼多人在河畔,不知是在做什麼事?」

    「啊,這個嘛……」

    董笑了笑,「前些日子,我聽說五社津渡口河水暴漲,故而命人在這裡修繕河堤。你也知道,這裡的河道很窄,一俟汛期到來,我擔心河水會突然間的決堤。」

    決堤!

    陳群非常敏感的聽到了這兩個字,並且直接把董淝其他的話語,給掩飾了過去。

    「長文兄,此次前來我這裡,不知有何指教?」

    董淝帶陳群入了大帳,開門見山的詢問。

    而此時,陳群的目光正盯在掛在大帳一側的牛皮地圖。說實話,陳群並不是一個優秀的軍事人才。但是普通地地圖,他還是能看明白。董淝見他盯著地圖,臉色微微一變,起身擋在了那地圖前面。怒道:「伯侯。為何這副地圖還未收拾走呢?」

    「啊……末將疏忽了!」

    裴元紹連忙走進來,把那牛皮地圖收走。

    時間不算是很長。可就是在這短短的時間裡,陳群已經認出,那是河水地形圖。

    心裡一咯登,看樣子我沒有猜錯啊。

    陳群起身拱手道:「大都督,群今日前來,卻是奉丞相之命,前來與大都督下書。」

    「下書?」

    陳群把曹操的信呈給了董淝,然後簡單明瞭的把曹操地意思說了出來。

    當然。他不可能把曹操地底牌給亮出來,而是說曠日持久的交兵。大家都很累了。你面子也保住了,便宜也佔了,是不是應該停手了?如果願意,咱們就談談。

    書信裡面,則是用華美地文辭。訴說了曹操和董淝自滎陽一別之後的思念。

    董淝把書信放下來。細目微閉,好像是在沉思。又好像是睡著了一樣,一言不發。

    陳群急了,「大都督,群的來意已經說明,不知大都督如何決斷?」

    「這個嘛……長文,你一路也辛苦了,先不要著急嘛。我已命人設宴,咱們……」

    「大都督,群奉命前來,當以國事為重。此前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這酒宴就不必了,大都督只需要告訴群,您的意見。」

    董淝漫不經心的把信箋扔在了桌案上,拖著長腔道:「長文,這件事關係重大,怎可能一下子就說明白?而且,有些事情你也做不了主,這又有什麼好談的?」

    「那大都督的意思是……」

    「讓孟德來吧,有些事情,還是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更好,你看怎麼樣?」

    陳群心頭頓時火起!

    董西平,你也忒不客氣了吧。說地倒挺簡單,讓我家主公過來和你談?問題是,我家主公過來了,你還會放他走嗎?雖然說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也不能這樣子啊。

    可是,心裡有火,還不能發。畢竟這京兆十幾萬人馬,還要靠這個人發話,才可能活著離開。

    「大都督,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呢?」

    董淝一笑,「長文,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很忙,每天都有許多事情要我處理,實在是脫不開身。否則的話,我就去滎陽,和孟德把酒言歡了,也無需麻煩你傳話……這樣吧,既然長文兄你做不得主,那就回去問問。我與孟德,相識於沒落之時,若非造化弄人,實不欲和他為敵……呵呵,長文兄,請恕不遠送了!」

    話沒說兩句,董淝就要送客了!

    陳群憋了一肚子地火氣,可也奈何不得董淝。

    「既然如此,我當如實向丞相稟報。」

    說完甩袖離去,董淝還是笑呵呵的把陳群送出了大帳,看著他帶人騎馬離去。

    大帳後,龐統竄了出來,「怎樣?董大哥……那個傢伙有沒有被氣的吐血呢?」

    董淝一蹙眉,輕聲道:「阿丑,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過了?」

    「呵呵,有什麼過不過的。雖說董大哥你和那陳群有數面之交,然則如今是兩國交鋒,本來就是爾虞我詐。只看誰能騙的過誰,我估計這一次把他唬地不輕。」

    龐統笑呵呵地說著話。

    可是董淝卻沒有露出笑意模樣。

    相反,他顯得很疲憊,拍了拍龐統的肩膀,然後轉身走進了大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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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0章 煮酒(二)
 正月,長安。

    已經入春,天氣一日日的變暖,那灞橋畔的垂柳也變得綠了,和著那春風輕舞。

    劉辨在未央宮中的佛堂閉目打坐。

    這一年多來苦修佛法,已經能用天竺語純熟的誦念心經。這心經,果然是強大的很,諸多煩惱事,隨著誦經的聲音,都拋到了腦後,此刻這心中只剩下了佛。

    心經誦完,劉辨起身。

    「楊謙!」

    「奴婢在!」

    從佛堂外走進來一個黃門,畢恭畢敬的向劉辨行禮,「萬歲,不知您有何吩咐?」

    「那個,那個雒陽方面可有新消息?」

    楊謙,年約四旬,臉上佈滿了皺紋,但依稀能看出來,年輕時的那股子俊俏。如今劉辨登上皇位,這宮中的太監宮女也不算少,可是他就是相信眼前這個老太監。

    想當年,舅舅扶他登上皇位,這老太監就在身邊。

    張讓挾持劉辨的時候,楊謙是在長樂宮裡服侍何太后,後來又隨著他母子去了西域。所謂忠心耿耿,也不過如此了。一個五體不全的傢伙,能這樣有情義,足矣。

    楊謙恭聲回道:「萬歲,這兩日大都督沒有新的消息,否則奴婢一定可以聽到風聲。奴婢這雙耳朵,靈的很。只要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奴婢一定立刻通知萬歲。」

    劉辨哦了一聲,沒在詢問。

    圖澄在清涼寺主持佛事,如今已不在宮中。而童淵鄧展兩位沙門護法,劉辨只留下了童淵在宮中。不管怎麼說,這童淵是夏侯蘭的老師,劉辨對他非常的信任。至於鄧展,也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反正劉辨總覺得。這個人的功利心太強了。

    他如今心情很不好,因為夏侯蘭已經在杜郵堡中被關押了大半年的時間。

    踏白軍出關之後,夏侯蘭就被董淝送回了長安。本來劉辨是想要赦免了他的罪,可是夏侯蘭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藥。死活不同意。說什麼罪該萬死,罪不容赦。

    隨著雒陽戰局落下序幕。劉辨的心裡面,也就越發的感到不安。

    他不知道,董淝回來以後,會怎麼處置夏侯蘭。他不希望夏侯蘭死,同樣也不想逆了董淝地心思。不管怎麼說,這一場大戰,終究是靠著董淝為他挽回了顏面。

    「朕不負卿,卿亦不負朕……昔年誓言。朕由記在心中,但不知……」

    想到這裡。劉辨輕輕的歎了口氣。不知不覺,他在楊謙的陪同下,已經來到了後宮之中。

    楊謙很識趣的在殿外停下腳步。

    宮殿裡,點著三十六根兒臂粗細地火燭,穹頂懸掛夜明珠。散發出柔和地光亮。

    一名美婦。正端坐錦凳之上,對著銅鏡發呆。

    這美婦。年紀看上去比劉辨小,帶有非常明顯的異國風情。她本是大月氏王地女兒,被劉辨封為美人,宮裡的人都尊稱她做月美人,也是深得劉辨的歡心寵愛。

    至今,劉辨仍未立皇后。

    「皇上,您這是怎麼了?為何悶悶不樂?」

    劉辨強笑一聲,「無他,只是擔心雒陽戰局,已持續一年,朕有點擔心關中百姓再這麼下去的話,怕是會撐不住。董卿來信說,已準備和曹操和談,不知結果如何。」

    月美人雖是異族,可在這皇宮裡呆的久了,又豈能不瞭解劉辨的心思。

    「皇上,您可是擔心夏侯將軍?」

    「呵呵,美人也看出來了?朕確實有些擔心啊……夏侯將軍這次領兵,可說是慘敗。若非董卿及時相救,他……論罪,他當誅!可是朕怎能下得了這個狠心呢?但如果董卿不肯饒他,朕也沒有借口阻攔。而且夏侯蘭自己,也不肯原諒自己。」

    月美人說:「皇上,不是臣妾說您……董卿、董卿……是您大,還是那董卿大?」

    「這個?」

    「前幾日妾前去清涼寺禮佛,曾聽圖澄國師說,董家子如今在長安是橫行霸道,頗不把皇上放在眼中。這一次若不能保全夏侯將軍,那麼皇上您的顏面又將何存?」

    劉辨一蹙眉,「美人,你莫要胡說。圖澄也是聽風就是雨,那董朔董宥兩人的事情我也聽說過。小孩子嘛,難免活潑好動,和人打架也是常有地事情,如何與橫行霸道聯繫在一起?再說了,他二人所打得,多是城中地痞,打了也就打了。」

    「可是,這滿城中,全都是……」

    「美人,你今天的廢話說地太多了!」劉辨的臉騰地沉了下來,袖袍一甩,「莫要以為朕不知道。你父親與貴霜人暗自勾結,前些時候更試圖走私馬匹入關東,被李侯查獲。關東那些傢伙是什麼東西?全都是亂臣賊子,你父親販馬於關東,是啥意思?」

    「萬歲恕罪……」

    月美人嚇得面色蒼白,跪在了地上,半天竟不敢說話。

    劉辨歎了口氣,「美人,董卿之心,朕甚清楚。朕不負他,董卿也定不會負朕。」

    這最後一句話,似乎是給自己信心。

    劉辨大步走出了宮殿,「楊謙,你立刻持朕旨意,前往雒陽……就說,朕要赦免夏侯蘭。」

    「奴婢遵旨!」

   大伾山上〈今河南鶴壁浚縣東〉,迎春花開。

    在《尚書-禹貢》中曾有記載說:東過洛油,至於大伾。相傳,大禹治水的時候,曾經過大伾山,故而多有名人前來造訪。

    這大伾山為河水轉折點,南控黎陽津,對岸就是白馬津,為大河南北之要衝。

    這裡孤峰凌雲。山勢奇特,氣象崢嶸。山林間,有摩崖碑刻,松柏夾道。曲徑通幽。

    山下。有漫水環繞。

    準確的說,這裡如今是屬於董淝和曹操之間的緩衝地帶。

    站在山頂之上。可以俯瞰旋門關。

    風和日麗,曹操在許褚和曹彭地護衛下,領三千虎騎自滎陽出發,直奔大山而來。

    遠遠地,就看見一隊鐵騎,守在山口。

    那旗幟已經表明了對方的來歷,正是董肥麾下所屬地巨魔士。

    裴元紹孟坦二人上前插手行禮,「敢問可是曹丞相當面?裴元紹(孟坦)奉大都督之命。在此已恭候多時。」

    這兩個傢伙…不錯啊!

    曹操地武藝不高,可是他的眼睛卻很毒辣。一眼就看出裴元紹二人的武藝不弱。

    不過。他如今也沒了當年的羨慕之情。

    至少這兩個人和許褚曹彭相比,還遠遠不足。

    淡然一笑,「沒想到是我相約大都督,可是大都督卻捷足先登,未免有點心急了。」

    裴元紹回道:「非是大都督心急。只是聽人說。大伾山的日出和圓月極有風情,故而大都督昨日一個人登山。說要飲酒賞月,順便再看一看那傳說中的大伾山日出。」

    「哦?」

    曹操一怔,尷尬笑道:「大都督還有如此雅興?」

    自從陳群回到滎陽,把他在偃師所見到的一切告訴曹操,並且把董淝態度如實匯報。

    一開始,曹操也是非常地惱怒。

    可又一想,如果董淝真的有如此實力,那和談之事,怕就有些麻煩。

    猶豫了很久,曹操最終還是決定和董淝和談。不過他並未親自出馬,而是派魯肅等人在旋門關出面。董淝那邊也沒什麼太大的動作,而是派出了龐統主持和談。

    這魯肅和龐統,都是一時人傑。

    一個想要盡快達成和談,一個卻是漫天要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

    這和談中最大的問題,就是在那雒陽的十幾萬人馬。龐統堅持要留下這些人,而魯肅則要求龐統將這些人放出來。畢竟,十幾萬人馬也許對關中無所謂,但於曹操,卻至關重要。

    如今的曹操,可不是那個演義裡用百萬雄兵的曹丞相。

    雖佔居了三州之地,但這三州卻是當年黃巾之亂時,戰況最為嚴重的三個州郡。

    大戰延綿,造成了三州地廣人稀。

    雖經過了後來曹操地治理,情況已經有了緩解,可是十幾萬兵馬,卻丟棄不掉。

    於是,這和談就卡住了……而且一卡就是近一個月。

    本來曹操也有心和董淝耗下去,可是在月末時,卻傳來了一個他很不樂意聽到的消息。

    劉備偷偷返回了徐州,並與劉表聯合,二人揮十五萬大軍,自九江、江夏,殺入江東。孫策雖勇猛,陳登雖有智,然則劉表劉備二人聯手,依舊有些抵擋不住。

    劉備軍中,武有關羽文丑,可敵孫策。

    文有許攸司馬朗,再加上一個經過勸說後,投降劉備地沮授,徐州軍實力更為強大。

    而劉表手中也有雄兵,兩下夾擊,使得孫策首尾難顧,豫章華歆率先造反。

    如此大事,曹操怎能不感到擔心。他不怕劉表,可是卻著實對劉備有些畏懼了。

    如果讓他得了江東,那麼曹操的日子,更不好過。

    於是,曹操立刻書信董淝,要求和他面對面的談判,並且選擇了大伾山為會面之地。不想董淝,已經提前到了……

    「大都督可是一人?」

    「未帶一兵一卒。」

    曹操沉吟一下,「許褚曹彭,你二人領虎騎在山外等候,不得擅自和人發生衝突。」

    「主公,您一個人去,豈不危險?」

    是啊,非常的危險呢!

    雖然說董淝也只有一個人,可董淝是什麼人?天下聞名的無敵大將軍,西域暴虎。

    如果他要對曹操不利,莫說一個曹操,十個曹操也活不了。

    哪知曹操淡淡一笑,「你等休要胡言亂語,董侯若是如你等所想,他也成不得今日局面。」

    裴元紹笑了,「大都督也說,丞相定然會孤身前往。」

    「哦?」

    曹操樂了,「董侯為何如此篤定?」

    裴元紹說:「小將也曾詢問,大都督說:只因為丞相您叫做曹操,這已經足夠了。」

    「因為我叫曹操?」

    曹操先是一怔,片刻之後,放聲大笑起來,「知我者,董西平……知我者,董西平!」

    說著話,他大步走上了山道。

    在這一刻,曹操隱隱有一種感覺:今日和董淝的會面,說不定會成為千古地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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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一章 短歌行


  雖然已是仲春,大伾山的風,卻依舊帶著徹骨的寒意。

    山頂上,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槐樹,需數人方能抱攏的樹幹上,寫滿歲月年輪。

    董淝非常隨意的穿著一件大袍,隨風獵獵。

    跪坐古槐樹下,身邊放一小火爐,陶盆裡面的水已經沸騰,四溢的酒香瀰散天際。

    似乎週遭事物都已經不在重要,董淝看著翻滾在山間的雲霧。

    有腳步聲傳來,董淝也沒有回頭。只是自顧自的斟上一盅青梅酒,飲一口,頗有滋味。這山間的景色,的確是美不勝收。春的氣息已經覆蓋在山中,那綠油油,青翠的植被,透著一股子盎然的生趣。都忘記了,有多久未曾如此的愜意。

    「西平倒是會享受啊!」

    曹操倒履走上竹蓆,也非常隨意的坐下來,拿起酒壺,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咦,是青梅酒?」

    董淝扭頭,「孟德也是知情趣的人,一口就品出這酒中的滋味……前些時日,我在偃師府衙中覓得數枚青梅。正好孟德來信相邀,我就想好東西,當與知交共享。」

    「知交?」

    曹操一怔,歎了口氣道:「你圍我十餘萬人馬,挑唆袁紹攻我青州,操有你這樣的知交,倒也是幸運。」話語中,不免帶著譏諷之意。

    「打仗歸打仗,知交歸知交,兩碼子事情,何必摻雜一起?你為那薄情寡義之輩,我為我當年的承諾而戰。孟德,憑心而論,你我之間可有什麼化解不開的仇恨?」

    有!

    曹操很想斬釘截鐵的回答:你殺了我那麼多人,還不是仇恨嗎?

    可是偏偏卻說不出口。兩軍交鋒,那有不死人的道理。不是董肥殺我,就是我殺董淝。仔細想想,從當年關東盟誓。二十二路諸侯討伐董卓開始。董淝並沒有主動的和他作對。反倒是自己,一個勁兒的與董淝交鋒。最終走到如今的田地。

    捫心自問,曹操還是把董淝當作朋友。

    「你這鄙夫,如今也學得牙尖嘴利,我不與你做口舌之爭。」

    這鄙夫二字,本來是帶著貶義。可現在從曹操嘴裡說出來,卻透著一股子親熱。

    董肥笑了,曹操也笑了……

    舉起了酒杯,「你這黑廝。還是嘴巴不肯饒人啊,滿飲此酒。」

    曹操也不推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兩人同飲過後,相視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那笑聲,在山間迴盪,訴說著數不盡地豪情。

    董淝一直覺得。自己的到來。讓三國失色了許多。且不說三國鼎立的局面至今未曾出現,甚至連許多在後世膾炙人口的故事。也因為他的到來,而消失無蹤。

    那千古流傳地桃園結義,如今已經無人提起。

    反倒是那長沙梅園中,梅花盛開時的三丑結義,卻琅琅上口,為天下人所知。

    關公千里走單騎,劉玄德三讓徐州……還有官渡之戰,還有關中斬顏良誅文丑,溫酒斬華雄……等等這些很令人緬懷地故事,在他出現以後,都未曾發生過。

    呂布戲貂蟬戲碼,也許不會出現。

    董肥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前些日子陳容奉來十餘枚青梅,卻讓他心中一動。

    如今的曹操,怕是沒可能再有心思去青梅煮酒論英雄了。

    劉玄德退回徐州,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得那皇叔的稱號。既然如此,自己何不效仿曹操,來一次青梅煮酒呢?這大伾山景致不錯,倒也是一個談天說地的好場所。

    「孟德,你說我身後這棵古槐,可是當年大禹王所栽種?」

    曹操一怔,不解其意,笑道:「也許吧,這種事那可能考校的清楚?西平,今日……」

    「今日莫談公事,你我只把酒談天。如此良辰美景,談論那些俗事未免太煞風景。該是什麼就是什麼,自有其他人去操心。你我整日操勞,今日正當偷得浮生半日閒才是。」

    「偷得浮生半日閒?」

    曹操一怔,不由得笑了起來,「西平此言,倒是頗為貼切,當浮一大白。」

    山風唳,樹兒搖。

    那雲朵被風吹得聚了散,散了又聚,組成千奇百怪的形狀,隱隱約約又透著禪意。

    「天下大勢,當如這雲朵一般,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董淝取一壺酒,投一枚青梅,「可是人終究不過百年,有時候我就在想,我等再厲害,死了也不過一掬黃土罷了。爭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究竟是為了什麼?」

    曹操不解的看著董肥,「西平可有答案?」

    「孟德,觀天下人,誰能入爾法眼?」

    董淝並不回答曹操的問題,而是東一句,西一句地扯著,在無形中掌握著主動。

    若說性情,曹操也是強勢的人。

    可不知為什麼,在董淝面前卻不自覺地總是處於下風,這讓他心裡好生不自在。

    索性不回答,看著董淝。

    董淝也不再開口,為自己滿上一盅青梅酒。

    曹操說:「操不過凡夫俗子,又有何德何能,點評天下人?不過,袁紹雄霸冀州,手中猛將謀士如雲,兵精糧足,當算得上一號人物吧。」

    「當真?」

    曹操一笑,卻不開口。

    董說:「那袁紹終不過紈褲子,縱有百萬雄兵,又怎入得你曹阿瞞的法眼?孟德欺我,當罰一杯。」

    「荊州劉表,溫文爾雅,氣度宏遠。據荊襄九郡,又是漢室宗親,當為人傑。」

    「劉表徒有虛名。非英雄也……孟德當再罰一杯。」

    曹操連飲兩盅,不覺酒勁上頭。面帶酒色,諸多煩惱俱拋在了腦後,突然引頸高歌。

    歌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心念舊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曹操剛開始放歌的一剎那,董淝並沒有在意。可是漸漸的,卻不禁呆愣住了。

    何故?

    這首歌,董淝極為熟悉。雖不能背的琅琅上口。可是印象卻是非常地深刻。

    短歌行。居然是短歌行!

    演義當中,曹操於赤壁時。於長江之上橫槊賦詩。言辭之間,盡顯其文才風度。董淝依稀記得,曹操此生最大地願望,就是效仿冠軍侯,學那周公。

    時至今日,黑廝的依舊未變,曹操……始終是曹操。

    要說講起來地話,曹操這些年做了不少的詩詞,其中不泛董肥耳熟能詳的詞句。比如當年曹操平定青州,於東萊郡和孔融飲酒之餘,曾登陽丘山。

    在山上做賦一首,就叫做《陽丘山》。

    可是董淝卻聽出來,那是後世流傳已久的《觀滄海》。只不過首句東臨碣石,改作了東臨陽丘。餘者地意思,大致相同。至少在董淝看,是差不多。

    可沒想到……

    《短歌行》是樂府舊體,屬於《相和歌-平調曲》。

    在後世中,曾有評論說短歌行之中,常常以人生夭壽為主題,來抒發感懷。

    前世記憶裡面,山村裡地大學生似乎也時常因懷才不遇而產生許多的感懷。每每醉酒,總是會瘋瘋癲癲地跑到山上吼叫……當然,那只是吼叫,而不是歌。因為在後世,祖宗流傳下來的許多好東西都已經失傳,而人們早已不敬鬼神,不敬祖先……

    那位大學生曾對董淝說過,他所吼的,就是短歌行。

    董淝忍不住隨曹操的短歌行而唱和道:「白日何短短,百年苦亦滿。

    蒼穹浩茫茫,萬劫太極長。

    麻姑垂兩鬢,一半已成霜。天公見玉女,大笑億千場。

    我欲攬六龍,回車掛扶桑。北斗酌美酒,勸龍各一殤。

    富貴非所願,與人駐顏光。」

    曹操所歌,為古體詩。而董淝所唱,卻是新體五言句。

    不過當年董淝盜《情思》之後,就有人開始不斷豐富詩詞的韻律。加上董淝身邊有蔡邕蔡琰父女這種音律大家,所以這五言句,已經漸漸的成熟了。

    曹操和董淝歌罷,相視大笑不停。

    「西平,適才你問我天下人誰可入我法眼?」

    「正是!」

    「西平,可知龍之變化否?」

    董淝心裡咯登一下,強作笑顏道:「願聞其詳。」

    曹操說:「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雲吐霧,小則藏芥隱形。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於波濤之內。方今仲春,龍乘時而變化,猶如人得志而縱橫四海。龍之為物,可比世之英雄。天下英雄,唯操與鄙夫。」想當年,董淝聽評書時,袁大師講這一段,總是令人熱血沸騰。

    可是如今從曹操口中說出這些話語來,卻比那袁大師更強數百倍。任後人如何模仿,即便是一字不差,聲音相和。可黑廝終歸是黑廝,凡俗之輩,豈能模仿?

    董淝可不會像劉備那樣,聞驚雷而恐懼。

    大笑著,舉杯道:「黑廝與我,所見略同。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哉!」

    酒不知不覺中,已盡。

    董淝和曹操並肩向山下走去,一路談笑風生。

    山口處,許褚曹彭已經等的不耐煩。可是看二人模樣,卻不由得目瞪口呆。

    自有裴元紹牽馬過來,董淝翻身上馬。

    「孟德,以滎陽為界,自新鄭至旋門關,不興兵戈之事。若同意,十萬兵馬盡數還與你。若不同意,你我就再興刀兵,拚個魚死網破,也不負今日美酒。」

    曹操也已經跨上絕影,聞聽大笑點頭。

    「就依西平所言,新鄭至旋門關,不興兵戈之事,你我之間,來年再論輸贏。」

    「告辭!」

    曹操在馬上一拱手,也不贅言,催馬向遠方而去。

    看著曹操的背影,董肥突然大聲道:「此生能與孟德為敵,足矣,足矣」遠方,傳來了笑聲。

    董淝也不覺放聲大笑,那蒼勁地,雄渾的,完全不同地笑聲,和在一起,迴盪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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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二章 五蠻

   壺頭山,高峰孤聳,素壁千尋。

    山中有一溪流,名為樠溪,流經宛陵縣後,注入酉水,滾滾東逝去。

    樠溪週遭,有松覆蓋,山中景色秀美,虯龍蟠曲,翠染碧空。遠觀去,盡顯奇險清幽。

    所謂五溪蠻,指的是世代居住於此的山民土著。

    其中包括了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大都居於山中,憑借山中險要關隘,大寇郡縣。漢室自光武之後,屢次興兵,於週遭郡縣造成很大的危害,直至中平年間方有所緩解。

    仲春時節,樠溪蔥鬱。

    沙摩柯帶著長子沙讎,沿著樠溪信馬由韁,觀賞著週遭的風景,眉頭卻緊鎖,似有心事。

    已到了而立之年的沙摩柯,在八年前回到五溪蠻,從老蠻王手中接過了蠻王之職後,一直按照董肥所要求的那樣,不斷吞併週遭弱小蠻族,將五溪蠻的地盤擴大,漸漸與山越相連。

    內有胡昭相佐,外有武陵太守周昕幫忙。

    董淝又通過西川張松的路子,源源不斷的把各種裝備送到沙摩柯的手裡,使沙摩柯實力倍增。這五溪蠻,素來不缺勇武之士,如今又有了首領,所以發展起來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要說,沙摩柯應該很高興。

    他老子幾代人未曾完成的願望,如今被他所實現。西起酉陽,東至南郡雲夢澤;南從洞庭,北到夷陵,大半個荊襄的山野被沙摩柯所掌控著,成為名副其實的武陵大蠻王。在南方,如今有三大王之說。沙摩柯就是其中之一

    而另外的兩大王,分別是合併了番苗的山越王奚尼。主要以古越人為主,也有許多在戰亂時躲入山中的漢民。這一支人馬,主要是分佈在潘陽、樂安、海昏一帶地區(今江西省境內),又與丹陽、會稽、新都一帶的山越宗部勾連。依靠山中自產銅鐵。與孫策反覆地抗爭。

    還有一王,是在益州建寧(今雲南晉寧)一帶的南蠻王孟丹。糾合三十六洞小蠻王,勢力極為龐大。三大蠻王,在建安三年時於武陵辰陽會盟,相互扶持,造就了好大的一番聲勢。

    不管是劉表孫策,還是劉璋,對三大王都束手無策。

    而三大王之中,又以沙摩柯的底子最為雄厚。隱隱已經成為了南荒諸蠻地首領,號沙蠻王

    可是沙摩柯並不開心!

    在一塊奇石旁甩蹬下馬。沙摩柯蹲在溪邊。

    沙讎已快十歲了,生地多似於甘夫人,相貌倒也俊俏。比之沙摩柯那般高大雄猛的體魄,沙讎就顯得有些單薄瘦弱。不過卻莫要小看了這小傢伙,單薄地身軀內。蘊含著巨大的力量。

    自幼習練五禽引導術。加之有胡昭甘玉娘的引導,頗為沉靜。小小年紀已有大將之風。

    這兩年來,甘夫人為沙摩柯又生下了三個孩子,其中兩個女孩兒,一個男孩兒,沙摩柯卻獨愛長子,時時帶在身旁,一方面是方便他向胡昭學習,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讓他早通事務。

    沙讎非常懂事,看沙摩柯在溪邊發呆,就知道父親又在想大伯和二伯了……

    「爹爹,為何悶悶不樂?」沙讎明知故問。

    沙摩柯歎了口氣,「整日在這山裡,好不痛快。昨夜我又夢到了大哥和二哥,夢到與他二人縱橫馳騁於疆場,斬將奪旗,又是何等的快意?九兒,你不知道,當年你爹爹我,和你大……」

    沙讎的小名叫做九兒,卻是因他出生之日,恰逢重陽。

    連忙制止住了沙摩柯的嘮叨,「爹爹,我知道,當年你和大伯父二伯父他們,一起縱橫南北,所向無敵……連娘親都是那時候和你認識的,這些話你已經和我說過無數次了。」

    「是嗎?我說過很多次了嗎?」

    沙摩柯撓著亂蓬蓬的赤髮,呵呵地笑了兩聲,伸手放在沙讎的腦袋上,把他地黑髮揉亂。「爹爹真想再和你大伯父他們在一起,喝酒吃肉,多快活的日子?以前在西域,我總想著要做點事,可真的回來了,做了這一番事業,卻又覺得,還是呆在你二伯父身邊的日子舒服……呵呵,整日裡什麼事情都不必操心,該殺人的時候殺人,該喝酒地時候喝酒,簡單快活。」

    對於自家老子,沙讎也是很無語。

    沙摩柯天生地暴躁性情,雖說經過許多年的磨練,已經變得溫和了許多。可說實話,他真地不是一個合格的蠻王。如果不是胡昭和甘夫人在旁邊看顧著,不曉得會變成什麼樣子。

    對於沙摩柯和甘夫人口中時常念叨的大伯父二伯父,沙讎的印象並不深刻。

    畢竟,他離開西域的時候,也不過一兩歲的年紀。但是從胡昭,還有一些被捉拿住的漢民口中,沙讎倒是聽了不少關於兩位伯父的事情。特別是二伯父,竟是赫赫有名的虎狼之將。

    有時候,沙讎也非常的期盼,想要去拜見一下這兩位伯父

    只可惜山高路遠,想要過去的話,卻要費上一番的周折。所以,倒也理解沙摩柯的心情。

    「爹爹,孩兒聽人說,雒陽大戰……二伯父勝了?」

    「這有甚好奇怪,你二伯父的本事厲害,曹吉利雖然也是人傑,可終還是有一些差距。」

    「那倒不一定!」沙讎說:「若非袁紹愚蠢,二伯父雖圍困了聯軍十幾萬人馬,想要吃下去,恐怕也不容易。只是不知道二伯父用了什麼招數,居然詐的曹操上當……若是再拖延一個月的時間,只怕二伯父也未必能討得便宜。最可能出現的結果,就是和曹操兩敗俱傷。」

    沙摩柯奇怪的看了一眼沙讎,突然笑道:「又是那胡孔明說的酒話?」

    「哪裡是酒話,老師說的沒錯。這一次二伯父能得勝。真的是運氣……如果不是三關守將臨陣倒戈,說不定二伯父現在已經退回關中了。不過老師說,有時候這運氣,也是一種本事。」

    「呵呵呵。你這傢伙。倒也懂得尊師重道!」

    沙摩柯說完,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後,「好了,我們出來時間也夠久了,若再不回去,怕是你娘親又要著急。沒想到,和你這小傢伙說一會兒話,這心裡地鬱悶到減輕不少。」

    沙讎撓撓頭,笑了起來。

    父子二人跨上戰馬。朝著溪駐營行去。

    才往回走不多遠,就見一將迎面疾馳而來。此人大概在五旬左右的年紀。生的矮胖,體形臃腫。面容總是帶著一抹很和善的笑意,令人忍不住心生親切之感覺,跳下馬是氣喘吁吁。

    「周胖子,你當真該減肥了才是!」

    沙摩柯一見此人。笑呵呵地打趣道。這周胖子名叫周朝。要說起來歷,卻是個反賊地身份。

    這傢伙原本是太平道信徒。中平四年時,長沙人區星造反,周朝和另一信徒郭石,隨區星一同造反。不過僅持續了月餘,就有孫堅領兵前來平叛,五十天中斬殺了區星,太平道大敗。

    周朝別看長的憨,心眼兒可不少。

    在區星第一戰大勝孫堅地時候,他就勸說區星:「孫堅少有勇武之名,怎可能輕易敗北?他麾下程普黃蓋,皆為勇猛武將,並且在西涼和羌人交鋒,用兵不差,此敗必然有詐,將軍需謹慎。」

    他是好意,可區星當時已經被連續的勝利沖昏了頭腦。

    在區星的眼中,官軍不過是烏合之眾,怎能抵擋他大軍兵鋒?故而怒斥周朝,險些把他殺了。

    幸好郭石站出來,為周朝求情,區星這才算是免了周朝的死罪。

    但私下裡,郭石卻偷偷的問:「令先,你先前所說孫堅是詐敗,可是真的?」

    郭石是個武將,提槍上馬,搏殺兩陣還算可以。但若說用腦子,卻比不得讀過書,識得字的周朝。周朝冷笑:「當然,區星終究不是成大事的人,留在他身邊,遲早會有性命之險。那孫堅是一頭老虎,豈是區星所能匹敵?茂真,我欲離開長沙,遁入武陵山避難,你意下又如何?」

    周朝和郭石地交情非常好,聞聽了這話,郭石猶豫了一下,就拿定了主意。

    這二人帶著一部人馬,找了個借口就離開長沙,躲進了深山中。不久之後,孫堅斬殺了區星,長沙告破。

    孫堅,那是個手段極其強硬的人物,對太平道教徒卻是毫不手軟。

    周、郭二人輾轉山中,後來被五溪蠻老王抓住,隨後就在五溪蠻落戶,至今已經有十餘年。

    二人後來知道,這五溪蠻小王,竟然是朝廷地邰亭侯,不禁動了心思。

    沙摩柯回來之後,二人力挺沙摩柯為蠻王,郭石知兵,周朝也有小聰明,慢慢的得到了沙摩柯的信任。如今二人的反賊頭銜,都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朝廷封賞地都尉官職。

    當然,這個朝廷是說地長安的劉辨。

    如此一來,周朝郭石二人對沙摩柯感恩戴德,後來還拉攏了丹陽太平道信徒梅成,並得了兩千丹陽悍卒,正式成為五溪蠻地一員。昔日三個反賊,現如今已經把五溪蠻當成了家。

    聽沙摩柯打趣,周朝倒笑了。

    「朝也想如大王一般的威武雄壯,可這天生的肥肉,卻是怎麼也去不掉,沒辦法,沒辦法啊。」

    沙摩柯笑道:「周胖子,你這麼急匆匆的,又是何故?」

    「哦,是胡大人讓我出來找您,說有要事與大王商議。」

    胡昭,被董肥封為五溪長,是一個專門為他設立的官位,秩比兩千石,與太守俸祿相同。

    沙摩柯聞聽心裡一緊,不知道胡昭突然找他有什麼事情。

    「既然如此,我們快快回去。」

    三人打馬揚鞭,很快就來到了樠溪營內。這樠溪地形崎嶇,週遭有雄關為隘,樠溪水兩邊有松樠密佈,土地也格外的肥沃。整個大營中,共居住有五千五溪蠻兵,再加上兩千丹陽悍卒,共八千人。此外週遭山嶺間,也分佈有五溪蠻人,加起來越三萬人,是沙摩柯的本族。

    沙摩柯在營中下馬,大步流星走進了大帳裡。

    這裡的一切,都是依照著董當年敕勒川牧場的格局,不過卻是以步卒為主,農耕狩獵。

    大帳中,胡昭正在觀看地圖。

    見沙摩柯走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沙摩柯道:「老兒,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情?」

    同樣的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胡昭定會勃然大怒。可是他和沙摩柯也算是罵出來的交情,罵的慣了,也改不了口。故而沙摩柯可以稱他老兒,這言辭之中,卻沒有半分的不敬。

    胡昭說:「蠻子,劉表和劉備聯手了!」

    怕是整個南蠻三部之中,也只有胡昭敢這麼稱呼沙摩柯了。

    「聯手就聯手,與我等何干?」

    「你這蠻子,為何不用用腦子,好好想想?你那老婆是怎麼來的?那劉備和劉表聯手攻打江東六郡,而孫策的一隻胳膊卻在雒陽。獨臂的孫伯符,怎麼可能是劉備劉表兩人的對手?」

    所謂孫策的一隻胳膊,說的就是周瑜。

    沙摩柯不解的問道:「狗咬狗,一嘴毛……他們得了江東,和我又有什麼干係?老兒,你別繞圈子,說明白一點。」

    胡昭很無奈的歎了口氣,用炭筆在地圖上畫了幾條線。

    「孫策若敗,劉備得丹陽吳郡會稽,劉表佔住了豫章廬江,表面上看,兩家各有所得。但是,劉備的實力將會再次提升,而劉表……你看,依長江而分,實際上卻是把戰線拉長,處處皆是破綻。那劉備豈能容劉表得意,只怕下一步就會攻佔荊州。劉備若得荊州,武陵危矣。」

    周朝遲智,但聽胡昭這麼一說,卻反應過來。「曹操和袁紹用兵,怕是無暇南顧。劉備若統一南方……豈不是實力大增?朝猶記得,此前長安大都督來信曾經提到,分裂的南方,比統一的南方更容易接受。大都督要求大王所做的,不就是保持住南方的分裂局面,使之無法安靜的發展?若聽之任之,怕是會出大事啊。」

    沙摩柯這麼一聽,就明白了!

    「你們的意思是說,要我們出兵?」

    「不僅僅是我們,還有山越部……在必要的時候,我甚至要不惜代價,幫助孫策阻擾二劉。」

    「還要幫助孫策?」

    「正是!」

    沙摩柯沉吟了片刻後,沉聲道:「老兒,此事就由你和令先負責,盡快擬定出計劃來。我派人往武陵送信,看看周昕大人那裡,能否給予我們什麼幫助。另外,命郭石梅成,整備兵馬,隨時出兵作戰……劉表既然把注意力放在了江東,那麼他的後院定然是非常的空虛。」

    胡昭點頭,「不要忘了,還要請奚尼出兵配合。」

    「奚尼……未必會願意幫這個忙!」沙摩柯沉吟了許久後,輕聲道:「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說不定能起到作用。只是這個人和我們並無關聯,想要請他出馬,怕是要費上一番周折。」

    「誰?」胡昭問道。

    沙摩柯手指地圖上的一條線,「潯陽江,錦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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