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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玄幻] 東勝神州志 作者:紫淵 (已完成)

第八章

    接下來的幾天胡鈴果然纏著原虎在崑崙四處遊玩,原虎拗不過她,只好放下心事專心領略起崑崙那大異於神州的美景來。在這期間他也刻意注意一些可能對自己有用的植物,先後發現一些諸如能夠自果莢中噴出煙霧一樣的粉末的「修蓮」;莖桿的分泌物有極強粘性的「明膠草」;還有一種叫「鐵線籐」的植物,它的莖蔓異常結實,就連原虎也要費很大的勁才能扯斷,並且能長得很長。

    這些可能在將來用得上的植物,原虎都保存了一些種子,就這樣他一邊遊玩一邊找尋,三天下來還頗有收穫。鄭清浪則一直把自己關在房內沒有露面,原虎詢問下得知這是他空閒下來就修練的習慣,因此也沒再去打攪。

    就這樣三天時間很快過去,原虎和胡鈴也幾乎把崑崙能去的地方逛了一半,其間美景異獸更讓他大開眼界,如果不是與西王母約定之期已到,原虎還真有些樂不思蜀。這天晚飯之後,陸吾如約前來,帶著原虎出門而去。

    他們所在的地方位於增城的上部,位置已相當的高,而陸吾卻帶著原虎騎上那種腳底有吸盤叫「巖豚」的怪獸繼續往山上爬去。這一晚天氣相當的好,西王母的法力保護著崑崙,這個大得無邊的「罩子」頂端便被刻意做成類似天空的模樣,白天有雲,夜間也會有星辰,就連颳風打雷下雨也似模似樣。

    但見此刻天上繁星點點,一望無際的夜空有如綴上無數珍珠,清新的夜風不住吹拂著原虎的衣衫,舒服已極,一時間令他根本忘記自己並未身在神州土地。

    越往上行,各種屋舍宮殿就越是稀疏,有時行上許久也難見到一座,守衛卻越來越多,四周也開始露出這座山峰的本色,到處是嶙峋怪石,植物則變得很矮,幾乎貼著地生長。快要到山頂的時候空氣已非常稀薄,沿路甚至能見到積雪,不過這對於原虎來說自然根本算不得什麼,反而是巖豚行走間越發的吃力。

    很快,兩隻巖豚齊齊哀鳴一聲,再也不肯向上,陸吾也不在意,他一躍而下:「山神,後面的路咱們就自己走吧。」說著一拍巖豚屁股,自有守衛上前牽住它。

    原虎也跟著下來,暢快淋漓的吸了口冰冷的空氣,大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展開身法如飛般向峰頂縱躍而去,反還比巖豚快上許多。一路之上由女衛士和土嶙混雜組成的守衛見到兩人均恭敬行禮,約小半個時辰後峰頂已然在望,這裡已沒有任何植物,有的只是冰冷的岩石和厚厚積雪。

    到得峰頂,這裡是一處方圓十餘丈的平台,峰頂正中有一口不大的泉眼,內裡正翻湧著紫紅色清亮得有如透明漿液一般的泉水,看來就是「丹泉」。此處只有早在等候的西王母和女魅,丹泉周圍的積雪已清除乾淨,一旁的石地上鑿刻有一道複雜的陣法,這個陣法每一部分都有不同的顏色,一眼望過去似乎本身就在緩緩轉動,但再仔細看卻又靜至如初,相當的神奇,應該就是「九儀反生陣」了。

    原虎走至頂峰邊緣向四周望去,只見下方厚厚的雲牆緩緩流動著,沿著山勢一直延伸得看不見盡頭的屋舍亮起無數燈火,有如給這座山峰披上一件最為華美的外衣。雲牆之後,遠方一望無際由各種顏色混雜的廣闊叢林一直伸展到天盡頭,在靜謐的星空之下一切都被鍍上一層神秘色彩。這處比之西嶺的最高峰「亞天峰」還要高上幾倍,原虎站在山頂,整個人幾有「觸手摘星辰」的錯覺。

    這時,半空中五顆最為明亮的星星漸漸並排到一起,後面丹泉內的水越發的沸騰起來,並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女魅抬頭看了看,跟著自懷中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銀質容器,這個容器表面用某種紅色的金屬篆刻有一隻振翅欲飛的火鳳凰,在夜色中隱隱發出暗紅色的光澤,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時間到了,山神請動手吧。」說著女魅走上將容器交給原虎。

    原虎接過,發現裡面裝有大半壺鮮血,當是這三天自幼鳳身上收集而得。他就地盤膝坐下,把容器夾在兩腿之間,跟著攤開手掌一左一右貼著容器,便凝神聚起氣來。由於有前些天的經驗,這一次不過是血液多了一些,注入山神氣的方法還是一樣,因此原虎心裡毫不遲疑,一開始就分出數股氣絲向容器內游去,勿要在最短時間完成。一時間他整個人渾然忘我,心神已完全放到手頭的容器上。

    西王母三人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等著原虎完成手頭的事。時間一點點過去,原虎額上汗水越來越多,他的背則早已濕透,足見辛苦。不過刻在容器表面的火鳳凰卻越來越亮,先時淡淡的光澤這時已變做流轉的光輝,映紅週遭一片。

    終於,只見那隻鳳凰突的爆發出一團烈火一樣的光華,整個容器簡直就像燒起來一般,空氣中已完全充斥著那股燥熱的異香。原虎倏的睜開眼睛,一下將容器扔給女魅,自己卻趴在地上不住喘氣,為這麼多鳳血注入山神氣比他想像的要辛苦得多。特別是要一直凝聚氣絲並用足全副心神控制每一道山神氣,還不能出一點差錯,這簡直比與黃泉大戰一場還要累,剛才幾乎已把他體內勁氣全部掏干。

    原虎對關切的走上前的陸吾擺擺手示意自己不要緊,跟著便盤膝坐下不再說話,以盡力爭取盡快回復體內山神氣。那邊女魅小心翼翼的將不住升騰著火氣的容器放到九儀反生陣正中,便悄悄退到一旁。

    西王母漫步走至陣邊,將兩手的拇指支前並排,然後把食指支前相抵,無名指則內向交叉,中指回扣,小指纏在一起,已做成一個複雜的法結,隨後她就慢慢念起咒語來。低沉有如頌唱著一首神秘的歌曲一般的唸咒聲逐漸充斥整個天地,似乎受到咒語的感召,天空中的繁星開始以先前數倍的亮度和頻率閃爍著,峰頂之下的雲牆也快速流動起來,其中不住傳出糜龍低沉的巨吼。

    彭!九儀反生陣正對西王母黃色的那一部分突的亮起一股黃色的光華,立刻屬於這部分的花紋和符咒有如活過來般浮動起來。緊跟著彭彭彭連續數聲,陣法內每一個不同顏色的部分都騰起相應的光芒,一時間一道亮眼之極的七彩華陣在峰頂升起,隨後所有的顏色依次演動,越動越快,最後如飛般旋轉起來。

    急速轉動的陣法將所有顏色融合在一起,從而形成一種無法以言語形容的情景,好像這道復活過來的陣法立刻就要破空飛去。西王母的唸咒聲越加低緩,但每一個音符,每一段咒文似乎都蘊含著巨大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就將心神全部放到上面。丹泉內的水沖起數丈高,但凝聚一處並不散開,如果仔細看的話,當可看見自天空中一束幾近透明的光線正筆直射入丹泉水內。

    噗的一聲,冒起的丹泉水中一團內部閃動著無數電絲的水球向陣法飛去,同時剩下的水重又流回泉眼中。這個水球與陣中心的容器方一接觸,便爆發出比初時亮上百倍的強芒,就連女魅和陸吾也不由閉上眼睛。轟隆隆如悶雷一般的巨響不住傳來,萬千種色彩像激盪的水波般不住自陣心散射,峰頂風雲突變,狂風吹刮,一切都陷入一種人力所不能控制的混亂中。

    峰頂的岩石開始不受控制的震動起來,原虎已無法靜心回氣,唯有暫時穩住自己的身子再說。這時陣內的色彩流動開始呈現不規則的散亂,突然,所有的光華就像被揉成一團的彩布一下拋開,流光全數溢撒開來,中央的銀器陡然一震,像是被什麼衝撞了一下,隨後哐噹一聲落下地來。

    這時所有的光彩也跟著散盡,天空中繁星重又慵懶的一明一暗,下方雲牆也靜止下來,一切重又恢復平靜。看來已經完成了,原虎這才勉力睜開自己的眼睛,剛好看到衝上的陸吾扶住搖搖欲墜的西王母。

    女魅拾起銀器,這時銀器上那只紅色的鳳凰刻紋已變得雪白幾乎透明,而銀器反而血紅一片,怪異之極。女魅小心的打開瓶塞,立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溢了出來,同時還可看見一絲絲似有若無的金黃煙氣。

    「王母,成功了!」女魅驚喜的叫道,趕忙向西王母走去。

    或許是引動陣法已耗去身上所有的殘餘法力,這時的西王母全靠陸吾摻扶,雍容華貴的身體表面像是被攪動的水面上的倒影,一陣陣散亂的波動。甚至有一刻,原虎看到的是一隻虎面人身,披散著一頭亂髮的怪物。

    他不敢相信的咋了咋舌,難道在這個地方,西王母已變成這副模樣?難怪自己看她的時候一直無法清楚的記住她的模樣,看來她是在自己身體表面施了一種強大的「惑眼術」,這時法力不濟,才又不小心讓原虎得窺廬山真面目。

    想到這麼想是對西王母很大的不敬,原虎乾脆低下頭不去看她。那邊哪知原虎心裡轉了這麼多念頭,西王母虛弱的抬起手接過銀器,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哪知就在這時,低著頭的原虎倏覺心頭一寒,一股非常熟悉的感覺湧了上來。由於絕對不會想到會在這裡出現這樣的感覺,他不由自主抬起頭向這感覺的源頭,丹泉邊的一團陰影看去,剛好陸吾也是一臉疑惑的望向同一個地方。

    不好……原虎腦中剛剛本能的出現這個念頭,異變已起!

    只見那團陰影突然膨脹起來,像塊黑布一般猛的就像西王母罩了過去。這一下突如其來,在場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直到黑影到了西王母身前,女魅和陸吾才幾乎同時一聲呵斥,陸吾抱著西王母向後疾退,而女魅則不加思索一掌迎上。

    女魅這一擊卻並能如預期般將黑影拍散,反而那黑影向內一收,跟著一下纏住女魅的手臂,又再分出一股勢子不停的向抱著西王母的陸吾追去。由於絕想不到會有別人出現在這兒,最近的守衛都在峰下,一時根本趕不上來。原虎幾在女魅出掌的同時就向前趕去,這時恰好截住追向陸吾的那團影子。

    哼!悶哼一聲,原虎猛的一腳踩去,由於在給鳳血注入山神氣時使用過度,事後又沒能及時回氣,原虎此刻只剩下四成左右的勁氣。不過由於中了女魅一擊,又強行分出一股,這黑影也未能及時避開,原虎一腳踩上,隱隱聽得一聲輕微的尖鳴,同時自腳底傳來股熟悉的陰寒,令他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見原虎制住偷襲者,陸吾停下身子便欲呼喚下方守衛,哪知令他不敢相信的事發生了。就在他回頭的一剎,再有一團黑影自他身側詭異的突起,隨後向他懷中的西王母捲去。情況太過突然,陸吾想也不想本能的就把抱住西王母的手往後一移,同時身後九尾齊出,連同剩下的一隻手全力向捲來的黑影擊去。

    「不好,在你身後,小心!」耳旁傳來原虎的爆喝,陸吾眼角飄過一團黑影。

    他這一驚可非同小可,連忙把身體一旋,硬受了黑影一下撲擊,同時退到一旁低頭急看。幸而西王母沒有受傷,陸吾心裡剛想鬆口氣,卻猛的發現本是握在西王母手中的銀器已不見了蹤影。





第九章

    「快,鳳血已被奪去,你快追。」西王母指著峰下對陸吾道。

    陸吾又驚又怒,他猶豫一下,將西王母交給女魅,道聲:「保護王母。」人已向峰下衝去,同時仰天狂吼道:「有人潛入奪去鳳血,不惜一切代價攔住他!!」

    原虎將自己踏住的黑影抓起一看,發現竟是一小堆炭灰,夜風一吹便即消散不見。但剛才自腳底傳來的陰寒他卻絕對不會認錯,一邊追著陸吾躍下峰頂,他一面在心底不住問道:為什麼,為什麼鬼族會在這兒出現!?

    幾方都去得極快,原虎躍離峰頂之時那神秘的鬼族和陸吾都不見了蹤影。由於自己只剩四成的山神氣,原虎根本無法及時趕上,他只有希冀陸吾能截住對方,或者下方的守衛能發揮作用了。就在這時下面隱隱傳來一陣陣呵斥打鬥聲,原虎急忙提起勁氣,幾乎足不點地般飛馳而下,一路帶起不少山石滾落。

    在一段山腰轉角處不大的空地上,周圍團團圍著大批土嶙和女衛士,且還有不少自下方聞訊趕來。空地中心陸吾正和一名高高瘦瘦穿著白麻布袍的男子戰作一團,可能是實力相差太遠的緣故,沒有一名土嶙或女衛士上前,只是封住所有去路。一股混和了陸吾火熱勁氣和鬼族陰氣而引起的風嘯不住狂吹,飛砂走石。

    看到與陸吾交戰的那個鬼族背影,原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咬牙排開外圍土嶙,恨聲怒喝道:「黃——泉!竟然是你!」

    那鬼族男子聞聲轉過頭,當真就是已在員嶠山火山中死去的鬼使黃泉。他看到原虎,嘴角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山神別來無恙否?」

    「陸吾統領小心,這是神州鬼族的五大鬼使之一黃泉。百鬼,法力極高,很難對付。」原虎說著一躍便加入戰團,舉起手就向黃泉的胸口抓去。

    「怎麼,想以少勝多嗎?」黃泉怡然不懼,咭咭一笑對著原虎噴出一口陰氣。

    「住嘴!現在誰跟你講公平?快把西王母的鳳凰血交出來!」原虎急怒之下,想也不想揮手就迎上陰氣。可能是與陸吾交手無法全力應付的關係,原虎只感對著自己吹來的這股陰氣並不怎麼強,以他現在功力竟一下就給打散。

    原虎加入後黃泉立刻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在陸吾和原虎的圍攻下不住退後。看來他雖然沒死,但在那座火山中定也受了不小的傷,看他現在的實力大約只有平時一半,就算沒有自己相助,陸吾取勝也只是時間問題。

    為免黃泉將較弱的自己作為突破口乘機逃跑,原虎乾脆退出戰團,反正看現在情形他也跑不了。陸吾明白他的心思,攻勢越發猛烈,這時黃泉已只有招架之力,一邊注視場中情景,原虎心頭也漸漸升起幾個疑團。

    第一就是黃泉是奉鬼王之命來追殺自己,為何會仍在重傷之時就貿然現身?這跟本就是找死。第二是剛才為何不向自己出手?最後一點,也是最讓原虎不解的是他為何要搶去對他根本無用的鳳凰血?難道他不知這樣只會惹怒崑崙嗎?

    今晚的事處處透出古怪,看來只有等陸吾擒下黃泉再親自問他了,不知道石煉對付鬼族的方法在鬼使身上有沒有效。這時越來越多的衛兵跑上,胡成胡鈴和石煉也聞訊趕來,看到黃泉,他們同樣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就連胡鈴肩上的暴雪貂也倏然一驚,渾身毫毛倒豎,對著黃泉不住低聲鳴叫。

    「大人,你沒事吧?」石煉來到原虎身邊關切的問道。

    「我沒事,對了,一會兒擒下黃泉,你能不能讓他開口?」原虎答道。

    「對方是鬼使,我只有盡力一試……」石煉皺了皺眉,並未做肯定回答。

    哪知石煉話還未說完,場中情景再次大變。本已快被陸吾制服的黃泉忽的一下團身躬腰,隨後只見他的身體一下炸開化為無數細小的碎片向四方飄去。這一下措手不及,場中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還是原虎等人最先反應過來,知道這是黃泉情急之下分散法相的逃命之術。

    趕緊招呼眾人務必攔住每一塊碎片,原虎一面凝神感應黃泉的本相究竟在何處。用到這一招,黃泉確實已到了強弩之末,像這麼不顧一切的放棄本相,已足以令本是重傷的他再次元氣大損,沒有幾十年休想復員。

    原虎眼角忽的閃現出一道黑影,正高速往山下衝去,原來不知什麼時候黃泉的本相竟然已逸出本是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一邊感歎不愧是五大鬼使,再怎麼受傷也絕不好對付,他一邊招呼眾人追了上去。

    去了法相,只剩本相的黃泉去得極快,眾人盡力追趕也只能勉強吊著他。幸好越往下守衛越多,雖然無法攔住他,但也阻延了黃泉逃走的速度。就這麼追追趕趕,雙方逐漸接近增城中上部原虎他們住的地方。

    隱隱看見前面黃泉轉入兩座宮殿的狹巷裡,忽的從中傳出鄭清浪的喝聲:「什麼人?黃泉!?竟然是你!站住,你居然還沒死!」跟著就是一陣氣勁爆響。

    見鄭清浪已攔著黃泉,眾人無不精神大振加速趕去,原虎高聲喊道:「鄭前輩,他奪去了西王母的鳳凰血,快截住他,別讓黃泉跑了。」

    然而還未等一行人趕到,只聽鄭清浪忽的悶哼幾聲,似乎受了傷,隨後又是一陣亂響,便再沒了動靜。原虎飛速趕至,藉著窄巷內微弱的光線他發現鄭清浪赫然靠在牆上不住喘息,胸前衣衫被陰氣腐蝕掉一大片,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染紅小半鬍鬚,看來受傷不輕,而黃泉已不見了蹤影。

    「石煉你快追!」原虎吩咐一聲,自己則跑上去握住鄭清浪的手腕。

    觸手處一片冰涼,原虎輸入的山神氣立刻探查到鄭清浪體內經脈中竟全是陰氣,想不到他竟傷得這麼重,原虎大驚下連忙盡力為他化解。幸虧鄭清浪自身法力高強,在原虎幫助下侵入他經脈的陰氣很快消解,這時前去追擊的陸吾等也趕了回來,但看他們臉色,顯然已讓黃泉成功走脫。

    果然,陸吾臉色鐵青的道:「一點蹤跡也沒有,讓他跑掉了。」

    原虎向石煉胡成等望去,見他們也搖了搖頭,不禁暗叫不妙。鬼族極擅隱匿,特別是黃泉這樣的頂尖人物,如果他有心潛藏的話,要再找到他簡直難比登天。

    原虎唯有安慰陸吾道:「陸吾統領不必擔心,這裡是你們的地盤,黃泉環境不熟,相信只要多多加派人手,一定可以很快把他找出來,我們也會助你。」

    陸吾長歎一聲:「可惜王母因引動九儀反生陣而法力盡失,否則這個黃泉哪裡逃得掉。我們與神州鬼族素無瓜葛,他們的鬼使怎會來搶奪鳳血?」

    原虎臉色略現尷尬,他滿臉歉意的解釋道:「這黃泉本是奉鬼王之命來追殺我的,我本以為已將他殺死,想不到他竟然會突然出現在崑崙,還會作出這樣的舉動。總之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統領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奪回鳳血。」

    因這次原虎幫了大忙的關係,陸吾對他的態度大有改觀,再說他也並非不講道理。聽原虎這麼說,陸吾也沒再多說,只道:「這個怪不得山神,說起來我疏於防範也有責任。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可有什麼好辦法將他找出來麼?」

    原虎搖了搖頭:「沒有什麼有效的法子,只有加派人手仔細搜索每一處地方。不過這次黃泉傷上加傷,決計無法逃離崑崙,恐怕他會先找一處隱秘的地方潛藏養傷,統領定要特別留意那些陰氣旺盛的所在。」

    陸吾點了點頭,便走到一旁叫過人吩咐搜查事宜,原虎這才有暇問鄭清浪道:「鄭前輩,你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鄭清浪捂著胸口忍痛答道:「我本在房內靜坐修習,忽聽山上傳來異響,但那時正是行功緊要關頭,無法離開。等到我能行動時,你們已追了上來,我不知怎麼回事,便乾脆趕到這裡等你們過來,沒想到恰好碰到黃泉,交手時一時大意反而被他所傷,讓他逃掉。對了,黃泉不是喪生火山了嗎,怎麼還活著?」

    「我也不知道,西王母九儀反生陣剛成他就突然現身搶走鳳血,我們一直追到這兒,後面的鄭前輩就都知道了。」原虎將前因後果對鄭清浪講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鳳血雖能延人壽命,但對鬼族一點作用也沒有,黃泉怎麼會把它給搶去?這麼做只會惹惱崑崙吧。」鄭清浪聽後沉思一下,奇怪的問道。

    這也是原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連鄭清浪也這麼說,他更覺事情不簡單。這時胡成突然道:「你們一直在說鳳血什麼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隱瞞什麼,於是原虎將這事前前後後的一切仔細對他解釋了一番。胡成這才終於明白為何崑崙會這麼爽快的答應不再與狐妖族為難,果然原虎在其中功勞不小,自然少不得又有一番道謝。

    忽然胡成像想起什麼,臉色微變:「不好,難道黃泉知道鳳血對西王母的重要性,因此把它奪去,以此來要挾崑崙攻打我族,以使鬼族順利吞併妖族?」

    他這話一出,眾人無不大驚,但仔細一想卻越來越覺極有可能。想到這其中的嚴重後果,胡成幾乎連臉都綠了,一個勁的嗟然長歎。

    再討論一會兒也沒什麼解決辦法,折騰一夜眾人都有些倦意,特別是原虎和鄭清浪,於是他們唯有放下心事暫時回去歇息,只希望陸吾能盡快將黃泉找到。

    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直靜靜趴在胡鈴肩頭的暴雪貂忽然冷不丁的向鄭清浪撲了過去,被眼疾手快的原虎一把抓住。看著猶自在自己手中掙扎尖叫不已的暴雪貂,原虎大是不解,怎麼今晚連它也這麼奇怪?

    「呵呵,這貂定是記著老夫將它從雪山趕出來和逼它吐出丹珠的仇,見我現在受傷不輕,想乘機報仇吧。」鄭清浪渾不在意的呵呵笑道。

    原虎不禁氣惱的拍了拍暴雪貂的小腦袋:「你可真會找機會,給我老實點。」

    當晚眾人就在擔憂和忐忑中度過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消息傳來,陸吾調動一切人手搜尋一夜也毫無所獲,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西王母並無大礙,正在閉關調養身體。現在事情發展大出原先預料,特別是與狐妖族的前途息息相關,一大早胡成就自發跑出去幫助尋找黃泉去了。

    然而一連兩天過去,他們找遍增城內每一處地點,現在搜索範圍已擴大到增城以外,但仍是一無所獲。黃泉就像在空氣中消失一般,再未露過一點蹤跡,其間女魅用「天眼」搜索數遍也毫無發現,西王母則閉關未出,無法借助她的神通。

    就這樣在連續沒有結果的搜索下,眾人越來越是焦躁,陸吾的臉色也越發難看。這一天再把黃泉可能藏匿的地點篩過一遍之後,原虎開始仔細回想這些天來發生過的事,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可惜想來想去還是一片空白。

    「唉∼黃泉你究竟躲到哪兒去了?」原虎忍不住長歎一聲。

    這時恰好胡鈴帶著暴雪貂走到他的身邊,見原虎苦惱的樣兒,她有心開解,便道:「聽說狗啊什麼的動物鼻子最為靈敏,你們人族獵戶打獵就會利用它們去追蹤獵物。你何不讓這傢伙聞聞黃泉在什麼地方?」說著輕輕拍了拍暴雪貂。

    「呵呵,它又不是狗,鬼族中人也不會留下氣味,怎麼聞?」原虎被胡鈴逗樂了,不禁笑道,突然他的笑容凝止下來,定定的看著暴雪貂。

    「怎麼了,它難不成真能找到黃泉?」胡鈴見到原虎的模樣,大是奇怪。

    「不,恐怕不行…管他的,試試好了。」原虎念叨幾聲胡鈴聽不懂的話,跟著他對著暴雪貂伸出手:「到我這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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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當晚,原虎找來陸吾,女魅,胡成和鄭清浪等人,說是有要事相商。待眾人來齊以後,原虎首先開口道:「這樣找下費時費力卻毫無結果,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在想能不能讓黃泉主動現身?所以找大家來商量一下。」

    「他身受重傷,出來就會被擒,怎麼肯主動出現呢?」胡成不解的問道。

    「所以我們就得製造一個讓黃泉不得不現身的局面。」原虎解釋道。

    「山神的意思是說,用計騙黃泉出來麼?」女魅略有所悟的道。

    「嗯,我就是這麼想的。只是究竟怎麼施行我卻沒什麼具體的辦法,所以請大家來商量一下。」原虎點點頭,並望著眾人說道。

    「想法是不錯,不過如果沒什麼值得讓黃泉動心的東西,恐怕很難把他誘出來啊。」陸吾皺了皺眉頭,看來他對這個計劃並不怎麼看好。

    「這樣的話,現在能讓黃泉心動的恐怕只有離開崑崙這一條了,畢竟憑他個人無法辦到,而他絕對想盡快回到神州。」鄭清浪想了一下,敲著桌子道。

    「好主意,說不定我可在這個上做做手腳。」女魅附和鄭清浪的提議道。

    「但法術方面黃泉也是大行家,他該能看出是陷阱吧?」原虎抓了抓頭。

    「那我就真的把傳送陣法開啟,這樣就沒問題了。」女魅很快道。

    「但是有些冒險啊,一個不好真讓黃泉逃回神州的話,要奪回鳳血就更困難了,所以我們絕不能讓他離開崑崙。」原虎仍然表示反對,他的話不無道理,一時間眾人想到失敗的嚴重後果,也深覺此舉賭得太大,很不值得。

    「那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嗎?」鄭清浪邊想邊緩緩的道。

    「我的想法是,能不能利用黃泉奪去的鳳血做做手腳?」原虎忽的提議道。

    眾人無不面面相覷,顯然都沒聽懂原虎話裡的意思。胡成疑惑道:「鳳血?已經被黃泉奪去的東西,怎麼還能讓他主動跑出來?」

    原虎忽的有些興奮起來,他迅速對眾人道:「是這樣,我們猜想黃泉之所以搶去鳳血就是為了以此要挾崑崙。所以鳳血對他跟對我們一樣重要,我們可以故意放出一些諸如鳳血無用,他搶去的是假的之類的消息,這麼一來黃泉勢必會現身再來搶奪真品,到時我們再設個陷阱抓住他,你們看可好?」

    他這話一出,胡成和鄭清浪無不眉頭大皺,胡成道:「哪會這麼容易啊。據你所說西王母引動九儀反生陣的時候黃泉就躲在一旁,那他也該知自己搶去的絕對是真的鳳血,用這種假消息想引他出來根本不會成功。」鄭清浪也表示贊同。

    見自己的計劃原來這麼破綻重重,原虎有些失望的望向女魅和陸吾,卻發現他倆並沒有說話,而是以眼神在交流著什麼,看來該是在決定一些東西。

    片刻後,女魅悄悄點了點頭,隨後她對眾人道:「現在我要和大家說一些事,這是崑崙一件極大的秘密,我們本不想透露,不過可能會對找出黃泉有幫助,所以希望大家聽後不要洩漏出去。」她這麼一說,原虎等紛紛點頭表示明白。

    女魅這才呼了口氣,繼續道:「是這樣,黃泉光搶去鳳血的確沒什麼用,因為光喝下鳳血的話,並不能延續壽命。只有將鳳血裝盛在崑崙另一件寶物」輪迴盤「中放置一年時間,待它吸收了」輪迴盤「之內的六道之氣,才能發揮最大效果。我們為怕黃泉連」輪迴盤「也搶去,所以一直嚴格保密。山神所說的計劃,其實並非不可行,只要將」輪迴盤「的消息放出去,就可以……」

    女魅的話再次在眾人之中引起一陣不小的震動,經鄭清浪低聲解釋原虎才知道輪迴盤是一件傳說中極神奇的寶物,據說冥冥眾生六道輪迴都可以在這個盤中觀測到,沒想到會在崑崙,還是發揮鳳血功效的關鍵之一。

    「這麼說來,此計便大有可能成功了。」鄭清浪露出很興奮的神情。

    「嗯,具體怎麼實施我們再商議一下,這次可能是奪回鳳血最後的機會,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知道有可能搶回鳳血,陸吾終於提起精神。

    接著眾人便開始仔細商量引出黃泉的各種細節,從如何不著痕跡的透出消息到陷阱的佈置都反覆斟酌,終於到深夜,所有計劃都安排妥當。

    「就按此實行,一切都拜託大家了。」臨去之時,陸吾鄭重的囑咐道。

    接下來的兩天,崑崙中漸漸開始流傳著種種傳聞,大意便是對於失去鳳血西王母並未如何在乎,因為有原虎在,能隨時激起幼鳳血的活性,只要利用九儀反生陣再來一次,還是能重新製出一份鳳血。真正重要的是藏在璇室之內的輪迴盤,只有它才能發揮鳳血的功用,這幾天陸吾已加派人手把守等等。

    誰也不知這些傳聞是從哪兒流傳出的,且誰也無法說清它的真假,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傳聞出現的那一天,在明在暗的人,便都對它注意起來……

    自放出消息後,陸吾就將一個假的輪迴盤放置在璇室中,然後原虎等人便依計劃潛伏在璇室四周,等著黃泉的到來。然而黃泉也並非輕易上當之輩,三天過去始終沒有現身,見這麼拖下去不是辦法,在一致商議以後,他們決定用真的輪迴盤換下假輪迴盤,並在當晚撤去璇室周圍所有守衛,只靠原虎幾人伏擊黃泉,總之是破釜沉舟行險一搏。他們並不擔心黃泉不會來,他一定有辦法打聽到消息。

    這一夜終於來臨,當晚黃昏時分女魅拿著真的輪迴盤當著眾人的面放在璇室內的桌架上,陸吾則撤去所有守衛,隨後原虎等全部分散埋伏在璇室周圍。在事前胡成曾問為何知道黃泉今晚一定會來,原虎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肯定會來,因為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今晚再無法成功,我們就放棄這個計劃,再另想辦法。

    夜深,萬籟俱寂。原虎靜靜伏在自己的位置,一眨不眨的看著前方璇室。為了保持最好配合,每個人隱伏的地點都經過精心挑選,能夠互相照應,雖然原虎現在望出去只能看到一團漆黑,不過他知道別的人一定同樣全神貫注的等待著。

    這是一個陷阱,黃泉肯定知道,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一個對他大有機會的陷阱。真的說起來,黃泉真來的話,原虎等並無絕對把握能抓住他,所以他也相信黃泉一定願意賭一把。不能殺死自己,他的全部希望都在手中鳳血上了,因此他和己方一樣,不得不做這件事,也決不容失敗。

    來了,當一陣微風刮過自己頭頂的時候,原虎知道黃泉已經來了。他並沒看到對方,也沒覺察有陰氣飄來,這純是一種感覺,但原虎絕對相信自己這刻的感覺。瞬間,他整個人立刻處於最高的興奮狀態,全部精神都向四周散去,心無雜念,只是靜靜等待著黃泉現身的那一刻。

    過得許久,四周仍是毫無異狀,不過原虎並不心急,現在的他就像最為老道的漁夫,為了等魚上鉤,可以平心靜氣的一直等下去。毫無徵兆下,遠處忽的傳來一聲歷嘯,跟著便是一連串氣勁交擊之聲。原虎不由大驚,因他已聽出這是由胡成埋伏那方傳來的,聽那聲音,胡成已經被偷襲受傷。

    是黃泉!這次埋伏地點非常隱蔽,且所有人都最大限度的隱藏可能暴露自己的痕跡,他怎麼會找到?而且在所有設伏的人中,胡成是實力最弱的一個,現在發生的事只有一個解釋,黃泉根本全盤知曉己方計劃,正將計就計各個擊破!

    原虎無法再藏下去,他猛的從藏身處站起,迅速向胡成埋伏的地方衝去。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他並不怎麼擔心,自己這邊還有陸吾女魅鄭清浪和石煉,每個人都是頂尖高手,勝算一樣很大。只要胡成能堅持到他們趕去!

    來到胡成埋伏的地方,原虎一顆心立刻沉了下去,女魅和陸吾最近,已經先到這裡,女魅正手按胡成的後背為她療傷。看著凌亂的四周和一地鮮血,顯然胡成遭襲時根本毫無準備,受傷之重,恐怕已難以有再戰之力。

    鄭清浪和石煉也前後趕到,看到胡成的樣兒,陸吾皺眉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的計劃已全被黃泉知曉,這下反而我們在明,他在暗處。」原虎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對幾人說道。

    「這怎麼可能?」鄭清浪不禁色變,這次計劃應該只有他們幾個知道,黃泉難道是神仙?否則怎麼會事先洞悉一切?

    「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陸吾咬牙切齒的道。本來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突然間才發現自己其實才是被算計的一方,這種變化分外讓他覺得難受。

    「現在怎麼辦?」胡成勉強抬起頭虛弱的問道。

    一想到黃泉就隱身在周圍,能夠隨時從無邊的黑暗中現身攻擊自己,眾人就覺得不寒而慄。最重要的是,黃泉是怎麼知道己方計劃的,如果不能弄清楚這一點,他們將再無機會對付他,甚至還有可能在他手上吃大虧!

    「除了我們,究竟還有誰知道佈置?」原虎壓下緊張心情,冷靜的問道。

    「沒有別人了,就我們幾個……」陸吾仔細回想,仍是搖了搖頭。

    「等一下,這件事你有沒有報告西王母?」鄭清浪忽的問道。

    「當然,否則我怎敢擅自行動…等等,難道你是說!?」陸吾臉色變得鐵青。

    「雖然難以想像,但只有這個可能。」鄭清浪看著陸吾,緩緩的點了點頭。

    「怎會!?我們在王母閉關的地方安排下重重守衛,黃泉絕不可能進入。」聽出鄭清浪話裡的意思,女魅也勃然變色,她不能置信的叫道。

    「那我再想不出黃泉還能從哪兒得知計劃。別忘了,那晚一樣守衛眾多,還有你們在場,黃泉仍神不知鬼不覺的搶去鳳血。」鄭清浪加重語氣道。

    「可惡,不可能…不可能……要是王母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鬼族!」陸吾終於有些信了,他不住恨聲說道,在原地走來走去。




第十一章

    「事到如今再顧不上黃泉,你們趕快回去看看王母是否真的出事了。我帶著石煉和鄭前輩這就去把輪迴盤拿出來,只要小心防備,他絕無法從我們這兒將它搶去。」原虎很快就有了決定,連忙對陸吾和女魅說道。

    眾人自然沒有異議,陸吾和女魅急急帶著重傷的胡成離開向西王母閉關的地方趕去,原虎則和鄭清浪石煉一道到璇室中去拿輪迴盤。一路之上原虎都在深深後悔,後悔自己太過小看黃泉,想不到他竟膽大至此,連西王母都敢下手。

    打開璇室的門,只見輪迴盤還好端端的放在桌架上,這多少讓原虎鬆了口氣。他和鄭清浪互看一眼,連忙走了過去,哪知就在快要到桌架旁的時候,久違的黃泉終於由一根立柱的陰影中現身出來。

    陰氣狂湧,兩道黑影自地上的影子中掙脫而出,出其不意的向原虎和石煉攻來,同時鄭清浪大喝一聲:「什麼人!」已向另一邊低垂的幕簾後衝去。

    看來黃泉終於還是不甘心放棄輪迴盤,他的舉動行險之極,要知道這兒三人都是第一流的高手,一個不小心他將偷雞不成蝕把米,連自己也給搭進去。

    原虎和石煉不約而同的齊齊出手截向對著他們襲來的黑影,同時一旁的布簾後也不住傳來呵斥打鬥之聲,兩道人影如飛般交纏糾錯在一起。

    「鄭前輩小心了,黃泉恐怕要拚命!」原虎一把抓住纏上自己右手的黑影向旁一扯,人已反身撲上,同時向著布簾內大聲叫道。

    「黃泉以分身之術以一敵三,絕不是我們的對手。留活口,讓他把鳳血交出來。」鄭清浪在布簾內回答,跟著便大喝一聲,看來戰鬥正酣。

    原虎向石煉使個眼色,跟著便專心對付起眼前黃泉的分身來。果如鄭清浪所言,重傷之下再使分身術,黃泉甚至無法維持自己分身的法相,攻擊他和石煉的黑影像條蛇一般四處繞來繞去,雖然無法傷到原虎,但要收拾他一時也頗為不易。

    忽的,那團黑影衝著原虎放出一股濃濃的陰氣,霎時間原虎視線受阻,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乘著這個機會,那影子靈活的在地上一彈,繞過原虎身側猛的向桌架上的輪迴盤射去,原虎一直都防著他來這一手,哪會容他如願?他屏住呼吸將體內山神氣猛的迫出體外,只見一陣勁風刮過,籠罩他身前的陰氣盡數散開,原虎則一個跨步進身抄手便抓住黑影的尾巴一拉一扯,將其拖了回來。

    黑影迅速回縮順著原虎手臂纏繞而上,同時一股陰氣由皮膚向他體內侵去。如果是平時,黃泉這樣定會讓原虎大感頭痛,可惜現在他的陰氣連三成都不到,如何傷得了原虎?原虎迅速將山神氣聚到臂上向外一振,破體而出的勁氣竟一下將黑影完全彈開,原虎不容他再有喘息之機,跟著緊緊逼上一把扼住了他。

    聚到掌中的山神氣像把鉗子般緊緊卡住黑影,使得他百般掙扎扭動也無法脫出原虎的掌握,後面石煉那邊的戰鬥也基本結束,攻擊他的黑影被包裹在一團青氣中。原虎向鄭清浪那方望去,恰好看到布簾內爆出一團強光,一聲臨死前的淒厲尖鳴由其中傳出,看來黃泉第三個分身已被鄭清浪給收拾了。

    呼啦一下布簾掀開,鄭清浪緩緩走出,至此黃泉終於被他們給擒住,原虎轉手將掌中的黑影交給石煉,自己則向鄭清浪走了過去。然而他還沒開口,忽見鄭清浪滿臉驚訝的望著自己身後,似乎在那兒出現了什麼極古怪的東西。

    原虎不由自主也回頭望去,接下來的剎那,場中再次出現變故。本已被石煉牢牢控制住的兩團黑影突然聚合到一起,隨後就在石煉的懷裡爆發開來,瞬間一股猛烈之極的狂飆刮起,霎時充滿整座璇室。強大的能量被堅固的牆壁阻擋,只能由敞開的門窗宣洩,一時間猛烈的衝擊使得整間屋子都抖動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虎措手不及,他無法明白黃泉怎麼會以毫無意義的自爆結束自己的性命。不過這陣爆發威力確實強勁,原虎被氣浪沖得不住退後,他已無暇再去擔心石煉的身死,只是氣沉雙腳,想要穩住自己的身形。

    忽的他感到背後被一雙大手托住,回頭一看卻是鄭清浪扶住自己,心裡鬆了口氣,原虎正想說兩句感謝的話,突然令他不能置信的事發生了。

    鄭清浪本是慈祥的臉在下一瞬變得無比陰狠,由於這種變化從未在他臉上出現過,原虎不由呆了一呆。就在此刻,鄭清浪已輕輕說道:「山神安心去吧……」

    說話同時,一股鑽子般冰冷的怪異勁道由鄭清浪左手而出向原虎心臟鑽去,而他的右手則以一道掌心雷在原虎後腰一拍,轟的一聲大響,原虎炮彈般直射而出,狠狠撞在璇室的牆壁上,頹然倒地,眼見已是不活。

    此時四下吹舞的勁飆逐漸散去,石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來身處爆炸中心的他受到最猛烈的衝擊,原虎則背靠裂開的玉牆,腦袋耷拉在一邊。鄭清浪嘴角閃過一絲冷笑,也不去查探二人生死,逕直走上就向輪迴盤抓去。

    可惜他的喜悅並沒能持續多久,手還沒摸到盤子,心中警兆已現。自他腳下,一蓬石刺紛紛繁繁的破土而出,同時一股凝練無匹的氣柱由後方向鄭清浪背心搗至。無法想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鄭清浪一瞬間便決定放棄輪迴盤,腳底一挫退往一旁,可惜躲過氣柱,他的肩膀還是被大量石刺給帶傷。

    急急回頭,最讓鄭清浪不願看到的事呈現在他眼前,本該重傷甚至身死的石煉和原虎好端端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他。而後面的院中,已經離開的陸吾和女魅不知什麼時候也回來了,就連被他親手打傷的胡成,也沒事般站在那兒。

    幾經周折,做足千般工夫,沒想到最後被算計的,仍然是自己,一時間鄭清浪簡直無法適應這個變化。他伸手在肩膀一按止住血,狠狠打量眼前幾人。

    「為什麼?鄭前輩,為什麼?」原虎忽的開口道,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失望和傷心,面對曾是自己最信任的前輩,原虎實在希望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麼?我為了什麼,你應該很清楚。」鄭清浪微微冷笑道。

    「難道說,鳳血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原虎黯然一歎,心中湧起千般滋味。

    這時陸吾等三人也自外面走進,分別站在鄭清浪左右,隱隱形成包圍之勢。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原虎的哀傷,陸吾的憤怒,女魅的冷靜,胡成的訝異以及鄭清浪的怨恨和石煉的面無表情,構成一種非常微妙的氣氛。

    「哼哼,你年輕力壯,又怎麼會明白我的心情?老夫今年已有一百四十餘歲,活得太久了,如果不能成仙,離死的日子將屈指可數。但這百餘年來我從未停止過修行,可惜始終難窺仙班,你可知道,極東能存於神州之上,全是因我關係,老夫一死,十年之內極東必滅!所以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鄭清浪突的開口道,並越說越是激動。

    「所以你就來到我崑崙,伺機奪取鳳凰血?那你可又知道,你一個人活了,崑崙無數生靈卻會因你而死。」女魅靜靜的道,語氣中卻壓抑著極大的怒氣。

    「哼哼,老夫本意只是來偷取不死藥,哪知來了才知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不死藥,實在是諷刺之極。幸好天不亡我,要怪就怪你們在這個節骨眼上煉此能夠延壽的鳳血,老夫當然要取了過來。」鄭清浪毫無愧色的說道。

    「這麼說你在極東根本就是故意幫助我們,好藉機潛入崑崙?」原虎想起在極東之時鄭清浪堅持要和己方一同前來,不由脫口問道。

    「我本不知你們要去員嶠山做什麼。可笑孫韻音那丫頭聰明一世,還是在此事上栽了個大跟頭,她好意寫信央我相助你們,沒想到卻正好幫了我的忙,老夫那時正愁沒辦法前往崑崙呢。」鄭清浪仰天大笑道。

    「等一等,那個騙鈴丫頭煉製九芝天華丹的神秘人是不是你?」胡成似乎從鄭清浪的話裡想起什麼,忽然大聲喝問道。

    「不錯,正是老夫。事已至此,索性我就對你們說個明白。此事老夫謀劃已久,恰好碰到那只急欲提升修為的小狐狸,我就將計就計騙她煉得九芝天華丹引出鳳凰,果然以她的性子一下就和崑崙結了怨。此後一切順利,我本來只等著崑崙和狐妖族打起來,老夫就乘亂來盜不死藥。哪知橫裡殺出個山神……」說著鄭清浪看向原虎「老夫不得不佩服你,幾乎將我的計劃全部破壞。不過現在怎樣都沒有關係,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說著他又是一陣長笑。

    今天由鄭清浪口中親自說出,原虎終於明瞭一切前因後果,不由暗自驚歎鄭清浪心機之深沉,當真驚世駭俗。他這一連串計中計,竟差點引得狐妖族和崑崙莫名其妙的交戰一場,最可怕的是由始至終鄭清浪本人都隱於幕後,只通過連番手段操縱他人達到自己的目的,這種謀略確實天下無二。縱然在最後自己對他有所懷疑,可是也要等到真的受了攻擊才能確定。

    鄭清浪所說的實在太過驚人,不止原虎,胡成和陸吾也驚得目瞪口呆,誰又能想到,原來兩大勢力竟會被一個人輕而易舉的玩弄於股掌之上?想不到自己由始至終都做了面前這個老頭的棋子,脾氣火爆的陸吾一時竟忘了說話。

    「那在界羅武神道場挑撥唐烈和重屍兩敗俱傷,出手奪取霜雪珠,致使唐烈身亡的……」原虎大口喘息兩聲,再次沉聲問道。

    「不錯,也是老夫。為了來到崑崙,我秘密雇了姬散花在海鏡和界羅偷取霜雪珠。雖然不知鬼族為何也會搶奪此珠,不過為了萬無一失,我乾脆挑動重屍與唐烈一戰,可惜唐烈的厲害仍是大出我的意料,最後死了也沒讓我把霜雪珠得去。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來了這兒。」鄭清浪傲然哼了一聲,看來對此事頗為得意。

    ……這時原虎的心裡簡直是震驚,不止崑崙和狐妖族,就連鬼族和散花樓也被鄭清浪擺了一道,同為七大高手的唐烈更因此身死。他實在無法想像,如果這樣的計謀一開始是向自己而來的話,自己還能不能勝到最後?

    「為什麼…聽聞武神對你極是尊敬,一直奉你為師長,你竟毫不猶豫的將他害死。難道區區一個霜雪珠比這麼多人的性命還要重要?」原虎心中的震驚化為對鄭清浪的恐懼,恐懼又變做憤怒,他指責的聲音因此而顫抖不已。

    「一個霜雪珠當然值不了這麼多性命。但不死藥可以!能夠延續老夫生命的鳳凰血可以!為了得到它們,就算再死十倍,千百倍,老夫也在所不惜!」鄭清浪嘶聲大吼著,神態之中隱隱透露出一絲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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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看著眼前這個殘忍而貪婪的老人,原虎實在無法將他和一路上自己認識的鄭清浪聯繫起來。難道說死真的是那麼可怕的事?為了活著的執念和貪慾竟能把一個人改變得這麼徹底,不惜作出如此喪盡天理的事。原虎無法明白,他不知這是否是因為自己還太年輕的緣故,那自己如果有一天離死不遠的時候,會明白嗎?

    想到這兒,原虎不禁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下去。這時鄭清浪略停了停,忽的說道:「說了這麼多,也讓老夫來問問你,你是怎麼,何時識破老夫的?」

    「跟他廢話這麼多做什麼?你這老匹夫壞事做盡,還有什麼資格說話!」陸吾突的一聲大喝打斷了鄭清浪的問話。

    鄭清浪斜斜瞥了陸吾一眼,冷然道:「你枉為崑崙守護神,修為高則高矣,卻是個十足的糊塗蛋。這次若非有他,恐怕你們和狐妖族一直打到死,也不會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沒資格說話的,是你才對。」語氣中儘是輕蔑之意。

    想起前因後果,陸吾不由語塞,他漲紅了臉有心駁斥,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鄭清浪再不理會他,轉頭對原虎道:「說吧,我自認一直都沒小看過你,卻也想不到你會這麼快將我識破,還把我逼到如此地步。」

    原虎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我一直沒有識破過你,有的只是懷疑,雖然我一直都很希望這個懷疑是假的。最開始是在你搶去鳳血受我們圍攻的時候,咋一見黃泉,我非常驚訝,但那時的黃泉弱得不像話,他搶奪鳳血的舉動也很不合理。鬼王讓他殺我,只是為阻止狐妖族牽制他滅掉妖族,在這樣的情形下,鬼族決不可能與崑崙結怨,再說黃泉也沒那麼大的膽子擅自做這種事。」

    「老夫用式鬼道法中的」式鬼「假冒黃泉,就是為了引開你們的注意力,沒想到竟是這麼破綻重重,實是失算。」鄭清浪長歎一聲道。難怪黃泉處處透著古怪,還能憑空消失那麼久,原來不過是鄭清浪造出的一隻小小式鬼而已。

    「那些都是我事後才想出來的,當時確實被你給騙過。第二次讓我懷疑是在那條窄巷,你取過式鬼帶來的鳳血後故意受傷。如果真是黃泉,以他那時的狀態,怎麼可能傷了你還從容逃去?後來我再聯想到那一夜你聽到沒有不死藥時的反應以及特別詢問我關於九儀反生陣的事,才隱隱有些猜到。那晚我本該早就懷疑上你的,可惜仍然敵不過你的老辣,被你幾句揶揄的話就弄得手忙腳亂,否則又何至於生出後來那麼多麻煩?」原虎說著長歎一聲,似是非常遺憾。

    「那你決定利用這個計劃對付我,又是什麼時候?」鄭清浪不為所動的問道。

    「說起來你恐怕又會感歎天意。促使我決定試探你的,正是差點被你殺死的暴雪貂。」原虎忽的笑了笑,抬起頭道。

    「暴雪貂?」鄭清浪不由揚了揚眉毛,原虎的話果然令他大是意外。

    「對,雖然你利用式鬼行動,完全沒有露面,但暴雪貂這樣的靈獸,對於某些東西的敏感本就比我們人高。它差點死在你手上,又在一起那麼久,因此對你可說印象深刻,所以在那晚一見假黃泉的時候,就非常激動,後來更試圖攻擊你。其實它根本什麼也不知道,這麼做全是本能使然,我想到它的異動,便決定試一試,別忘了我是山神,這兒和它是連在一起的………」說著原虎指了指自己腦袋。

    跟著他又道:「雖然沒問出什麼,但暴雪貂告訴我,那個東西讓他又怕又恨,還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所以它才會在當晚舉止失常。」

    「哈哈哈,天意,果真是天意。」鄭清浪也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所以你才決定假借對付黃泉,用什麼輪迴盤的謊言來試探我,對不對?」

    「輪迴盤的確是假,不過鳳血也不是那麼好喝的,就連王母也只能在每年陰氣最重的那日喝下十分之一,以壓下鳳血中的燥熱。你這樣的凡夫俗子,恐怕三十年也沒法喝完。」一直沒說話的女魅忽的冷冷說道。

    「哼,就算喝一百年又怎樣?越久老夫越高興,還要謝謝你告訴我這麼有價值的事。繼續說下去。」鄭清浪冷笑一聲,又對原虎道。

    「其實決定很好下,一旦有了懷疑,陸吾和女魅是崑崙這邊的人,當時又在場,自然不可能,成兄是為化解干戈而來,也可以排除。想來想去,仍是只有前輩嫌疑最大,但我一直不能…不,是不敢…或者說不願相信和確定就是前輩,這才找了他們一起演了這齣戲。」至此原虎終於將事情始末對鄭清浪說了一遍。

    「當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我謀劃多年的計劃卻被你陰差陽錯的給攪個稀爛。我不管你是運氣也好,聰明也罷,總之由不得我不佩服,西嶺出了你這麼個怪物,嘿嘿……。對神州也不知是福是禍。」鄭清浪豎起拇指,正色對原虎道。

    「如果可以,我倒寧願這一切都沒發生。」面對誇獎,原虎色卻毫無得色,「哼,你以為我鄭清浪會隨便誇人麼?普通人想讓我罵一句也難,你如果還是這樣想,就仍當不得」英雄「二字。為達目的,哪裡顧得了許多?死幾個人又算得什麼?大丈夫要做事,就要做得徹徹底底,瞻前顧後不過一介庸才而已。老夫從不為自己所為後悔過,所以你也不要總是婆婆媽媽,咱們現在已是生死之敵,你殺我,我殺你,天經地義。」鄭清浪一甩衣袖,傲然對原虎道。

    「什麼叫英雄?我從不覺得自己是英雄,如果照前輩所說就是英雄的話,那這英雄不當也罷。對我而言,沒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縱然你有天大理由,濫殺無辜也是不該,天地雖大,一樣是由無數細小生靈組成,否則一切又與地獄何異?我在神州四處奔波,不惜犯上性命之險不是要當那什勞子英雄,我只不過希望神州各族能夠和睦相處,永不要再起無謂爭端而已。」原虎被鄭清浪一番話惹得心頭熱血翻湧,終於大聲說出一直藏在自己心裡的話。

    「哼,各族和睦?你以為自己做得到嗎?」鄭清浪不屑的道。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我去不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原虎沉聲答道。

    這一次鄭清浪沒有出言譏諷,他認真的看了原虎好一會兒,忍不住長歎道:「說得好。你如果不是至情至善之輩,就是比我還要毒辣百倍的大奸大惡之徒。不過怎樣也好,成王敗寇,現在說什麼也是枉然。我們今日所為,是非曲直千百年後自會有後人評說。來吧!想要鳳血,就憑自己本事來拿。」鄭清浪把手一揮。

    「鄭先生以為自己還有勝算麼?」見鄭清浪到了這時仍擺出一副絕不服輸的姿態,胡成忍不住說道。

    「哼,只要老夫還未身死,最後結果便未所知,別小看人族七大高手的手段。」鄭清浪說著在懷裡一摸,手中已拿著那個裝著鳳血的銀器。

    「快把它交出來!」陸吾目光一凜,低喝一聲就欲搶上前動手。

    「站住,你信不信我會立刻毀了它。」鄭清浪冷冷的晃了晃手中銀器,此舉果然讓陸吾乖乖停住腳步,站在原地狠狠瞪著鄭清浪。

    「你捨得嗎?」女魅在後面說道,並緩緩上前一步。

    「比起現在就送命,我自然捨得。事已至此,我們做個交易如何?」鄭清浪不動聲色的說道,確實,在幾人包圍下他絕沒有逃生的可能。

    「你想用鳳血讓我們饒你一命?」陸吾立刻明白鄭清浪想做什麼。

    「饒我一命?你要搞清楚,這是個等價的交易。」鄭清浪傲然說道。

    「我們沒工夫跟你耍嘴皮子,說說你想怎麼做吧。」女魅淡淡的道。

    「好!很簡單,你和我一起到大雷原,其他人不准跟來。只要你將傳送陣法打開送我回神州,我自然會將鳳血交還於你。」鄭清浪很快說出自己的條件。

    「你倒是好打算,這樣的條件你以為我們會接受嗎?」陸吾冷笑一聲。

    「那你想怎樣?」鄭清浪也不氣惱,平心靜氣的問道。

    「我們一起去,你只要將鳳血交出,我可保證放你離開。」陸吾想了想道。

    這次鄭清浪只哼了一聲,連話也不答,看來根本沒打算答應。兩邊都明白在這個問題上絕不能讓步,原虎這方佔優,鄭清浪逃離的機會便會大減,而他們去的人少了,一個不小心又會讓鄭清浪帶著鳳血離開。所以兩方都費盡心機討價還價,務要為自己這邊營造出最為有利的局面。

    「那這樣如何,我和女魅跟你一起去,你總該滿意了吧?」眼看雙方一直僵持不下,但畢竟鳳血對崑崙這邊更為重要,陸吾猶豫半晌,終於無奈的做出讓步。

    「也好,我諒你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不過不是你,我要他跟我前去。」對陸吾的提議鄭清浪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跟著他向原虎一指。

    「我?」見鄭清浪指名道姓要自己跟著去,毫無心理準備的原虎不由一愣。

    「對,要都是崑崙的人和我前去,我可不信他們會信守承諾。在這裡只有你和我沒有直接厲害衝突,所以還是你跟我去一趟吧。」鄭清浪緩緩說道。

    他這麼一說,原虎這邊幾人不禁面面相覷,心中接連轉過幾個念頭,原虎終於還是點了點頭答應道:「既然前輩看得起我,我跟你走一趟又有何妨?」

    「大人…我也跟你一起去。」石煉見原虎答應下來,連忙說道。

    「不,你就在這兒等著我,不會有事。」原虎知道鄭清浪不會答應,拒絕道。

    「好,我果沒看錯山神,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走吧。」鄭清浪哈哈一笑道。

    「慢著,我還有幾句話要和山神說。」這時陸吾忽然插嘴道。

    鄭清浪也不在意,只揮了揮手示意他趕快說。陸吾帶著原虎走到屋外,他先回頭看了看,這才說道:「這次又要勞煩山神犯險,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崑崙多次承你的情,大恩不言謝,今後我們定會回報。」

    同時原虎耳內傳來陸吾悄悄送來的聲線:「山神請注意聽我說。大雷原每日會有兩次雷暴,分別在清晨及黃昏,一會兒到了那裡你務必要拖延時間,等到雷暴一起便伺機奪回鳳血。這裡有一顆」避雷珠「能防雷電侵襲,你帶在身上,定會有用。鳳血對我們重要之極,絕不能有失,此次萬事拜託,以後如有差遣,我一定不敢推辭。」說著陸吾悄悄將一顆深黑色大如雞蛋的珠子塞在原虎手中。

    「陸吾統領客氣了,我自當盡力而為。」原虎接過避雷珠,一語雙關的道。

    陸吾欣慰的點點頭,這才和原虎一起走回:「我這就去準備飛獸,你們隨我來。」說著向女魅使個眼色,當先出門而去,眾人跟著他陸續走出。





第十三章

    一出璇室,只見外面密密層層圍著不少土嶙,劍拔弩張個個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看到一行人出來,紛紛神色不善的讓到一旁。鄭清浪神色自若的走在其間,對幾乎觸到自己身體的各種兵刃根本連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就這麼一路向下,他們逐漸來到當日初到崑崙之時,那處停滿飛獸的廣場上。

    陸吾著手下牽過三隻避雷獸,示意鄭清浪乘它們離開。哪知鄭清浪卻搖了搖頭:「這東西飛得太慢,我等不及。再說誰知道你會在坐騎上玩什麼花樣,還是三人共乘一匹保險一點,就用那個吧。」說著指指右手邊一隻身軀龐大的怪獸。

    陸吾臉色微變,似乎當場就要發作,但他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忍了下來,他吩咐手下道:「好,你們去把」翼象「牽過來。」

    這種叫翼象的飛獸非常龐大,它頭頂長角,唇上生著一根長長像鼻,體表覆蓋著黑色的硬毛,身長足有兩丈,就算坐上十人也綽綽有餘,兩隻收攏的膜翅緊緊貼伏體側。待三人坐上他的寬背,鄭清浪示意女魅靠前駕馭翼象,原虎坐在中間,而他自己則在最後。反正在到大雷原開啟陣法以前也不怕鄭清浪對他們下手,二人也沒什麼表示,任由鄭清浪的安排。

    「鄭先生,如果你能僥倖回到神州的話,請記住,我狐妖族決不會忘記你的所作所為。」就在這時,胡成忽然走上前對鄭清浪說道。

    「哼,老夫怕過何來?想要報仇儘管衝我來吧,走!」鄭清浪說著猛的一拍翼象。收到指示,翼象悶吼一聲猛的展開長達近十丈的膜翅,一股猛烈的勁風隨即在場上刮起,胡成萃不及防下不由捂著眼連連退後。

    緩慢而有力的扇動幾下,翼象龐大的身軀漸漸騰空,忽的只聽它一聲長嘶,兩隻柔軟的膜翅一下變得堅硬無比,表明更浮起一股股血筋。隨後兩翼斜斜一展,翼象載著三人沖天而起,迅速向圍在曾城外圍的無邊雲牆飛去。

    「快準備飛獸,我們跟著他們。」待翼像在半空的影子只剩一個小黑點的時候,陸吾大聲吩咐眾土嶙準備飛獸,場上又是一陣忙亂。

    翼象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不過片刻工夫就飛離增城的範圍,一頭扎進雲牆之中。三人立刻被厚厚的雲層包裹,原虎忽的發現身後鄭清浪掌間暴起一團晶亮的青芒,不由大驚,難道他竟想在這樣的環境下動手?

    「坐著別動,現在我不會對你出手。」鄭清浪淡淡囑咐一聲,猛的將雙手高高舉起,同時掌中的青芒化作四射的電流不住往雲牆之中射去。

    隆隆……隨著鄭清浪掌間的青色電流越來越多的射入雲牆中,白茫茫一片的雲牆內竟隱隱傳來陣陣悶雷聲響,跟著雲氣也逐漸開始變作灰黑色。

    「你瘋了,竟想在雲牆內引動雷電!這麼做我們都會死在這兒的!」女魅突然間明白了鄭清浪想做什麼,不禁大驚失色。

    「想活就老實駕馭翼象,小心!」鄭清浪並不理會女魅的喝喊,繼續向雲牆內輸送電勁,忽然他大叫一聲,同時一股龐大的黑影向翼象猛的衝來。

    「哞∼昂!!!」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吼,一隻受驚的糜龍自勁急避開的翼象身側一掠而過,強烈的腥臭熏得原虎幾乎背過氣去。翼象也受驚不小,本來平穩的飛行還是不住左右顛簸。女魅沒法,只好將手按上翼象的頭部,運用法術封了它的視聽,隨後專心致志的駕著翼像在雲牆中躲避發狂亂舞的糜龍。

    原虎悄悄回頭,發現鄭清浪正全神貫注引動電流,不由將眼睛向他略微鼓起的胸口瞧去。

    「何不動手試試?或許你能搶到手。」鄭清浪突然淡淡的道。

    原虎本已有心出手,這時才知鄭清浪一直都注意著自己的動向,不由暗歎一聲回過頭去。機會只有一次,絕不能失敗,他暗自告誡自己。

    這麼片刻工夫本是風平浪靜的雲牆已被鄭清浪攪得一片大亂,悶雷聲像戰鼓般不住想起,受驚的糜龍們發狂似的吼叫著,在雲牆中四處翻騰。為了躲避這些糜龍,女魅駕著翼像在它們如山的龐大軀體間左穿右插,有時甚至只差少許的從糜龍狠咬的齒縫間滑過,當真險到極點。

    噼啪!終於,第一道閃電終於劈落,一瞬間灰暗的雲牆內一片雪亮,原虎甚至連糜龍軀體上的肉瘤也看得清清楚楚。閃電更加刺激了糜龍的狂態,它們甚至開始互相糾纏嘶咬,一時間軀體相撞的悶響和糜龍的狂叫響作一團,原虎唯有緊緊摀住自己的耳朵,在這片有如地獄一般的雲海內苦苦煎熬,只望快些出去。

    啪!一道雷電突如其來在他們體側炸響,原虎在威力無比的衝擊之下差點被震飛。翼象右翅慘被燒傷一片,它哀號一聲,不由自主向下墜去。

    「不好,我們要落下去了。」女魅驚呼一聲,拚命試圖穩住翼象。

    「你快封閉它的痛覺,山神你為它療傷,我來助你。」鄭清浪大聲對二人道。

    說著他手捏法訣,猛的大喝一聲:「龍卷咒!」一股大得異乎尋常的龍捲風自下捲起,在鄭清浪的巧妙施為下,翼象恰好處在龍捲風的風眼內,四周平衡的風力暫時將它托起。這時已不容原虎和女魅考慮,他們一個趕緊用法術封住翼象的痛覺,原虎則運用山神氣以最快速度將翼象右翼的傷口治好。

    不住哀鳴的翼象終於平靜下來,並撲騰著翅膀試圖繼續飛行,可惜它的右翼受傷實在太重,搖搖晃晃的根本無法穩定身形。

    鄭清浪一咬牙,將手一揚,同時對二人道:「小心坐穩了。」

    還來不及問他究竟想要做什麼,在他們周圍飛旋的龍捲風突然消失,翼象身子一偏又向一旁滑去。就在這時原虎忽感自己身後一股強絕的大力高速衝來,不由回頭望去,這一看幾乎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剛才那道龍捲風由直豎變為橫轉,就像一條鐵柱般向他們衝來,在凝練有勁的風力影響下,本是充塞四周的雲氣硬是被排開一條通道。龍捲風來勢奇快,一下就將掙扎的翼象捲住,然後帶著他們急速向前衝去。

    在急速旋轉的風勢中翼象就好像漩渦裡的落葉,根本沒有一點自主能力,就那麼不由自主的隨著風向飛速旋轉著。天旋地轉下原虎早沒了方向感,這令得他腦中一片混亂,整個人在急旋中幾乎連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他唯有本能的死死抓住翼象背上的長毛,避免被大的異乎尋常的離心力給甩了出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原虎只覺身體一輕,人已重又趴回翼象背上,隨後一股清新的涼風吹來,使得他混亂的腦子清醒不少。急忙抬頭看去,他這才發現龍捲風已消失不見,他們終於衝出了地獄般的雲牆。

    不過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或許已被一連串的折磨弄昏過去,身下翼像一點反應也沒用,正帶著三人往下方無邊的叢林內急速墜去。最前面的女魅也趴在翼象身上一動不動,現在保持清醒的只有原虎和鄭清浪而已。

    「你將她救醒,剩下的我來應付。」鄭清浪推了原虎一把,示意他趕快動手。

    又是你來?原虎心裡不由慘叫一聲,真是要命,鄭清浪不會再來一次龍捲風吧,那到時自己都不知還能不能堅持下來。不過想歸想,原虎還是立刻扶起昏迷的女魅手按她的額頭,向她腦中輸入一股山神氣。

    在山神氣的作用下女魅很快甦醒過來,她只向四周看了看就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不過讓原虎佩服的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神色竟一點沒變。突然也不知鄭清浪做了什麼,翼象慘叫一聲醒過來,立刻拚命扇動翅膀想要飛起。

    幸虧出了雲牆,周圍風勢穩定也沒有亂劈的閃電和發狂的糜龍,翼象掙扎半晌,終於能勉勉強強繼續飛下去。這麼一來三人終於不約而同長舒了口氣。

    女魅專心駕著翼象繼續向大雷原飛去,原虎望向身後,只見廣闊的雲牆外側烏雲飛快旋動著,從中不住傳來閃電的光芒和陣陣雷鳴,糜龍的狂叫就算在此處也清晰可聞。看來鄭清浪的目的終於達到了,在這樣的情形下,陸吾根本無法跟來。這麼說,最終還是得靠自己啊,原虎在心底暗自歎息一聲。

    一時間三人各懷心事,坐在翼象背上默默向前飛去。這時已是黎明時分,由高空看去晨曦中的崑崙又別有一番美景,但誰還有心情欣賞?

    偏偏擺擺,其間數次靠原虎和鄭清浪輸入的勁氣維持,翼象終於還是飛到了目的地。當望見大雷原那一片廣闊無際的黑土時,它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一頭栽了下去,所幸這一段飛得很低,三人及時躍下地來,有驚無險。

    「到了這兒,我們就走著去吧。」女魅看了看趴在地上不住顫抖的翼象道。

    鄭清浪點點頭,率先行入大雷原中,原虎和女魅互望一眼,便緊跟而上。

    三人速度極快,半個時辰後那座孤零零聳立在荒涼的大雷原之中的土台便遙遙在望,抬頭看看天色,女魅忽然低聲對原虎道:「小心,還有一個時辰……」

    原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緩緩點了點頭,並悄悄伸手摸了摸懷中的避雷珠,但願這玩意兒真的像它名字那麼神奇吧。隨後他便提氣加快腳步。

    上得土台,女魅便開始準備開啟傳送用的法陣,鄭清浪看了原虎一眼,逕直走到土台一角望著天際,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原虎四處看了看,乾脆順勢盤膝坐在地上閉目養神,一時土台之上變得非常安靜,只有嗚嗚的風嘯刮響。

    時間一點點過去,風勢逐漸加大,天上的烏雲開始不住滾動,原虎知道雷暴就快來了,便深吸口氣站起身來。鄭清浪還是背負雙手仰頭沉思,似乎一點沒發現天地中的異變,這時女魅在地上畫的陣法也接近完成。

    雖然三人間並沒有刻意表現出什麼,當土台上的氣氛卻漸漸凝重起來,一股暗流一般的氣息悄然傳遍每一個角落。原虎再次悄悄伸手摸了摸懷裡的避雷珠,跟著向鄭清浪緩步走去。轟隆……這時,天際傳來第一聲悶雷。

    「前輩,陣法已經準備好了,請過來吧。」原虎慢慢的道。

    鄭清浪聞言回過頭,原虎忽的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不由心裡一驚,難道他已經看出端倪?沒容他多想,鄭清浪向陣法走去,原虎便跟了過去。

    女魅立在陣法旁輕輕念了幾句咒文,地上的法陣便亮了起來,但光芒遠沒有在石室中那麼耀眼,一團白邊內黑的光球漂浮在陣法之上。

    「我已經依言開啟陣法,快把鳳血交出來吧。」女魅面無表情的說道。

    鄭清浪沒有答他,而是立在陣邊仔細觀看起來。片刻,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意:「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兩個咒文似乎位置反了,是嗎?」

    女魅臉上立刻現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她驚道:「你怎麼會…難道是那天?」

    原虎也想起來,女魅送胡薇回神州的時候,鄭清浪曾要求一同前去,原來在那時他就已經開始計劃逃走的事,而將陣法記個清楚,這個老人實在不可小看!

    「鄭先生果然老謀深算,這樣也騙不了你。你等一下,我這就把它改回來。」女魅說著蹲下身,作出改動陣法的樣子,同時暗暗向原虎使個眼色。

    哪知事情的發展還是大出二人的預料,只見本是靜立不動的鄭清浪忽的身子一晃,人已向女魅急衝而去,同時一道厚厚的火牆倏然在原虎身前騰起。原來鄭清浪的打算也和原虎他們一樣,根本沒想過乖乖遵照協議。

    萬沒想到鄭清浪會突然在這個時候動手,蹲著的女魅急忙一躍退後,可惜她現在的動作根本不利於行動,根本無法避過蓄勢而發的鄭清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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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火牆剛起,一股灼灼熱浪便把原虎逼得退後幾步,他知道事情要遭,也顧不上躍起避過,只是將山神氣運出佈於身前,便一個猛衝撞入火牆之內。

    只見火牆表面一鼓,跟著中分而開,原虎已衝了出來,急忙睜開眼睛,他恰好看到鄭清浪追上斜著身子退後的女魅,聚起一道掌心雷向她拍去。

    女魅無奈只有勉強提起雙掌迎上,但見一道白芒迅速在空中劃出一條光跡,鄭清浪的掌心雷已狠狠拍在女魅手上。一個準備已久,一個匆忙相抗,其間差別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何況鄭清浪身為人族七大高手,這一擊足有開山之力。

    轟!一聲不輸於天上打雷的巨響隨著兩人掌間的電光暴起,女魅慘叫一聲身子後仰一下撞上土台,跟著被鄭清浪連續發出的十餘道氣劍接連擊中身體。在這樣連續的打擊下女魅身體勢子不止,幾下翻滾已到土台邊緣,急切間只見她左掌撐地身子就勢在地上劃個半圓,這才勉強站起身來。

    氣勢盡奪,原虎不由自主停下準備上前相助的腳步,滿臉駭然的立於鄭清浪身後一丈之處。女魅不住顫抖的掌心一片焦黑,臉色蒼白已極,額上冷汗直冒,雖然還勉力支撐著不倒,但任誰也可以看出鄭清浪這一下將她傷得極重。

    一擊得手,鄭清浪便再不管女魅,緩緩回身看著原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嗎?不過這樣也好,現在只剩你我二人,你如果想奪回鳳血,儘管一試。」說著他拍拍微鼓的胸口,示意東西就在此處。

    單獨和鄭清浪較量麼?原虎腦中忽的閃過當初在海鏡,李七談笑殺人,無可匹敵的身影以及自己被他嬰孩般隨意擺佈的情景。現在我就要和這樣的人交手了,會有勝算嗎?原虎不住問著自己。

    他默默舉起右掌放到眼前,天元宮,自己獨自闖過;曾被認做厲害無比的護法使,現在一樣被自己輕易擊敗;就連妖族叛亂,在千百妖怪的圍殺下,自己也照樣死裡逃生……是的,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原虎了啊。想到這兒,原虎心中忽的充滿無比信心,只要有山神玉在身,我就能戰勝一切敵人!

    他倏的抬起頭,拱手鄭清浪一禮道:「既如此,請恕晚輩得罪了。」

    鄭清浪瞇著眼看著原虎微妙的前後變化,神色古怪的點頭道:「很好,很好。

    劈啪!第一道落雷終於由滾滾黑雲中直劈而下,整個天地似乎都在它的強光中化為白茫茫一片,豆大雨滴開始灑落,雷暴終於來了!

    原虎由始至終都目不轉睛的看著鄭清浪,渾不理會週遭發生的一切,他深深吸了口氣,心中最後一絲焦躁也在雨水的沖刷下消失無蹤。這時的他,已將全副心神放到即將與鄭清浪的一戰中,雨也好,雷也罷,再沒什麼能對他造成影響。

    在原虎的逼視下,鄭清浪本是輕鬆的神態不由變得凝重起來,他不禁暗暗驚訝於這個年輕人帶給自己的壓迫,同時極瀟灑的一擺手:「你是晚輩,動手吧。」

    原虎默默點了點頭,跟著提起右腳向旁斜跨一步,瞬間將二人間的距離拉近一尺。隨後他再次作出向前跨越的姿態,就在整個人由靜到動變化的剎那,鄭清浪身體四周已暴起一圈圈的土刺,犬牙交錯的齊齊向他身前身後衝去。

    這樣的招數自然傷不了他,只見鄭清浪微微晃了晃身子,不知怎麼人已退出土刺的圈子到了一旁。然而還沒站穩,他赫然發覺原虎竟已經到了自己的身側,抖手對他甩出一團山神氣,同時抬腳斜踢他的左耳。

    面對逼近的原虎,鄭清浪不假思索便彈指打出三道氣劍,幾乎不分先後向對方胸口射去。同時身體向旁傾斜,剛好避過原虎的氣團,並順勢轉向一旁。

    原虎非常清楚自己的優勢和鄭清浪的劣勢,所以他一開始就用近身快攻,務必使鄭清浪沒有餘暇使用大的法術。面對向自己射來的氣劍,他不閃不避一揮手將其打散,人則跟著鄭清浪轉了半圈,一個大跨步近前又是一拳擊出,同時自他身前一連串的土刺迅速向前蔓延,根本不給鄭清浪喘息之機。

    近身搏鬥畢竟不是鄭清浪所長,在原虎連續毫無間斷的攻擊下,他逐漸有些手忙腳亂起來,幸好七大高手實力仍在,所以到目前為止還能勉力支撐。

    鄭清浪也明白原虎打的什麼主意,要是面對別人,他有絕對自信能擠出唸咒施法的時間。可是原虎所有的格鬥本領全是自實戰中得來,每一招都以實用為上,毫無花巧,自然破綻也就極少,鄭清浪一時之間竟然完全無法脫身。

    原虎這時運用山神氣的技巧已非常巧妙,每當鄭清浪費盡功夫將他逼退的時候,他便適時的製出一股土刺讓鄭清浪窮於應付,同時人則再貼上去。這樣的打法雖然有些無賴,但對上鄭清浪這種以法術見長的對手,卻非常有效。

    想自己堂堂一個七大高手竟被小輩逼得無法還手,鄭清浪不由怒氣勃發。他乘再次迫退原虎的時候,一狠心咬破自己舌尖噴出口鮮血,同時手指在血霧中劃了幾下。但就這麼一耽擱,腿上已被原虎造出的石刺給掛傷。

    原虎記起在海鏡那夜一名式鬼道士曾使用過同樣的法術,心裡連叫不好,沒想到自己再怎麼努力,仍是讓鄭清浪有了喘息之機。可他哪裡知道,式鬼道法本就極陰毒,像鄭清浪這樣不通過唸咒就強行召喚式鬼,對施法者本身有著相當大的傷害,能夠將鄭清浪逼到這個地步,原虎已足以自傲了。

    血霧並未在漫天風雨中消散不見,而是像磁石一般瘋狂吸聚著周圍的雨水,頃刻間一個血紅色的人形逐漸現於當場。原虎曾見過這種叫「血修羅」的式鬼的厲害,因此想乘對方沒有完全凝成就將其擊潰,他微一矮身迅速向前衝去,同時順手抄起一把泥土握在掌中,整個人自下而上猛的撞入血修羅的懷中。

    腳下大力一踏,原虎一挺肩山神氣盡數而發,這一撞幾有千均之力,他有絕對自信能將血修羅撞離土台。哪知肩頭與血修羅身體相觸,卻只感一團柔軟竟毫不著力,原虎這才猛地想起這血修羅是由水凝成。

    想要退開已來不及,他驟覺眼前一片血紅,整個人已被血修羅給包住,這就等於是讓水給淹了,原虎呼吸頓失。血修羅利用自身的浮力將原虎抬離地面,這麼一來原虎根本沒有借力的地方,任他在血修羅體內千般掙扎也脫身不得。

    自己不過一時大意,就立刻由佔盡上風變做絕對的劣勢,原虎這才知道與七大高手過招果然不是鬧著玩兒的。胸口氣悶的感覺越來越甚,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肺就快要爆了,再不想辦法出去,肯定會給淹死在這麼個噁心的東西體內。

    幸好這時鄭清浪似乎覺得原虎已必死無疑,因此根本沒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站在一旁看著。原虎想起自己手中那塊土,暗道能否活命就看它了,跟著勉強提起一絲山神氣送到掌中,在山神氣的作用下,那團土立刻拉長向地面延伸而去。

    噗的一聲土刺穿透血修羅的身體抵在地上,鄭清浪也發現了原虎的小把戲,雖然不知道原虎憑借這支比繡花針粗不了多少的土刺能做些什麼,當他這時已再也不敢小看這個年輕的山神,因此立刻彈出一道氣劍射向那根土刺。

    不過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藉著這個土刺,原虎已將足夠的山神氣輸入地面,只聽轟隆一聲,一根粗大之極的土柱自血修羅腳下冒起刺入他的體內。土柱穿入血修羅身體以後,就如樹木開枝散葉一般向四面八方伸出無數分支,在這樣密集的穿刺之下,血修羅的身體被分割成一片片的碎塊,根本無法再聚攏一起。

    原虎終於脫困,他一面喘息咳嗽著不住退後,一面連連揮手製造土刺擋在身前,以防鄭清浪乘機攻擊。在不斷突出地面看似雜亂無章,卻又很仔細的封閉了原虎前方每一點空間的石刺面前,鄭清浪苦笑一下,終還是放棄追擊的打算。

    這時大雷原之上的落雷越來越是密集,不斷有炸雷劈在土台四周,濺起無數泥土碎塊。原虎好容易恢復過來,心道自己比之鄭清浪終還是差了一些,現在也管不得那麼多,看來不用點非常手段,是無法戰勝對方了。

    想到這兒,原虎悄悄伸手在自己腰間一抹,隨後伸指不易察覺的向四方輕彈幾下。現在雨勢極大,雖對他和鄭清浪沒有影響,但多少對視線有些妨礙,因此原虎可以肯定鄭清浪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動作。

    看原虎已經散去身前的土刺,鄭清浪手裡結出一個法印,便開始急念起咒語來。原虎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從現在開始,他要面對的將是鄭清浪層出不窮威力無比的各種法術,如果不能堅持到時機到來,最後落敗的肯定是自己。

    這個時候再主動貼上去絕對是找死,原虎決定以不變應萬變,就在這裡等著鄭清浪施法。看原虎絲毫沒有行動的意思,鄭清浪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他將手結的法印稍稍做了點變化,跟著一揚手便向原虎推來:「木行。旋風柱!」

    一束水桶般粗的風柱自鄭清浪身前直搗而出,捲起滿天水花筆直向原虎射來。對這道法術原虎還算熟悉,瞬間他就想好了破解之法。只見他兩手一緊一張,已泛起一股隱隱的綠芒,跟著原虎看準旋風柱來勢猛的將其接住。

    凝練的風柱在原虎手中被阻,猛烈的旋轉和推進的力道使得原虎不由退了好幾步,他深吸口氣穩住身體,跟著雙手便向一左一右不同方向扭轉起來。

    對付旋風柱的辦法,就是將其凝練的風力給扭散,現在原虎所做一點沒錯,只是他忘了最重要的一點,而且是足以令他致命的一點。那就是,這道旋風柱是鄭清浪使出來的,而鄭清浪,是人族七大高手之一……

    只見鄭清浪聚在胸前的手突然向外一分,跟著他退到一側再次開始結印唸咒。而就在鄭清浪手分的瞬間,正被原虎死命扭住的風柱突然碎為無數薄薄的風刃,向四面八方散射開去。這一下變故令原虎措手不及,現在他體內大半山神氣全部湧到手上,根本沒有時間和餘力抗衡這些風刃。

    眼看原虎就要被撕成碎片,突然他的體表亮起一層白光,所有的風刃與之一觸就像揮刀砍在抹了油的盔甲上般,紛紛滑了開去。風刃爆發得極快,瞬間原虎就被割了千百下,不過因著那層白光的關係,他竟然毫髮無損。

    原虎自然知道是誰救了自己,他急忙轉過頭,果然發現女魅痛苦的捂著胸口半蹲在土台邊緣,舉起焦黑的右掌對著自己。看到原虎無礙,她勉強笑了笑,跟著吐出口鮮血,再次不支栽倒在地,這一次她連撐起身子的力氣也沒了。

    見這個半死不活的女人竟助原虎逃過一劫,鄭清浪冷哼一聲,頃刻間完成第二道法術。他舉起右手緩緩在身前劃了個圓圈,圈內所有雨水像是被什麼托住,全都凝在半空。跟著鄭清浪舉起左掌在圓圈中心一推「水行。冰針幕!」

    霎時間所有的雨滴都變做一根根細得肉眼難辯的冰針,鋪天蓋地的向原虎射來。打出這道法術,鄭清浪再次結出手印,開始準備第三道,看來他根本不管擊出的法術能否傷得了原虎,只是不斷聚結,不斷施放,就以這種連續不斷的攻勢將對手完全瓦解。這樣的攻擊非常可怕,在層出不窮的法術面前,任何人都沒有反抗之力,只能被動的化解一道,隨後面對下一道,直至力竭而亡。

    剛剛自風刃下逃生的原虎大氣還沒來得及喘上幾口,就得應付冰針幕,他將雙手一掀,一道土牆冒起橫在他的身前,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原虎再不敢小看這些細細的冰針。因此土牆剛起,他已退了一步,又再掀起一道,就這麼一連製出三道厚達五尺的土牆,原虎這才站定抹了把臉上雨水。

    忽然原虎注意到雨水中似乎有什麼晶瑩一閃,不及細想,他幾乎是本能的就仰身向後,隨即面龐上拂過幾絲冰冷寒風,左臂上則傳來一點麻癢。

    毫無疑問,那是幾支冰針,而且自己還中了一下。三道土牆,一共厚達一丈有餘竟仍無法完全擋住這些細細冰針,原虎心中的駭然簡直難以想像。




第十五章

    這種冰針非常陰毒,一旦進入人的體內就會順著血管穿入腦,心臟等重要部位,中者不是立即死亡就是發狂。不過原虎體內的山神氣卻正是這類東西的剋星,因此這枚冰針才一進入他的體內,就被自動迫發的山神氣給絞碎熔化。

    對此原虎自身並沒什麼感覺,他只是震駭於鄭清浪法力的強勁,一邊自腳下伸出一股山神氣進入地下,原虎暗暗告誡自己,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可反擊……

    前方還未消解的土牆表面忽的冒起無數的泡沫,原虎知道鄭清浪第三道法術來了。現在他的精神高度緊張,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在鄭清浪法術的連續攻擊下,他已不自覺的形成了一點恐懼心理。因此他只是被動的去應付接連而來的法術,卻沒想過怎樣在法術未至之前就將其攔下。

    就像現在,土牆的異動說明它正暫時阻擋著即將到來的法術,但原虎卻只是看著土牆一點點分崩瓦解,而沒想過乘這個機會先將法術阻住,這就是那一點恐懼心理在作怪。要不是一開始原虎就擬定了反擊計劃,恐怕他真的會呆呆站在這兒,直至被鄭清浪連續不斷的法術給弄至崩潰,最後慘死當場。

    終於,只聽啵的一聲,土牆中心被蝕開一個大洞,然而卻沒有任何東西鑽出來。原虎正在奇怪,忽然他發現,地上同樣有一道寬約半尺泛著泡沫的古怪痕跡正向自己衝來,對這玩意兒他有些犯怵,於是便輕輕一躍退往一旁。

    哪知這麼一下就差點要了原虎的小命,背後突然傳來女魅焦急的大叫:「這是式鬼道法的」腐蛆「,不要躲,趕快用山神氣將它們全部包起來!」

    話音未落,只聽嗡的一聲,一大團密密麻麻小如芝麻的黑點自地上盡數冒起向原虎撲來。光聽名字就知這不是什麼好東西,原虎趕緊揚手製出一股土浪向其捲了過去,而自己則高高躍起準備退到後方再作打算。

    腐蛆如有生命般向兩旁一分避過土浪,跟著倒捲而上繼續撲向躍起的原虎。不敢讓這些東西近身,原虎唯有施出臨空換氣的本領移往一旁,才一落地,他隨即沉腰坐馬,運起山神氣對著自半空黑雲般罩來的腐蛆用勁一推。

    在他的刻意施為下,大面積噴出的山神氣驟然捲起一股強勁狂飆,腐蛆根本無法抵禦,在這股勁風前被吹得七零八落。想起女魅的話,原虎手上絲毫不停,連續不斷的揮出一股股氣絲,很快將四散而未及聚攏的腐蛆分割包繞起來。

    分散的氣絲很快連在一起,只見半空中出現數個大大小小的氣團裹住無數黑點,腐蛆在其中不斷衝撞著。原虎將手掌一緊,氣團開始收縮,內中黑點在山神氣的擠壓下紛紛爆裂,一時間場上密如爆豆的聲響連般響起。

    見原虎這麼快就收拾腐蛆,鄭清浪也不由露出意外之色,他念到一半的咒語嘎然而止,為防止原虎乘機反擊,他唯有將這道未盡完成的法術打了出去。

    自他手中三條凝作蛇樣形狀的火焰飛射而出,交纏糾錯著向原虎撲來,凡是挨到這些火蛇的雨水全部化作團團水汽。但見以三火蛇為心,四周裹上一層濃濃水汽的長束破開漫天雨幕驟然而至,威勢極之驚人。

    原虎正專心應付腐蛆,乍見第四道法術已至,心裡也不由對鄭清浪毫不給人喘息之機的法術攻勢感到一絲氣喪。幸而他驚而不亂,面對火蛇原虎鎮定的將手向下一壓,半空氣團全部下移擋在火蛇來路前,兩方霎時交撞一起。

    刷啦!一團火光在半空暴起,跟著火浪四卷覆蓋週遭大片空間,順帶將其中腐蛆盡數化為灰燼。原虎知道恐怕沒這麼容易就解決,因此他一面再提聚股山神氣到了手上,一面凝神注視著猶自燃燒不止的火浪中心。

    果然,就如魚兒破水,一條火蛇帶著水汽的外衣自火浪中倏然飛出,還未挨攏便自動散為數十股火箭從各個方向向原虎射來。被動挨打這麼久,原虎也有些憋氣,只見他微微後退一步,看準火箭來勢陡然一聲暴喝人已迎著滿天火箭而上。

    佈滿山神氣的雙掌連連揮動,原虎硬是將一枝枝火箭給打飛開去,在他身前就像放焰火似的,不住有團團火花向四周彈去,接連不斷煞是好看。

    頃刻間所有火箭全數被原虎硬捍擋開,他甩甩有些微麻的手,同時看到鄭清浪正好完成第五道法術,正作出準備施放的手勢。恰好這時原虎探知到自己這邊的佈置也已完成,他猛的蹲下手按地面,盯著鄭清浪沉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前輩,也試試我的手段如何?」

    以為原虎又想玩些土刺土浪之類的把戲,鄭清浪毫不理會的冷笑一聲。就在這時他陡覺自己腳下的土地微微一顫,跟著數十條粗若拇指,黑如精鐵的怪異籐蔓破土而出,瞬間便將措手不及的他給捆個結實。

    之前完全感受不到腳底的異樣,鄭清浪這才知道原虎一直沒做反擊,卻是在暗中操縱這些黑籐以極隱秘的方式延伸到自己腳下,待時機一到就將自己制住。

    雖然暗自驚訝於原虎的高明手段,但鄭清浪並未將這區區黑籐放在眼內,他一邊暗自將已準備好的法術凝在指尖等待原虎過來,一邊深吸口氣將胸腹一收,然後運起全身力道嚮往猛撐!然而黑籐並未如預料中那般寸寸碎斷,甚至還將他纏得更緊,鄭清浪這才知道這些黑籐竟如此堅固,不由有些慌張起來。

    忽的鄭清浪看見原虎自懷中掏出一把短劍,以為他是要上來用短劍殺死自己,不由心裡暗笑一聲你還是太嫩,便暫時放棄繼續掙脫的打算,凝起法術專等原虎過來。誰知原虎卻只是將短劍對著鄭清浪頭頂一拋,人卻仍站在原地。

    這是什麼,飛劍之術麼?一時間鄭清浪心中大訝,就在這時一道炸落土台邊緣的落雷令得鄭清浪心中一驚,同時也終於讓他明白原虎想要幹什麼。

    好個狡猾的小子!再顧不得用法術傷敵,鄭清浪將手腕一轉對著自己,跟著一彈指。但見一束青碧有如鬼火的怪異火焰自他指尖發出,霎時籠罩鄭清浪全身,在這些火焰的燒灼下,困住鄭清浪的鐵線籐迅速焦萎下去,頃刻便斷了大半。

    本來用來傷敵的「焚天真火」卻用到自己身上,縱然以鄭清浪的深沉,也不由勃然大怒。一面忍受著焚天真火的傷害,他一面騰出已能活動的右手對著快要飛臨自己頭頂的短劍彈出一道氣劍,將短劍重又彈回原虎這方。

    想不到這樣也無法制住鄭清浪,原虎深知機不可失的道理,他深吸口氣,心裡暗想自己能否活命,就得看陸吾有沒有騙人了。乘鄭清浪還未完全掙脫,原虎一躍而起就向他撲了過去,同時伸指彈出股山神氣再次將短劍給射了回去。

    以為原虎要利用最後時機攻擊自己,鄭清浪冷哼一聲對原虎甩出數片風刃,便想利用原虎躲避的空隙掙脫退走。哪知面對風刃原虎根本不避,只是護住頭臉硬闖了過來,這麼一來他的身上立添幾道深深的傷痕。

    鐵線籐終於完全斷裂,但鄭清浪已來不及退走,便如一道旋風般原虎衝上一把將他死死抱住。鄭清浪終於色變,忍不住狂叫起來:「混、混帳小子!!」

    噼啪!飛臨二人頭頂的短劍及時引下一道落雷,粗大的雷柱透過短劍向下方直劈,兩人頃刻間便全籠罩在雷柱的白光中。自然之力比之任何一種法術都要厲害千百倍,就算是原虎和鄭清浪在其面前也毫無相抗之力。

    兩人同時發出痛苦的慘叫,衣衫發須無不在猛烈的電勁中焦曲起來。原虎一瞬間只感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遍身體每一寸空間,似乎每寸筋肉都將散作碎片,比起天驕曾給過他巨大傷害的翻天雷法印,這道落雷還要強勁數倍!

    懷中的避雷珠終於發揮了作用,一陣咯啦啦的挫響,避雷珠顯然也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不過它所釋放的異力總算減輕原虎不少的痛楚。雷擊只是一剎,但對原虎和鄭清浪而言卻不啻過了許久,終於只感身體一輕,兩人齊齊向後彈開。

    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冒煙的二人,女魅不由目瞪口呆,她從沒想過會出現這麼慘烈的戰鬥。忽的一個鯉魚打挺,原虎已站了起來,只見他頭髮被燒焦不少,外衫碎為好幾片勉強掛在身上,被風刃割傷的地方竟已被雷電給燒得漆黑冒煙,傷口觸目驚心。現在還能站起來,自然並非原虎功力深厚的緣故,大半還是要歸功於他懷中的避雷珠。

    幾個趔趄原虎一屁股再坐回地上,他晃晃腦袋,用猶自不住顫抖的手摸出懷中避雷珠,珠子在雷電的強壓下已出現數道深深裂痕,幾快碎裂。一面用山神氣療傷止痛,原虎一面站起身搖搖晃晃的向鄭清浪走去。

    鄭清浪仍舊一動不動,原虎對這個老人根本不敢存有絲毫小看之心,他先將山神氣佈於體外做好防護,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鄭清浪身體翻過來。只見他的模樣比原虎更加狼狽,頜下鬍鬚盡數被燒沒,只剩一些毛莊,滿頭白髮半黃半焦,本是清瘦的面龐黑了一半,寬大的外袍儘是一個個焦黑的窟窿,嘴角鼻孔滿是血絲,如果不是還有輕微呼吸,原虎幾乎會認為他已經死去。

    看來已經沒有危險了,原虎順利的從鄭清浪懷中摸出盛著鳳血的銀器,起身準備走回女魅那兒。可惜千算萬算原虎的經驗還是不夠老道,驟覺身後勁風一起,原虎只覺背上被一股大力猛的一撞,忍不住噴出口鮮血拋飛開去。

    拚命喘著粗氣的鄭清浪收回拍出掌心雷的右手,走上俯身拾起原虎掉落的銀瓶再揣入懷中。他為了能一擊得手,竟能忍耐到原虎拿走鳳血完全失去戒心的那一刻才暴起動手,就對敵時的忍耐和心計而言,原虎確實還差了一截。

    不過在落雷下重傷仍是不爭的事實,鄭清浪這一記掌心雷居然沒將原虎打至昏迷。原虎喘息幾聲再次爬起身,他瞪著鄭清浪將手一攔,大有誓不罷休之勢。這時二人在接連的打擊之下均身受重傷,但鄭清浪身為七大高手,成名達數十年,卻落得和籍籍無名的原虎一般下場,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令他無法接受。

    原虎的糾纏不休也令鄭清浪非常惱怒,對敵這麼久,他對原虎的韌性有著深深的體會,心知如果不把這個年輕人徹底解決,自己決計無法平安回到神州。加之耽擱這麼久,誰知道陸吾會不會設法穿越雲牆追來,想到這兒鄭清浪把心一橫。

    既然你要找死,我就成全你!只見鄭清浪猛一咬牙,身體周圍忽的騰起一股奇異的濃煙將他完全籠罩,只從中露出一雙詭異的血紅雙眼。緊跟著整個土台上瀰漫起一股詭異之極的氣息,大雷原上本是四處肆虐的雷暴竟在這一剎完全停止,土台之上的厚厚雲層開始急速轉動起來,泛起一個巨大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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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原虎心中忽的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似乎有個聲音不住告誡他趕快逃離這兒,有心乘鄭清浪施法的空隙搶先出手,哪知無論他怎麼努力,竟無法動彈分毫!

    「式鬼道法。降神。有請九天雷神!」濃煙中突的傳出鄭清浪聲線扭曲的大吼,立刻自天空烏雲形成的漩渦正中一道艷紅似血的雷電直劈而入濃煙中。

    頃刻間土台上紅光大熾,一條條虯結扭曲的電蛇自濃煙中肆意交纏綻射,在其強大的威勢下土台被灼出一條條的深痕,濃煙周圍五尺內滴雨不沾,所有的雨水都被籠罩在外的高熱給蒸發。緊跟著一道道電流開始順著濃煙交錯蔓延,漸漸的無數電流結做一個高達丈五的人形模樣,而籠罩鄭清浪的那束濃煙則被這個「電人」裹在胸腹間的位置。在這道驚人的法術影響下,雷暴完全止歇,似乎所有的雷電都被吸引到這個電人的身上,天地間只剩暴雨仍下個不停。

    鄭清浪所用正是當初在武神道場外殺死唐烈的式鬼道法最高密義「降神」!使用降神之術對施術者本身真元有極大傷害,雖威力無可匹敵,但維持時間卻很短,而且一旦被強行破解,施術者會有性命之險。在現在身受重傷的狀態下強行使用降神之術,看來鄭清浪已對原虎恨到極點,不顧一切也要將他殺之而後快。

    當初使用降神法被唐烈硬給破了,鄭清浪內腑受損經脈全斷,要不是仗著法力高強勉強保命恐怕早已身死。後來全靠原虎才將傷勢治癒,現在他卻再用這招來對付原虎,其間的變化不能不讓人大歎世事無常,難以測度。

    雖然從未見過降神法,但任何人面對其爆發出的強絕威勢也會明白這已非人力所能匹敵。耳中忽的傳來咯咯的怪響,究其來源原虎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開始牙關打戰。他強行壓下心中無邊的恐懼看著傲立身前,身裹無數電流的鄭清浪,心裡卻古怪的冒出一絲興奮,並不住刺激著他已有些麻木的神經。

    這種恐懼和興奮交雜的奇異感受並非第一次在原虎身上出現,海鏡齊應賢府襲殺天道殺手;獨闖天元宮鏖戰兩大護法使;傲龍城中面對千萬妖兵……這種感覺都曾出現過。也靠著這種不斷刺激著他神經的怪異感受,原虎才能壓下面對死亡的畏懼,在比自己強大的對手面前爆發出十二分的實力。

    就像現在,儘管那個不住提醒他趕快逃跑的聲音越來越大,但另一個聲音卻促使他留在原地:要戰勝,要戰勝對手!來吧…我不是第一次做這麼瘋狂的事了,原虎一邊自言自語道,一邊微微俯身,嘴角竟露出一絲笑意。

    「找死!」見原虎居然一步不退,鄭清浪悶喝一聲揚手就向原虎打來。他能夠在降神於身的情況下保持神志清醒,也當真難得了。

    現在鄭清浪體外全是雷電纏繞,原虎如何敢招架?他猛的一抽身已急躍而開,跟著轟的一聲炸響,在他方才立足處已被鄭清浪的「電臂」砸出一個焦黑的深坑,四處飛濺的泥土打得原虎生疼,臉上被劃出不少血口。

    看著那道半丈長,深達兩尺不住冒煙的大坑,原虎不由在心底倒抽一口涼氣,乖乖,要是挨得一下哪裡還會有命在?根本不給原虎喘息之機,緊跟著鄭清浪踏上一步將手一展,數十股噼啪作響的電流盡數向原虎捲來,空氣中立刻傳來一股濃烈的硫磺氣味,被電流蒸發的水汽頃刻將兩人間的空間完全籠罩。

    原虎還是不敢招架,他一躍而後並布出一道土牆攔在身前,在強勁的電流面前厚厚的土牆立如紙糊般四分五裂,隨後來勢不止的電流頃刻就追到原虎身邊。人急智生,原虎想也不想猛的一個後仰直直躺倒於地,緊跟著電流猛然下擊,地面立刻傳來一連串爆炸聲,滾滾水汽混著泥漿濺起數丈高。

    哪知縮回電流後鄭清浪才發現地上根本沒有原虎的蹤影,略一思索他便即明白原虎是乘那一剎潛入土中躲避。經過降神之術的加護,鄭清浪的感覺大大加強,幾乎沒有猶豫,他將凝成自己右臂的所有電流全數聚在一起,隨後向身前一插!

    熾白得有如一段水晶樣的電束毫不費力的沒如土中,地面一陣動盪,跟著鼓起一個半丈見方的土包。土包就像充氣的皮球般猛的向上一頂,跟著立刻回縮,連帶著四周數尺見方的地面也跟著向下一沉。轟!一聲震天炸響中一股土浪高高揚起,緊跟著一道黑影自土浪中退出摔落地上,不是原虎是誰?

    幾下翻滾消去身上的勁道,原虎立刻站起,方纔那一擊威勢雖大,卻沒對他照成什麼傷害。不過連潛入地底數丈深也被鄭清浪輕易逼出,自己究竟還能憑什麼戰勝?他一面加速回復損耗的山神氣,一面急思對策。

    鄭清浪很快收回凝成一束的右臂高揚半空,跟著對準原虎一甩。粗大的電流鞭子般向原虎抽來,原虎還是只有避開一途,就在人剛起步的剎那,忽聽背後傳來一聲低低的驚呼,他這才想起重傷至絲毫不能動彈的女魅就在自己身後!

    不能躲!原虎這個念頭剛剛才起,他已收回腳步沉腰一蹲,隨後舉起雙手架在自己頭頂!電鞭倏至結結實實的抽在原虎身上,一剎那他幾乎有整個人都要散架的錯覺,猛烈的電流傳遍身體每一寸地方,他的衣衫甚至燃燒起來。

    呃啊!慘叫一聲原虎炮彈般飛彈向後,滾得幾下便趴在女魅身邊一動不動。「愚蠢!」對原虎的行為,鄭清浪報以一聲不屑的冷哼。滿以為這麼一下必能讓原虎送命,哪知卻見他掙扎幾下竟又爬起身來。

    這個人是否是鐵打的?鄭清浪心裡不禁生出這樣的疑問。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原虎為何能在數次雷擊下還生蹦亂跳,因為只聽啪的一聲,已碎為幾塊的避雷珠自原虎胸口落下。

    「哼,老夫真是大意,想不到你竟帶得有避雷珠。不過現在,我看你還能用什麼避!」鄭清浪說著緩緩走近幾步,再次高高揚起自己手中的電鞭。

    同時他分出一條電流迅快的在一旁的陣法上劃得幾下,已將女魅刻意弄錯的符紋糾正過來。只聽陣法中再傳出一陣異響,霎時光芒大盛,看來真正的陣法已被鄭清浪開啟,現在他只等殺了原虎和女魅就能立刻回到神州。

    面對鄭清浪高舉頭頂的電鞭,原虎只感心中氣餒已極。避雷珠已碎,他決計再無法擋此一擊,就算能再活片刻,可根本連鄭清浪的身也近不了,簡直完全沒有勝算。難道自己和七大高手的實力真的差得這麼多,連還手也有所不能麼?

    忽的他只感手中被悄悄塞入一個硬物,跟著耳旁傳來女魅的低語:「抓住機會,只要能傷到那團煙霧中鄭清浪的本體,就能強行破去降神之法。」

    原虎低頭一瞧,這才發現女魅竟又塞給自己一顆避雷珠,難怪她重傷後卻絲毫沒受雷暴的影響,原來身上也帶了一顆。避雷珠在手,原虎再次燃起信心,反正也要死,乾脆拼了!想著他立刻在腦中擬出反擊策略,只見原虎悄悄在腰間摸出一顆種子握在掌心並用山神氣保護起來,跟著半立起身,作出出擊的姿勢。

    看到原虎的動作,鄭清浪絲毫不覺驚訝,憑著一路上和原虎同行對他的瞭解,他很清楚原虎遇強愈強的韌性。特別越是到最後關頭,越是不能對他掉以輕心,由他和黃泉在員嶠山一戰就可見一斑。不過現在鄭清浪卻完全不擔心,因為他想不出原虎有任何反擊的機會,這不過是不甘失敗的垂死掙扎罷了。

    電鞭揚至頂稍略微一頓,跟著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劈而下。同一時刻原虎也動了,只見他左手抓住女魅的手猛的向旁一扯,已將她甩了出去,而他則順勢藉著這股力道彈身而起向鄭清浪撲去。

    果然是找死!鄭清浪悶哼一聲將甩出的電鞭略往後一縮已向原虎後背抽來,同時他左手分出數股電流結成張網向猛衝而至的原虎迎面罩去。面對前後皆至的攻擊原虎不閃不避,只見他狂喝一聲身形陡然加速直撞入電網中心。讓鄭清浪不能置信的事發生了,強勁的電流絲毫沒能阻擋原虎前衝的勢子,雖然他的臉上露出痛苦萬分的表情,但確確實實,他硬是衝破了電網的阻擋來到自己身前。

    雖然至此鄭清浪仍不相信原虎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但他卻本能的感到一絲心寒,此刻腦中一個念頭越發清晰起來:絕不能讓原虎貼近!將電網收回盡數布在身前,同時鄭清浪加快後方電鞭回縮的速度。

    原虎倏的立定,隨後他不顧在自己身體周圍瘋狂肆虐的電蛇火花,深吸口氣舉起右手對準籠罩著鄭清浪,被保護在丈高「電人」胸腹間的那團煙霧一拳斜上擊出。啪!幾乎在同時,粗達半尺的電鞭終於抽中原虎毫無防備的背脊,只見原虎渾身猛的一震,霎時眼耳口鼻中鮮血飛濺,不過他的右拳還是狠狠打了出去。

    背後傳來一陣又一陣錐心的劇痛,原虎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背部的肌膚全被電鞭撕裂,鄭清浪並未收回電鞭,而是將其纏在原虎身上,想就這麼將他化為焦炭。懷中的避雷珠再次發出即將碎裂的咯咯輕響,原虎努力振起神智將山神氣盡數逼到右手上,試圖在最短時間內衝破擋在鄭清浪身前的那張厚厚電網。

    這是一場生死都只隔一線的相持,無論哪一方率先堅持不住,都必將落敗。儘管有避雷珠的保護,但長時間被如此大量的強勁電流衝擊,原虎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非常的變化。他的手臂逐漸開始起泡,背部被電鞭撕裂的傷口更是已被燒焦炭化,傷口觸目驚心,心跳快得幾乎要衝破胸膛,原虎只覺自己呼吸困難,身體每一條肌肉都在抽搐,耳內全是巨大的轟鳴聲,整個人已漸漸快失去意識。

    若非從臂端傳來的一點點深進的感覺還支撐著他,原虎幾乎就想這麼被殺死算了,至少不用再受如此之大的痛苦。啪啦!懷中的避雷珠終於碎裂,立刻一股比剛才強勁數倍的電勁如絕堤之水般一股腦瘋狂湧入原虎體內。緊跟著只覺右手一輕,他終於穿透電網觸到了鄭清浪的身體。

    鄭清浪知道自己已必勝無疑,他甚至能感到原虎身體快要裂開的哀鳴,這時的原虎根本無法再對自己造成任何有效傷害。猛的加大電勁的衝擊,原虎身體內外同時爆發出一股絕強的電流狂飆,他隨即在這股狂飆下被彈出數丈開外。

    鄭清浪終於勝了,因此他根本沒注意到拋飛半空的原虎焦黑的臉上現出的一絲怪異笑容,也沒看到原虎被彈離時悄悄勾了勾右手的食指。鄭清浪這時也快到強弩之末了,不顧身上的重傷強行使用降神之術,他的法力幾乎已經透支,如果再不能擊敗原虎的話,他自己就會首先堅持不住,崩潰在法術中。

    先殺了他,此子實在太過可怕!如果留他性命,不知將來還會對自己造成怎樣的惡果。察覺到原虎居然還沒身死,鄭清浪收回準備散去降神術的法訣,想先殺掉原虎再說,這麼一下猶豫,立刻使他犯上致命的錯誤。

    忽的察覺衣角上似乎有什麼動了一下,鄭清浪不經意低頭看了看,這一看立刻讓他魂飛魄散。只見在他右邊衣襟上,一小截表面長著無數小圓球的怪異綠籐正不斷抽葉生長,片刻間已覆蓋他大半衣襟。是原虎!鄭清浪立刻明白過來,難怪他要拚命觸及自己的身體,原來就是為了放入這刻種子,煙霧保護著鄭清浪不受體外電流的影響,卻也恰好讓這顆種子有足夠的空間生長。

    「好、好小子!!」鄭清浪一聲狂叫,跟著那團煙霧之內便猛的炸了開來。

    爆炸一起,本來在他體外糾纏一起的無數電流突然四射崩散,整個土台都籠罩在這些瘋狂亂竄的電流中,鄭清浪淒厲的狂呼響徹半空,降神術終於被破了!

    一團鮮紅的物體忽的自煙霧中彈出,仔細一看竟然是鄭清浪。只見他皮膚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滲著鮮血,口鼻中更是血流如注,整個人有如在血池中滾過一般,才一落地他便掙扎而起,向那道陣法跌跌撞撞的跑去。

    到了這個地步他竟還能行動!鄭清浪百多年的修為果然不是蓋的,不過這一次比在武神道場傷重數倍,就算鄭清浪還能活命,恐怕沒有數年修養也別想恢復過來,且法力恐怕只能剩到一半。見鄭清浪還想逃走,原虎拚命掙扎起身,順手把落在一旁的短劍抓在手裡,便幾步一趴的向鄭清浪追了過去。

    此刻看二人連路也沒法好好走的狼狽模樣,誰還敢相信一個是堂堂人族七大高手,另一個則是神州三大山脈之一的山神?

    鄭清浪離得較近,所以先一步到了陣法旁,不過看他竟然用了整整半柱香的工夫才越過這幾丈距離,就知他傷到何種地步了。先趴在地上喘息幾口,鄭清浪伸手在陣法上抹了抹,立刻那團光球開始緩緩收縮,他這才向裡爬去。

    鄭清浪爬了幾步忽覺腳上一緊,卻是原虎努力追上抓住了自己的腳踝。他狠狠扭動幾下無法掙脫,乾脆回轉身用另一隻腳狠狠蹬著原虎,一邊氣喘吁吁的道:「小、小子,幹麼這麼拚命,難道你真的不怕死嗎?」

    「把、把鳳血交出來。」原虎也拚命喘著氣,一邊隨著鄭清浪的腿爬了過去。

    兩人就如街邊的地痞般扭做一團,原虎幾經努力終於把盛著鳳血的銀瓶自鄭清浪懷中掏了出來,跟著兩人抓著瓶子不住爭搶。究竟還是鄭清浪剩的力氣多一些,掙扎中他逐漸退入了光球中,光球越來越小,眼看就要帶著鄭清浪一起消失,原虎一狠心抽出短劍對著鄭清浪抓住瓶子的手一劃。

    可惜他終究太過體弱,手一偏卻從銀瓶正中劃過,將鄭清浪的半個手掌給切了下來,瓶子卻也中分而斷。鄭清浪慘叫一聲,另一隻手飛快伸出將還盛著一半鳳血的下半截瓶子搶入光球中,跟著光球一閃已消失不見。

    原虎眼睜睜看著掉落地上的另外半瓶鳳血逐漸滲入泥土中,心中一片冰涼,怎麼辦?這下該如何是好?想不到辛苦一場,還險些搭上性命,他終究還是沒能將鳳血給搶回。逐漸減小的雨水終於將最後一絲血跡也沖刷不見,呆愣在原地的原虎這才無奈的苦笑一下,又繼續掙扎著爬回女魅身邊。

    接過原虎遞上的半個空瓶,女魅卻沒怎麼失望:「能搶回一半也好。」

    「可是所有的血都已經滲進了土裡……」原虎提醒她道。

    「這個不是問題,可以很輕易的再將它吸出來,誰說覆水不能再收?哈哈…咳咳咳……」見總算搶回一半鳳血,女魅心情出奇的好,一邊大咳一邊笑道。

    聽她這麼說,原虎總算放下心,這時身體內外劇烈的痛楚讓他連一分鐘也無法忍受,一個翻身,他攤開四肢仰躺在女魅身邊,便再也不肯動了。

    「哈哈哈……」不知怎麼,女魅竟仍然笑個不停。

    「才搶回半瓶,有必要這麼高興嗎?」原虎皺眉苦笑道,現在就連說話,身體也是陣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鄭清浪知道我告訴他鳳血一年只能喝三十分之一的話是假的的話,他會有什麼表情。」女魅猶自邊咳邊笑。

    「……」原虎霎時也覺荒謬無比,雙方你騙我,我騙你,最後一起落得這麼悲慘的下場,鄭清浪還是中了最大的一個謊言。

    有機會,這麼說還有機會搶回另一半鳳血……原虎心裡忽的生出這個想法。隨即他痛苦的搖了搖腦袋,還沒吃夠苦頭麼?人都已經只剩小半條命了,居然又開始想怎麼去搶回另一半鳳血,難道自己真是個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意識漸漸模糊起來,原虎睜大失神的雙眼望著烏雲翻滾的天空,整個人的心神卻已飄回神州,恍惚間他來到狐妖族德叔府上,看到小蘭正靜靜坐於庭院中那株擎天綠柳下,向自己不住微笑…微笑……

    「天!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原虎耳中最後聽到的,是胡成的驚呼聲。





第十三卷 龍王脫困

    第一章

    連綴傲來、界羅、新豐三地的止戈原,本是近三十年前,三國君主為表止息干戈,罷兵修養之意而共同辟出的一塊廣闊平原。止戈原方圓兩百餘里,內中沒有一戶人家,三國在靠近自家邊境的險要之地分別設有邊防兵鎮,以備不測。

    此刻,正有一隊綿延十餘里的隊伍默默行進在止戈原中,觀其方向,竟是向傲來名將劉豪飛守衛的楚江關而去。這隊人馬均表現出良好的訓練素質,隊伍雖眾,人數怕不下二十萬,然而除了腳步馬蹄聲,卻沒有一絲嘈雜,整齊的隊伍就如一條黑色的長蛇,靜悄悄的遊走在止戈原上。

    看這些人的服色,很明顯來自兩個不同的地方,其中約有四成身著黑衣,剩下的則穿著青衣,如果有外人在一旁的話,當可認出,這只軍隊是界羅以及新豐的聯軍。他們於此時在此地出現,自然是兩國君主已達成協議,意圖乘著傲來海鏡叛亂自顧不暇之機,再次大舉入侵了。

    這時,隊伍以西七八里外的一座山丘上,一名高大的壯漢正默默注視著行進中的隊伍。這壯漢面醜如鬼,身著血紅短褂,正是鐵帶山神魎鬼。

    魎鬼臉上憂色甚重,自當日與原虎會面之後,他便悄悄進入界羅境內探聽對傲來用兵的消息,然而一直到兩國正式結盟出兵,他也沒有找到機會阻止。這時眼見如果再不干涉的話,雙方一旦在楚江關打起來,就再無挽回餘地,魎鬼終於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準備冒險一試。

    然而將全副心神放在遠方軍隊之上的他,卻沒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後,一棵大樹的陰影中,有兩道微光乍閃即逝。

    緊跟著,本來靜止不動的樹影無聲無息的搖晃起來,然而此刻卻無一絲夜風吹拂。緩緩的,樹影開始變長並向魎鬼延伸過來,就在其將要到達他腳底時,魎鬼終於察覺。他猛的轉過身,同時腳下一圈石刺伸展開來,將自己身周全數封死。

    可是除了偶爾兩聲夜梟鳴叫,山丘山再無一絲響動,魎鬼凝神細查半晌仍無一點發現,他戒備的心這才慢慢鬆懈,難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還是辦正事要緊,魎鬼不再理會心中疑惑,迅速擬定好一會兒要做的事,轉身準備行動。哪知偏偏就在這時,他腳底的樹影突的暴長,頃刻間覆蓋週遭四五丈的範圍,緊跟著就如一塊黑布般猛的翻捲而起,將魎鬼包裹其中。

    畢竟身為三大山神,魎鬼驟逢偷襲卻一點不亂,就在樹影翻捲而起的時候,他已一縮身沉入腳下的泥土中,準備先行避過。然而就在剛入土的剎那,魎鬼臉上現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因他忽的發覺,自己已完全不能動彈!

    「指地成鋼!」這道法術魎鬼非常熟悉,只是他想不到施術者法力竟高強到讓自己中了陷阱才得發覺,這樣的人,翻遍整個神州也找不出三個。

    「什麼人!」魎鬼怒喝一聲,雙手撐地便全力向上一拔,意圖第一時間脫困。

    可這道指地成鋼的法術蘊含的法力極為驚人,魎鬼奮力掙扎,也只是脫出大半身子,小腿以下仍埋在土中。舊力消解,魎鬼還來不及第二次發力,猛覺面前黑幕中一道青光一閃,心頭立刻閃過一陣絕望,完了……

    無邊的夜色中,山丘上高聳的黑影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然而又有誰能知道,看似一派平靜的它,其中正有一場生死搏殺!突然間,本是靜止不動的黑幕表面如水波般不住鼓蕩起來,一層一層的波動互相影響著,從而造成極其激烈的衝撞。由此可以想見,在黑幕中,魎鬼正經受著怎樣的打擊。

    隨著波蕩越來越強,黑幕似乎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它不住扭曲著,好像隨時都可能坍塌。忽然,黑幕上方霍啦一聲裂開道大口,一個紅色的身影直衝而出,背後拖下一大蓬淺綠色的液體,跟著人影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幾番掙扎才得爬起。

    「仙術…你究竟是什麼人?」魎鬼臉色灰白,胸口上一道十字型的深深傷痕不住淌著淺綠色的血液,煞是觸目驚心。

    「這個你不必知道。」隨著說話,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神秘人緩緩自一片陰影中現身。

    「哼,看來天界終於還是插手了……」魎鬼猛的咳出一口血,吃力的說道。

    「哦?你還不笨嘛,不過也到此為止了。」那名神秘人毫不在意的舉起右手,說話間一團灰濛濛的氣團現於掌心,不住滾動著。

    「為什麼要這麼做?神州大亂對天界究竟有何好處?」魎鬼突的大叫道。

    聽到魎鬼的話,神秘人不由一愣,跟著他便不屑的冷哼一聲:「明知故問!」一抖手將氣團拋起向蹲跪於地的魎鬼甩去。

    氣團去勢極快,幾乎剛一脫手就到了魎鬼身前,不知是傷重至不能動彈還是別的原因,魎鬼竟沒有一點躲閃的意思。他於原地挺胸硬挨了這一擊,氣團立刻爆發開來,整個山丘頂上一陣勁風吹舞,竟揚起股不小的灰塵。

    明白這股有如濃煙一般的灰塵是魎鬼的傑作,神秘人皺了皺眉退到一旁,同時右手食中二指輕彈。也沒見他什麼動作,本還濃厚之極的漫天塵土便消散無蹤,塵煙散盡,魎鬼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空無一人。

    「哼,好個機警的傢伙。」將神州三大山神之一的魎鬼偷襲打成重傷,神秘人卻只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輕哼一聲,散去一直凝在左手中的光團。

    確定魎鬼確實已經逃走後,神秘人這才學魎鬼般看了看遠處仍在行進的軍隊,跟著他於原地盤膝坐下,手結法印開始念起咒來。

    隨著神秘人的唸咒,在默默行進的軍隊周圍開始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並像有生命般跟隨著軍隊前進的步伐移動,始終籠罩在他們周圍。霧氣來得很緩,幾乎沒有人察覺自己身周的變化,直到濃霧將他們的視線完全遮蓋。

    「怎、怎麼回事?」終於覺察出不對,開路的一隊士兵驚疑的互相詢問著,並停下腳步,這樣一來,本來井然有序的隊伍開始出現一絲騷動。

    「安靜!安靜!」帶領各隊的將軍騎著馬在隊伍前後不住奔馳,一邊低聲安撫慌亂的士兵。不愧為兩國精銳士卒,很快整只隊伍再次安靜下來。

    「前方是怎麼回事?」一名似是總帥的老將軍在幾名親隨的環伺下一面打馬上前,觀察著四周濃霧,一面問著自前面跑回的傳令兵。

    「回報將軍,突然起了一陣濃霧,十步之外難見人影,故此開路先鋒停了下來,靜侯將軍示下。」傳令兵跪在馬前,恭恭敬敬的稟報道。

    「混帳,楚江關就在眼前,怎能停下?區區霧氣算得什麼,傳我令下去,先鋒繼續前進,必須在天亮之前給我到達楚江關!」老將軍聞言怒喝一聲。

    傳令官得到命令,連忙翻身上馬向隊伍前方馳去。過不一會兒,停滯的隊伍再次動了起來,一陣人呼馬嘶之後,便緩緩的繼續向前走去。

    看到軍隊繼續開撥,遠處山丘上的神秘人蒙面的黑布下現出一絲陰冷的笑意。他雙手法結一變,嘴中唸咒聲由緩至急,相應的,從這兒可以看到,本是靜靜籠罩在軍隊四周的霧氣,也逐漸開始流動起來,並向一旁逸去。

    奇事發生了,隨著濃霧的移動,被籠罩在其中的軍隊竟也隨著霧氣改變方向,本是筆直向前的隊伍開始偏向一旁,漸漸向止戈原的深處行去。

    這次變向的幅度非常大,在正常情況下眾人決不會一無所覺。然而看靜靜前進的軍隊,每個人神色如常,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大大偏離了方向。就這樣,在神秘人製出的怪霧影響下,這只軍隊終於完全沒入止戈原深處的夜色之中。

    「快了,就快到了……」專心操縱霧氣的神秘人,嘴中突的喃喃低語道。

    約一個時辰後,本是井然有序的行軍隊伍再次出現小小的不安。按照事先擬定的路線,走了這麼久,早該到楚江關的外圍,然而雖然濃霧籠罩視野受阻,但每一名士兵都明白,現在他們完全沒有摸到楚江關的一點邊角。

    「全軍停下!」忽的,幾名傳令兵騎著快馬在隊伍前後來回奔馳呼喊著。

    隨後,總帥策馬來到先鋒部隊處,仔細詢問一番後命令道:「恐怕咱們已經在濃霧裡迷了路,你快派出八路快馬四下打探,務要弄清我們究竟身在何處。」

    先鋒官一聲得令,立刻下去安排人手,那名老將軍徒勞的望著仍舊籠罩在隊伍四周的厚厚霧氣,長歎一聲道:「我領兵數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怪事,但願別出什麼亂子才好……」

    哪知他話音未落,忽的聽到不少士兵驚喜的叫道:「霧散了,霧散了……」

    果然,剛才還糾結不清的濃霧,現在卻以驚人的速度退散開去,不過片刻功夫就消失得一乾二淨,眾人視野重又恢復開明。在夜空微弱的光線映照下,他們不約而同的發現,幾乎大半隊伍正身處一大片佈滿大小不一的石塊的平原中。

    由於這變化來得太過突然,正整裝待發的八路哨探齊齊勒馬愣在原地,不知還該不該再出去打探。老將軍最先反應過來,他不易察覺的打了個寒戰,多年戎馬生涯養成的敏感使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悸。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探清周圍情況!」先鋒官怒斥一聲。

    探子們這才慌忙打馬分八路向平原中馳去,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還沒騎出百步,只見所有的哨探不約而同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紛紛跌下馬來,緊跟著受驚嘶鳴的馬兒也顫抖幾下,倒在地上再不動彈。

    目睹這一切的部分士兵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紛紛驚聲大叫起來,帶隊的軍官立刻怒聲喝止,整個隊伍前半端呈現一片不小的混亂。

    相反,作為總帥的老將軍卻異常冷靜,他招呼一聲,便率先向離自己最近的幾名身亡哨探的屍體馳去。寸步不離他左右的親隨立刻跟上,先鋒官愣了一下,也連忙帶領部分士兵追了上去,並下令著人去探查其他哨探的情況。

    來到屍體旁,眼前所見令所有人無不深感心寒。只見倒地不起的哨探全身呈現異常的青白色,眼內瞳孔淡得幾乎沒了顏色,臉上佈滿驚恐,似乎在死前見到極為可怕的事情,馬屍死狀也大同小異。

    「這、這是怎麼回事?」一名親隨忍不住顫聲發問道。

    「不知道,恐怕這附近有些不乾淨的東西……。」老將軍伸手捏了捏死屍,淡淡的道。他的話像帶有一股奇異的魔力,所有人均不由自主向四下望去,這些面對死亡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職業軍漢,此刻卻有如首次聽鬼故事的小孩般。

    後方再傳來數聲士兵的驚叫,不用說,那七路哨探的死狀也和這兒一樣了。

    先鋒官忽的覺得身體發涼,頃刻間就如身處寒冬臘月,皮膚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四周卻連一絲涼風也沒有。他很快發現同僚們都不由自主的裹緊軍服,看來方才並非自己的錯覺,越來越覺得邪門,先鋒官就想建議主帥先離開這兒。

    話還沒出口,他突然發現所有人都張大眼睛看著自己身後,似乎那裡出現了什麼怪物。這一瞬間先鋒官內心的恐懼達到頂點,他嘶聲大叫一聲,猛的抽出腰刀就向身後砍去,同時他只覺腦中一涼,便再沒了任何知覺……。

    眾人眼睜睜看著先鋒官皮膚轉為青白,異常恐懼的倒地身死,再看著自他屍體上冒起的一名白臉白衣的詭異男子,竟而驚至無法動彈。還是一名曾修過些許道法的親隨先驚叫起來:「鬼、鬼族!?怎麼會在這裡……。」

    可惜他的喊叫來得太遲,下一刻,眾人身周靜靜的冒出數名同樣詭異的男子,將他們包圍起來。而在這時,不止此處,所有身處平原內的士兵都驚恐的發現,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陰影中,正不斷有千奇百怪的怪人現身而出。

    看來這裡早已駐下大量鬼兵,此刻受到突然闖入的人族軍隊滋擾,無不自藏身處現形。但見廣闊的平原內,就如雨後春筍一般,鬼兵們紛紛從陰影中冒起,夾雜在驚恐萬狀的人族士兵中間,很快雙方就糾成一團,再難分開。

    令人奇怪的是,鬼兵們臉上的訝異絲毫不下於人族兵士,顯然對於對方的到來,他們完全沒有準備。鬼族駐紮處均有自發而成的「鬼域」遮掩保護,鬼兵越多,越難以闖入。看場上鬼兵數量,幾乎有五萬之眾,正常情況下區區二十萬人族士兵根本不可能踏入這裡,也就難怪鬼族也一般的驚訝了。

    「你們是怎麼闖進來的?」包圍住總帥一夥的鬼兵中,一名突然問道。

    這該怎麼解釋?在場諸人甚至認為完全無法和這些鬼氣森森的傢伙溝通,一時之間沒有人回答,反而無不抽出兵刃對著四周,一副要拚命的姿態。

    「快說!你們怎麼……」那名鬼兵似乎完全不懼對方手中的兵器,再次尖聲問道。可惜他話還沒說完,只聽一名親隨發狂似的大叫一聲,已一刀劈來。

    刀身毫無阻滯的劃過鬼兵的身體,卻沒有造成一點傷害。這名親隨呆愣的看著露出陰冷笑容的鬼兵向自己頭部伸出爪子,跟著便人事不省。

    「給我…殺!」殺死那名親隨後,那鬼兵陡的尖叫一聲,聲震全場。

    剛才還木頭一般呆愣立在原地的鬼兵,下一刻卻有如捕食的毒蛇,不約而同的向四周的人族士兵撲去。很快平原之上就傳來接二連三響作一片的慘叫聲,反應過來的士兵們連忙舉起各種兵器進行反擊。可惜這些普通利器根本無法對鬼族造成致命傷害,往往一名鬼兵身中數十刀,仍能拖著殘缺不全的法相殺傷敵手。平原之外的人族士兵趕緊開進增援,卻無法阻止戰況向一邊傾斜。

    這樣的戰鬥簡直就是在屠殺,五萬鬼兵如同割麥子般將二十萬人族士兵放倒在地,死者不是被吸盡生氣,便是被殘忍的鬼兵當場撕裂。不過小半時辰,就有數萬人族士兵死於非命,而屠殺,仍在繼續進行。

    誰也沒有發現,在戰場數里外的一棵大樹頂端,偷襲魎鬼,製造那場怪霧將人族軍隊引至鬼族駐紮地的那名神秘男子,正悠閒的依靠在樹杈上,像看戲一般注視著雙方的搏殺。

    再等了一會兒,又有幾萬人族士兵或死或傷,鬼族也折損數千時,這名神秘男子才站起身,喃喃自語道:「差不多足夠勢均力敵了……。」

    說著,他雙手一合,跟著向兩旁拉伸,同時掌中已出現七張完全用法力凝成的符,散發著微弱的金光靜靜漂浮在兩掌內的空間中。神秘人將符祭上半空,同時手結法印不住低聲念著咒語,但見七張氣符在半空不住的盤旋著,漸漸融為一張透明薄膜一般的東西,並不住擴大。神秘人將這層膜緩緩引上百丈高空,直至完全沒有一點痕跡,這才將手向遠處的戰場一指「仙法。煉金誅邪!」

    隨著法術完成,遠方戰場上所有殘存的人族士兵手中兵器均不易察覺的閃過一陣微光。緊跟著雙方都驚異的發現,本來幾乎無法對鬼傷害鬼族的這些兵器,現在每一次砍到鬼兵身上,都給對方造成相當的損傷,效果竟無端大了數十倍!

    沒有人有心情去追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人族士兵們很快就瞭解了手中兵器出現了怎樣奇異的變化,他們本已消失的信心頓失暴長,所有人懷著一樣的仇恨瘋狂對鬼族作出反擊。而眾鬼兵卻在這樣的變化下驚惶失措,他們無法明白剛才還任由宰割的人族士兵們,怎麼會忽然有能力置自己於死地了。

    不過人族畢竟折損太多,因此雙方仍是堪堪戰個平手,這樣一來,戰場上的慘烈頓時增了十倍。不斷有人或鬼喪命,雙方都陷入一心置對方於死地的狂熱中,沒有人記得當初雙方是怎麼打起來的,又為何而戰!

    持續的交戰使得人鬼兩族軍隊數量迅速減少,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名神秘男子卻在樹梢上拍著手不住縱聲大笑,深為自己的傑作而歡悅。

    這場莫名其妙而又殘酷無比的戰鬥一直持續到黎明,當天際第一縷曙光照耀到平原之上時,雙方不約而同的住手罷鬥,跟著便陸續撤出戰場。

    三天後,人鬼兩族這次史無前例的遭遇戰便迅速傳遍神州每一個角落。是役五萬鬼族精銳剩下一萬不到,而二十萬兩國聯軍也只活下4萬餘人。

    這次打擊對鬼族極為沉重,因鬼族無法生育,因此數量本就稀少的他們將每一個族人的性命都看得無比寶貴。此次折損的鬼族軍隊是仍在養傷的陰風。七剎所轄,相當於七剎整個鬼域內一半的軍力。他們奉無間密令悄悄潛伏在止戈原,本來是準備隨時接應鬼王攻打妖族的行動,哪知卻撞上無意中闖進的人族聯軍,一番廝殺下幾乎全軍覆沒,可說是非常不值。

    對這次的事件無間鬼王簡直怒不可恕,剛一聽到消息他便殺了報信的使者,跟著就將自己的鬼域鬧了個天翻地覆,隨後揚言要報復界羅和新豐。而知曉了這次偷襲行動的傲來一方面暗自慶幸,連忙增派軍隊鞏固邊防;一邊對鬼族表明立場,並表示會對兩國首先發起戰爭的行為有所表示。

    面對兩方的壓力,吃了大虧的界羅和新豐唯有將苦果悄悄嚥下,在迅速組織第二次聯軍的同時,向無間鬼王派去了講和的使者。

    但面對如此奇恥大辱,無間又怎會善罷甘休?歷盡千辛萬苦才得以進入鬼域的使者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被無間吸了全身精血。緊跟著無間手下憤怒的群鬼將使者所有隨從連同作為禮物奉上的一百童男女給吃個乾淨。

    當得以活命的唯一一名小官被挖眼刺耳,斬去雙手雙腳送回人族時,面對驚恐萬分的兩國高官,他來來去去只重複著一句話:「絕不饒恕…決不饒恕……」

    這次事件硬給兩國壓了下來沒有傳出,但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可猜出鬼族決不會輕易罷手。一時間兩國之中謠言紛紛而起,特別是對鬼族全然不瞭解的普通百姓們,更被這些謠言弄得張惶失措,一股怪異的恐怖氣氛充斥在兩國境內。

    沒有人可以解釋這次的意外遭遇,直到生還的聯軍殘兵不約而同提到那股怪異的霧氣時,才有人懷疑恐怕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兩國再次向鬼族派出使者,希望能讓鬼族相信這次是有人從中挑撥,而非他們故意與鬼族為難。

    使者一如意料,一去杳無音信,但隨後兩國境內傳來的消息顯示,本來頻繁活動的鬼族又消沉下去。看來第二次派遣使者總算起到效果,兩國皇帝均不由鬆了口氣。隨即便各自向武神道場和五行宮借出奇人異士外出徹底調查。

    這次事件究竟會給人族與鬼族之間帶來怎樣的影響,沒有人能夠說清,但一直以妖鬼兩族為核心的亂流,終於徹底將人族扯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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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就在人族聯軍和鬼族軍隊意外交戰的那個夜晚,遠在止戈原數千里外的海鏡城,也有數人正悄悄進行著一件舉足輕重的事。

    自原虎離開後不久,孫韻音著蕭若水以及另一名長老程抗北留守五行宮,而她則帶著金天雄長老悄悄潛入傲來境內,前往海鏡與方錦書,幻柳以及五行宮另兩位長老葉天明、陸文夫會和,共同探查原溫府下那處地宮的秘密。

    由於地宮中很可能關押著龍族老族長敖廣,而能否救他出來又關係神州之亂,故這次行動非同小可,幾人雖無不是神州上數一數二的人物,但仍極盡小心,不使這次探查走漏哪怕一絲風聲。

    這時的海鏡早已被界羅兵馬總帥齊務北親率的軍隊佔領,為防傲來軍隊反撲,城中處處重兵把守,每日戒嚴,既不准進,也不許出。在這樣的情況下,哪裡還有人敢來做生意?往日喧囂繁華的海鏡,如今已如一座死城一般。

    不過這自然難不倒孫韻音,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五行宮外出辦事,但普通軍隊即使再多,也未放在她的眼裡。她唯一擔心的,只是潛伏在城中,至今仍立場難明的天道殺手團頭領李七而已。

    用上各種方法,確信自己的行蹤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孫韻音這才來到原溫成同府邸的遺址與方錦書等人會和。幾人見面沒有一句廢話寒磣,而是由葉天明輕車熟路的打開隱藏進入地宮的那處傳送陣的密室外的障眼法,帶領眾人進入。

    「如何?」見孫韻音蹲身探查那道傳送陣,方錦書緊張的問道。

    「沒問題,和我們解讀出的那張地圖描繪的一樣,應該能順利打開。」孫韻音頭也不抬的答道,跟著示意陸文夫長老封閉密室。

    陸文夫用秘術重新遮掩密室入口,狹小的密室內立刻陷入一片漆黑,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等待著。很快,黑暗中想起孫韻音天籟一般的念頌咒語聲,隨著複雜難明的咒語響起,地上的陣法立刻亮起一道細微的光芒。

    不住閃動的微光將等候一旁的幾人緊張的臉龐映得忽明忽暗,同時斷續閃耀的光芒逐漸連接起來,重又組合成陣法的形狀。光芒的閃爍越發明亮,最後幾乎將整間密室照得雪白,最後亮到極致的強光迅速回縮,只在陣心亮起一團三尺方圓的圓形光圈,流轉的光線如水紋一般蕩漾著。

    知道傳送陣已經開啟,等候的方錦書等無不露出興奮的神色,孫韻音盈盈起身,微微擦拭一下額上的汗水,對眾人道:「成了,儘管有地圖指明路徑,不過地宮之內定然遍藏凶險,大家一定要小心行事。」

    幻柳淡然一笑,道聲:「我先進去,你們隨後再跟來。」說著毫不猶豫的一步踏入光圈內,身形立刻消失在其中。

    等了片刻,方錦書也跟著進去,孫韻音這才回頭吩咐道:「葉長老,你和陸長老就在此等候,以防陣法失效,我和金長老進去就行了。」

    葉天明和陸文夫聞言無不露出為難神色,略微遲疑一下,陸文夫躬身道:「還是宮主留在此地吧,相信我們三人加上山神和方先生,定能順利救出龍王。」

    孫韻音微微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再說:「方先生和幻柳大哥不顧危險助我成事,我又怎能呆在這兒?再說關押龍王的地宮絕非那麼容易走通,我去了便多一分把握。你們聽令留在此處,以防有外人闖入,縱有什麼不測也好有個接應。」

    葉天明知道孫韻音的脾氣,便不再多言,恭敬的道:「宮主一切小心。」

    孫韻音與金天雄一前一後消失在陣中,下一刻二人已出現在一處陌生的地方。他們站立之處是一個三丈見方用青磚鋪成的平台,平台後方則是一處危崖,下方黑沉沉的看不出有多深,而在平台前方的山壁上有六條同樣用厚實青磚砌成的甬道,內裡沒有一絲光線,看不出究竟有些什麼。

    整個空間完全處於地底,在他們頭頂二十餘丈的高空就是石壁,壁頂垂下無數粗粗細細千奇百怪的尖銳石柱,便像怪獸口中的利牙一般,似乎隨時都會坍塌下來。方錦書和幻柳早已等候在一旁,在他們頭頂半空浮著一個臨時製出的光球充作照明,昏昏黃黃的光線將幽暗的空間照得一片朦朧。

    見到孫韻音和金天雄出現,方錦書立刻迎了上來:「該走哪一條路?」

    孫韻音一邊從懷中掏出那張地圖,一面向幻柳看去。明白她的意思,幻柳搖了搖頭:「我和方先生仔細探查過了,沒有任何發現。」

    孫韻音輕輕嗯了一聲,展開地圖看了看,便指著左邊第二條甬道說道:「應該是從這裡進去。」說著她輕輕揚起手對著那條甬道一拍「流螢飛焰」。

    就像當日鄭清浪所施的法術一樣,一條細細的黃色光絲自孫韻音掌中飛出射入甬道中。光絲過處,每隔一尺便亮起一道拳頭大的黃色火團,就如均勻的點上一根根火把。火球挨個亮起,漸漸深入甬道內,到最後只見到隱約一溜光點連成一串。甬道內部平平無奇,觸眼所及儘是青色方磚,大概有四五十丈深。

    待到法術完成,方錦書一擺衣襟,當先走入:「咱們走吧。」

    就在四人進入甬道的時候,地宮外密室之內葉天明和陸文夫兩長老正在傳送陣旁盤膝靜坐。整個密室除了法陣中心的微弱光線照亮周圍一小塊範圍以外,其餘地方盡都一片漆黑,兩位長老的身影也是半明半暗,看不真切。

    忽然,葉天明和陸文夫微閉的眼皮齊齊一跳,身子跟著震動一下。兩人睜眼互看一眼,沒有任何言語,陸文夫隨即便悄悄退入密室角落的黑暗中掩去身影,葉天明則輕輕一躍到了地面上。

    沉沉夜色下破敗的溫府越發顯得荒涼,隨處可見的廢墟被浸染成大團大團的黑影,清冷的夜風呼嘯著自廢墟中間刮過,樹木搖動的沙沙聲響成了唯一的聲音。

    葉天明走到一塊空地中央,警惕的注視著四周的動靜,從方才密室外覆蓋的障眼法傳來的異動使他得知,正有人企圖闖入,卻因無法破解法術而作罷。探查鎖敵並非修習道術之人所長,因此他略微查探一番沒有結果便即作罷。

    葉天明很快自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在手裡微微一搖便將其點燃,同時他嘴裡沉聲默念,符紙燃燒剩下的灰燼立刻化為細沫順著吹拂的夜風傳遍周圍每一個角落。葉天明閉上雙眼,靜靜立於原地感受著法術傳回的信息。

    突然之間,葉天明雙目暴睜,倏的轉頭望向自己左側一片樹叢,嘴裡大喝道:「什麼人,給我出來!」一直凝在手中的一道風柱已推了出去。

    凝練的風柱瞬間打入樹叢,霍啦聲響中枝幹摧折,無數的葉片就如漫天紛飛的飛蛾,頃刻間便散了開來。兩道黑影自飛舞的樹葉中沖天而起,迅速投往一側的地面,同時數道肉眼難辨的黑點飛速向葉天明射來。

    葉天明不慌不忙,輕退一步將手一揚一旋,已在身前布下一個光圈,黑點恰巧射到,立刻從光圈表面傳來一連串密集的叮叮金鐵鳴響。待到黑點全數濺落,他這才看到這些黑點是一些類似鐵蒺藜的暗器,但要小得多。

    一面暗自驚訝這麼小的暗器竟有如此大的勁道,葉天明也很快猜出來者身份,不過結果卻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天道的朋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葉天明拱手一禮,沉聲道。

    那兩名殺手對看了一眼,其中一個冷冷道:「這話該我們來問才對,五行宮不在新豐好好呆著,卻悄悄跑到我們的地盤上來搞鬼,究竟想做什麼?」

    「笑話,海鏡雖為界羅所佔,不過卻從未聽說過成了你們天道的地盤。既然你們來得,我們五行宮為何就來不得?」葉天明冷笑一聲說道。

    「以前不是,現在卻是了。你以前沒聽說過,今日我就說給你聽,海鏡已是我們天道的地頭,不知葉長老還滿意否?」忽的,一陣清朗的男聲自後方傳來。

    那兩名殺手聞聲忙齊齊向後躬身拜倒:「恭迎團長。」

    天道。李七!竟連這個魔頭也來了,葉天明心中終於有些慌亂起來。不過他畢竟身為五行宮五大長老之一,深吸口氣便再次鎮定下來。

    葉天明一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在下拜見李七先生。」

    在三名手下的環伺下,李七緩緩走入場中。他仍是一副懶懶散散的模樣,但舉止動作間卻難掩那股令人窒息的氣勢。跟著他的三名手下也無不是非同小可之輩,雖難見面目,但明顯比先兩名殺手高明得多,走動間全無一點聲息,葉天明甚至從一名最高大的殺手身上隱隱感覺到一絲妖氣!






第三章

    「好說好說,卻不知葉長老獨自在此,在做些什麼?」李七似是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但兩眼一睜,一霎不霎的向葉天明望了過來。

    受到李七的逼視,葉天明心理咯噔一下打個寒戰,他定了定神,這才說道:「奉宮主之命,到海鏡來辦些事情罷了。」

    「哦?葉長老何不說說是些什麼事,看我能否幫忙。」李七淡然笑道。

    「這是本宮私事,不敢有勞李七先生。」葉天明一邊敷衍,一邊急思對策。

    「既是這樣,那你們宮主為何又找來方兄相助?」李七漫不經心的說道。

    此言一出,饒是葉天明早有準備,也不禁大吃一驚。李七不愧為李七,看來一開始他便知曉了眾人行蹤,孫韻音秘密前來應該也沒能瞞過他,加之上一次與方錦書的碰面,李七應該不難猜到些內情,只是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罷了。

    「方先生與我們宮主交情非同一般,因此才幫些小忙,還請李七先生不要誤會。」一時之間心裡沒了底,葉天明唯有盡量拖延。

    「哼,葉長老似乎還未明白啊。」李七說著走上一步「他們下到那處便再沒上來,你們又鬼鬼祟祟的在外布下障眼法,究竟在搞些什麼鬼?」

    看來再隱瞞也沒用了,葉天明一咬牙,乾脆幾步退後背依一塊斷牆,朗聲道:「李七先生這麼一再苦苦相逼,是定要與我們五行宮為敵麼?」

    哪知出乎他的意料,對自己的行為李七隻是發出一陣長笑,他一邊搖頭一邊笑道:「誤會誤會,葉長老,真是誤會。近來海鏡戒嚴,我們天道也負起部分城防之責。你們均是非常人,這麼突然前來,我自然要問個清楚,只要不危害我們天道在海鏡的利益,我李七又怎麼會來管你們的事?」

    看李七一副毫無敵意的模樣,葉天明稍稍放下心,不過他仍不敢大意,一邊戒備,嘴裡一面強笑道:「李七先生千萬不要多慮,我們這次確實是……」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突見前方李七的身影如水波般晃了一下,竟而扭曲起來。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葉天明剎時便知自己上了當,他不及多想,怒喝一聲反手向身後一拍,同時人則向前飛速縱躍開去。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葉天明只覺自己向後擊出的右手被一股大力蕩往一旁,同時心口一涼,已有一隻手臂穿了出來,掌心緊緊握著一顆不住躍動的心臟。

    葉天明不能置信的看著那只握著自己心臟的手慢慢縮了回去,他張大了口,喉嚨裡啊啊幾聲,終是沒有說出一句話,隨即便栽倒在地氣絕斃命。

    原來就在剛才,乘著葉天明被自己出人意料的長笑分散注意力的時候,李七已用「神行追影」之術製出一個虛影,而他的真身早已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葉天明身後。可惜葉天明那一剎心神鬆懈,加之李七動作實在太快,竟然沒有發覺,就這麼堂堂一名五行宮長老,一招之下就死在了李七手上。

    「哼,不自量力。還有一個在那處密室中,跟我來。」李七抽出穿過斷牆的手,隨手拋開葉天明血淋淋的心臟,整隻手竟沒沾上一滴鮮血。

    五名殺手隨著李七來到被障眼法遮掩的密室外,在李七的示意下,那名最高大的殺手自懷中摸出數張符紙小心的貼在周圍,然後站到一旁手捏法訣做好準備。隨後剩下的四名殺手分站四周,李七則蹲下身,逐寸逐寸的在地面摸捏起來。

    很快,李七便停了下來,嘴裡喃喃道:「在這兒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吸了口氣,舉起手掌在半空略微一頓,跟著便猛的一下擊在地面。

    接下來的一切完全發生在一瞬間,就在地底傳來陸文夫痛楚的怒喝聲時,那名高大的殺手已經破掉了密室之外的障眼法,跟著四名殺手同時躍了進去。立刻,從中傳來一連串呵斥和氣勁爆響聲,密室外的地面不住震動著,泥土紛紛落下。

    李七好整以暇的抱著雙肘站在一旁,似乎對密室內的響動充耳不聞。過了片刻,響動逐漸沉靜下來,但忽然之間,又是一聲沉悶已極的大響,連同地面也抖了幾下,一大蓬氣浪捲起泥沙灰塵自密室中沖天而起,聲勢極為驚人。

    李七隨手對著煙塵滾滾的密室口揮了揮,那些塵灰便被一股勁風吹散,只見地面噗刷刷落下不少水點,仔細一看,竟然是滴滴鮮血。緊跟著沉寂的密室內亮起一束微弱的光芒,李七這才一躍而下。

    此時下面一片狼藉,半間密室都坍塌下來,滾落的泥土幾乎掩蓋半個法陣,所幸陣法運轉如常,中心的光圈仍在不住流轉著。陸文夫並未身死,但整條右臂被齊根斬下,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浸染透了,背上更交叉著數道深深傷痕,捲伏在密室一角一動不動,眼見只剩下半條命。

    下來襲擊的四名殺手也傷亡慘重,最先的兩名殺手俱都傷得不輕,隨李七而來的兩人倒沒什麼事。見到李七,他們一言不發退到一旁,等待李七的檢視。

    李七不甚在意的用腳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陸文夫,隨即就將注意力放到了地上的陣法上。他圍著陣法轉了幾圈,臉上越發露出大感興趣的模樣。

    「能引來方錦書和孫韻音,看來這裡頭的東西定不簡單……」李七摸著下巴沉吟道。他稍稍考慮了一下,便已有了決定。

    「你帶著他們守在這兒,遵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近,界羅的人來了,就說我在辦事。明風、峭,你倆跟我下去。」李七對隨自己來的一名殺手吩咐道。

    「首領,那這個人怎麼辦?」那名殺手指著陸文夫問道。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沒好處的買賣咱們盡量別做。既然這個老頭兒能在你們四人手下不死,也算有點本事,把他『明神穴』封了,丟到官衙,界羅那幫人自然會為他療傷。哼,我倒要看看事後孫家妹子怎麼解釋。」將五行宮兩大長老一殺一傷,這不啻已與對方結下大仇。但看李七的模樣,竟似根本沒放在心上。

    那殺手一聲得令,便伸手在陸文夫後背疾點數下,封閉了他的法力。李七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一步跨入陣心光圈中,叫做明風和峭的殺手也緊隨而入。

    他們三人也來到那處平台,看著眼前一字排開的青磚甬道,李七不由皺了皺眉頭。他微微將頭向後一仰,低聲喚道:「峭!」

    那名最高大的殺手應聲而出,伸手依次在六條甬道的內壁摸了一遍,然後指著左邊第二條甬道說道:「這處有法力殘留的痕跡,應該是這兒沒錯。」

    李七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一邊哈哈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方兄啊方兄,我倒要看看你這麼著緊的地宮,究竟藏了什麼寶貝。」

    在峭製出的光團照亮中,三人身影逐漸沒入甬道深處,直至消失不見……

    這時孫韻音四人自然不知道地面上發生的變故,他們早已離開那處甬道,依照地圖的指示來到地宮深處。這時他們正站在一面灰黑色的牆壁前,牆壁上分別有兩個一大一小的洞穴。大的有兩丈高下,十分寬闊,小的也有半丈見方。

    「該走哪一條?」四人停下腳步,幻柳轉頭問孫韻音道。

    「奇怪,照地圖所示,這兩條路都能通向地宮中心,我們該選哪一處?」孫韻音展開地圖,一邊看一邊詫異的說道。

    「大路寬敞,咱們自然走大路了。」方錦書哈哈一笑,邁步就向大洞走去。

    「方先生,先等一下。」孫韻音忽的叫住了方錦書。

    方錦書不由訝然回頭,卻見孫韻音走到小洞口擺弄了一番,再用道小法術抹去眾人留在大洞口的痕跡,這才走回:「好了,咱們走吧。」

    「妹子,你這是……?」幻柳見狀大為奇怪,不明白孫韻音究竟在做什麼。

    「我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塌實,但願我這麼做是多此一舉吧。」孫韻音淡然道。

    方錦書和幻柳驚訝的互望一眼,便不再說什麼,一前一後跟著走入洞中。

    半個時辰後,李七三人也來到此處,峭一如上次般在兩洞口查探一番,便向小洞指了指。李七不由咕噥道:「大道兒不走,卻走小路,真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麼……」一邊抱怨,一邊帶著手下低頭鑽入小洞……。

    這大洞開口十分寬闊,哪知越向裡走,卻越是狹窄,到了後來,只容四人一字排開前後而行。走在最前面的方錦書邊走邊自嘲道:「當初這設計者定是專為整我這樣的人,才弄出這麼個怪洞。早知就走那個小洞,現在定然寬敞得緊。」

    走在第二個的幻柳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洞就好比從根到頭的吃甘蔗,開始最甜,越到後來卻越苦。方兄忍耐一下,出去就好了。」

    方錦書歎了口氣,唯有奮力向前擠去。就在這時,走在第三位的孫韻音忽的低聲道:「等一下,有點不對勁!」

    幾人依言停了下來,幻柳左右看了看,奇道:「妹子,哪裡不對?」

    孫韻音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但從進入這個洞起,我的心裡就一直覺得不安。」說著她右手五指靈活的變幻出數個法訣,已準備好一道法術。

    「韻音說得對,咱們恐怕真的進了不該進的地方……」這時,走在最前面的方錦書忽的回過頭來,幾人立刻注意到他的手中滿是淡紅色的黏液。

    「這是!?」幻柳從方錦書手裡沾上一點,在指尖搓了搓。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不過現在兩邊牆壁到處都是。」方錦書苦笑道。

    眾人心裡一驚,這才發現原本普通的石壁,這時已變得一團一團,有如賁起的肌肉般。其外表非常光滑,佈滿方錦書手中那種淡紅色黏液,在表面甚至還能看到血管筋絡一樣的條紋,這時正緩緩蠕動著,令人毛骨悚然。

    「不好,這個山洞恐怕是未成年的『蜃』所化。咱們現在已經在它的肚子裡!」見多識廣的方錦書立刻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臉上勃然變色。

    蜃是傳說中一種極其神秘的靈獸,據說其無形無質,卻又異常龐大,能將自己的身體化作各種形態,惟妙惟肖。活過千年的蜃甚至能變做一座城池,無論人獸一旦誤入其中,便成了它的果腹之物。

    化作這個山洞的蜃應該還未長成,因此才會依托此處變做最普通的山洞,但饒是如此,對進入它肚子的幾人而言,也是相當凶險的一件事了。

    「這妖孽……。讓我滅了它!」走在最後的金天雄脾氣最為暴躁,一見情況不對,立刻使出「身化劍」的金行法術,揮手向洞壁劈了過去。

    孫韻音見狀大驚,連忙阻止道:「金長老,不能動手!」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金天雄散發著金光,有如利刃的手臂狠狠劈入洞壁中,立刻劃出一條大口,大股大股的黃色漿液噴濺而出。這一瞬間,整個山洞都搖晃起來,隱隱傳來一陣痛苦的低吼。緊接著,本還緩緩蠕動的洞壁開始急速抽動起來,滿佈光滑黏液的洞壁開始有序的向中間擠壓,並從表面分出無數枝條似的觸手瘋狂揮舞著,向身在其中的四人捲去,整個場面立時一片大亂。

    「蜃已被激怒,咱們得趕緊離開!」一面揮砍著觸手,方錦書一面大叫道。

    四人均不是等閒之輩,區區觸手自然奈何他們不得,然而蜃這種靈獸韌性非常之強,一旦進入它的肚腹,便再難逃出。而且它肚中分泌的這種黏液具有很強的腐蝕性,一旦接觸久了,任你是大羅金仙也要化作一灘血水。

    「我來開路,咱們剖開它的肚子出去!」金天雄大聲叫道。他全力運起身化劍的法術,一條右臂金光燦燦,當真有如鐵打銅鑄一般。

    「不行,這蜃變化無窮,而且身體無形無質,難以真個傷到它。強行突破根本跑不出去,得另想辦法!」方錦書一把扯斷數十股觸手,回頭阻止道。

    「強闖不行的話,我用火攻如何?」孫韻音提議道。

    「也不成,而且用火攻,咱們第一個受不了。」方錦書仍舊否決了這個提議。

    說話間,整個洞內的動靜越來越大,觸手狂舞,向中間擠壓的洞壁好幾次差點壓上眾人。看來半天收拾不下這幾個獵物,蜃已經開始發起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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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幻柳想了想,自懷中摸出一把種子向周圍撒出:「我來試試。」

    這些種子還未落地,已在半空發芽生長,一時間整個洞內揮舞的觸手與大量籐蔓糾纏一起,互相拉扯起來,從而交織成大片大片密不透風的網。幻柳不住向四周輸送著山神氣,籐蔓長勢越來越是旺盛,很快就在局部將肆虐的觸手壓制下去,而且匯聚一起的籐蔓貼附洞壁生長,硬是將山洞給支撐起來。

    「事不宜遲,趕快走!」幻柳招呼一聲搶到隊伍最前方,迅速向洞中奔去。

    三人不再遲疑,連忙追了上去。一路上幻柳不住控制著籐蔓,使其追著四人的步伐始終壓制著蜃腹內的觸手,並將前路撐起擴大。就這樣,在幻柳綠籐的開路下,一行人沿洞狂奔,總算暫時免去了葬身蜃腹的危險。

    跑了約一柱香的工夫,眾人便發覺自己始終都是在洞裡打轉,完全沒有脫離險境的跡象。明白這是蜃不住改變身體幻化成的山洞的路線,使四人彎來繞去都只在同一處地點來回跑,方錦書連聲叫停。

    「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我們永遠也跑不出去。」方錦書對三人解釋道。

    「得趕快,我種子已經剩下不多。」幻柳說著再撒出一把種子,最先那一批籐蔓這麼一會兒時間,已被蜃腹內的黏液腐蝕得七七八八。

    「韻音,你能查明出口在哪個方向嗎?」方錦書想了想,忽的回頭問道。

    見方錦書詢問,孫韻音一言不發將右手在半空一招,掌中已多了幾道氣符。她中指輕彈,氣符便向四周飄去很快貼在洞壁上,隨之消失其中。

    「在這兒!」幾在氣符消失的同時,孫韻音已回過身指著右邊一處說道。

    「好!金長老,你跟我開路,幻柳先生,後面的就拜託你了。」方錦書說著猛的舉掌一下拍在洞壁,隨著蜃痛苦的悶吼響起,洞壁立刻凹下丈餘。

    方錦書才一出手,金天雄已跟了上去,不等洞壁反彈,他已一下劃出,凹下的洞壁再破開一條大口,同時幻柳指揮籐蔓立刻補上將破口撐住。就這樣,在三人絕妙的配合下,他們認準一個方向,硬是向前突進。

    這次的效果便非常明顯,無論蜃怎麼變化,孫韻音總能及時找到出口方向,而方錦書三人則依樣開路。約兩刻之後,四人陡覺眼前一亮,已來到洞外。

    洞外是一條湍急的地下河岸邊,淙淙的水聲充斥著整個空間,一股微帶潮氣的清風吹來,立讓四人覺得心中一陣清爽,在蜃腹中那股煩悶之氣一掃而空。

    回頭看著還在不斷蠕動的山壁,四人大感心有餘悸,誰能想到會在這兒碰上這麼個麻煩傢伙?由此他們越發不敢大意,誰知道前路上還有多少未知的危險。

    由於光線黯淡,幾人只能勉強看出面前這條暗河很寬,湍急的水流不住翻起一個個浪花。由於有前車之鑒,縱然以四人的本領,也不敢貿然下河探視。孫韻音用火行法術造出七八個火球依次甩出,將暗河兩邊照個通亮。

    從他們這兒看去,暗河大約十丈來寬,烏沉沉的河水望不見底,對面也是一般的山壁,沒看見有出口。看來在蜃的肚中搗騰這麼一陣,四人已偏離了方向。

    「怎麼辦?」看著一直延伸到兩頭黑暗中的山壁,孫韻音問道。

    「無論如何,咱們先過河再說吧。」幻柳說著拋出一顆種子,迅速生長的籐蔓像有一股奇異的力量操縱著,竟然憑空橫過十丈的空間觸到河對岸,隨後大量綠籐不住糾纏一起,便結成了一座狹窄的拱橋模樣。

    雖早知道幻柳操控植物的手段,但面對這神乎其神的技巧,孫韻音等仍不覺露出大為歎服的表情。幻柳卻像做了件最微不足道的事一般,當先走了上去。

    過河後,四人聚在一起低聲商議到底該往哪邊走,分成兩組自然不行,然而無論左邊還是右邊均無法肯定究竟是不是正確方向,故討論良久也難以決斷。就在這時,忽的從幾人左側傳來一陣輕微的氣勁爆響聲。

    聲音雖輕微,但四人幾乎同時驚覺。面面相覷中,方錦書有些難以置信的道:「不好,有人跟我們一樣進來了……」

    不過既然那方有人,自然就有通路,雖然還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麼人,是敵還是友,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先過去再說了。不待招呼,方錦書率先順河岸向左方跑去,孫韻音一揮手熄滅飄在暗河上空充作照明的火球,也跟了上去。

    「妹子,你的腿不要緊吧?」幻柳稍退幾步與孫韻音並肩而行,關切的問道。

    孫韻音由於先天的缺憾,雙腿是一對義肢,自進入地宮以來便在不斷的奔跑行動,加上她一向靜多於動,恐怕雙腿會吃不消,所以幻柳才會這麼詢問。

    孫韻音微笑著搖了搖頭,她低聲道:「我已用『流風術』托起大半的體重,沒有關係,大哥儘管放心。」

    幾人奔行極速,片刻功夫已穿越數百丈的距離,這時河岸離地下河越來越高,他們正沿著一條突起於山壁上的狹路漸漸往上行去。再過得百餘丈,四人已到了山壁頂端,在他們後方,一條一眼望不到頭的峽谷中地下河奔騰不息,而在前方,則是一大片空闊的石頭平地,盡頭隱隱有一大團黑影矗立。

    想不到這處地宮竟如此廣大,甚至在其中還有高山峽谷的地形,也不知這處是在千億年前哪次山搖地動的變化中形成。另一幫人身份未明,四人不敢亮起一絲光線,因這無異於將自己一方完全暴露在對方眼皮底下。因此幾人俱都運功於雙目上,藉著地宮中那股來源不明的微弱光線打量四周情況。

    很快他們就發現在他們前方十餘丈遠的地方,數十隻大小如虎的怪物趴了一地,不知死活。四人小心翼翼的走上,這才看見這些怪物身形如虎,渾身佈滿黃黑相間的條紋,但頭顱卻又像鹿,縱橫交錯的利齒突出嘴外,已全數斃命。

    「這是靈獸『羆馬』,皮堅肉厚,極為兇猛,每次均是數十隻一起行動,非常不易對付。」方錦書一邊查看一邊對眾人道。

    金天雄和孫韻音則注意起這些羆馬死亡的原因,過得半晌,孫韻音輕輕呼出口氣,有些忌憚的道:「我可肯定殺死這些羆馬的最多只有兩人,它們一半死於各種道法,金木水火土五行皆有,但看手法卻又是同一個人;而另一半則顯然是武藝極高的人所為,這些傷口極為怪異,有的似是利刃所傷,有的又像是法術留下的,但傷口卻沒有殘留一點法力的痕跡,非常古怪。」

    聽孫韻音這麼說,一旁三人自然知道她話裡的份量。且不說第二人,光是那個能全部精通五行道法的人,便足以驚世駭俗了。要知道,縱然在以道法見長的五行宮,宮主孫韻音也不過只精通木水火土四種道法而已,那麼殺死這些羆馬的人其實力到了何種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看來對方已經離開,我們要不要追上去?」幻柳四處看了看,低聲道。

    「韻音,我們現在來到哪兒了?」方錦書站起身,對孫韻音道。

    「剛才從蜃腹內強行突圍為咱們節省了不少時間,現在我們已經到了真正的地宮入口,就在前方。」孫韻音拿出地圖看了看,便指著前面那團黑影道。

    「這麼看來,對方難道也有這個地宮的地圖?不好…留在密室內的陸長老和葉長老恐怕會有危險!」方錦書忽的想起此事,臉色不由大變。

    眾人立刻明白過來,對方能夠進入這裡,最有可能是跟他們一樣,自海鏡的那道法陣中而來。而在四人認識的人中,根本沒有這等道法武藝高強的人物,自然對方是敵非友可能性要大一些,那麼負責留守的兩位長老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想及這個可能,饒是孫韻音鎮定多智也不由有些慌神,不過她很快就冷靜下來:「現在來不及想這麼多了,既然我們已到了這兒,遲早會遇上對方,到時自然可以問個明白。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救出龍王為妙。」

    方錦書讚賞的點點頭:「韻音說得對,對方很可能來者不善,我們要小心了。」

    四人起身繼續前行,很快隱藏在濃濃黑暗中的巨大建築逐漸現出自己的身影。這是一棟完全在岩石上開鑿的宮殿,宮殿極大,不下七八丈高下,高高揚起的四個簷角分別雕刻有一隻栩栩如生的青龍。整座大殿沒有一點木頭,無論門窗還是柱子都是灰黑色的岩石,現出一種極其粗曠且雄偉的姿態。

    此刻大殿面向眾人的一正二副三道門已開了兩扇,只剩下最右邊一道偏門緊閉。看到這個情景,四人再次現出疑惑神色,難道還有第三批人進入這裡?

    孫韻音摸出地圖仔細看了看,點頭道:「就是這裡面,和方才一樣,三道門均能通到最裡面。看來已經有不少人先咱們進去了。」

    方錦書沉吟片刻,果斷的一拍掌道:「既然是這樣,咱們也別跟在別人屁股後面,就從那道偏門進去好了,反生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聽到方錦書的話,幻柳忍不住笑了起來:「方兄果然不愧遊俠之稱,心無拘束,隨時都能保持樂觀心性。也好,既然對方已捷足先登,咱們就走偏門好了。」

    他們二人都這麼說,孫韻音和金天雄便再沒異議,四人登上石階來到緊閉的那道偏門前,方錦書伸手一推,咣噹一聲石門大開,露出內裡黑洞洞的通道來。

    「進到這裡,大家一切小心,先我們而來的兩幫人均非等閒之輩,此次恐怕會有意料之外的凶險。」方錦書並沒立刻走進,反而猶豫了一下,少有的收起一貫輕鬆自在的神態,鄭重的對身後三人說道。

    按理說,人族七大高手已到其二,還有神州三大山神之一,加上法力高強的金天雄,無論什麼危險這四人也能輕鬆應付。但看他們現在的神情,竟全都顯得極為凝重,顯然對於那些意料之外的闖入者,沒人能以輕鬆心態去對待。

    「走吧,方先生不是也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麼。我們此次前來並非為一己私慾,而是為神州千萬生靈,咱們自己光明磊落,還怕些什麼?」孫韻音忽的輕輕笑了一下,當先走入宮殿的通道中。

    看著她嬌柔的背影,方錦書與幻柳交換了一個混著驚異和讚賞的眼神,雙雙跟了上去,一路留下方錦書爽朗的大笑:「韻音當真有你師父當年之風啊……」

    不同於外,這條寬約丈半的通道修築得非常精細,地面水磨青磚鋪得平平整整,兩邊牆壁刻滿各種複雜難明的花紋,卻偏又非常好看。每隔半丈牆壁上都凹進去一塊,內裡放置著一盞油燈,金天雄檢查了一下,竟還有燈油。

    既然有燈,孫韻音便收起半空用作照明的火球,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但眾人一路走去,每經過一盞油燈,其都會自動點燃。就這樣,燈火隨著四人深進的步伐,逐漸照亮這條已不知多久沒人踏足的青石通道。

    走了不過片刻工夫,通道竟已到了盡頭,前面一大塊整石鑿成的石板將路完全截去。四人大奇,照地圖顯示,這條通道應該暢通無阻才對,怎麼會多出一塊石板?仔細檢查下,他們發現這塊石板與洞壁契合得天衣無縫,簡直連一絲空隙也沒有,顯然這是當初修建時就放置好的。經過方錦書的確認,石板厚約三丈,簡直就是一根石柱,看來也不能用強將之除去。而且在周圍也沒有機關一類的東西,也就是說這擋路巨石根本就是為了封死通路而存在。

    「怎麼會這樣?」方錦書再將石板檢查一遍,皺眉道。四人修為都極深厚,雖然遇到難題,但沒人露出一絲焦躁之色,只是平心靜氣的想破解辦法。

    「不成,這石頭是用法術加工過的,我又不擅操控土石,沒辦法將它移開。要是魎鬼或者原虎在的話,可能會有法子。」幻柳收回手,也搖了搖頭道。





第五章

    「嗯,大哥說得對,我的土行道法也不頂用,這塊石頭大有古怪。」孫韻音連試七八種土行道法,石頭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乾脆咱們原路折回,走另兩條路如何?」方錦書建議道。

    「不,我覺得現在的局面是最理想的。因為咱們最後到來,很可能另兩方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這對我們非常有利。如果折回走另兩條路的話,對方定會首先發現咱們,如果沒有敵意還好,真的現在打起來,對我們絕沒有好處。」孫韻音想了想,隨即搖搖頭否定了方錦書的提議。

    「唔…韻音說得也對,那好,咱們再想想辦法好了。」方錦書同意道。

    「等等,這石頭表面有些不對!」就在這時,幻柳忽的叫道。

    「大哥,你發現了些什麼?」孫韻音和方錦書立刻圍了過去。

    「我經常和魎鬼呆在一起,也學了些辨別石質的方法。剛才我輸入山神氣,隱隱發現這塊石頭並非同一類石材鑿成,而是兩種石頭拼接成的,並且表面這種石頭並不太厚,大概只有一尺左右。」幻柳對兩人解釋道。

    明白他的意思,方錦書二話不說屈指成爪,一把抓了下去,五根手指幾乎全數沒入石板中。幻柳一見,忍不住讚了聲:「好功夫!」

    方錦書微微一笑,指上運勁,整個手掌也陷了進去,他頓了頓道:「幻柳先生說得不錯,裡面確實還有一層,且要結實得多,我用了全力也不過穿破少許。」

    「方先生,那快掀開來看看。」孫韻音連忙對方錦書道。

    方錦書緩緩吸了口氣,示意後面三人退開點,他這才略微退了一步,雙腳拉開成弓步站定,然後喉間悶喝一聲,屈起兩手猛的向外一拉!

    只聽一陣嘩啦啦的破碎聲響,光滑平整的石板表面以方錦書的雙手為中心出現兩圈裂痕。很快裂痕匯聚一起,變得更多更細,不斷有碎石和細沙掉落地面。當石板表面的裂痕有如細密的蛛網般時,掉下的石子也越來越大。終於,一陣爆豆般的密響之後,厚達一尺,高約丈半的青石板竟硬生生給方錦書撕爛扯下。

    不待地上騰起的煙塵散盡,孫韻音和幻柳連忙走上,一見之下兩人不禁駭然。只見除開外層那塊石板,內裡的石頭竟是最為上等的「鋼玉」,此玉堅逾生鐵,硬度極高,是最難開採的石材之一。現在佈滿花紋符咒的表明竟給方錦書的十指抓出十個深深的圓洞,方錦書功力之強,由此可見一斑。

    「我說怎麼這麼硬,原來是『鋼玉』,我還以為久不修煉,自己的工夫生疏了呢,連塊石頭也抓不進去。」方錦書猶在後面嘟嘟喃喃的道。

    露出的鋼玉表面刻滿符咒,咋看之下叫人眼花繚亂。破解符咒的活兒自然交給孫韻音來辦,她一甩手製出一個火球增加光亮,一邊喃喃自語道:「真奇怪,這個符咒地圖裡怎沒提到?但願別被方先生抓壞了才好。」

    後面方錦書聞言悄悄扮個鬼臉,現出其不拘小節的一面,看得幻柳大是好笑。

    孫韻音不愧當世第一道法天才,沒用一柱香的工夫她就直起腰欣慰的歎了口氣:「好了,這不過是上古『凝砌術』的一種,用來將這些鋼玉結在一起。」

    說著她抖手製出幾張氣符分貼鋼玉表面,隨後玉指輕彈,每彈一下,一道氣符便自動炸開,將其覆蓋的那一部分咒文清除。待氣符盡數炸開以後,孫韻音胸有成竹的走上前,點破指尖用鮮血畫出一道道新的咒文將空白處填上。

    隨著她填上最後一道咒文,只聽一串嘰嘰嘎嘎的異響從鋼玉中傳來。突然,只見石塊正中凹下一塊兩尺見方的石頭,跟著在其左邊一塊石頭退到一旁,隨後退下的石頭又下凹三尺,和另一塊縮進的石頭一起向上一抬……。

    在四人目瞪口呆中,本是一整塊的鋼玉分成無數大大小小的石塊和石條,像有生命般以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不住分解組合著,石塊摩擦的密集聲響充斥整個通道。從未見過這般奇景的四人無不呆愣原地,說不出一句話。

    「好…好精巧的法術。」半晌,孫韻音才帶著無限敬佩喃喃道。

    這時石塊的分解組合已經完成,剛才還密不透風的鋼玉中間已開了一條近丈高下的小道。千萬石塊以另一種方式組合一起,互相銜接的縫隙化作無數縱橫交錯複雜無比卻又極為好看的條紋,恍眼一看竟如一件雕鑿精美的藝術品般。

    半晌,四人才帶著無限驚歎的表情穿過小道,構成石塊另一頭通道的材質竟全部由青石改作鋼玉,冰涼的玉性使得通道中泛起一陣陣寒氣。

    再前進一柱香的工夫,看似無窮無盡的通道盡頭終於現出一點亮光。知道出口就在眼前,四人無不大喜,連忙加快腳步向前趕去。

    行出通道,眼前是一座數百丈高廣的巨大空間,幾人所在的地方位於巖壁中央的一處小洞,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放眼望去只能隱隱看到對面。頭上黑沉沉的,也不知洞頂究竟有多高,下方近百丈則是一汪碧油油的深潭,潭中泛起的深寒之氣陣陣衝上,四人隔了這麼遠也覺身體一片冰冷。

    潭心直直突起一根幾十丈方圓的石柱,粗大的石柱一直向上延伸到與四人差不多齊平的高度。在石柱和通道出口之間連接有一座籐編的吊橋,在深潭中寒氣的衝擊下顫顫巍巍的搖晃不止,而在遠處還有另兩座吊橋將石柱與洞壁相連。

    這處空間被一種宛如臨近夜晚的黃昏般昏暗的光線照亮,卻無法查明來源。看來如果敖廣真被囚禁在此,就必然在對面的石柱中,四人毫不猶豫的踏上嘎吱作響的吊橋,這時每個人心裡都想的是,另兩幫人是否已經在對面了呢?

    待到踏上石柱頂端,眼前情景令四人吃驚不小。只見寬闊的平台正中有一個近十丈見方的大口,一個非金非石,青中泛白的巨大龍頭昂然望向天空,龍頭栩栩如生,怒目圓睜,張大的口中似乎正發出高亢的龍吟,突見之下幾讓人以為它是活的。而在龍頭旁,正有三個人圍著龍頭站立。

    察覺到孫韻音等的到來,三人警覺的回過頭,只見中其中一人是個五縷長鬚,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而另一人的打扮卻極為怪異,身著道袍,臉上卻扣著一張佛祖的鐵面具,這二人氣勢不凡,毫不下於己方任何一人。站在他們身邊的最後一人則是個一臉官氣的微胖中年人,身著團花錦裘,看來只是個普通人。

    看到對方,孫韻音與方錦書和幻柳交換幾個眼色,明白這便是不知來歷的兩幫人中的一幫了。現在還未見另一幫人現身,不知對方是刻意躲藏起來還是路上有耽擱不及前來。這三人四人誰一個不認識,但看對方能進入這兒,便知絕非等閒之輩。兩幫人可能為同一個目的而來,也有可能各有不同目的,妙的是直到現在彼此也不知對方究竟是敵是友,就這麼互相對持著,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再加上一直沒有現身的第三幫人,使得此刻場上的情況非常微妙,看來他們非常清楚己方四人的身份,交換幾個眼色,那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刻走了出來:「這幾位可是五行宮主孫韻音及遊俠方錦書先生麼?」

    「不敢,不知先生怎麼稱呼?」對方態度友善,孫韻音也還之以禮。

    「在下歸藏,這是我的朋友陰焦,這一位是原海鏡太守溫成同先生。」這三人正是海鏡叛亂當晚就失蹤近年的溫成同三人,想不到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孫韻音忽的記起原虎曾對自己提到過對方的名字,聽原虎說他們早就在打這處地宮的主意,並特別要自己小心。只看歸藏陰焦隱而不露,精華內斂的過人氣度,孫韻音就知這兩人實力決不在己方之下,萬一動起手來實是勝負難料。

    「原來是歸藏先生,久仰久仰。」不知對方意圖,孫韻音唯有敷衍答道。

    似是明白孫韻音的心思,歸藏略帶深意的微微一笑,卻又不說話,氣氛一下尷尬起來。方錦書想的卻是另一個問題,只聽他咳嗽一聲,將眾人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這才道:「不知幾位怎麼會在這兒,為的什麼事?」

    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歸藏等人也是從海鏡那處密室進入的話,留守的長老葉天明和陸文夫一定會出手阻止。但見三人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這兒,那麼兩位長老極有可能凶多吉少。這麼一來縱然雙方本無仇怨,也會結下樑子。

    聽方錦書這麼一問,孫韻音和金天雄立刻露出注意神色。或許是嫌方錦書管得太寬,戴著面具的陰焦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看來並不想回答。

    知道還有一夥身份不明的人窺探在旁,孫韻音明白現在實不宜與對方失和動手,遂耐著性子解釋道:「陰焦先生誤會了,本宮有兩位長老留守在海鏡那處密室之內,如果幾位是從那兒前來,不知有沒有見到?」

    歸藏陡然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不瞞孫宮主,海鏡那處密室我們早已發現,無奈總是無法解開其中那道陣法的秘密,所以離開海鏡便再未回去過。幾月前我們好容易又在界羅一處地方找到個相同的法陣,幾經周折才得以到此。五行宮果然名不虛傳,你們能破解那道陣法,實是讓我等自愧不如。至於我們為何而來……恐怕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吧。」歸藏說著露出一絲狡黠表情。

    此言一出,在場四人心頭無不一鬆,但對歸藏最後一句話,孫韻音卻又驚又疑,她故作淡然的道:「不知歸藏先生指的是什麼?能否說明白一點。」

    歸藏再次大笑,他突的一揚手指著身後龍頭道:「難道幾位不是為它而來?」

    至此孫韻音再無話說,這麼看來對方早就盯上這個地宮為的也是營救其中的龍王敖廣,要真是這樣倒好,怕只怕對方的目的並沒有這麼單純。

    這時幻柳忽的說道:「咱們從未謀面,歸藏先生為何這麼肯定我們的目的?」

    溫成同走上一步,撇著鬍鬚笑答道:「在下雖只是一介小官,然而對孫小姐和方先生的大名也早有耳聞,知道二位均是大仁大義的俠義之輩。幾位冒險進入地宮自然不是為其中莫須有的財寶,那麼真正目的為何,也就不難猜到了。」

    溫成同不愧久在官場打滾,這一番話看似合情合理,其實等於什麼都沒說。更絕的是他這麼回答,孫韻音等就再無法繼續追問,難道還要斥他說瞎話不成?

    孫韻音和方錦書對看一眼,深覺對方高深莫測,不僅來歷神秘,而且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孫韻音以傳音入密的功夫悄悄對方、幻二人道:「兩位怎麼看?」

    方錦書同樣將聲音凝成一線答道:「這三人目的絕沒這麼簡單,自然不能相信他們。不過現在卻也不宜同他們翻臉,畢竟對方還未表現出敵意。」

    幻柳同意道:「我看對方並不知道除了我們,還有第三方的人在一旁,咱們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如果他們真是為救敖廣而來,我們不妨暫時合作。」

    孫韻音想了想,微微點頭道:「幻柳先生說得對,另一幫人現在還沒現身,定然不懷好意,我們也不必告訴他們,自己提高警惕就行。」

    他們三人這麼一番折騰,歸藏等如何看不出來?不過雙方彼此都知對方必然懷著鬼胎,便顧不得這麼多了。因此歸藏等只是侯在一旁等著四人商議,沒有絲毫不滿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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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計議已定,孫韻音回過身道:「如果歸藏先生也和我們一樣,為救龍王敖廣而來,那咱們不妨合作,先生以為如何?」

    歸藏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來我果然沒有猜錯,宮主提議正合我心。」

    跟著在場七人一起發出陣言不由衷的笑聲,歸藏接著道:「來時我們已經探查清楚,龍王敖廣正是被囚禁在這處石柱內。只是很奇怪,按說他這樣的重要人物,為何沒有人看守?一路上我們只遇見不少長在此地的野生靈獸。」

    這一點孫韻音事先也曾想到過,但卻沒有深想,經歸藏這麼一說,她也越發覺奇怪。據她所知,敖廣是被天界囚禁於此,但自打進入這裡以後卻沒有遇到一個守衛,那些靈獸雖然兇猛,卻無法起到什麼大用,現在回頭一看,能夠一路走到這兒,是否太順利了呢?

    不過想歸想,沒有阻礙總算是件好事,孫韻音渾不在意的答道:「這我也不清楚,或許是想不到有人能夠進來,因此根本沒設守衛吧。」

    歸藏看來也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他點點頭走到那顆昂起的巨大龍頭旁,伸腳在地上稍稍一抹。只見隨著他腳刨開灰塵,一塊與地面契合得天衣無縫的石板露了出來。這石板與地面的石頭一個顏色,除了四邊幾條細縫外,簡直就和地板連成一體,加之有泥沙遮掩,如果不是歸藏,幾人休想看出端倪。

    孫韻音心頭不禁又是一驚,這些細節自己手中的地圖根本就未標出,要麼歸藏手中有一份更加詳細的地圖,要麼就是他以前根本來過這兒。與方錦書等交換一個驚疑的眼色,她眼看著歸藏蹲下身攤開兩掌按在石板上。

    隨著歸藏一聲輕喝,他的手掌就似用膠水粘在石板上,隨後他用力向上一提,只聽幾聲喳喳的摩擦聲,石板漸漸升了起來。這時幾人才知道歸藏功力究竟深到何等地步,這石板厚達尺半有餘,重量怕不有千斤以上,歸藏竟然只純用雙掌的吸力將其提了起來。方錦書在心中默默比較,也要自愧不如。

    歸藏厲害若斯,那麼那陰焦也差不到哪兒去,特別是他很可能就是那精通五行道法之人。想到這兒孫韻音四人越發不敢大意,顯然此次有著想像之上的棘手。

    提起石板,下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深洞,從中不住傳上徹骨寒氣。陰焦一言不發走上前伸指輕彈,只見一束火線筆直向下射去,一直沒入洞中深處。

    藉著火線照明,眾人可以看到洞下中空,中心一條望不到頭的龍身盤曲向下,看來露在石柱外的頭龍不過是這只整龍的一部分。在邊緣,圍繞著龍身修築有一條長長階梯通往下方,似乎這個洞一直達到最底層的水潭那裡。

    歸藏先問了一聲:「溫先生,下面不比這裡,可還堅持得住嗎?」

    溫成同拍拍自己身上的錦裘笑道:「這是火鼠皮大衣,暖和著呢。」

    歸藏率先走了下去,陰焦跟著,溫成同在最後,看他們毫不猶豫的樣子,好像根本不怕孫韻音一方在背後搗鬼。越發摸不清對方的虛實,幾人只好乖乖跟上。

    在陰焦那一束火線的照明下,七人順著階梯緩緩向下,底下深潭的水果然大有古怪,才不過下去數丈,溫度竟然已比石柱頂降了一倍不止。有如實質的寒氣順著洞壁向上冒起,就如千萬把錐子不住刺著眾人的身體,幸而幾人修為精深並無大礙,但溫成同就有些吃不消,不過一會兒他的鬍鬚眉毛就凝起一層白霜。

    見他難受的模樣,陰焦退回溫成同身旁,摸出兩張符紙分貼他的前心後背,溫成同立刻露出受用的表情,他連聲感謝道:「多謝陰焦先生。」

    陰焦仍是一副懶得說話的模樣,只徑直走回前面。但見洞中寒氣雖劇,然而陰焦用來照明的那束細細火線卻連晃也不晃一下,這是法力已到了『凝若金石,返璞歸真』的至高境界的表現。看他最多不過四十上下,修為甚至已超過鄭清浪。

    再過一陣,在心裡默默估算一番,幻柳發覺他們早已進入水潭以下的部分,看來這個地洞還不知有多深。到了這兒溫度越發的低,幾人自身雖然不懼,但衣服外均多多少少不由自主的結上一層霜氣,走動時衣衫發出陣僵硬的扯動聲。

    終於,約兩刻之後七人來到最下面,算算距離,由頂至此大約兩百丈高下。最下方是一處寬闊的溶洞,地面四方被修鑿得平平整整,中心有一汪兩丈見方的水池,內裡卻嵌著一塊碧綠的玉石,那陣能把人凍僵的徹骨寒氣正是那塊玉石所發,從洞頂延伸至此的巨龍尾巴浸入池中,鑲在玉石之內,龍尾尖端有一個小孔。

    除此之外,從七人下來的方向對著的溶洞盡頭牆壁上浮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怪獸頭顱,這怪獸頭如虎豹,但面生鱗片,額心兩根骨刺凸起,張口作勢,一副直欲擇人而噬的模樣。就如那條巨龍,怪獸也像活生生變做石頭一般,渾不似後天雕鑿而成,也不知是什麼人,能有這般巧奪天工的技巧。

    而在兩邊則一順溜各排有九根形狀各異的石筍,每一根石筍上分別用不同顏色的顏料畫有一道符咒,左邊與右邊的符咒順序剛好相反。

    明白這兒應該就是囚禁敖廣的根本所在,一時間眾人無不露出緊張之色。待下到溶洞中,七人便分了開來四處尋找可疑之處,不消片刻,幾人便均將注意力放到了分左右排列的那十八根石筍之上。

    「沒錯,上面殘留有很強的仙術氣息,這應該是天界中人布下的禁製法陣。」歸藏在其中一根石筍上仔細摸了摸,肯定的點頭道。

    「韻音,你有法子破解麼?」方錦書在一邊悄聲問道。

    「這是仙術,我從未接觸過,恐怕沒辦法。」孫韻音緩緩搖了搖頭。

    這時歸藏轉頭問陰焦道:「陰焦,你呢,能破解這道陣法嗎?」

    「仙術並非我所長,如果薛甲在就好辦了,仙術他很拿手。」陰焦也搖頭道。

    薛甲?這又是什麼人?聽口氣像是他們的同伴,而且精通仙術,說者無心,聽者卻不由感到一陣心寒,這幾人究竟是什麼來歷?背後有怎樣的勢力?

    渾不知邊上幾人心裡正波濤洶湧,歸藏徑直摸著下巴沉吟道:「尊上曾說,當初他在天界和龍族修築這處地宮時,曾經偷偷潛進來探視過,發現這不過是對方爭權奪利,用來囚禁敖廣的所在,便只簡略的畫了一副地圖就出去了。或許在那幅地圖上能找到一些關於這個仙術陣法的蛛絲馬跡。」

    溫成同插嘴道:「關於這副地圖神州倒是流傳已久,聽說落到齊應賢手上,後來又給人盜去,便再不知下落,這下叫我們上哪兒去找?」

    這邊的對話傳入孫韻音等人耳內,幾人心裡升起古怪的想法,怎會有這麼巧的?猶豫一下,孫韻音乾脆的掏出地圖遞了過去:「歸藏先生請看,是不是這張?」

    歸藏愕然接過,一見不由大喜:「對,正是這張地圖,原來落到孫宮主手上,難怪你們能破解海鏡那道陣法。陰焦,你看看這有沒有用。」

    陰焦接過歸藏遞上的地圖前後翻看一遍,冷漠的道:「有一些圖畫與這些石筍上的咒文相似,但我也不敢肯定,只好先試試了。」

    說著陰焦走到右面的石筍邊,對孫韻音道:「孫宮主,這事還需你幫忙,呆會兒請按我說的話,用『幻移術』將這些咒文交換位置。」幻移術是一種相當高深的法術,能夠將陣法上的咒文交換位置而不觸及陣法本身,只有在破解極為複雜高深的陣法時才會用到。由於幻移術純是用法力做轉移的媒介,因此極耗法力。

    孫韻音點點頭表示明白,跟著就走到左邊一排石筍處做好準備。剩下的人則自動退讓到一邊,緊張的看著二人施為。陰焦微微抬手,掌中已騰起一團顏色變換不定的光焰,隨後一掌向自己身邊的石筍拍去。

    「孫宮主,你將下數第四根石筍上的咒文移到與我相對應的位置。」陰焦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一推,掌中那團光焰已裹著石筍上的符紋落到下一根石筍上。在光焰化成的紐帶中,兩根石筍的咒文頃刻間就做了交換。

    待到孫韻音依法施為完成那方的操作以後,陰焦再將兩根石筍的咒文做了交換,並指導孫韻音完成相應操作。就這樣,二人一個說,一個做,不斷用幻移術將場上十八根石筍上的咒文換來換去。只見數條光彩流轉的光帶在各個石筍間纏來繞去,就如在場中掛起無數綵帶,乍眼一瞧煞是好看。

    「這是最後一次,宮主小心了。」半晌過後,陰焦平靜的說著,便運起幻移術一拍一揚,將最後兩根石筍的交換完成。在這麼長時間內連續不斷的使用幻移術,陰焦卻仍是一副輕鬆模樣,不由得讓人駭然這人的修為究竟深到何等地步!

    就連孫韻音眼中也不由露出敬佩之色,她微微喘了幾口氣,抹抹額上汗水,這才運起幻移術將自己這邊的咒文交換完成。

    隨著交換完成,只見所有石筍上的咒文倏然爆發出與其顏色相同的光華,兩排石筍上相同顏色的符紋發出的光華相互對應,從而在溶洞中交織出一張光網。隨後光網正中凝起一股九色光束,筆直射入溶洞盡頭牆壁上那隻怪獸的口中。

    一瞬間,本是青灰色的石刻獸頭像被一隻看不見的畫筆迅速塗抹上顏色,黑色的鱗片,血盆大口,紅、青兩色骨刺……都在一眨眼間顯露出其本來面目。更驚人的事發生了,隨著一聲尖銳的吼叫,這顆獸頭竟而掙動起來。

    「不好,這是陷阱!」歸藏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大喝一聲示意眾人小心。

    這十八根石筍組成的禁製法陣禁錮的不是敖廣,竟是牆上那只不明怪獸,這一點眾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幸好在場諸人都是見慣風浪之輩,吃驚之後便不約而同齊齊搶上,想要乘這怪獸未完全脫困將之收拾掉。

    剎那工夫,孫韻音與陰焦的道法,方錦書與歸藏的腳踢掌擊同時打在怪獸頭上,背後堅硬的石牆受到波及也現出數條裂縫,緊跟著幻柳用一種隱隱發出金光的怪異籐蔓將怪獸的嘴給封了起來。按理說,就算是得道仙人,在五人全力一擊下也要吃不消,然而這怪獸竟似渾若無事,連血也未見一滴。

    如此耐打再次讓眾人吃了一驚,不容怪獸有喘息之極,歸藏與方錦書再次衝上,而孫韻音和陰焦則在原地結印唸咒,各自準備著下一道法術。這時金天雄恰好也將金行道法完成,只見他對著牆壁上的獸頭一指:「金行高階。破天釘!」

    隨著金天雄這一指,一道形似鐵錐的金光刺中怪獸額頭,隨即猛烈的旋轉著向怪獸腦中鑽去,歸藏與方錦書的攻擊也於這時分左右打上怪獸頭部。這麼一來饒是怪獸再能挨也要受不了,只見它自喉嚨裡發出一陣悶叫,巨大的頭顱猛的左右擺動兩下,額上兩根骨刺中紅色那根一陣閃亮,竟噴出一股青碧色的火焰。

    「三、三昧真火!」法術即將完成的孫韻音一見之下不由驚呼出聲。

    就在火焰剛起之時,方錦書與歸藏便感覺到這股火焰的驚人熱力,兩人抽身急退,無奈還是被去勢勁急的火焰給擦上邊。方錦書左前臂衣袖瞬間炭化消失,他的皮膚立刻現出一團焦黑,受傷非輕。而歸藏肩頭衣衫雖也被波及,但他的皮肉卻絲毫未見損傷,也不知此人究竟有何護體之術。

    靈獸能操控水火並非新鮮事,然而這頭怪獸竟能噴出火行道術中最高階之一的三昧真火,當真是前所未聞之事。面對來勢洶洶的火勢,即便是孫韻音與陰焦也不敢當其鋒,放棄即將完成的法術向兩旁避開。





第七章

    三昧真火依附在沿途沾著的任何物體上熊熊燃燒起來,這也是三昧真火的特性之一,一旦沾上,不待燃盡絕不熄滅,而且不會產生一點煙。頃刻間小半個溶洞便籠罩在火勢中,乘此機會怪獸再大力一掙,背後牆壁裂縫又擴大不少。

    陰焦冷靜如昔,他低聲對孫韻音道:「宮主滅火,我來對付這畜生!」

    說著陰焦再不理洞中火勢,開始專心準備法術。陰焦雖是一副吩咐口吻,但孫韻音卻並不計較,她不消片刻便運出水行高階的「冰封三尺」,一團團灰白寒氣湧向地上的三昧真火,一冷一熱兩股力量立刻就較起勁來。

    這時怪獸的嘴仍被幻柳控制的怪籐制住不得掙脫,金天雄的破天釘還在拚命向其腦中鑽動,情況仍對七人這邊有利。繞過怪獸身前的火焰,歸藏一步近前伸手在裂痕處處的牆壁上抹了幾下,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已有三指來寬的裂痕竟然小了許多。方錦書則隨手扯下一副衣襟裹住左手傷勢,然後運起全力一拳擊出。

    這一擊他用上自己改變力道方位的絕技,本是向前的拳勁在他巧妙施為下改為側向,結結實實打在怪獸額上那根紅色骨刺之上。方錦書全力一擊豈同小可?但聽嘎巴一聲,那根骨刺竟而歪了歪,怪獸額上的肌肉也隨之抽動一下,看來就算沒有當即折斷,也足以使怪獸吃上大虧了。

    果然,本因牆上裂痕修復而重被牢牢卡住的怪獸再次拚命掙扎起來,其劇烈程度使得幻柳束縛它嘴的怪籐崩斷差不多一半。幻柳見狀大驚,忙催動山神氣使籐蔓復生,好不容易才重又緊緊捆住怪獸的嘴。

    見這是怪獸軟肋,方錦書自然不會白白放過,連連出拳狠擊在怪獸額頭的骨刺上,密集且強勁的拳勁使得怪獸完全無法發出第二道三昧真火。終於,從那根骨刺上傳來一聲清晰的斷裂聲,隨即它便無力的搭拉在怪獸額頭。

    骨刺受損,怪獸臉上鱗片突然盡數倒豎而起,這使得它可怕的臉更顯詭異,歸藏全力壓制的石牆再無法制住它,一瞬間伴隨著一連串破裂聲,石牆轟然跨塌。歸藏在石牆碎裂的剎那彈身退後,臨退之時還不忘一把抓住怪獸斷裂的骨刺用力一扯,將其自怪獸額頭連根拔出。

    金天雄的破天釘和幻柳的怪籐在怪獸掙脫束縛的一瞬便消散斷裂,一團巨大的黑影在地上激起的灰塵中一躍而起,猛的跳了出來。

    至此怪獸終於完全現身,只見它的身體長約丈半,渾身起伏的健壯肌肉一如其頭部般覆滿黑色鱗片,一條生滿薄薄骨片的長尾在身後甩來甩去。在怪獸額頭,骨刺拔出留下的血窩中,泊泊紫血順鼻樑淌下,更添怪獸猙獰。

    這時孫韻音已差不多熄滅溶洞中的三昧真火,金天雄怕怪獸傷到她,忙攔在她的身前。怪獸狠狠盯著眾人,在原地不住徘徊,喉間發出一陣陣低沉的悶吼,幻柳見到它額頭上的血窩,忽的心裡一動,悄悄自腰間摸出一顆種子。

    怪獸被制時已是這般兇猛,現在脫身而出,還不知有多難對付。因此在場諸人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時之間竟也不敢輕易動手,這樣的事如果說出去,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會相信。

    明白再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方錦書悄悄對身旁歸藏道:「歸藏兄,呆會兒你能制住它片刻嗎?只要我再拔下這畜生剩下的一根骨刺,它就該老實了。」

    歸藏瞇起眼睛打量前面怪獸一番,點點頭道:「沒問題,動手吧!」

    方錦書深吸口氣,倏然一個弓步踏前,右手藉著扭腰之力一拳擊出。就在方錦書動的剎那,怪獸也一躍撲起,然而它剛至半空,一股力道突從左方攔腰打來,將怪獸打得在半空一個翻轉。剛一落地,怪獸悶吼一聲正欲再次撲上,忽覺頸後一聲風響,脖子已被一雙手鐵箍般死死扼住。

    乘著歸藏全力壓制下怪獸,方錦書閃電近前,一把抓住怪獸那根青色骨刺便拗動起來。後方幻柳則上前幾步將指尖夾著的種子一彈,恰好射入怪獸額上的血窩中,孫韻音用土行道法將怪獸四肢夾住。

    感覺到幾人對自己的威脅,怪獸身後生滿骨片的長尾一下捲上抽在歸藏身上,隨後毒蛇般將他纏住。意識到怪獸這麼做恐怕沒什麼好事,歸藏不管方錦書就在怪獸前面,一把放開扼住怪獸的手就欲退開。

    想不到歸藏會突然鬆手,方錦書大驚失色。怪獸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它張開血盆大口就向方錦書大腿咬去,同時被方錦書握著的那根骨刺開始閃動起來。方錦書不及細想,右腿急閃避開怪獸這一咬,正想鬆手,才驚覺自己雙手已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給膠著在怪獸的骨刺上。

    劈啪!隨後一切都只發生在瞬間,那根青色骨刺陡然爆發出一片耀眼的閃電,便如虯結而生的樹根般向四面放射。首當其衝的方錦書和不及掙脫的歸藏同時被電光湮沒,金天雄也只來得及在孫韻音幫助下為方錦書施上一道金行低階法術「體甲」,兩人便無奈退走躲避電流,只陰焦不閃不避,仍在原地施法。

    不過片刻工夫四下肆虐的閃電便充塞溶洞中每一處空間,也不知這怪獸何來這等異力,電流就如萬千條鞭子不住抽打著溶洞內的一切,石筍粉碎,地面洞壁留下一條條焦黑的痕跡。眾人無法完全避開,唯有運起自身法力苦苦相抗,法力較弱的金天雄還受了傷,而溫成同更是順著石階逃到洞外躲避。

    立於原地的陰焦自然也無法倖免,然而奇怪的是他體外的道袍在這樣的衝擊下卻絲毫無損,儘管周圍電蛇不住閃耀,陰焦卻仍舊昂然直立,不露絲毫怯態。

    忽然,那副佛祖的鐵面具下兩道精光猛然暴起,只聽陰焦怒喝一聲:「五行合一。禁錮乾坤!」陡然間眾人忽覺一股清涼之極的和風由自己身旁刮起,這股風給人的感覺柔弱之極,然而和風過處,肆虐不止的電流卻潮水般退了下去。

    電光中心,怪獸身體兩側出現一道太極圖案,並飛速在其周圍旋轉起來,一下將它裹了進去。眾人這時才能看到,被捲入閃電狂飆中心的方錦書一把抽出手,琅琅蹌蹌退到後方,而歸藏全身上下全無一點狼狽之態,也從容抽身而退。

    「方兄,不要緊吧?」幻柳見狀趕緊上前幾步扶住方錦書為其療傷。

    「沒事,這畜生還真厲害,要不是我見機得快,非糟糕不可。」方錦書猶有餘悸的答道。輸入山神氣後幻柳便知他非是逞強,相較起身體遭受近距離電擊受的傷,方錦書被三昧真火灼傷的左臂傷勢還要嚴重一些。

    「五行合一。禁錮乾坤……。想不到傳說中的五行合一法術真的存在,還有人能夠練成。」看著牢牢卡住怪獸的那道太極圖,孫韻音滿臉俱是不能置信之色。

    五行合一法術是一種超脫於五行道術之上的高深道法,也是所有修習五行道術者追求的目標。傳說如想練成這種法術,自己就必須先精通所有五行道術,隨後經過刻苦修煉才有可能達成,而且還得有過人的悟性以及機緣。

    由於光是精通所有五行道法對一般人來說就是無法企及的目標,因此神州之上五行合一的法術幾乎成了傳說。由五行宮開山祖師,道法天才俞晉北到現在,傳了七八代,仍沒人能達到這種境界,難怪孫韻音一見之下會如此吃驚。

    五行合一法術威力絕強,決不是將五類道法簡單疊加所能比擬,不過自然也極消法力,難怪以陰焦的身手也需準備這麼長時間。不過神州之上第一次出現五行合一法術卻是用來對付一頭怪獸,也算得上一樁奇聞了。

    「先生法力高強,小女子望塵莫及。直至今天,我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孫韻音忽的抱拳施禮,誠懇的對陰焦道。

    正在默默回氣調息的陰焦聞言回過頭冷漠的看了孫韻音一眼,不見任何表示,似乎根本不把面前這位最年輕的人族七大高手由衷的敬佩放在心上。

    六人費盡周章,好容易才將怪獸制服,這時才不約而同的想到難怪地宮內不需守衛。想來任何人縱然能來到此處,也無法戰勝這頭厲害得離譜的怪獸,換了今日在場兩幫人任一幫單獨到此,也只有逃走或身亡的下場。

    被禁錮乾坤術制住的怪獸仍不斷掙扎咆哮著,在其周圍半丈的土地有如被犁過般盡數翻起,這畜生果然誇張,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活動。

    「快把它收拾了,禁錮乾坤只能制它一時,難以制它一世。」陰焦淡淡說道。由於那十八根石筍幾乎全被電流毀去,無法將怪獸重新封禁,唯有將其殺死。

    幻柳點點頭道:「交給我吧,這怪獸護體的勁力極強,如果不是陰焦兄將它制住,我還真難催生那顆種子。」說著他上前幾步走到怪獸身前。

    「怪獸啊怪獸,不知你被何人封禁在此做看守,咱們六個打一個,說出去也不光彩。不過這地宮干係重大,你落得這麼個下場也不過遲早的事,只可惜你一身奇異本領了。」幻柳不愧山神本色,臨動手前還不忘絮絮叨叨說一大堆。

    怪獸哪裡會聽幻柳的嘮叨?敵人在眼前,它只是咆哮得更加兇猛,幻柳說完,看著掙動不止的怪獸深深歎了口氣,一甩手背轉身。就在他轉身的同時,怪獸震天的咆哮嘎然而止,只見它額頭正中的那個血洞中一大片表滿長滿細小圓球的怪異籐蔓剎時冒了出來,迅速覆蓋怪獸整個頭部。

    幻柳走了幾步,這才微微一勾手,只聽轟的一聲,那些籐蔓炸了開來。怪獸表面黑鱗雖刀槍不入,但皮下仍和普通獸類一樣,又如何經得起深入其腦中的這一擊?頃刻間怪獸半個頭顱隨著爆炸被掀飛,扭動幾下便一命嗚呼。

    忽的幻柳注意到一團血紅的晶體自怪獸腦中飛出,他心中一動,一伸手將其抄住,這才發現這晶體燙得驚人。才一入手幻柳手掌便傳來一陣滋滋聲響,像極皮肉燒焦的聲音,幻柳嚇了一跳,連忙用山神氣護住掌心,這才感覺好受些。

    這晶體大約鴿卵般大小,紅得直欲滴出血來,內中一紅一青兩條氣絲不住糾纏滾動,發出的紅光將幻柳一身白衣也給映得血紅。發現幻柳手中的異常,幾人紛紛圍了上來,好奇的打量著這塊古怪的晶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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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這是什麼?」方錦書輕輕拈起晶體,察覺到它異常的溫度,不由大奇道。

    歸藏問明幻柳是從哪兒得到的,想了想笑道:「這是那怪獸的內丹。此怪獸既能放出三昧真火,又能引動雷電,內丹自是極陽極烈之物,難怪會這麼燙手。」

    這怪獸恐怕是眾人見過最兇惡之物,它的內丹自然珍貴無比。不過在場諸人何等樣的身份?自然不會將這顆內丹放在眼裡,弄清它的來歷後幾人便將注意力放到溶洞其他地方,希望盡快找出敖廣究竟被囚在何處。

    很快他們便在被怪獸弄塌的那堵牆壁後發現一塊平滑如鏡的玉石,玉石表面刻著一副圖。這副圖畫的是一條龍正被三個大袖高冠的人圍著施法,在龍的身體周圍纏繞了數條光帶,而龍的尾巴則浸在一個古怪的水池中。這副圖線條雖然簡單,但刻畫精細,其中那條龍的痛苦姿態更是被描繪得栩栩如生,但最重要的是,這副圖的背景正是這處溶洞!

    一時間,圍著觀看的諸人無不露出古怪神色,隨後不約而同的轉過頭望著溶洞正中那條巨大的龍尾。「就是它麼?」幻柳最先喃喃說道。

    「不會吧,難道敖廣一直就在咱們眼前?」方錦書也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很有可能,難怪我一直覺得這條龍雕得太像真的了。」歸藏不由走上幾步。

    「我也覺得應該就是它,我記得那條怪獸復活以前,樣子也和這條龍差不多。而且大家看看龍尾這個小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正是用來鑲嵌什麼的。」孫韻音一邊仰頭打量著面前這條龍雕,一邊肯定的道。

    經她這麼一說,眾人都覺有理。看來敖廣應該也是被施了什麼法術,因此才會變得像石頭一樣。想到這兒七人不再遲疑,連忙聚攏到水池邊。

    靠近水池,那股無匹的寒氣越發強烈,望著水池中的玉石,孫韻音皺了皺眉,自頭上拔下一根玉簪伸了過去。出乎眾人意料,觸及玉石的剎那,在它表面忽的蕩起一圈波紋,原來池中根本就不是什麼玉石,而是一泓碧水。

    由於這池水實在太靜太稠,咋看之下就如一塊玉石一般,加之自進來後眾人注意力就放在那頭怪獸身上,竟沒人發覺。忽的,孫韻音臉色一變,連忙抽出玉簪,跟著她手一抖玉簪落地,只聽一聲輕微的聲響,玉簪竟摔為齏粉。

    看著地上灰撲撲的粉末,孫韻音苦笑道:「這可是上等玉石……。」

    方錦書微微俯身拈起一搓粉末,大驚道:「好冰的水,連石頭也給凍碎!」

    能在這麼段的時間將上等玉石凍得一摔即成粉末,看來這池水比之天都山亞天峰頂天下至陰至寒的「萬年玄冰液」還要厲害。

    「我曾在某本書中看到過,據記載天河極深處的水淵中有一種『冰晶』,至柔如水,其寒能碎玉裂金,難道就是這個東西?」歸藏沉吟片刻,忽的說道。

    幻柳也隨之點頭道:「我也曾聽過冰晶的傳聞,那道禁錮法陣已被我們破除,看來現在唯一封禁敖廣的,應該就是這一池冰晶了。」

    「冰晶至寒,怎麼才能將它的寒氣化解呢……。」金天雄問道。

    「用法術肯定不行。世上萬物莫不相生相剋,冰晶寒氣再重,也一定有能克制它的東西,只要找到那種東西就好辦了。」方錦書轉頭對金天雄說道。

    「問題是,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兒去找?」溫成同自後面湊上來道。

    對溫成同的話眾人盡都一時無語,是啊,連是什麼都不知道,又上哪兒去找?孫韻音眼珠忽的轉了轉,冷靜的對眾人道:「大家有沒有想過,有句話叫『毒蛇出沒之處,七步內必有解藥』。自古無論多麼厲害的陣法,佈陣時均要留下一絲活路,以免趕盡殺絕,有違天和。玉石上所繪的圖已告訴我們龍王囚禁之處,那我想佈陣者也一定在附近留下破解的關鍵,大家再仔細想想。」

    孫韻音這話大有道理,七人均是才智高絕之輩,經她提醒自然一點就通。所有人都想起怪獸體內那顆至陽至烈的內丹來。

    「看來就是它了。」幻柳不易察覺的退後兩步,摸出那粒內丹。

    「不錯,當真是因果循環,凡事存在皆有它的道理。山神快將內丹拿出投入池中,乘早救出龍王吧。」歸藏笑著說道,並乘勢伸出手要接過內丹。

    「不敢有勞,還是我自己來吧。不過現在我有句話想問問歸藏先生,不知當講不當講?」幻柳將內丹一把揣回懷中,神色如常的對歸藏道。

    「呵呵,這個自然,山神有話儘管講。」歸藏索要不成,卻絲毫未顯不快神色。他順勢收回手摸著自己鬍鬚,一臉平靜的答應道。

    「如今神州各族紛爭四起,一片大亂,想必歸藏先生早有耳聞。據我與魎鬼調查,造成如今的局面,並非哪一人單獨所為,而是有幾方勢力共同促成。一年多前據傳西嶺山脈有魔胎現世,結果前往調查的山神赤松身死,西嶺大亂,但兇手與那個魔胎從此消失,不知所蹤。這件事,不知歸藏先生知道些什麼嗎?」幻柳盯著歸藏的臉,一句一句緩緩說道。

    歸藏平靜聽完,臉上露出毫無做作的訝異神色:「這事我自然聽過,不過就連幻柳山神也不清楚,我又哪裡會知道些什麼?」

    幻柳卻絲毫不為歸藏的話所動,他繼續道:「據我們事後調查,現場並沒多少人活動的痕跡,連打鬥痕跡也非常少。這說明殺死赤松者只有寥寥數人,且修為之高,已遠超神州現時任一高手。不知歸藏先生與這些人相比,高下如何?」

    幻柳這麼咄咄逼人,明顯是有所指,然而歸藏的修養竟也出奇的好,他還是平靜如昔,甚至還笑了笑:「山神一定有所誤會了,以為我們就是那些兇手?」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閣下與陰焦修為之高,乃我生平僅見。兼且來歷神秘,見識非凡,對這地宮又非常熟悉,故我才胡思亂想罷了。」幻柳淡淡的道。

    這時兩人間的對話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自然而然的兩幫人便分了開來。西嶺山神赤松之死一直是一樁懸案,沒想到幻柳竟會突然懷疑到才剛見面的歸藏等人頭上,但看幻柳冷靜沉著的模樣,卻又不像胡亂猜測。

    「呵呵,對此事我們確是不知。這次大家意外相逢,為的卻是同樣目的,山神還是快救出龍王吧。」歸藏笑著擺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那我最後問歸藏先生一句話,閣下方才口中所稱的尊上,是誰?」幻柳完全收起一貫的溫和神態,奇峰突起的對歸藏道。

    這一次歸藏終於微微色變。他猛的記起在破解石筍組成的陣法時,自己曾無意中提到尊上曾潛入繪製過那幅地圖,想不到幻柳竟一直記在心中。他一貫小心謹慎,自認辦事毫無疏漏,這次卻因一句話露出馬腳,難怪會令他措手不及了。

    「呵呵,山神多慮了,其實這不過是……。」歸藏很快恢復鎮定,笑著對幻柳解釋道。哪知他話還未說完,忽的身形一晃已閃電欺近,一把向幻柳懷中抓去。

    歸藏說動手就動手,事前沒有一點徵兆,這一下端的是出其不意,快如閃電。但幻柳早有提防,他呵斥一聲,在歸藏的手臂上一搭一送,人已乘勢退到後方。

    那邊歸藏話音未落,陰焦已在他出手的同時極有默契的向方錦書等三人打出幾道氣劍。由於使用氣劍不需事先唸咒,這一下突襲完全出乎幾人意料,加之陰焦法力高強,這幾道氣劍威力大得驚人,以七大高手的能耐,也是一番手忙腳亂。

    至此雙方短暫的合作完全破裂,方錦書雙手一圈將襲來的氣劍彈飛,口中怒喝道:「好傢伙,就知道你們不安好心!大夥兒小心了。」

    歸藏偷襲未果,也不再追擊,他冷笑一聲退回陰焦身旁:「哼,我們並不想與諸位為敵,只要你們交出內丹,我可保證讓你們安全離開。反正大家目的都是一樣,何必鬧得這麼僵?」說到最後,歸藏語氣又緩了下來。

    「這樣的話,歸藏先生為何又出手搶奪?既然大家目的都是一樣,那還是由我們放出敖廣吧。」孫韻音微微一笑,毫不畏懼歸藏的威脅。

    「呵呵,好!幾位藝高人膽大,看來咱們只好手上見個真章了。」歸藏也不生氣,反仰天長笑道。要知道孫韻音這方有兩名人族七大高手,還有一位山神,歸藏竟毫不猶豫的出言挑戰,要不是他有必勝把握,便是患了失心瘋。

    儘管看起來己方實力佔優,但自見識過歸藏與陰焦驚人的實力後,卻沒人覺得他是在說大話。四人臉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全身貫注注視著對方的動作。

    整個溶洞內的徹骨寒氣似乎正被一種看不見,但不住互相糾結纏鬥著的奇異力量給擠壓出去。在互相對峙的兩方中間,空氣不住的噼啪爆響著,地面上的碎屑灰塵緩緩騰起半空。不會武藝的溫成同這時已退到溶洞盡頭,好整以暇的看著雙方,看他模樣,似乎對己方能夠取勝有著絕對的信心。

    「幾位小…心…了!」這時微微俯身的歸藏突然說道,話音剛落,他的身影在原地一陣扭曲,跟著竟奇跡般契入四人中間!

    歸藏一動,場上凝重的氣氛立刻被打破,陰焦一抖手摸出兩道符紙瞬間點燃,而他的人則一步退入身後一塊陰影中消失不見。

    四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歸藏能快到如此地步,當他在四人中間現身之時,同時身體一陣急旋,一股震盪的狂飆隨之刮起向四方反射。無奈下四人唯有先行退後在做打算,歸藏等的正是這個機會,他腳下不停,身形化作一團灰影已瞬間追上實力最弱的金天雄,一掌向其胸口拍去。

    金天雄大驚失色,他性子暴烈,一咬牙不顧歸藏拍來的掌勁,反而手合法印猛的向歸藏胸口推去,一副誓要與對手兩敗俱傷的架勢。

    而仍在退勢的方錦書見狀冷喝一聲,腳下倏的踢出,一股大力卻自金天雄身前湧現撞向歸藏。同時幻柳一揮手,一圈石刺自歸藏腳下突起向他後背扎去。

    歸藏微一側身,恰好避過方錦書這一擊,本是拍向金天雄胸口的一掌打上對方左肩。但同時金天雄的手印,幻柳製出的石刺也一併招呼到他身上。

    嘶啦!哼!兩聲同時響起,歸藏後背衣衫被石刺帶出數條大口,然而卻沒傷到歸藏分毫,金天雄按上歸藏胸口的手印還來不及施出法術,陡覺中掌的左肩傳來一股難以抗拒的大力,整個人眼前金星亂冒,慘哼一聲已向後摔去。





第九章

    在三人合擊下仍被他傷了金天雄,歸藏實力果然非同小可。方錦書與幻柳對看一眼,一刻不停緊追而上,勿要令歸藏不能乘勢取了金天雄的性命。然而兩人剛一動,就覺腳下似乎被什麼抓住,竟硬生生給扯住腳步。

    一見之下兩人這才發現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已化作血紅色,竟是式鬼道法中的「定影」之術。不用說這定是消失不見的陰焦搞的鬼了,看來這人除了五行道法,不知還會多少奇門異術。

    一直在一旁注意陰焦動向的孫韻音終於看出破綻,一直凝在掌中的兩道氣符已向一根石筍殘骸的影子甩去。氣符輕飄飄的一晃已緊貼石筍,緊跟著那塊小小的陰影表面忽的騰起一團如火的紅光,陰焦已自其中跳了出來。

    「火行高階。炎雷!」陰焦剛一現身,孫韻音又是一道法術打出。只見一團表面裹著白色電光的火球自她掌間爆起,迅速擊向半空陰焦。

    自信這一擊縱然不能傷到陰焦,至少也能限制他的行動,孫韻音已開始準備接下來的法術。哪知陰焦在炎雷及身的剎那輕輕伸掌一拍,整個人再次消失不見。

    「火遁!」饒是孫韻音冷靜過人也要大吃一驚。能夠利用攻擊性的火行法術施展火遁,這簡直聞所未聞。至此孫韻音終於明白自己確和陰焦有著不小的差距。

    心中雖然震駭,但孫韻音多年修行自不是無用功,她立刻放棄快要完成的法術,首次放棄凝氣成符,轉而自懷中掏出一張紙符貼在胸口。

    啪啦!只聽一聲爆響,孫韻音體外彈出一圈淡青色氣罩,恰好擋住憑空而現的數道「旋風柱」。陰焦自孫韻音背後現身,一言不發甩出四張符紙,而他則擠破指尖彈出四滴鮮血到符紙上,嘴裡急聲唸咒。

    擋下陰焦此擊孫韻音也不敢怠慢,她再次掏出兩張符紙,一張置於腳下,另一張則甩上半空。這時她終於明白為何以陰焦的修為卻一直使用紙符,凝氣成符雖然不必消耗符紙,但比起直接使用紙符自是慢了不少,特別是在實戰中,一刻時間往往就能決定生死。就像方纔,如果孫韻音還是凝符護身的話,一定會受傷。

    兩名道法高手之間的拚鬥比的無非就是施法速度以及法力高低,此刻孫韻音與陰焦早已拋開一切外物,專心致志的將心神放到手中的法術上。這次仍是陰焦快了一線,只見他雙目圓睜,大喝一聲:「式鬼道法。幽冥血幕!」

    浸染鮮血的四張符紙同時化為一團紅色灰燼,跟著四堆紅灰聚攏一起,倏的漲大變做一塊幕布模樣,劈頭蓋腦的向孫韻音罩了過去。孫韻音這時也完成手中法術,她毫不理會來勢洶洶的血幕,右手五指陡分:「水行。青冥縛幕!」

    這一招陰焦曾在海鏡用來對付過李七,能攻能守,極是厲害。只見一紅一青兩塊氣幕霎時對撞一起。不過幽冥血幕的特性是「蝕」,而青冥縛幕的特性是「錮」,同為法術所成,血幕自然無法銷蝕對方。因此青冥縛幕不僅倒捲包住血幕,還帶著它一同撞向陰焦,大有加倍奉還的架勢。

    這並不是說孫韻音法力已超過陰焦,不過是她所用法術恰巧將陰焦的法術克制住。法術被破,陰焦不動聲色的伸指在地上輕輕一攪,隨著他指頭旋動,一大團土石冒了起來擋在身前。包著血幕的青冥縛幕撞上石柱,立刻將之緊緊裹住,在內中血幕的作用下,堅硬的石柱立刻被蝕去大半。

    這邊兩人法術相鬥正在緊要關頭,那一邊形勢卻不容樂觀。乘著陰焦用定影術限制方錦書和幻柳的行動,歸藏乘機追上受傷退後的金天雄。幸好金天雄及時在退勢中為自己施了一道「金身術」,才勉強擋住歸藏第二擊。

    掙脫定影術,方錦書瞬間連揮數十拳,在他換移勁力的特殊功夫下,所有拳勁分化四面八方,如張網般向歸藏罩去,而他則一躍而起,居高臨下向歸藏撲去。

    幻柳沒有協同攻擊,而是潛入地下消失不見。歸藏再怎麼厲害,在兩大高手的直接威脅下也不敢無視。他放棄追擊金天雄,身體在狹小的空間內連連晃動,竟將方錦書擊出的拳勁盡數卸開。跟著沉腰一坐,恰好接住撲下的方錦書兩掌。

    喀喇!一聲脆響,方錦書全力一擊豈同小可,歸藏雙腳頓時陷入土中。還有一個未現身的幻柳在旁,歸藏不敢多做纏鬥,一提氣就欲拔出雙腳。

    哪知這一拔不僅沒能起身,整個人反而再次陷下不少。歸藏心中一驚,這才發覺腳底泥土出奇的軟,那定是潛入土中的幻柳搞的鬼了。

    在方錦書全力催壓之下,泥土已陷到膝蓋以上。明白不能再耽擱,歸藏全力上舉的雙手用力向旁一挫,方錦書再不能保持垂直下壓的姿態,無奈退到一旁。歸藏正想乘此機會脫困,哪知只聽唰唰數聲,在他身前身後突有十餘股曾綁過怪獸的淡金色籐蔓破土而出,頃刻間就將歸藏纏個結實。

    方錦書與幻柳的配合可謂絕妙,就在歸藏萃不及防被纏住之時,方錦書恰好落地一扭身進至歸藏身前,兩掌分取他胸腹。這籐蔓連那怪獸也難以掙脫,一時之間歸藏又怎得脫身?眼看著方錦書雙掌擊到,他全無一點辦法可想。

    「哼!」眼看避無可避,歸藏似是下了什麼決定。只聽他冷哼一聲,雙眼倏的變做一片青色,胸腹間竟無端破開一個大洞!

    這一下簡直令方錦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的感覺不對,他瞬間撤掌抽身,無奈還是晚了一步。就像一灘泥漿,歸藏整個胸腹的肌肉盡數捲了上來,將方錦書雙手牢牢纏住,同時歸藏陷入地底的兩腿也分做數十股向下插入。

    方錦書畢竟不是等閒之輩,驚而不亂。一發覺無法脫手,他乾脆反其道而行。一邊快數攪動雙手不讓歸藏纏緊,同時他再次近前,撞向歸藏懷中。

    纏住歸藏的籐蔓被他身體各處冒出的薄刃般的肌肉割斷,同時他除了雙腳仍在原地,整個人皮筋般向後猛拉,根本不讓方錦書近身。很明顯歸藏不是鬼族,然而看他任意改變身體形狀的樣兒,竟似比鬼族還要隨心所欲。

    此刻地面破開,幻柳帶著大團泥土直衝而上,於半空一翻身落往遠處。看他身上衣衫破損不少,神情狼狽,顯然在地底吃了不小的虧。

    「方先生,我來助你!」隨著一聲大喝,已緩過勁來的金天雄右掌一揮,一道刀形金芒橫過數丈空間,準確無誤的砍在歸藏拉長的身體中段。

    金天雄身為五行宮長老的實力自是不容小視,這下全力一擊,在歸藏身體上留下不淺的一道傷痕。歸藏拉伸到極限的身體猛的一頓,跟著閃電般回衝而至!

    方錦書明白終是躲不了,乾脆立定強行拉起雙手護在頭臉處,隨後運起全身功力盡數向外一震!剎時兩人對撞一起,兩股強猛勁道立刻交纏作一陣沖天狂飆,跟著凝聚的勁力向四方同時溢散,強勁的衝擊頃刻席捲溶洞中每一處空間。

    這個溶洞本就不大,加上六人不住以武藝道法互相攻擊,在數十丈見方的空間內集聚的勁力無法宣洩,逐漸壘加一起。現在歸方二人全力衝撞不啻一根導火線,四散的勁力扯動洞中積蓄的殘力,再次爆發出一陣更為猛烈的勁風。

    勁力在溶洞中來回衝撞著,一次比一次增強,打鬥的六人再無法攻擊對方,均不約而同的尋求自保。整間溶洞搖晃著,發出一聲聲讓人心驚肉跳的鈍響,好像這個洞隨時都會坍塌。在這陣地動山搖中唯一能保持不動的只有兩樣東西,一是敖廣被封禁的身體,再就是水池中的天河冰晶了。

    就在六人以為溶洞真要跨塌的時候,震盪終於逐漸小了下來。洞中瀰漫著大量如霧氣般的塵灰,地上滿是細碎石屑,一片狼藉。孫韻音努力站起,凝起氣符甩出一顆風球很快將洞中塵灰吸盡。只見本分作兩隊相鬥的六人如今散落各處,歸藏和方錦書也分了開來,每人臉上均是驚魂未定的模樣。

    等等!孫韻音忽的發覺不對,怎麼沒見陰焦!?她急忙四處查看,剛好見到幻柳腳下的影子微微鼓動一下。式鬼法術!只有式鬼道術中的「影藏」之法才能不受剛才那陣狂飆的影響,幻柳有危險!

    「大哥,小心腳下!」孫韻音已來不及作出反應,唯有大聲提醒道。

    話音未落,只見幻柳腳下影子利錐般突起,直向他的胸口刺去。幻柳也於瞬間反應過來,原地折腰後仰,堪堪避開這一下刺擊。

    然而陰焦驟施突襲並非為取幻柳性命,就在幻柳折腰那一刻,上衝的影子裡突的冒出一隻手,準確無誤的抓上幻柳胸前衣襟,隨後一扯。

    嗤的一聲幻柳衣衫破裂,揣在其中的怪獸內丹被這隻手抓著一甩,便化作一束紅光投往躍起迎接的歸藏。終於還是被對方得手了,剎時幾人心中一片冰涼!

    可惜事情發展總是出人意料,就在歸藏的指尖還差少許觸及內丹之時,他心裡倏然一驚,已有一道快得驚人的灰影自一旁斜斜衝來,後發先至抓住內丹。

    「什麼人!」歸藏怒喝一聲,右腕一翻一轉乘勢抓了過去。然而對方卻甚是滑溜,身子於半空倒折,借力在歸藏臂上一搭人已平安落往遠處。

    這下變故來得實在太過突然,本以為穩穩到手的東西卻轉瞬間落入他人之手,歸藏心中不由大是驚怒。不過他與陰焦均是心計深沉之輩,在沒弄清楚忽然現身的人是什麼來歷之前,並不打算馬上動手。

    來者穩穩落地,在原地瀟灑的一轉身面對眾人,嘴裡哈哈大笑道:「這麼顆小小內丹,諸位不惜爭來爭去,也分我李七一杯羹如何?」

    來者正是尾隨孫韻音等人進入地宮的天道李七,他一開始也並不知道歸藏一方的存在,直到進入地宮中心那處石柱平台時,這才驚覺還有一幫人插了進來。而孫韻音一方雖然知道還有一幫人潛伏一旁,卻並不知道就是李七。

    李七也真個膽大妄為,他本為好奇而來,能否救出敖廣對他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然而他從幾人對話中已知這事非同小可,在場六人身份武藝又絲毫不下於他,也不知李七究竟在想些什麼,竟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橫插一腳。現在他奪得內丹,等於把在場諸人都給得罪,而且立刻成為眾矢之的,可說非常不智。

    「天道。李七!?」聽到李七的話,歸藏雙目一凜,沉聲道。

    「不敢,正是在下。閣下雖然武藝不錯,不過如果想殺什麼人而又不方便出面的話,不妨照顧照顧我的生意。」李七似乎渾若未覺歸藏的怒氣,笑嘻嘻的道。

    料想不到一直隱伏於側的人竟會是李七,孫韻音這邊雖早有心理準備,也吃驚不小。一邊暗歎自己終究江湖經驗太少,無論如何小心還是給李七發現行蹤,她一邊微微一笑,對李七施禮道:「李七先生,你好。咱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呵呵,五行宮的孫韻音,對你我可是聞名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那位該是青壁山神吧?久仰久仰。」面對孫韻音,李七也難得的客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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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跟著他雙眼一瞪,對孫韻音身旁的方錦書道:「方兄啊方兄,難怪上次會在海鏡見你。既有這樣的好事,為何不叫上小弟一起,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

    「李兄說笑了,何謂好事?」方錦書知道李七的脾氣,搖頭苦笑道。

    「還說不是好事?我李七又非第一天出來混,或是見識淺薄之輩,龍王敖廣在龍族的份量,我還是知道一些的。龍族一向講究恩怨分明,這次誰放了他,事後還不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李七輕輕掂了掂手中內丹,冷笑道。

    李七果然是大智若愚之輩,一眼就看出關鍵所在。他一下將話挑得這麼明,在場諸人想到救出敖廣的回報,均不由心裡一動。孫韻音這方就是為央求敖廣助他們平定神州亂局才冒險前來,看來歸藏他們也定是有所求了。

    「李七先生才智不凡,倒是算得精細。不過在下提醒你一句,這顆內丹太大太沉,恐怕你一個天道還吞不下去。」歸藏在一旁冷冷的道。

    敢這麼跟李七說話,換做旁人,這麼不自量力早不知死了幾次。然而方才歸藏與陰焦表現出猶勝七大高手的實力,在場諸人只會覺得他這麼說理所當然。

    「多謝提醒,我李七就喜歡啃硬骨頭,越硬越高興。」李七毫不在意的嘻嘻笑道。熟悉他的人如方錦書不禁對李七的行為大惑不解,要知李七身為殺手,最重自身性命。故他一向不會做虧本生意,現在看似佔了上風,實則隨時有可能萬劫不復,輸得一塌糊塗。究竟是什麼,會驅使李七也犯上性命之險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來向李七先生討教討教。」事已至此,歸藏也不欲多說。

    「慢著。歸藏先生知道我一個人吞不下,那歸藏先生自己呢?現在還能獨吞這顆內丹嗎?」李七忽的面容一正,一揮手止住歸藏道。

    聽了李七的話,歸藏不由心裡一驚,這才想起場上已非只有他們和孫韻一方了。本來他有六成把握自對方手中奪下內丹,現在李七橫加插入,立刻打破這個勢力平衡,可以說現在他的態度便決定了那方能最終如願。

    暗道好個狡猾的傢伙,歸藏收住勢子,再次大笑道:「怎麼,李七先生不打算一個人要這顆內丹了麼?」

    李七也笑著答道:「歸藏先生金玉良言,我又怎可不聽?」

    「那李七先生究竟想怎麼樣?」一時間弄不清李七態度,歸藏試探著問道。

    「呵呵,歸藏先生武藝高強,遠勝我李七,我自是不願得罪。」李七歎了口氣道,正當歸藏以為他想和己方合作時,哪知李七話鋒一轉,又道:「可是方兄是我至交好友,韻音妹子我又一向佩服,一般的不想得罪。唉,這可怎麼辦好。」

    想不到面前這人全無一點七大高手的風範,滿口無賴言辭。聽他意思,根本什麼都沒說,歸藏修養再好,一剎也不由得想衝上去將李七活活掐死。與李七打過幾次交道的方錦書悄悄打個手勢讓幾人不忙說話,靜觀其變。

    「李七你究竟想怎麼樣不妨明說,這麼吞吞吐吐算得什麼!」要不是害怕與李七鬧僵會逼得他與孫韻音等人聯手,歸藏早就動手搶奪了。

    「呵呵,這個簡單。我與你們一樣,不過想借這次沾點光,求龍族一點事。所以無論那方,只要答應和我合作,我自然不會刁難。」李七大大咧咧的說道。

    聽他這麼說,歸藏反而鬆了口氣,暗道你辛苦造成現在的局面,把自己顯得這麼重要,原來就是為這事兒啊。他回頭向陰焦使個眼色,這才問道:「李七先生想辦什麼事,不妨說出來聽聽,否則沒人敢貿然答應。」

    李七卻沒回答,而是一把將手中內丹收入懷中,伸腳在身旁一塊石頭的影子上一踏一蹭。那道影子在他腳下扭曲一下,便風刮煤灰似的變淡消散。

    李七轉頭對一直不動聲色的陰焦笑道:「這位陰焦先生不必跟我來這一套,我是做殺手的,這些個上不得檯面的把戲總還知道不少。帶上來。」

    一陣腳步聲想起,溫成同在溶洞入口處現身。在他身後兩名全身頭臉都包裹在黑布裡的殺手默然而立,其中一人右手三指輕輕搭在溫成同脖子上。

    「我是個小人,就不敢相信別人是君子。沒辦法,只好得罪歸藏先生的朋友了。」李七示意殺手押著溫成同走到自己身邊,一邊得意的對歸藏笑道。

    投鼠忌器,歸藏冷哼一聲不再說話,李七這才道:「我李七曾無意中得罪過龍族三公主,這麼久一直想找機會化解誤會,這次就是個絕佳機會。再則海鏡是塊寶地,我是越呆越舒服,根本不想走了,因此想得到龍族保證,今後海鏡無論誰當家,都允許我李七的天道在其中隨意活動。」

    海鏡是神州第一繁盛的都市,現在雖因戰亂蕭條一時,但它得天獨厚的地勢優勢注定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否則界羅千方百計奪得海鏡又有何意義?加之海鏡人口眾多,成分複雜,一旦藏身於內便如魚入大海,再難被找出來,而且一旦有事還能方便逃往外洲,對天道組織來說自是最理想不過的據點。

    難怪李七會屈尊與齊應賢合作,原來為的就是海鏡這塊地盤。現在他如能得到龍族的保證,自然是想將海鏡作為永遠的老窩了。

    「難怪閣下會做齊應賢的走狗,野心可不小啊。」溫成同不禁出言譏諷道。

    「好說好說,溫太守當時在海鏡也曾風光一時,可惜棋差一著,落得個喪家之犬的下場。我李七不願學你,自然要把窩找好。」李七也不生氣,笑答道。

    「你……。」溫成同被李七氣得直哆嗦,他張大了口似乎想反唇相譏,但一瞥眼看到一旁的歸藏和陰焦二人,又硬生生把話嚥了下去。

    「怎麼樣,我李七的要求不過分吧?」李七一拍手,大聲對眾人道。

    李七的要求真的說起來的確不算過分,不過天道組織名聲一向不好,在它手中不知死了多少無辜的人,如果再讓它得到海鏡作為永久據點,並得到龍族庇護的話,今後還不知會生出多少亂子。故孫韻音這邊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這個自然。李七先生只要將內丹交給我們,解救龍王時,我自然會把先生的要求一併提出。」歸藏當然不會管這麼多,立刻答應道。

    「我想歸藏先生一定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呆會兒由我來解救龍王,你想做什麼事可以向我提出來,我幫你求求老龍王好了。」哪知李七接來下的一番話再次氣得歸藏七竅生煙。

    「很好…很好…………」歸藏怒氣勃發的面容突然恢復平靜,嘴裡淡淡的道。

    「好……」李七也笑道。誰料他剛一開口,一道奇薄風刃突的自腳下衝起,將猶帶笑容的李七一分兩半,而歸藏也同時一躍而起。

    「……什麼?」哪知本該被切作兩半,血濺當場的李七竟若無其事將話說完。

    「哼!彫蟲小技。」歸藏自然知道這是李七神行追影之術弄出的殘影。他微一凝神已找出李七本體位置,整個人在空中蝙蝠般一旋就轉了個方向。

    「咱們怎麼辦?」金天雄見那邊已動起手來,悄悄上前問道。

    「事關重大,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尋機搶回內丹。」方錦書斷然道。

    他的話得到眾人贊同,四人悄悄向地宮四周散去,一邊注意場中變化,準備一得機會就奪回內丹。這時歸藏與李七已閃電般纏鬥一起,二人均是以快打快,只見兩道灰影在場上兔起鶻落,糾纏飛錯,直欲融為一體。

    這邊交戰,李七兩名手下明風和峭毫不客氣的將溫成同向陰焦一拋,隨即兩人緊貼著溫成同龐大的身體直逼而上。這兩人是天道組織內為數不多的幾名地部下品殺手之一,實力僅次於李七,絕對不容小覷。

    陰焦雖以道法見長,面對這類善於潛蹤隱跡,速度快絕的殺手時非常不利,但他絲毫不露慌張神態。只見陰焦稍微退了兩步,一甩手執出兩道符紙在扔在腳下,立刻在他身體左右兩側各化出三名一模一樣的幻象。這六道幻象瞬間圍著中間的陰焦本體急旋幾下,便再也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兩殺手眼中閃過驚異之色,他們反應也可謂快極。明風抓住溫成同後背一推一送加快其拋飛的速度,同時峭一閃身鑽到溫成同腹下,竟就那麼消失不見。

    能成為天道內地位最高的地部下品殺手,果然有其真才實學。面對拋飛過來的溫成同,左方第三個陰焦終於伸手將其接住。然而陰焦似乎忘了藉著溫成同身體隱藏的峭,但見溫成同腿彎處白光一閃,峭現身而出,一把利刃刺入陰焦胸口。

    可惜這次兩名殺手仍然算錯了,溫成同雖被陰焦穩穩接住,然而峭卻感到這一刀就像刺入空氣中,竟毫不費力的自陰焦胸口穿了過去。

    這怎麼可能!幻象怎麼會把人接住?若是真人,又怎麼刺不中實體?一瞬間峭內心的震駭簡直無以復加,他以往雖殺人無數,早就鍛煉出一副鋼鐵般的神經,但這次的事實在太過詭異,由不得他不驚疑。





第十一章

    「快退,這是『仙鏡術』!」見峭還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後方明風沉聲提醒道。

    仙鏡術是水行高階道法的一種,能夠為施術者製出數個幻象,極為逼真,絕難辨認。而仙鏡術區別於其他普通類似幻術的是,它能在法術發揮作用的同時將施術者「分解」開來,也就是說,它能把施術者身體各個部分分配到製出的幻象上,從而完成一些幻象不能完成的事。就像現在,這個幻象就有陰焦本體的一雙手,因此才能接住溫成同,而又不被峭的暗殺所傷。

    可惜提醒仍來得晚了一步,陰焦是何等人,一有傷敵機會怎會放過?只見本是並排而立的七個幻象一下聚攏峭的周圍,瞬間由其中爆發出一陣眩目的強光,跟著光芒炸開,所有的幻象已全部消失,而峭也踉蹌連退數步。

    令人驚異的是,自峭破裂的衣衫中竟然露出動物的皮毛,而他因受傷而扭曲的眉頭間也現出一團煞氣,一陣強烈的妖氣乍現即消。

    無論是被殺手劫持還是被當作沙包般拋來拋去,一直到被陰焦放到地上,溫成同的臉色由始至終都未變過一下,看來他對自己能平安得救有著絕對的信心。

    陰焦鐵面具下的雙眼忽的閃過一絲精光,他難得的開口道:「早就聽聞天道之內有妖族殺手,今日看來果然不假。以你本事,怎會甘當人的手下?」

    峭冷哼一聲,伸手在衣衫破裂的地方抹了抹,裡面露出的皮毛便變成普通人的肌膚。他冷然道:「妖族人族都是一樣,一樣有該殺之人,不平之事!」

    這時李七突在一旁接口道:「我也早就聽聞怪族不問世事,獨來獨往。想不到今日我李七不僅能親自與怪族交手,還第一次知道怪族也會做別人的手下,比起來,峭身為妖族的事就不值一哂啦。」說這話時他的眼睛卻盯著面前歸藏。像

    此刻李七右臂被歸藏化作團繩子似的雙手緊緊纏住,兩人正相持不下,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歸藏雙目一凜,低喝道:「閉嘴!」隨即加大拉扯力道。

    難怪歸藏能像鬼族般隨意變化身體,且實力這麼高強,原來竟是號稱神州最神秘的怪族的一員。李七能一言道破,足見此人見識不凡。

    李七卻又回過頭對後面孫韻音四人笑笑:「這歸藏果真厲害得緊,你們如果想搶回內丹可得快點動手,我都不知自己還能撐到幾時。」

    那方明風與峭再次上前圍攻陰焦,兩道黑影在陰焦及身的法術中穿來插去。不比李七全憑自身本領與歸藏周旋,兩殺手實力雖比陰焦差了一籌,但他們憑借自身天生剋制修道者的速度以及詭異招式,堪堪與陰焦持平。

    由此便可看出李七確有他張狂的本錢,他一出現就在不知不覺中引導著場上局勢變化。不僅將本佔上風的歸藏一方弄得焦頭爛額,還令得孫韻音這邊戰也不是,看也不是,完全無所適從。

    不過雖能一時打平,李七這方實力終是不濟,如果沒有孫韻音他們的加入,內丹再次被奪不過遲早的事。因此李七不斷用言語或激或誘,想要四人下場幫忙,歸藏也看出李七圖謀,他明白必須速戰速決,一聲厲喝,攻勢陡然加急。

    李七立刻感覺壓力增大,他再無法分神說話,唯有打起精神應付歸藏攻擊。直到這時歸藏身為怪族的優勢才表現出來,他的雙手各分為數十股,雨點般連續不斷從四面八方向李七胸口招呼,而且面對李七一些不怎麼有威脅的反擊,他都是挺身硬受,完全不做防衛。就這麼,不過片刻李七便險象環生。

    李七也終於嘗到這種詭異攻勢的苦頭,他一向以出其不意,先發制人的攻擊見長,卻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應驗到自己身上。再一次間不容髮的格擋開歸藏連串刺擊後,李七忽的古怪一笑,竟毫不猶豫的掏出那顆內丹甩向孫韻音。

    「宮主拿好了。」李七扔出內丹,立刻回身用兩臂夾住歸藏。

    孫韻音自然知道這是李七情急之下拉自己入水的舉措,不過他們早就和歸藏一方打過一場,哪裡會在乎再來一次。她也不客氣,揮手甩出一條風帶就向半空內丹捲去。她一動,那邊方錦書與幻柳自然也跟著動手,兩人一左一右分向半空內丹繞去,務要保證內丹不落他人之手。

    李七這一手完全在歸藏意料之中,但可氣的是李七丟了內丹倒也罷了,卻將自己的行動限制住,完全一副鐵了心將內丹送給孫韻音的架勢。知道自己再出手已來不及,歸藏轉頭怒聲喝道:「陰焦,看你的了!」

    陰焦在原地倏的一側身,完全將自己前心後背暴露給明風和峭,他兩臂平展,整個人便如一個十字形,同時一團似有若無的淡淡青影自他頭頂直衝而出。

    幾在同時明風與峭兩把利刃同時刺入陰焦身體,然而從手中傳回的感覺使得他們覺得自己好像刺中的是一截木頭,而非血肉之軀。

    「這是土行『木革術』,用火磷粉!」峭看出端倪,低聲對明風道。兩名殺手抽出斷刃,手腕一翻已在上面抹了一層紅色磷粉,刃身立刻有如燃燒般紅光大熾。

    那邊陰焦頭頂冒出的青氣後發先至來到內丹邊,竟比孫韻音的風帶還快上一線。青氣一陣翻扭化為兩條手臂模樣,其中一隻手抓向內丹,另一隻則一掌拍向後方欲再次攻擊陰焦身體的兩名殺手!

    啪!風帶碰上青氣所化的手當即潰散,後方孫韻音臉色大變:「氣化三清!?」

    明風和峭手中斷刃剛要再次刺入陰焦身體,兩人忽覺背後一股奇寒勁風狂湧而至。瞬間權衡利弊,兩殺手毫不猶豫的撤刃抽身,在勁風及體前退走。

    而這時方錦書與幻柳也剛好來到內丹下方,方錦書一手脫下外衣沖天而起,外袍在手中旋得幾下已變做一根長鞭,毒蛇般抽向半空青氣。而幻柳卻徑直由掌中射出兩股籐條,一左一右捲向雕塑般直立的陰焦兩腿。

    兩大高手配合絕妙,一出手便攻陰焦所必救,使他不得不分神禦敵。果然,半空青氣再變,由二再化為三,抓住內丹的那手迅速回縮,而另一隻手閃電下移,變做塊盾牌般擋在陰焦身體前方,分出的第三股青氣則捲向躍起的方錦書。

    蓄滿方錦書本身勁力的長鞭狠狠抽中氣手,竟將凝聚的青氣打散一半,一抖之下內丹脫手,同時下方站立不動的陰焦身體也跟著震了一下。方錦書見狀大喜,根本不管捲向自己的青氣,一聳右肩硬捍過去,同時左手虛抓扯回內丹。

    青氣撞上方錦書肩膀,他整個人於半空無可借力,慘被彈向一旁,同時肩頭撕裂,鮮血飛濺。不過這麼一來反而使得方錦書迅速靠近被他掌力抓回的內丹。

    那邊幻柳攻擊陰焦本體的兩籐在觸及青氣的剎那由直射轉而向下,倏然沒入土中,跟著再在氣盾後鑽出地面,順利纏上陰焦雙腿,跟著用力一扯!

    因元神出竅而身體無法動彈的陰焦只在身上施了一道「木革術」作保護,雖不懼刀劍,但被幻柳出其不意的一拉,急晃幾下險些跌倒。對於沒能弄倒陰焦幻柳也大為詫異,再加強力道,他這才看見陰焦搖搖欲墜的雙腳竟生出數十股樹籐樣的怪東西緊緊扣住地面,真是像極了一截木樁子。

    機會稍縱即逝,連續兩次拉扯未果,回援的青氣立刻將幻柳的籐蔓割斷。心裡暗歎一聲,幻柳明白現在保護內丹最要緊,立刻回身追向落下地來的方錦書。

    此刻孫韻音兩手各握一道法術正欲上前相助,忽聽背後傳來金天雄的大喊:「宮主小心天道小人!」她心裡悚然一驚,這才發現本是攻擊陰焦的天道殺手明風不知何時竟已與金天雄鬥在一起,本就傷得不輕的金天雄正險象環生。

    好個天道,當真膽大之極!孫韻音在轉身同時已察覺到不對勁,她嬌斥一聲,因施了流風術而變得輕飄飄的身體瞬間退開三尺。可惜她仍快不過峭,突然現身的峭手中短刃急劃而過,在孫韻音左大腿上深深的割了一刀。像

    能夠傷到七大高手,峭心裡也不禁一喜。然而他很快就發覺不對,孫韻音本該血濺三尺的腿上竟無一滴鮮血流出,而她的表情也渾若無事,似乎根本沒割到自己身上。這時峭才想起,那一刀砍中的肌肉緊得離譜,就像塊木頭…………

    想要退走,峭才發現自己身體剎那一頓,出現片刻麻痺。他這一驚非同小可,孫韻音一直帶著溫和表情的臉,少有的現出憤怒之色,跟著兩隻纖手向中一合。

    凝在孫韻音兩手的一青一紅兩氣團隨之交匯一起並急速轉動起來,下一刻已化作一根蘊含火勁的風柱筆直向滿眼震駭的峭胸口搗去!

    同時蘊含木行與火行的「風炎柱」結結實實打在峭的胸口,伴隨著一連串骨裂聲,峭全身霎時燃燒起來,隨即像條破麻袋般摔往後方。

    五行宮主含恨出手豈同小可?若非峭身為妖族,生命力比之一般人頑強得多,這一下就會要了他的命。不過這一下挨得不輕,峭恐怕已無再戰之力。

    經過這麼一耽擱,孫韻音無法再趕去接應方錦書,加之金天雄情況殊不容樂觀,她唯有壓下擔心,趕去助金天雄禦敵。此刻陰焦所化的三條青氣正緊追半空方錦書,其中一條擋在幻柳身前,將他攔在半路,一時不得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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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方錦書右肩受傷非淺,整條右臂都軟弱無力。他也真個了得,當機立斷彈出手中內丹,同時手指連彈數下。在他巧妙的施為之下,指力分由不同方向先後打在內丹上,就如變戲法般,內丹在半空前後左右不住移動。最後電射向下,在墜地前的剎那最後一道指力打上它,內丹緊貼地面向孫韻音飛去。

    方錦書這一連串動作簡直只能以「神乎其技」來形容,他對勁力的操控已入化境,無人能及。勉強舉起右手擋下其中一條青氣的抽擊,方錦書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落下地來,他剛一落地立刻連封身上數處穴道,倚牆療傷。

    貼地而飛的內丹去勢極速,很快劃過十餘丈空間飛近孫韻音,孫韻音一道降雷術逼開明風,隨即轉身準備接過內丹。可惜陰焦所化的青氣追得更快,幾在眨眼工夫就來到內丹上方,然後如網般散開將其罩在自己的範圍內。

    不遠處幻柳見狀忙伸腳一踏,內丹下方的地面立刻凸起一塊在它上面一頂,平飛的內丹斜斜而起,剛好衝過青氣籠罩的邊緣,有驚無險的繼續投向孫韻音。

    直至此刻,在場數名高手各逞奇技意圖奪回內丹,武技道法爭強鬥勝,場面精彩之極。陰焦最後的努力也宣告失敗,他果斷的收回青氣盡數退向自己體內。這時爭奪已到了最後階段,唯一在孫韻音那方的明風被金天雄的「纏仙網」拖住,不能靠近。看來內丹在眾人手中轉了一圈,還是要回到孫韻音這方。

    此刻沉浸在各種情緒中的人都沒有注意到,相鬥正酣的李七與歸藏兩人,且鬥且行,此刻反而是除孫韻音外離內丹最近的一夥。歸藏則越打越覺心驚,按理說李七雖為七大高手,但在自己的全力攻擊下,至少也會受些傷。然而李七似乎隱藏著超乎尋常的實力,應對非常從容,而且還有意無意將兩人向這邊引。

    「看來差不多了,歸藏兄,有勞相送!」李七忽的冒出這麼句莫名其妙的話。

    歸藏來不及多想,因說話同時李七側轉身體,恰好將自己腰肋破綻暴露在他眼前。幾乎是下意識的,歸藏一掌拍了過去。歸藏出掌瞬間,李七竟做出一個他大為驚愕的動作,只見李七轉身躬腰,竟然把自己的屁股撅了起來。

    啪!歸藏這掌結結實實印在李七屁股上,李七笑嘻嘻的臉上立刻一陣發白,看來已受了傷。但他在中掌瞬間一挺身,同時腳底一蹬,人已藉著歸藏掌勁炮彈般射向投往孫韻音的霜雪珠。歸藏掌力何等雄厚,也只有李七這樣的狂人才敢用上這一招,只要借力御力的時機稍有不對,李七定然是胯骨盡碎的下場。

    不過冒上性命之險的效果也非常明顯,在兩大高手雙重力道的催動下,李七就如輕煙般微微一晃,轉瞬追上內丹,在場上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將其抓住。

    可惜歸藏這一掌實在太強,李七再怎麼厲害也無法全數化解,他的身體在半空一直保持著一種很怪異的模樣。上半身半側,下半身則呈現一個扭曲的姿態,腰部上下身之間幾乎扭成一個十字。眾人都是武學大行家,李七現在身在半空無法借力,這樣的模樣只能有一個下場:力盡之後摔落地面,無法安然站立。

    可以說李七為了搶回內丹,作出一個驚人但是非常愚蠢的舉動。如果只有他一個人倒也罷了,頂多出下丑。但在他前面是蓄勢以待的孫韻音,後面是緊追而來的陰焦,幻柳等人,這些人怎會浪費機會?李七隻要摔倒在地,即便是瞬間無法動彈,便不僅保不住內丹,連自己也會搭在眾人隨之而來的反擊中。

    然而李七畢竟是李七,似乎他今日出現在這裡,就是讓在場諸人不斷吃驚的。只見李七在半空的身體忽的一頓,不僅沒有摔落地面,整個人反以一個瀟灑的姿勢立了起來,隨後輕飄飄的升上半空。

    立刻,幾大高手無不露出震驚之色,遠處調息療傷的方錦書抬頭看著李七飄在半空的身影,喃喃的道:「怎可能,李七已修成凌空虛度……」

    凌空虛度是凌駕於武者的神行追影,道者的御劍飛昇之上的至高境界。達到這種境界,無論武者或者修道者,均不需借助外力,而純以本身內力或者法力御空而行,可說除了羽化登仙,凡人修煉到此,便是頂端了。縱然在七大高手之中,傳說也只有號稱第一的天元宮掌教趙青陽修成,且無人見過。

    難怪李七會這麼有恃無恐,不惜同時得罪孫韻音和歸藏這兩幫人,原來他不知何時已得窺凌空虛度之秘。雖然不能說他已經厲害到能以一敵眾這麼誇張,但如果傳說屬實的話,那麼就算所有人都一起上,李七也能保命退走了。

    李七這一手扮豬吃老虎確實玩得漂亮,在確認沒有確實把握保住內丹後,李七果斷的放棄到手之物,轉而重新將眾人盡數拉下水。三方因內丹再次開打,李七卻巧妙的保住實力,現在方錦書受傷非輕,陰焦與孫韻音也元氣大傷,金天雄不足為慮,真正能夠阻止李七的,不過只有歸藏以及幻柳了。

    看來突然露這一手所收到的效果令李七非常滿意,他飄然傲立半空,居高臨下的笑笑,跟著在眾目睽睽之下直衝而下,目標直取凍住敖廣的天河冰晶池!

    從最初的震撼中恢復過來,陰焦與孫韻音立刻凝神施法,但鬥得這麼一陣,兩人施法速度都明顯慢了下來。歸藏怒哼一聲迅速躍起阻攔,幻柳也彈出幾粒種子到水池邊的泥土中,隨後數股金色籐蔓如網般糾結一起罩向迎面而來的李七。

    李七急速而來的身子微微一滯,跟著他雙手連連揮動,大股氣絲自他指尖散出,頃刻佈滿整個空間。不再隱藏實力的李七再次出手果然大不一樣,曾令怪獸大吃苦頭的金色籐蔓驟一接觸氣絲便寸寸碎斷,足見這些氣絲的鋒銳。

    然而歸藏也當真了得,只見他躍起的身子在半空急旋幾下,整個人已抽長變為一束長鞭模樣,硬是擠入密不透風的氣絲網中。李七顯然也沒想到歸藏能穿入,他微微一愣便即一掌擊出,恰好抵在歸藏變做的長鞭頂端。

    兩股強勁力道相抵,歸藏就像泥柱撞上石牆,立刻皺作一團。不過李七也不好過,他伸直的手臂回彎,人也後退數尺。噗啦!一聲輕響,皺成一團的長鞭變回歸藏模樣,伸展的雙手猛的向李七左右太陽穴拍去。

    李七本身功力或許比歸藏高不了多少,但他勝在能自由於半空活動,歸藏無法久戰,唯有拼著本身強悍的體質,用上兩敗俱傷的打法。這一拍凝聚歸藏所有功力,如果李七挨實了,腦袋恐怕也會碎為幾塊。

    這一刻李七終現出他的過人之處,只見他面容一正,舉起右手飛速在頭兩側來回一揮,硬是將歸藏拍來雙手阻了一阻。同時李七左手伸出抵在歸藏胸口,發力一震,強猛的勁力竟將歸藏硬若鋼鐵的胸口打得凹了下去。

    終究不能如李七般穩站半空,歸藏唯有帶著滿臉不甘向後墜去。李七收回顫抖不止的右手,暗暗驚訝於怪族的頑強厲害,現在他的右手完全使不上勁。而歸藏受自己一掌,看似受傷非輕,其實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嚴重。

    這時陰焦法術也已完成,他兩手平推,兩隻手腕的脈門竟噴出兩股鮮血:「式鬼道法。幽門開!」他的聲音沙啞,有著法力使用過度的疲憊。

    隨著鮮血濺出,李七身體左右兩側突然現出兩塊五尺方圓,內中有如黑水晶般閃耀不止的圓球,兩球中心絲絲青白閃電不住閃爍。幽門開是式鬼道法中僅次於降神術的法術之一,傳說此術能通無間煉獄,被吸入者將永不能超生。

    李七自然認識,他暗叫一聲不好,立刻向後急閃,無奈終究慢了一步。瞬間兩股絕強吸力自兩球中傳出,李七隻感渾身一震,便不由自主向左邊球中移去。他心下大驚,連忙氣湧右邊,哪知整個人反以更快速度移向右邊圓球。

    如此反覆幾下,李七總算發現,只要自己身子稍稍偏向哪方,就會被哪個圓球吸去。而自己又脫身不得,唯有用盡全力在兩個圓球之間來回晃動,極是辛苦。兩道幽門吸力絕大,李七縱能保得一時,也遲早會被吸入。

    「明風!」李七臉上汗珠大滴大滴的落下,不由陡然暴喝道。

    話音未落,陰焦身旁無聲無息的閃現一個影子,跟著一束亮光刺向他的腰下。陰焦也真了得,明風才剛出現,他已咬破舌尖噴出小口鮮血,竟硬是用影藏之法退入明風的影子中。隨後明風的影子中心拉開一條大口,明風慘哼一聲,背上肌膚霍啦一聲撕裂,鮮血浸透黑衣,反而被陰焦所傷。

    不過陰焦在操控頂級式鬼法術的同時再使用其他法術,且是用本身元氣強行施展,饒是他修為身後,這一下也吃不消。自踉蹌退走的明風身後現身,陰焦噴出口隱帶綠色的淤血,竟然就那麼跪倒在地,法術自然也無從維持了。

    李七一覺吸力有松,便不住左右急晃,就向拔出深陷木樁裡的釘子般,硬是一點點擠出兩道幽門的範圍,脫身而出。在受到眾人連續的截擊下,李七高漲的信心也不由有所消減,他不敢怠慢,忙乘此機會撲向水池。

    可惜他忘了還有一個孫韻音,在陰焦用式鬼道法對付李七的時候,她便連續使用了好幾種水行法術,不過目標並非半空李七,而是滿盛天河冰晶的那個池子。終於,連續不斷又換了三四種法術以後,孫韻音眼中終於閃過一絲喜色。

    這時李七恰好掙脫幽門束縛,來至水池上空。眼見目的即將達到,他臉上現出狂喜的神態,一把掏出那枚內丹,李七就準備將其嵌入龍尾尖端的小孔中。




第十三章

    哪知忽聽背後孫韻音低喝一聲:「李七先生高興得未免太早了。水行低階。水起!」話音剛落,便見一直平靜無波的水池中天河冰晶一陣翻湧,隨後竟洪波般高高湧起,劈頭蓋臉的向李七卷去。

    天河冰晶是天界之水,與普通凡水大不相同,因此一般的水行道法根本無法引動它。因為一般的水行法術在控制水的時候,會或多或少改變水的形態,而天河冰晶是無法改變的。反而水起這種無甚作用的水行最低級的法術,因只是單純的將水移動,卻能成功控制形態奇特的天河冰晶。

    面對大股碧綠如玉,鋪天蓋地的冰晶,李七隻覺凍寒徹骨,難以自持。不過現在離成功只差一步,他又怎會放棄?心道再怎麼寒冷,也不過是一些水而已,李七聚起體內勁力,猛的一掌拍下,想將冰晶迫到兩邊。

    可惜李七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已達凌空虛度的至高境界的自己,會栽在一道水行最低等的法術上。大股冰晶在李七強勁的掌力拍擊下中分而開,如果是普通的水的話,李七便可從中穿過,直接到水池邊。可是冰晶能凍石為粉的寒氣怎是普通的水能比?因掌力四下飛濺的冰晶水滴,有一些濺到了李七身上。

    一剎那,毫無徵兆的,李七感覺自己整個身體的熱量瞬間消失,就好像前一顆一刻自己還是血肉之軀,下一刻已成了一尊冰雕。從外至內,那股無可抗拒的寒氣眨眼間便浸遍李七身體每一寸空間,就連經脈間運轉不息的內力,似乎也在這股寒氣下凝結停滯,維持李七飄臨半空的力量消失,他一聲不吭直墜而下。

    李七沒有吃驚或別的反應的時間,他的思想也在瞬間凝固下來,臉上猶自保持著得手時的狂喜。很快,就如塊石板般摔在地上,李七身體與地面接觸的清脆響聲讓人再也無法將他和血肉之軀聯繫起來。

    動手之前也沒料想到天河冰晶威力若斯,以為至多不過限制李七的行動,哪知現在似乎已把他給凍死,孫韻音自己首先呆了起來。李七落地,那粒火熱內丹卻還緊緊握在他的掌中,因得內丹的作用,李七半條右臂還能保持原樣。

    機不可失,霎時間所有人都冒出這個想法,不過現在幾乎人人帶傷,行動不便,還是被李七迫退的幻柳搶先一步將內丹抓了起來。

    歸藏與陰焦眼中同時閃過一絲沮喪之色,他二人儘管修為過人,但現時一個法力枯竭,一個受傷不輕,早已難有再戰之力。互相交換一個眼色,他們悄悄退後向溶洞口移去,看來已打算離開。

    「歸藏先生,真就這麼算了?」溫成同看出兩人意圖,悄悄跟上問道。

    「事已至此,再逞強也無濟於事。唉,也許是天意,薛甲在妖族的謀劃莫名其妙遇上叛亂沒有成功。這一次我與陰焦一同前來,本以為萬無一失,哪知還是功敗垂成,還是盡早回去報告尊上,請他定奪吧。」歸藏長歎一聲,無奈道。

    看來這次沒能親手解救敖廣,對溫成同也有不小的損失,他惡狠狠的回頭看了看趴伏地上的李七與孫韻音等人,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怨毒之色。在隨著歸藏離開溶洞之時,他不忘回頭低聲道:「海鏡…你遲早有一日會落入我手!」

    歸藏等人離開,孫韻音他們自然也看到了,這兩個煞星肯自動離開對他們而言自是再好不過的事,故也沒人想去阻止。幾大高手狼狽已極的走上圍攏池邊,神色複雜的看著幻柳手中的內丹,進來之時雖也曾想過會遇上麻煩,然而誰能料想竟會到如此地步?方錦書和金天雄更是差點把命給搭上。

    「他怎麼辦?」孫韻音指著池子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李七問道。

    「李兄也算一代人傑,這次雖與我們為敵,但大家各有目的,也說不上誰對誰錯。現在他生死未卜,咱們也沒空管他,就這麼算了吧。」方錦書說道。

    「但天道畢竟為神州一害,這次機會千載難逢……。」金天雄欲言又止的道。

    「呵呵,那妖族殺手峭曾說,不管人族妖族,一樣有可殺之人,不平之事,這話卻也不無道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天道果真作惡多端,自有人替天行道,咱們何必現在乘人之危?」方錦書打斷金天雄的話,搖頭歎道。

    「嗯,方先生說得有理,我們還是盡快救出龍王吧。」孫韻音也附和道。

    「那我放進去了。」幻柳點點頭,深深吸了口氣環視三人。

    「大哥小心一些,這冰晶寒氣太重,小心別沾上。」孫韻音小心提醒道。

    幻柳將內丹夾在指尖,小心翼翼的對準冰晶下面龍尾末端的小孔,運力一彈。內丹射入天河冰晶裡,微帶起數個氣泡,跟著分毫不差的嵌入小孔之中。

    哪知一鑲進小孔,本還紅光熾烈,內中青紅兩氣交纏流轉的內丹竟迅速黯淡下去,片刻就變做一顆普通石子模樣。怎麼會這樣?四人不由面面相覷,難道費了無數工夫奪得內丹,竟完全是無用功不成?

    就在四人心中忐忑之際,忽見一絲紅線,一絲青線在龍尾尖端冒起,就如兩條青紅小蛇,沿著龍身的刻紋交纏上升。兩線過處,一如那隻怪獸復活的情景,本是青灰色石頭一般的龍身立刻恢復本來顏色,青碧如玉的龍鱗,精光閃耀的龍爪,肌肉糾結,色白如雪的龍腹……。便逐一呈現在四人眼前。

    青紅兩線去得極快,不過片刻工夫便順著洞頂開口移出四人視線以外,照這樣下去,最多一柱香的時間,敖廣就會醒來。想起這幾年來的辛苦,進入地宮後的艱險,如今目的終於順利達成,在場四人均露出欣慰之色。

    隨著敖廣身體逐漸恢復原狀,池中的天河冰晶也迅速消減下去,就像有什麼將其抽走一般。龍身還像石雕的時候便給人雄偉之極的感覺,這時恢復本來面貌,其震撼更是無以倫比,雖一動未動,但自然而然就有一股讓人不敢輕視的氣勢迫發而出。圍在周圍的四人竟在不知不覺之間步步退後。

    終於,先是龍尾上的鰭膜左右擺動,跟著巨大之極的龍身肌肉鼓動,帶得表面的龍鱗如波濤般翻滾不止,道道青碧流光交錯映過。肌肉蠕動的同時,緊貼龍身的龍爪也緩緩舒展開來,緊合的五指張開,帶起連串骨節脆響。

    龍王甦醒前的這番準備動作做了足足小半個時辰,好像已經感應到敖廣醒來,四人覺得這處溶洞,不,甚至整條石柱都在戰慄搖晃著,而他們早已退到數丈開外。突如其來的,在沒有任何徵兆下,一聲震耳欲聾的高亢龍吟自上方傳入。

    龍吟高亢渾厚,瞬間巨大的音波充斥整個溶洞,結實的牆壁竟現出道道裂紋。四人無不死死捂著耳朵苦苦忍受著,在音震的衝擊下痛苦萬分。

    這一聲龍吟也宣告敖廣正式醒來,粗長百丈的龍身緩緩順著石柱中心的孔洞升上,四人腦海中同時出現一個威嚴沉厚的聲音:「是誰救了我?」

    四人面面相覷,然而還來不及回答,他們只覺身體一輕,已被一股溫和但不可抗拒的力量包繞起來,緩緩向上升去。不止四人,洞中沒有離開的明風與峭,還有昏迷不醒的李七也一同隨他們升了上去。

    順那條曾放置敖廣身體的通道回到石柱頂端,眼前情景令眾人呼吸頓止。在地宮頂部與石柱間的廣闊空間中,一條百餘丈長的青色巨龍浮在半空,巨大的龍身交盤一起,青龍碩大的頭顱俯視下方,兩眼中有著不可違抗的威嚴。

    「我再問一次,是誰救了我?」清醒的人腦海中再次想起那個聲音。

    明白這是敖廣正以傳心術與眾人對話,定定心神,幻柳高聲答道:「是我們。」

    「哦?你是山神?難怪能找到這裡。」敖廣立刻注意到幻柳的身份。

    不同於山神這種神使,甚至不同於普通龍族,敖廣是齊天大聖那個時代便天下聞名的龍族之長。無論是他的修為還是資歷,都與天界仙人無二,因此在他面前,眾人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自然便生出敬畏之心。

    「我龍族一向有恩必報,這次你們助我脫困,說吧,人類,你們想要什麼回報?」敖廣威嚴的晃了晃腦袋,在眾人腦中說道。

    心想不愧是老龍王,果真上道,沒什麼廢話就說到了點子上,一時孫韻音幾人均心中暗喜。自然在表面幾人還是一副敬畏神色,方錦書輕輕咳了咳,有些為難道:「此事說來話長,龍王,咱們能不能等會兒慢慢談?」

    「不成,我剛剛甦醒,體內法力所剩無幾,急需修養恢復。你們趕快說有什麼要求,如果可行,我恢復後自然會為你們達成。」哪知敖廣搖了搖頭說道。

    什麼!?還要修養,那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敖廣體內神力驚人,正常情況下幾乎使用不盡。因此被囚禁後一旦消耗殆盡,恢復起來自然會消耗相當的時間,這個慢還不是對人而言,在龍的概念裡,十年八年就算快的了。

    心裡不滿,嘴上卻極快。孫韻音將目下神州形勢以及己方求敖廣之事撿重要的簡單說了一遍,倒也有條有理。現在就不知敖廣會有什麼反應,四人忐忑不安的瞅著頭頂龍王的表情,暗自祈禱他真如傳說中那麼通情達理。

    「如來如此…神州竟已亂到了這種地步。逆子!逆子!害我不夠,如今還作出這等糊塗事!他難道不知我族的根本不是在天上,而在神州麼!」敖廣怒氣勃發,連連歎氣,聽他話裡語氣,似乎自己被囚就與現在龍族族長敖政有關。

    這是他老人家的家事,眾人自然不敢插嘴,只是靜若寒蟬的等待回答。片晌,敖廣終於點頭答應道:「很好,我答應你們。我敖廣雖不是什麼善心人,對四族也無好感,但我深知神州五族休榮與共之理,這麼窩裡亂鬥,只會便宜天界。一旦我修養完成,重回龍族,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對他的話,四人是喜憂參半。喜的是敖廣爽快答應,憂的則是等敖廣修養完成,恐怕黃花菜早就涼了。看出幾人臉上的變化,敖廣忽的對孫韻音道:「這個女娃,我看你道法修為不錯,可會布『南明離火陣』?」

    「啊?會,不知龍王有何吩咐。」孫韻音愣了一下,連忙答道。

    「這就好辦了,你多找一些跟你差不多的人,以天罡之數,按子夜星象布三十六道南明離火陣。然後用連陣之法將這些陣總和成一道大陣,在陣心放上一塊水魂精石,這樣的話,不出半年我就能完全恢復。」敖廣對孫韻音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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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聽了他的話,諸人無不露出苦笑,多找些和孫韻音差不多的人?上哪兒去找啊,由此也可看出在敖廣眼中,孫韻音一身傲人修為也不值一提。幸好五行宮修道者眾多,水魂精石雖然珍貴,也並不難找,應該沒有問題,孫韻音連忙答應。

    敖廣點了點頭,這才望向李七一夥:「這人是誰?怎會也被天河冰晶凍住?」

    「這……他也是和我們一起的,只因不小心才誤中冰晶寒氣。」孫韻音遲疑一下,這麼說道。聽她這麼說,明風和峭眼中不由露出一絲感激之色。

    「此人修為很不錯啊,濺上天河冰晶竟還能留一口氣,也算難得。今日老夫脫困,就幫他一把好了。」敖廣說著目光一凜,兩眉間一絲青芒射到李七身上。

    青芒自李七心口沒入,他本僵硬似鐵的身體立刻一震,敖廣道:「好了,我已用龍氣將他心血激活,以此人修為,數月之後就能恢復。我必須再次休眠,記住,趕快按我說的準備南明離火陣,盡快盡快…………」

    說著敖廣身體外耀起一陣刺目的青芒,他巨大的身體不住縮小,最後變做拳頭大小的一塊晶玉落了下來。孫韻音伸手接過,只見晶玉中一條細如小指,但栩栩如生的青色小龍捲伏著,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其和方才威嚴的敖廣聯繫在一起。

    小心翼翼的揣好晶玉,孫韻音回頭對明風道:「快帶著你們頭領走吧。」

    明風和峭對看一眼,兩人默默點了點頭,由傷勢較輕的明風背起李七,兩人沿著連接洞壁與石柱的吊橋向外走起。忽然,峭回過頭對四人道:「你們一個長老陸文夫被我們首領擒下,已送往海鏡官衙,他性命無礙,你們可去接回。」

    這時四人才想起留守在地宮外的葉天明和陸文夫,不用說李七自然是從那兒進來的,兩方一定發生了衝突。孫韻音忙道:「那葉天明在哪兒?」

    不知是沒聽到她的話還是故意不答,峭已和明風穿過吊橋,進入巖壁上的洞中。方錦書明白孫韻音焦急的心情,安慰她道:「別擔心了,咱們也趕快離去,葉長老不會有事的。別忘了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呢。」

    孫韻音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總有不詳的預感…。沒事,我們走吧。」

    四人循他們來路的那座吊橋向洞外走去,這次輕車熟路,加之沒有阻礙,小心避開蜃所化的那處山洞後,四人終於在一個時辰後重回海鏡。

    當黃昏的陽光重新照到身上,呼吸著新鮮空氣時,四人均有恍如隔世的感覺。這時他們已在地宮中耽擱了幾乎一天一夜,出了密室,溫成同府荒涼如昔,但密室外狼藉的打鬥痕跡和幾灘鮮血,令四人心中再次一沉。

    急匆匆趕到已被界羅接掌的官衙,報上姓名後,對方立刻抬出重傷的陸文夫。雖及時得到包紮,但陸文夫受傷太重,加之明神穴被封閉過久,真元已然受損。恐怕傷勢縱然痊癒,但他一身辛苦修來的法力卻再無法恢復如初了。

    見到孫韻音,陸文夫連連自責失職,隨後便告訴她葉天明的死訊。葉天明的屍首已被界羅守軍拖去燒掉,骨灰恐怕早不知被墳場的風刮到哪兒去了。

    萬萬想不到葉天明已被李七殺死,孫韻音剎時又悲又怒,竟一時無語。雖身為一宮之主,但畢竟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自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老無故身亡,孫韻音心中一時情難自己,落下淚來,少有的露出她柔弱的一面。關切的看著她微微聳動的肩頭,方錦書似乎也能感受到孫韻音內心的悲傷。

    他柔聲勸慰道:「人死不能復生,韻音還要看開一點。這個仇我們自然要找李七討回,但不是現在,目前最要緊還是趕快趕回五行宮,助龍王修養要緊。」

    天道出名的行蹤詭秘,加之海鏡現在局勢不穩,恐怕就連與天道合作的界羅守軍也不知道李七的老窩在哪兒,更不要提人生地不熟的四人了。方錦書這話雖有些不近人情,但說的卻是實情,比起悲傷,的確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孫韻音統領神州三大派之一,自然不是不分輕重之輩,她舉袖抹抹眼淚,很快就恢復鎮定:「我們去問問看能否找回葉長老的一點骨灰,好帶回五行宮安葬。」

    「宮主…葉長老屍身已被燒化,找不到了。」陸文夫沉痛的說道。

    聽到這話,孫韻音眼眶又是一紅,她默默點了點頭,轉身走出官衙。這一次雖成功搭救敖廣,達成目的,但五行宮損失慘重。葉天明身死,陸文夫重傷,法力再難恢復,形同廢人,堂堂五大長老,實際只剩下三個。

    出了官衙,孫韻音忽的一咬牙,揮手使出一道風行道法,同時揚聲大喝道:「李七先生,不管你現在身在何處,能否聽到,葉長老之仇,我孫韻音將來必將討還!」她清脆的嗓音在風行法術傳送下,頃刻遍及海鏡每一個角落。

    一貫溫柔的孫韻音作出如此舉動,足見她因葉天明的死生氣到什麼地步。深深吸了口氣,借此平復下激盪的心情,孫韻音轉過身,臉上已帶上平日的笑容:「好了,讓先生見笑了,我們快回五行宮去吧。」說著當先而行。

    因界羅與新豐目前的合作關係,界羅守軍並未追究眾人怎麼進來的,還順利打開城門放行。走到城外,孫韻音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著遠處天際。

    「怎麼了,韻音還有什麼事放不下?」方錦書跟著停下,訝然問道。

    「不,我只是在想,阿虎現在是否也順利達到目的了?」孫韻音喃喃道……。

    同一時刻,遠在另一空間的崑崙山增城之上,原虎倏的睜開雙眼。

    「山神,山神?」門外,胡成小聲的呼叫傳入原虎耳內。

    自與鄭清浪一番死鬥,原虎幾乎丟了性命,幸好被及時趕到的崑崙山一眾救起,用了不知多少靈藥,才讓一隻腳已踏入鬼門關的他醒轉過來。這些時日他時昏時醒,山神氣一點一點修復著身體的創傷,如此七天,才完全恢復。

    自床上起身,原虎晃了晃腦袋,這才想起今日是回神州的日子,只不知女魅找到新的傳送陣沒有。由於讓鄭清浪成功逃脫,他回去後定會毀去員嶠山上的法陣,因此眾人不敢再用,女魅恢復過來後就開始努力尋找神州上新的傳送陣。

    打開房門,門外胡成與胡鈴,石煉早已等候一旁。說起胡鈴,原虎受傷幾乎死去的那些天,胡鈴表現出異乎尋常的關心和焦急,但當原虎脫離危險醒來後,她卻又死不承認,還刻意迴避開,說起來今日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看到原虎,胡鈴眼中閃過一絲喜色,隨即便罩上一貫的冷傲。原虎卻沒注意她的變化,他走出便向胡成問道:「女魅他們有消息傳回來嗎?」

    胡成一邊與原虎並行,一邊答道:「我就是為這個才來找你的,女魅剛從大雷原趕回來,已經找到新的傳送陣了。她已準備好,我們隨時能出發。」

    「太好了,終於能回神州了。我們趕緊過去。」原虎大喜,忙加快腳步。

    在他養傷期間,陸吾已用法術成功找回灑落的鳳血,交給西王母飲用。不過由於藥性,西王母這些日子一直在閉關修養,原虎再沒和她見過面。

    在第一次見西王母的那處大殿,女魅和陸吾早已等在那兒。由於曾共同卻敵,這時雙方已非常熟絡,一見面少不得又是一番驚喜。看到原虎期待的目光,女魅欣慰道:「總算沒讓山神失望,我已經重新接通了一處法陣,山神隨時能回神州。」

    「那裡通往神州什麼地方?」原虎急忙問道。他心想能離狐妖族近點就好了,算算現在離與幻柳和魎鬼約定見面的時間已經剩下不多。

    「很抱歉,這個我不知道。」哪知女魅竟搖了搖頭。

    「什麼?怎麼會這樣?」料想不到會得到這樣的答覆,原虎不禁愕然以對。

    「我以法術感知與崑崙這邊的陣法相同的波動,從而找到神州那一端陣法的所在。不過這樣我只能確定有沒有陣法的存在,而無法知道這處陣法究竟位於何處。」女魅明白原虎誤會了她的意思,連忙解釋道。

    女魅這麼說,原虎隨即釋然,同時心裡暗祈出口別在什麼海外孤島才好。明白幾人迫切回神州的心情,陸吾大聲道:「乘雷暴剛過,我們這就快去大雷原吧。」

    在陸吾安排下,不消多久一行人來到大雷原中已修復的土台上,土台正中傳送陣法已經開啟,連接神州與崑崙的那個光球靜靜漂浮半空。

    離別時刻到來,眾人反而感覺沒什麼好說的了。陸吾拍了拍原虎肩膀:「一路小心。現在我無法離開,等王母閉關結束,我就來神州找你們。哼!鄭清浪這次做得實在太過分,我崑崙無論如何不能饒過他!」

    原虎點了點頭:「嗯,今後說不定還需借助陸吾統領的力量。」說著他再向女魅道:「請代我向王母辭行。」然後招呼一聲,便準備帶石煉等進入光球。

    「等一下,這兩隻化蛇你們帶上,可以代替腳力。」陸吾說著牽過兩隻化蛇。

    神州所有驛鵬全被啄鳳召去,往來各地全靠雙腳,極不方便。現在有這兩隻化蛇,可說幫了原虎大忙。原虎毫不客氣的接過韁繩,向陸吾拱拱手道:「多謝。」

    最後揮了揮手,一行人依次踏入光球。瞬間,在充斥兩眼的五彩閃光和頭腦中一陣熟悉的輕微眩暈中,原虎終於踏上回家的路途。





第十五章

    片刻,在事隔大半個月後,原虎終於再次踏上神州的土地。睜開眼睛,他們發現自己身處兩座高山間的一處隱秘小谷中,此處沒有人跡,高聳的山勢巧妙的將小谷掩藏,除了陣陣蟬唱,周圍再無一點聲息。現在是下午時分,強烈的陽光毫不客氣的照耀在眾人身上,帶來一陣燥熱之意。谷底落葉層層相積,散發出一股腐朽的氣味,逐漸黯淡下去的陣法便消失在這些落葉中。

    疑惑的互相看了看,誰也不知這裡究竟是何處。在原虎示意下,石煉走到小谷中心,重重一腳踏上地面。很快,便有一名醜陋的山鬼現身而出。

    一問之下眾人才知道,他們原來在界羅境內,這處山谷屬於鐵帶山脈一處遙遠的分支,山外六十里就是界羅重鎮,武神道場所在的江州府了。

    雖然這處和狐妖族所在的丹霞山白石嶺一個南一個北,幾乎橫跨整個神州,然而有了自崑崙帶來的化蛇,便能大大縮短時間,故眾人並不怎麼擔心。送走山鬼,一行人也不耽擱,分別騎上一隻化蛇就準備馬不停蹄趕回狐妖族。

    飛出山谷,原虎轉頭向右,已能隱隱看到江州府的輪廓和它邊上的少明江。這時他突然湧起一陣無法抑止的衝動,那就是到武神道場看望許久不見的雷行雲和燕九。自海鏡分手後他與兩人便再未謀面,然而心中思念卻絲毫未減,不同於了無音信的楚劍和岳昊來,原虎雖知雷燕二人所在,卻一直無法抽身前往探視。

    現在江州不過在六十里外,不用片刻就能到達,想到只要自己轉個方向就能馬上見到雷行雲和燕九,原虎一顆心便不由自主熱了起來。

    注意到原虎的異樣神色,胡成奇怪的道:「山神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啊,不,沒什麼,我們走吧。」原虎心裡一驚,本已湧起的探視之念頃刻消失無蹤。再戀戀不捨的看了看江州的城影,他輕拍化蛇跟了上去。

    沒時間啊,現在已根本沒時間容他再去做別的事。對這種身不由己的情況,一年多來原虎已逐漸習慣,但這一次,他仍不由湧上一絲無奈和悲涼。

    化蛇飛行極速,不過四天工夫,便已進入丹霞山境內。這時離原虎與幻柳,魎鬼相約在楚江關見面的日子,已不足十天。成功完成族長所托,再加上終於回家,胡成和胡鈴均露出異常高興的神色。而想起能見到小蘭,原虎也興奮不已。

    這天下午,化蛇終於降落在白石嶺那處深谷中。四人還未下地,已自一旁鑽出一隊狐妖族戰士,他們紛紛高興的呼喊著:「胡成長老回來了!」

    吩咐兩個戰士將化蛇牽到一旁好好照料,胡成便迫不及待的手結法印,準備打開遮掩狐妖族入口的障眼法。哪知他還沒動手,只見前面空間一陣扭曲,入口已自動開啟,呼啦一聲一大群狐妖已湧了出來。

    最前面的是活潑的胡雪兒,他一跑出來便立刻向胡鈴撲了過去:「鈴姐姐,你終於回來了。」胡鈴這時心情也出奇的好,一把將胡雪兒給抱了起來。

    後面陸續出來的有胡薇和一些原虎見過或沒見過的狐妖,看來都是族中長老一輩。他們走上親熱的與胡成打著招呼,不住問這問那,反把原虎晾在一旁。

    最後慢慢走出來的,竟然是不問外事的老狐妖德叔,看到原虎,他露出慈祥的笑意。不過片刻就湧出這麼大群人,難得的是還來得這麼齊,原虎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成天守候在此等著他們回來。遙遙向德叔施了一禮,原虎正想問小蘭的事,然而話還沒出口,他便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自德叔身旁,一個身著白衣的苗條身影移了出來,深情款款的望著原虎,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小蘭是誰?看來她已完全恢復,玉容艷光如昔,飄飄羅衣片塵不染,便如芙蓉綻放,靈氣逼人。兩人互相對視著,中間雖隔了不少興高采烈的狐妖,喧鬧聲震天價響,但在他們眼中,此刻只有彼此,在他們耳中,也只有自己激烈的心跳聲。雖然分開不過一個多月,但兩人對彼此的思念只有更加強烈。

    不用說話,不用擁抱,甚至不必有什麼動作,兩人只需一個眼色,在默默凝視中的神情流露,便完全理解了對方的思想,並傳遞著自己的欣喜和傾訴。他們這種心有靈犀的交流遠勝許多生活多年的恩愛夫妻,也更加難得,只有兩個人完全理解和信任自己的愛侶,才能達到這樣心靈交融的境界。

    正當他們沉浸在只有彼此的世界中時,忽然一聲尖促的獸鳴令兩人回到現實。只見暴雪貂飛快從胡鈴肩頭躍下,歡叫著撲向小蘭,一下竄進她的懷中。

    雖然被打斷,但兩人已明白對方的心,就在剛才的剎那工夫,兩個人的愛戀又再加深一步。小蘭咯咯笑著抱著不住向她撒嬌的暴雪貂,原虎在一旁含笑觀看。

    「從離開那一天你就開始想她,怎麼見面又一句話也不說。」胡鈴冷冷的聲音在原虎身旁想起。她不知何時抱著胡雪兒走了過來。

    原虎聞言收回看著小蘭的目光,淡然笑道:「我跟她已經說了很多了。」

    「什麼?你們明明沒有開過口…難道用的是傳心術?不可能,那蛇妖連變化也不會,怎麼會用傳心術。」對原虎的話,胡鈴一臉的不相信。

    原虎知道跟胡鈴說她也不會明白,遂笑笑道:「這個很難解釋,也許以後你有了天天都在思念的人,就能明白怎麼回事了。」

    胡鈴聞言臉上微微一紅,她偷偷瞥了原虎一眼,發現他又回過頭看著小蘭,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她故意大聲哼了一聲,對原虎道:「笑話,本小姐會整天思念誰?雪兒,咱們走,這兩個人根本就是莫名其妙。」

    不明就裡的胡雪兒自然滿口答應:「嗯,知道了,鈴姐,雪兒不理他們。」

    待說夠了,四人這才在眾狐妖的簇擁下進入族內。看來他們這次成功化解與崑崙的矛盾在狐妖族中引起很大震動,沿路上都有狐妖夾道歡迎,弄得四人好像是得勝歸來的將軍。胡冥親率幾名族中資格最長的狐妖前來迎接,自然對此次最大的功臣原虎滿口感激,一時整個狐妖族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

    當晚狐妖族舉行了盛大的宴會,幾乎所有的狐妖都參加了這次狂歡。天性喜愛享受的狐妖乘這次機會盡情發洩著心中的興奮與激動,整個狐妖族似乎都沸騰起來。而就在一片歡騰中,原虎應邀悄悄來到胡冥的那所小屋。

    「族長找我有事?」屋外巨大的喧鬧聲還不住隱隱傳進,原虎進門就看到胡冥臉色不對。同時在場的還有胡成等數名狐妖族重要人物。

    「山神先看看這個,這是剛從人族傳回的消息。」胡冥遞上一張紙條。

    原虎疑惑的接過打開,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他看了胡冥一眼,匆匆讀完紙條內容,再抬起頭時已是滿臉震駭:「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紙條所寫,正是發生在數天前止戈原上那場震驚神州的界羅新豐聯軍意外與鬼族軍隊廝殺的事件。胡冥自然知道這個消息關係重大,因此剛一收到紙條,就立刻找來族中長老商議,還將原虎也請了來。

    「現在鬼族揚言報仇,已經殺了界羅派出的使者。從生還士兵的敘述來看,這次根本不是意外,很有可能有人在背後搗鬼。」胡冥神色凝重的說道。

    現在鬼族與妖族的紛爭已經將人族也捲了進去,加上界羅新豐已經正式和傲來破臉,如果鬼族這個時候發難的話,界羅和新豐恐怕會有亡國之禍。人族作為神州最大的種族,任何變故都會影響到其他四族,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神州之亂會比預料中大上十倍,所以連一向自詡置身事外的狐妖族也感到了危機。

    「族長知道是什麼人嗎?」原虎努力鎮定下來,冷靜的問道。

    「不知道,現在鬼族和人族都在拚命調查,不過此人能神鬼不知的做出這樣的驚天之舉,應該不會輕易暴露身份。」胡冥搖搖頭歎道。

    「嗯,族長想必已經有了應對之法,狐妖族準備怎麼做?」只看屋中這些個長老,原虎就知道他們一定有了對策,遂開門見山的問道。

    「我們想立刻出兵壓制鬼族,不讓無間情急之下向妖族或者人族出手,同時派族中精銳秘密調查,想必其他幾族也會這麼做。找山神前來,一是告知此事,二是希望聽聽山神的態度。」胡冥也乾脆答道。鬼族因這次意外損失不少精兵,依無間性格,極有可能孤注一擲,向妖族或人族下手,狐妖族出兵一事已是刻不容緩。而這時出兵,就算有事,狐妖族損失也會最小,胡冥果然算得精細。

    「嗯,如此最好,我還是依計劃到楚江關見了幻柳和魎鬼再說,事不宜遲,我明早就出發。」這次三個山神各有分工,原虎已經完成自己的任務,只不知另兩個山神怎樣。現在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原虎也迫切需要和他們見上一面。

    「好,那麼山神一路小心。」胡冥點點頭道,頓了頓,他又道:「此次崑崙之行全賴山神周旋,我狐妖族欠你太多。我保證,這一次只要我胡冥有一口氣在,就決不容許鬼族動妖族和人族一根毫毛,山神儘管放心。」

    身為一族之長,胡冥能作出這樣的保證非常不易,原虎點了點頭表示感謝,跟著他轉身對胡成等人抱拳道:「無法與大家舉杯同歡,只好等來日了。」

    這些高傲的狐妖長老們紛紛站起向原虎辭行,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出,他們對原虎有著發自內心的由衷敬佩。一一道別之後,原虎帶著石煉頭也不回的走出小屋,這時他強烈的想要見到小蘭,心中卻又為將要再次離開她而悲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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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在宴會找到小蘭,不顧旁人驚訝的目光,原虎拉著她退出會場。小蘭沒有問為什麼,只是默默任原虎牽著手,兩人走到遠離狂歡會場的一處幽靜水潭邊,在潭邊的參天垂柳下坐了下來。

    「你又要走了嗎?」不待原虎開口,小蘭已經幽幽說道。

    「你、你怎麼知道?」原虎不禁大奇,訝然轉過頭看著小蘭。

    「不知怎麼,你拉我出來的時候,我就預感到了。」小蘭黯然笑笑。

    「嗯,我明天就要離開,我……」原虎一瞬間突然發現自己很對不起小蘭。

    「你會帶著我一起嗎?」小蘭輕輕掩住原虎的嘴,自顧自的問道。

    「我…不行,太危險了,小蘭,我……。」原虎越發的惶惑起來。

    月光下,微微蕩漾的潭水將映在其中的月影攪為一團碎銀,夜風輕拂,晃動的萬條柔柳在兩人頭頂搖來搖去,萬籟俱寂,此情此景,怎不讓人心神迷醉?然而並肩坐在一起的兩人,此刻卻沉浸在濃濃的離愁別緒中。

    「我…我想回赤牙城去。」小蘭低垂著頭,微不可聞的小聲道。

    原虎木然的點了點頭:「嗯,那樣也好,在妖皇身邊,我也放心一點。」

    緊跟著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一片沉寂,沒人開口說話,他們都各自想著心事。

    「小蘭,我答應你,這次的事完了,我就到赤牙城找你。」忽然,原虎一下坐直身子,轉身摟著小蘭的肩膀大聲說道。

    「傻瓜。」小蘭看著一臉認真焦急的原虎,忽的展顏一笑:「我什麼時候都會等你,你放心去做事吧,等到你能平平靜靜陪我的那一天,你再到赤牙城來找我。在這之前,我會一直等你,不管有多久,要等到什麼時候。」

    原虎定定的看著笑顏如花的小蘭,突然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在小蘭耳邊不住喃喃的道:「小蘭…小蘭…我對不起你,我會來找你的,你一定要等我……。」

    小蘭任由原虎抱著,臉上一直帶著平靜而又溫和的笑容,半晌,她輕輕推開原虎:「傻瓜,我當然會等你。你可不許在外面喜歡別的人啊。」

    原虎想不到她現在還有心情說笑,便也不由自主的笑了:「這個你可以絕對放心,我要是喜歡別的人,就天打……」一瞥眼見到小蘭氣鼓鼓的樣子,忙將後半句嚥了回去,這才跟著道:「我留一隻化蛇給你,再請胡族長派人送你。」

    小蘭盈盈起身,點點頭:「嗯,我這就去為你收拾收拾,明天咱們一同出發。」

    原虎也跟著站起,他剛想說話,忽的看到小蘭已是滿臉淚痕,這才知道她心中悲痛實是無以復加,方才一直忍耐,這時終於爆發出來。他一下手忙腳亂起來,慌張的用衣袖為小蘭擦拭淚痕,同時自己也感鼻子發酸。

    小蘭安靜的站著,讓原虎為她拭淚,她沒有哭出聲,連抽泣也沒有一聲,然而這樣默默流淚卻更顯悲傷。最後緊緊抱了原虎一下,小蘭轉身跑入無邊夜色中。

    原虎就一直呆呆站在原地,望著小蘭離去的方向,竟似已經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旁忽的傳來胡鈴的聲音:「她…走了很久了。」

    原虎一點沒有吃驚的表示,他平靜的轉過身:「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一直站著。」胡鈴就像一個艷麗的幽靈,靜靜自樹後現身。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原虎沒有答他,輕輕歎口氣問道。

    「我能和你一起到楚江關去嗎?」胡鈴也沒有回答,卻又突然問道。

    看到原虎微微驚訝的模樣,她有些手足無措的解釋道:「我想出去見識見識。」

    「不行。」這一次原虎想也不想,很乾脆的搖了搖頭,拒絕道。

    「為什麼?我有能力自保,不用你操心。」胡鈴愣了一下,急忙說。

    「這不是能不能自保的問題,現在我們做的事並不是在玩,你要見世面也不該跟我一起。再說,胡族長也不會答應讓你外出。」原虎仍是搖頭拒絕了她。

    「你…真的以為我是為了長見識才要和你一起去?我只想……」胡鈴一咬牙,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她頓了頓足,一副被原虎氣苦的表情:「你真的是個傻瓜。」隨後縱身一跳飛速躍入潭邊的樹林中。

    原虎瞇著眼,直到林中迅速遠去的腳步聲完全消失,這才蔚然長歎一聲,慢慢沿著潭邊小路離開。

    第二天,原虎走的時候,胡鈴沒有來送行。

    胡冥安排了一名族中高手隨行護送回赤牙城的小蘭,一直看著他們乘坐的化蛇消失在天際,原虎才向一眾狐妖族人拱手道別,與石煉跨上另一隻化蛇,向位於止戈原邊,傲來的邊防重鎮楚江關飛去…………

    楚江關是三國君主達成停戰協議後,近幾十年才發展成的新城。然而由於它重要的地理位置,傲來國君在建造初始就不遺餘力,使得楚江關牆高城深,是為傲來第一兵鎮。駐守它的將領是與鄧廣洋並稱「傲來雙虎」的大將劉豪飛。

    雖說是個防衛用的的邊境兵鎮,但楚江關本身卻無異於一座大型城市。駐軍十萬,加上隨軍家屬,勞工以及自各地湧入的商人,手藝人和妓女等等,整個楚江關人口超過五十萬。劉豪飛的軍師張略成施政是把好手,在他的打理下,楚江關無論糧食武器還是軍資供應,均能自給自足一大半,深得朝廷信任。

    約兩天時間原虎便穿越傲來東部,到達楚江關。在關外喚出當地山鬼照顧化蛇之後,他與石煉穿上事先從狐妖族拿來的衣服,扮作兩名行腳商販,便大搖大擺的向楚江關而去。哪知他們卻忘記了,此時正處於戰時的緊急狀態。

    如果在平時,每日不知有多少他們這樣的行腳小販進進出出,兩人自然能順利混入。但由於界羅新豐威脅在即,首當其衝的楚江關當然不敢鬆懈,遠遠的就望見關門口有大隊軍士嚴加把守,仔細盤查進出客商。只見每一個進來或出去的人都拿著一塊巴掌大的小木牌,核對以後才能放行。

    原虎猜想這可能是身份證明一類的東西,以防奸細混入。當初本想省事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想出化裝混入的法子,哪知最後還是要用非常手段。現在若想進城,最普通的辦法自然是想辦法搞塊木牌,不過原虎自然有他自己的辦法。

    施展地行術,他與石煉順利進入城中,在一處無人小巷上得地面後,原虎便感應到了幻柳的山神氣。今日離約定期限還有三天,看來魎鬼還沒到。

    囑咐石煉小心一點,原虎便和他背上裝扮用的貨架,向幻柳所在的城中心走去。城裡面反不像城外那麼戒備森嚴,但見行人往來,商舖林立,滿街都是他們這樣的小販,極是熱鬧繁榮。人人臉上一片平和,根本看不到一點緊張害怕之色。

    大街上不時有對對巡邏士兵走過,路人也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顯示出良好的秩序。一邊微微散發出自身山神氣告訴幻柳自己的到來,原虎與石煉匆匆穿越大街小巷,很快就到達城中心一座高聳的酒樓外。

    這酒樓上下三層,裝飾豪華,進出的人無不衣著光鮮,呼朋引伴,很是高檔。幻柳正在其中,原虎想也不想,領著石煉就邁步走進。

    「站住,你們做什麼?」哪知前腳才跨進門檻,原虎已被人叫住。

    他愣了一下,轉過頭,已見一名店小二模樣的人急匆匆跑了上來,一邊做手勢把兩人向外趕,一邊大呼小叫著。難道自己的裝扮出了什麼破綻,原虎疑惑的與石煉對看一眼,一面在自身上下查看一番,沒什麼不對啊?

    見兩人不僅沒有出去,還大大咧咧把門給堵了,店小二的臉立刻就沉了下來:「怎麼回事,叫你們兩個出去聽見沒有?耳朵聾啦?還不快走!」

    「為什麼不讓我們進來?」原虎示意石煉別動,他客氣的向店小二問道。

    哪知這普通一問卻引得周圍一片哄笑,店小二咕噥一聲「哪兒來的鄉巴佬」,一邊輕蔑的看了原虎一眼:「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嗎?整個楚江關頭一號的『貴雲樓』!就連張略成張爺也光顧過。看看你們那樣兒,兩個走街串巷的也想進來?」

    原虎這才記起自己和石煉穿的是一身又舊又破的寒酸衣服,十足窮苦小販模樣,看來不是裝扮有破綻,而是太像了。想不到人都來到這兒,卻被攔在門口,對於以貌取人的店小二原虎大感哭笑不得,可歎他弄巧成拙,連解釋機會也沒有。錢原虎自然不少,但以他的打扮掏出個十幾二十兩的話,恐怕立刻會遭人懷疑。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解釋又沒法解釋,經歷無數大風大浪的原虎竟在這個地方一籌莫展,當真算得上陰溝裡翻船。見這兩個不識時務的鄉巴佬還愣在門口,店小二再懶得跟原虎廢話,出手就推,對像則是看起來好欺負些的原虎。

    哪知無論他怎麼用勁,就如蜻蜓撼石柱,原虎晃也沒晃一下。心道看不出這鄉巴佬還挺結實,店小二回頭一聲呼哨,便有幾個大漢氣勢洶洶的走了上來。

    原虎當然不會跟這些人一般見識,他也無意鬧事,唯有再對店小二解釋道:「我們進去是找人的,小哥就通融一下吧。」

    對方面善好欺,後方又有同伴助陣,店小二越發張狂起來,可能平時難得有這機會,他推了幾下,竟舉拳向原虎的臉打去:「我叫你滾出去,聽見沒有!」

    拳才剛揮起,小二忽覺身體一輕,人已騰雲駕霧般向後飛去,撞在湧過來的大漢身上,眾人立刻滾作一團,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來。不用說,這自然是石煉在略施教訓了,幸好有原虎事先吩咐,店小二才沒受傷。

    這麼一會兒工夫門口已圍上不少看熱鬧的路人,他們本想看兩人怎麼挨揍,哪知只見石煉推了小二一把,就讓這幫人吃盡苦頭,一時間鼓噪呼好之聲大起。

    小二在地上掙了兩下,便聲嘶力竭的叫了起來:「他們是來鬧事的,快報官!」

    不好!原虎心知還是惹上事了,就在這時,忽聽背後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眾人紛紛回頭,只見一身白衣,手搖折扇,宛然一個翩翩富貴公子模樣的幻柳自二樓下到大堂,一邊急急向原虎走來,一邊埋怨道:「表弟啊表弟,你看看你,怎麼又打架了!我不是讓你到這兒來就報上我的名字嗎?」

    原虎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他裝出怒氣沖沖的模樣:「是他們先動手的!」

    「住嘴!」幻柳大喝一聲,便轉頭對走過來的掌櫃道:「誤會誤會,今天我找表弟來問問家裡的事,哪知這小子跑江湖野慣了,在這裡也不老實。各位小二哥的醫藥費我負責賠償,還請掌櫃的不要見怪。」說著遞上一錠大銀。






第十七章

    看來這幾天幻柳已在此處種下了財大氣粗,出手闊措的印象。掌櫃眉開眼笑的接過銀子:「哪裡哪裡,該是我們賠罪才對。這幫不長眼的竟然衝撞了柳公子的表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你們還不給我招呼客人去!」言罷一聲大吼。

    吃了啞巴虧,小二和一幫大漢委屈的爬起身,各自做事去了。見事情就這麼解決,圍觀的人無不發出惋惜的歎息,也漸漸散去。幻柳向原虎使個眼色,讓他跟著自己,三人便一前一後上了三樓,進入一個雅致的包間。

    「怎麼穿成這樣?準備改行做小販了嗎?」一入座,幻柳就打趣道。

    「別提了,本想省些麻煩,所以才化裝進城。哪知你竟選在這麼個地方,反而差點出事,真是始料未及。」原虎苦笑著扔下背上貨架,哭笑不得的道。

    「呵呵,看來你還得多學學,扮普通人雖然不引人注目,但很多時候都不方便。應該像我這樣,裝個有錢的公子哥兒,哪裡都吃得開。」幻柳哈哈大笑道。

    原虎還能說什麼,唯有報以苦笑。頓了頓,他問道:「魎鬼還沒來嗎?」

    「我正要告訴你,魎鬼不會來了。」幻柳立刻收止笑容,正色對原虎道。

    「為什麼,他的事還沒有辦成嗎?」原虎哦了一聲,隨口問道。

    「不,他受了重傷,目前正在鐵帶山脈療養。」哪知幻柳搖搖頭,對原虎道。

    「什麼!?鐵帶受了重傷,是什麼人做的?」原虎不由大吃一驚。

    「你應該已經知道止戈原上人鬼兩族間的那場大戰了吧。那晚鐵帶本是去阻止界羅新豐聯軍對傲來開戰,卻被一個神秘的人偷襲,差點丟命。好容易逃出,結果當晚就發生了那件事。」幻柳簡單扼要的對原虎說道。

    「這麼說來,真的是有人在背後搗鬼了?」原虎勃然變色。

    「嗯,而且消息很不樂觀,因為偷襲魎鬼的人,用的是天界仙術!既有可能天界按奈不住,已經插手進來了。」幻柳歎了口氣,憂心忡忡的說道。

    天界……這個詞代表的是無比的神秘與強大。對於高高在上的這群人,神州雖沒多少人見過,但他們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著,並從各方面影響著神州各族。想不到,現在對方終於還是現身了。原虎心中忽的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如果天界真的插手進來的話,以神州目前各族交戰猜忌的局面,己方還能成功麼?

    「不過這次和韻音,方兄前往海鏡地宮,我們總算收穫不小。只要龍王能及時醒來,一旦龍族加入的話,我們也並非沒有成功機會。」幻柳忽的又興奮道。

    「啊,你們已經救出敖廣?真是太好了。」原虎一聽不由大喜。

    跟著幻柳就將這次在海鏡地宮內所發生的事詳細對原虎講了一遍,隨後總結道:「這次能順利解救敖廣,可說非常幸運。不過對於那兩個叫歸藏和陰焦的人,還有他們口中的尊上以及另一個叫薛甲的傢伙,我們卻不敢掉以輕心。事後分析,我認為他們很有可能就是一年多以前在西嶺孕煉魔胎,殺死赤松的人。」

    陰焦,歸藏,薛甲……對這些人原虎卻不陌生,他再次記起在傲龍城妖族大會上大顯神威的虎妖薛甲,於是也將自己所知道的事對幻柳說了。

    聽完原虎的敘述,幻柳長長的出了口氣:「竟會那麼厲害!看來他們口中的尊上一定更難對付。我想這幫人拚命拉攏各處勢力,一定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幸好那薛甲沒有成功,否則他一旦掌握一方妖族軍力,不知會造成多大的危害。」

    「嗯,妖族叛亂後他就不知所蹤。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薛甲也精通仙術,魎鬼是不是就是他打傷的,而非天界?不過這些人行蹤神秘,加之修為極高,還集合了妖、怪、人幾族。我想他們所進行的事雖然未必與此次神州之亂有關,危害卻一定不會小,甚至猶有過之。可恨我們現在分身乏術,難以調查他們。」原虎深深的歎了口氣坐靠椅內,緩緩說道。

    「是啊,無論如何,越是深入調查,我越發現這次事件背後大不簡單。原本以為救出龍王就能解決大半問題,哪知還越加困難了。」幻柳也不由苦笑道。

    「對了,這次你去崑崙,結果怎麼樣?」頓了頓,幻柳又問道。

    「嗯,這次去崑崙雖說也遇到不小麻煩,不過總算不負所托。」原虎一下興奮起來,畢竟這次崑崙之行是他的得意之舉。一下從椅內坐直身體,原虎就從他和小蘭自赤牙城出發講起,詳細的將這次崑崙之行的始末對幻柳講了一遍。

    其中的曲折驚險處自然讓幻柳大為驚歎,直到原虎講完,他還意猶未盡的追問了許多細節。最後才吸了口氣道:「真想不到,你會辦得這麼漂亮。當我從韻音嘴裡得知你為了拉攏狐妖族,前往崑崙的時候,便大為驚訝,不過怎麼也料想不到會有這麼多意外收穫。從龍族六太子的話可以知道,我們這次押寶是押對了,而且你們殺了黃泉,對鬼族是個不小的打擊,加上這次在止戈原損失的兵馬,相信無間再不敢輕舉妄動。不過最有收穫的還是你與崑崙結成的關係,有了他們的支持,解決神州之亂將又添一隻生力軍。只是萬萬沒料到天下聞名的鄭清浪,竟是造成狐妖族和崑崙矛盾的幕後黑手,可笑我和韻音真是太錯看他了。」

    「看來這次你走了一趟狐妖族和崑崙,意義比救出龍王敖廣還要大。狐妖族那邊怎麼說,他們會遵守約定嗎?」幻柳不住讚歎著,最後問道。

    「嗯,我來之前胡冥族長已經決定出兵,看來鬼族和妖族那一方面暫時不需要擔心了。」原虎肯定的點了點頭,再次給了幻柳一個好消息。

    「太好了!這下我們終於能放心咯。」幻柳拍案大笑,跟著舉起酒壺為原虎斟了一杯:「來,我杯是我感謝你不顧性命危險,一力促成這麼多事。」

    原虎舉起杯,想了想又將這杯酒遞給站在背後的石煉:「石煉,接著。這一次多虧有你捨命相助,否則我也無法順利從崑崙回來,謝謝你。」

    石煉愣了愣,這才接過杯子,垂頭道:「大人厚愛,無以為報。」

    原虎呵呵笑道:「記得在傲龍城,我曾答應過你,有機會就教你喝酒。可惜這麼久一直沒時間,今天藉著這個機會,我們三人就乾了此杯吧。」

    「好,原兄,我敬你們兩個。」幻柳再為原虎斟了一杯,舉杯遙祝道。

    原虎站起身輕輕與石煉碰碰杯,一口飲盡,他咧咧嘴大聲道:「好酒!」

    石煉待原虎喝後,這才端起酒杯放到眼前看著杯中清亮的液體,一仰頭倒進嘴裡。他臉不紅氣不喘,全無一點初次喝酒的反應。

    喝過,幻柳對原虎道:「現在解決了妖鬼兩族的事,界羅新豐和傲來之間卻又可能重燃戰火。一旦人族出了無法收拾的亂局,勢必影響別族,以前一切努力都會白廢,所以我們得盡快阻止三國間的戰火。五行宮在新豐有著無可估量的影響力,所以這方可以交由韻音和方兄,問題應該不大。而傲來唯有等敖廣甦醒以後,由龍族直接施加壓力。只有界羅是個大麻煩。」

    界羅崇尚武力,歷代皇帝都以拓展疆土為最大榮耀,因此在三國之中,界羅最不好說服。加上他強佔傲來的海鏡城,兩方矛盾實已到了無法化解的程度,縱然新豐肯休兵罷手,恐怕界羅也不會善罷甘休。故幻柳深以此為憂。

    原虎想起現在已是武神道場掌門的雷行雲,暗想如果要做成此事,還得從雷行雲身上著手,自己也很久沒見他和燕九了,突然間,原虎非常想到江州走一趟。

    「界羅的事,我去辦吧,現任武神道場掌門和我很熟,我看能不能讓他想想辦法。」原虎很快就做了去界羅的決定,遂對幻柳道。

    「嗯,此事我也曾有耳聞,如此就麻煩原兄了。不過你一定要記住,武神道場和界羅朝廷瓜葛極深,雖然你們以前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你也一定要小心。既能坐上武神道場的高位,你的朋友就不得不屈從於很多事。」幻柳點點頭道。

    他的話說得非常明白,原虎自然能聽出話中之意。他不由轉頭望向窗外天際,心裡喃喃的道:「行雲啊行雲,你是否真的會變呢…………」

    再商議一番,兩人終於將要做的事全部安排妥當。幻柳還是趕回新豐,助孫韻音勸服新豐盡快罷兵,然後等待敖廣甦醒。原虎則前往界羅尋找雷行雲。

    出得酒樓,此時早已斜陽西沉,整條大街撒滿黃昏的陽光,不少攤販準備收攤回家,本是熱鬧的大街顯出一絲蕭條之色。幻柳看著過往行人,感慨的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我今日為神州竭盡心力,說不定還會丟了性命,卻不知百年之後,還會有什麼人記得?」

    原虎知道幻柳這是一時所感,並非後悔,遂笑道:「凡事不問回報,但求無愧於心。這句話我已記不起是從哪兒聽到的了,不過現在想想,卻深覺有理。天下大部分人之所以能無憂無慮,活得這麼開心,不過因為他們什麼也不知道。但我們卻知道了,還知道得不少,而且有責任,有能力去管,當然就不能如他們般視而不見。否則如何能無愧於心?至於百年後是名滿天下還是默默無聞,卻已不是我們該考慮的事了。」

    「哈哈哈∼∼好個無愧於心,西嶺出了你原虎,神州之幸,神州之幸啊。」幻柳不由縱聲長笑,引來一路行人紛紛側目。他突的收止笑聲,正色對原虎道:「如今神州想殺你的人,不計其數,你一定要小心。君子愛顧其軀,不輕歷險地,這話並非沒有道理。我會知會魎鬼,讓他命令鐵帶山鬼全力助你。」

    「嗯,你的話我記住了。」原虎答應道。同時他心裡也一陣感歎,愛護其軀,不歷險地,談何容易?

    幻柳不再說什麼,他拍拍原虎肩膀,大步離開。一直目送幻柳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原虎才突然喚道:「石煉,你知道西嶺哪兒有好鐵嗎?」

    「回大人,西嶺以西,羅霄山中有幾塊玄石之精,能煉出絕佳玄鐵。」石煉毫不遲疑的答道。

    「那好,咱們先回西嶺。我也該回家了……。」原虎說著抬頭望著天際,心裡浮現出母親和小寶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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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卷 重返海鏡

  第一章

  遍及整個神州的亂局並未影響到河灣村,當外界為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件而紛擾不堪的時候,河灣村一如它以往的樣子,安靜,祥和,時間在悠悠的歲月中緩緩滑過。當原虎第二次出門以後,小寶著實為他的不告而別哭鬧了一陣子,不過終究是小孩心性,沒過多久他便將對原虎的想念拋在一旁,與村中的小孩們瘋成一塊兒,只是偶爾在夢中,會呼喚一兩聲哥哥。

  在這期間,婷兒捧著藥神婆留給她的藥經鑽研,已頗有一些成就。現在村中上上下下誰有個病痛,都是她一手解決,使得村民不再需要到高陽城就醫,婷兒女神醫的身份已得到全村的尊重。小和尚乾明則悠閒得多,他毫不客氣的將原虎的家當作自己的家,整日價除了準時回去吃飯,便到處東遊西逛,或者帶著村中頑童嬉戲,既不參禪,也不唸經,直讓村人嘀咕原虎從哪兒找回這麼個野和尚。

  原嬸已經將全副心神傾注在小寶身上,她知道原虎已經長大,有自己的事去做,因此反而心緒平靜許多,沒有特別想念。現在她就像是原虎最可靠的「後勤部長」,專心將原虎引回來的這幾個人照料好,在她看來,這就是對兒子最大的支持。陶定只是一月回一次河灣村看望小寶等人,他雖然也為神州目前的混亂局面深感憂慮,但礙於自己的特殊身份,也無法可想。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而且在淳樸的村人心目中,也會一直這麼平靜的下去,不會出現任何變化。可是,沒有人能夠預料第二天究竟會發生什麼,因此河灣村也沒人會想到,打破他們平靜生活的人,終究還是來了。

  這一天,久未有生人踏足的村口突然來了四名不速之客。

  為首一人是一名高瘦的藍衫男子,他約莫二三十歲年紀,給人既不年輕,卻也不老的感覺。此人鼻樑高直,天庭飽滿,龍眉鳳目,可說頗為英俊,然而其渾身總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妖異氣質,卻又非常吸引人,令人不由自主就生出又敬又畏的古怪感覺。他步子邁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斟酌許久才邁出去,但轉眼就能走出老遠,這種緩與快的完美結合,在此人做來卻是那麼自然。

  在他身後三人,便是曾在傲龍城震驚妖族的虎妖薛甲,以及在海鏡地宮之中差一點救出龍王的歸藏和陰焦。這三位頂尖人物此刻亦步亦隨的跟在那名神秘男子身後,神色間一片平靜,但從幾人刻意低垂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們對前面這人有著絕對的尊敬和崇敬。光從這一點,就不由得讓人對前面的男子生出好奇之心。

  歸藏三人無不是非凡之輩,可是和這名神秘男子走到一起之後,他們身上那種引人注目的氣質就像完全被吸收了一般,就和三個普通的跟班差不多。因此所有看到這四個人的人,都會第一時間將注意力放到走在最前的藍衫男子身上。

  此刻,正是在一路上村人驚訝敬畏的目光中,藍衫男子坦然帶領歸藏三人緩緩走入村中,逕直向原虎的家走去。來到門口,小寶正昂首拿著根棍子打院子中一顆李子樹上的果子,忽然他手一抖,不由自主茫然回過頭。

  看到小寶,為首的那名藍衫男子忽的笑了,這個笑容就像一個人找回自己失去已久的珍寶,他忽的走上一步,對小寶伸出手:「我來接你了。」

  小寶這時就像著了魔一般,對藍衫男子古怪的話語和舉動沒有一點反應。他目光渙散,似乎在初見男子的第一眼,魂魄就被抽去,變成一具任人擺佈的木偶。

  藍衫男子招了招手,隨後再用那種神秘和緩的聲音說道:「快過來……」

  小寶終於扔下棍子,他走一步,頓了頓,然後便毫不猶豫的走向四人,並對男子伸出了手。神秘男子嘴角再次浮上那道令人費解的笑容,難道他早就和小寶相識?這個渾身散發著驚人邪氣的人,雙眼中忽然流過一陣青色的光輝。

  「住手!」就在這時,半空突的傳來一聲大喝,這聲呼喊就如寺廟中的鐘鼓,帶著一股直透人心的異力傳遍全院,跟著一道灰色人影瞬間現於院心。隨著這聲呼喝,本是神色迷惘的小寶猛的清醒過來。

  見到來人,小寶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撲了過去:「乾明哥。」

  打斷神秘男子的正是寄宿在原虎家的小和尚乾明,當四人進村的時候他就感到不對勁,急忙從村外河灘趕回,哪知才到門外就見到這幾人的所為。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對這麼個小孩子使用『迷魂術』?」此刻乾明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他一把將小寶護在身後,沉聲問道。

  「小寶!」察覺有異的原嬸這時也跑了出來,拉起小寶就回到屋中。

  神秘男子沒有理會已經退入屋內的原嬸和小寶,他露出頗感興趣的模樣上下打量著神色不善的乾明,突然問道:「你的佛門法術非常不錯,你和伽陀山萬法寺的明空老和尚究竟是什麼關係?」

  聽到神秘男子的話,乾明明顯的呆了一呆,過了片刻,他才謹慎的道:「你怎麼知道我師父的名字?」

  「呵呵,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故人之後。」神秘男子忽的笑了起來。

  既然對方與自己師父相識,乾明一時間反不敢魯莽,他收回手中本已凝聚好的法術以示誠意,這才問道:「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我在兄弟七人中排行第四,別人都叫我獅駝王,也有人叫我青猊,隨你怎麼稱呼都成。」這名叫青猊的神秘男子輕描淡寫的說道。

  哪知乾明一聽之下臉上竟然現出一陣不可抑止的狂怒,他咬著牙退後一步,一字一頓的說道:「青猊…青猊…就是你,殺了我的師父!?」

  「你師父非常厲害,來到神州數百年,他是第一個差點讓我有絕望之感的人,可惜仍敗在我的手上。看到你那一聲蘊含佛法的『獅子吼』,我就猜想只有他才能教導出這樣的徒弟。」青猊慨然歎道。他對殺了乾明師父的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現在的語氣就像重提當年某件值得感慨的舊事。

  「混蛋,還我師父命來!」乾明卻一點沒有聽進去,他爆喝一聲雙手猛的向身旁一分,全身隨之一震,兩條印著無數經文的青色氣帶圍著他急速繞動起來。

  「『無相降魔咒』?想不到神州之上還有人會如此佛門至高法術。也好,就讓我來試試這道當年你師父差點降服我的法術,在你手中使來,能達到幾層威力。」青猊霎時間雙目青光大盛,渾身迫發出一陣凝如實質的強烈妖氣。

  「尊上,還是讓屬下來對付吧。」這時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歸藏忽的道。

  他果然就是歸藏等不住提到的尊上,也就是在西嶺孕育魔胎,殺死赤松的幕後黑手。現在他居然會親自上門指名道姓的要帶走小寶,難道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孩身上有什麼他感興趣的東西不成?還是說這是他早就蓄謀已久的行動?

  青猊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走上三步,在離青色氣帶只有毫釐之差的地方停下,雙手各凝起一紅一黑兩道氣團。歸藏與薛甲陰焦對看一眼,便默默退到一旁。

  乾明還在凝聚法力,此刻他兩腿分開半蹲於地,在飛纏繞錯的青帶範圍內,土地因承受不了這麼巨大的壓力而不斷龜裂,乾明雙腳已陷入土中達數尺之深。「無相降魔咒」的威力極其驚人,在乾明身周就如罩上一層密不透風的罩子般,青猊試探了一下,竟完全無法進入。他知道乾明已得此法的真傳,因此才能在施術的同時使出能保護自身的「金剛護體力」,便越發不敢大意。

  這時從外面望原虎家的院子,便能見到青紅黑三色氣團沖天而起,在院子上空不住互相傾輾。村中所有的牲畜家禽無不驚恐萬分的大叫著,試圖衝破籠子逃到遠處,就連村外樹上的鳥兒,也驚叫著成群結隊飛離。所有的村民懷著無比恐懼的心情遠遠觀望著異象頻生的院子,一面暗自祈禱別殃及自身。

  「妖怪!納命來!」突然間乾明沉聲喝道。他雙目圓睜,整個身子就像被什麼壓住似的向下一沉,同時大股蘊含佛門法力的氣飆四散吹舞。

  話音未落,乾明已躍身而起直撲青猊。他的雙手收攏身後,以兩掌為基點各有一條印滿發光的經文符咒的青色氣帶狂舞著捲向青猊,同時充塞整個院子的勁力好像將此處與外界隔絕了一般,強烈的震顫撼動一切,碎石顆粒到處翻飛。

  面對如此威力驚人的一擊,青猊不動聲色的將右手一招,掌中凝聚已久的紅色氣團霎時化作萬千條氣絲,鋪天蓋地的迎上青色氣帶。青紅二氣相交立刻就纏在一起,就如冰雪靠近篝火,凡是挨上青氣的紅色氣絲頃刻間就消散融解,不復存在。然而在青猊的掌中,源源不絕的氣絲交織成一堵密不透風的牆,無論青色氣帶怎麼進逼都無法攻破,一時兩邊成了膠著之勢。

  滿面煞氣的乾明倏然將展開雙手收攏身前,低喝一聲:「降魔真言。解!」

  隨著他的呼喝,一條氣帶筆直插入氣絲組成的厚牆中心,跟著飛速旋轉起來,很快纏繞成一個氣團。氣團初成,便由中心爆閃出一點又一點的強光,隨之氣團就爆炸開來,從中迸射出無數各種各樣的咒文,就如漫天流星,拖拽著道道閃爍的光軌將紅色氣牆撕得支離破碎。

  就在氣牆碎裂的同時,乾明已強逼而上,硬是擠入纏繞的漫天氣絲之中,手中另一條青帶長矛般直抵青猊胸口。青猊臉上也露出凝重之色,他伸指一彈,左手黑色氣團電射而出,恰好攔在氣帶尖端。就好像將長矛捅入一個無底黑洞,氣帶扎進氣團中,便如石沉大海,再沒有一點聲息。

  「哼!」乾明並沒有因「無相降魔咒」被對手輕易化解而打算放棄,他冷哼一聲,兩手迅速相握變幻數種佛門法印,同時人已炮彈般撞向青猊懷中。

  在使出「無相降魔咒」後竟能毫不遲滯的再施另一種法術,乾明無論是在法力修為上還是對法術的熟練運用上,均已達到第一流的境界。可惜他這次面對的對手實在太強,可以說兩人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乾明根本毫無取勝的希望。

  乾明就如燃燒起來般被一團紅得詭異的烈焰籠罩,他整個身體化為一團巨大的火球撞向青猊,其無匹的灼熱之力連遠遠站在院外的歸藏幾人也感覺得到。

  「小子瘋了麼!?」青猊怒喝一聲。他自然知道乾明現在用的是什麼法術,想不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和尚對自己的憤恨竟到如此地步,不惜使用佛門為數不多的與敵同歸於盡的法術「六道業火!」。

  轟!去勢勁急的火球嘎然而止,跟著發出一聲轟然巨響,青猊右手直伸,手掌抓住乾明的頭顱將他懸空吊起,硬生生止住其來勢。裹在乾明體外能焚燬一切的業火竟完全對青猊造不成一點傷害,反而在他強大的勁力擠壓下四下濺落。

  後方陰焦已使出一道法術,火花般四射的業火殘焰還在半空便紛紛熄滅,這才避免整個河灣村遭受一場空前災難。不過施術者乾明卻已受到不小的傷害,不過片刻工夫,他身上衣衫盡毀,體外皮膚已快全被炭化,除了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青猊掌中所抓幾與一塊焦炭無疑,這道法術果然霸道無比!




第二章

  看著乾明觸目驚心的可怕模樣,青猊眼中沒有一絲波動,他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直伸的右手抓著乾明。片刻,青猊手掌開始加力,乾明被他捏著的腦袋傳來一聲聲骨頭挫響,焦黑脆化的表皮經不起這樣的壓力裂開一道道口子,從中露出還未被燒到的粉紅血肉,一些淡淡的紅色體液滲出,極是駭人。

  乾明終於忍不住呻吟出聲,他身體顫抖,就如鉤上的魚無力的掙動著,青猊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五指漸漸收攏,骨頭難以承受的響聲越發密集。

  「不要,不要殺乾明哥!」忽的,自後面屋中,小寶推開門衝了出來。

  緊跟著原嬸也跟著出來,她緊緊的抱著小寶,好像野獸面前用自己羽翼護著雛鳥的老鳥一樣,雖然害怕,卻因母性的本能而與氣勢逼人的青猊對視著。

  青猊本已鐵了心殺死乾明,但當小寶突然橫加打斷的時候,他不由自主被這個孩子給喝止了,這一點連青猊自己也感覺不可思議。他這次來就是為了帶走小寶,雖然有乾明出手阻止,但最後結果卻不會有什麼改變。然而當這個本該躲藏在屋裡母親懷中,被自己強行抓走的孩子主動跑出的時候,青猊不由自主對他刮目相看,他很清楚自己會對普通人造成怎樣的壓力,因此小寶的行為就更顯難得。

  「你叫我放了他?」青猊似笑非笑的看著小寶。

  「叔、叔叔是來抓我的吧…如果你放了乾明哥,我就跟你走。」小寶這一刻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冷靜,他除了聲音有一些顫抖,竟一點不懼青猊。

  「小寶,你說什麼。娘不會讓他們抓走你的。」原嬸再一次緊緊摟住小寶。她雖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知道這幾人不懷好意。

  青猊竟然笑了,他不住的笑著,但笑聲裡卻沒絲毫嘲弄的意思。忽的,他的左手微微一揚,抱著小寶的原嬸就那麼昏了過去,小寶一驚,連忙想扶住原嬸,哪知自己卻不由自主浮了起來,毫無反抗能力的向青猊飄過去。

  縱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僅有十二三歲的小寶也沒有哭鬧,他只是不住喊著母親,拚命想要回到原嬸身邊。自經過上一次被「扣押」在陶定那裡的事件以後,小寶似乎就成熟許多,原虎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適應突如其來的大變的能力,小寶此刻表現已經遠遠超出同齡孩子的所為,不禁讓人覺得這個小子長大以後當非凡俗之輩。

  青猊手一招,一團青氣就將小寶裹住浮在他的身前,跟著他一把甩開奄奄一息的乾明,對青氣中怒目而視的小寶道:「我已經放了這小和尚,跟我走吧。」

  「混蛋,你究竟想對小寶怎麼樣?」忽然間,眼看隨時會氣絕身亡的乾明竟然勉強睜開眼睛,吃力的對青猊叫道。

  青猊轉過身,淡淡的道:「如果他的哥哥回來了,告訴他,我在那處深谷等著他,不管他帶多少人來都沒關係。」說著他腳下倏然出現一團深黑暗影,青猊連小寶一起消失其中。隨他而來的歸藏幾人也陸續走入黑影中消失不見。

  整個村子終於再一次恢復寧靜,除了滿院狼藉和趴在地上滿身燒傷的乾明,再也看不到一點青猊等人來過的痕跡。過得良久,只敢遠遠觀望的村民們才敢走過來,他們雖然不知原虎一家究竟惹下了什麼禍事,不過基於同村的情義,人們還是自發的幫起忙來。女人們將原嬸扶入屋中,剩下的一些人則手忙腳亂的用土法為乾明做簡單的治療,還有一些人則趕緊上山尋找外出採藥的婷兒。

  當晚婷兒匆匆自山上趕回來的時候,原嬸已經醒了過來。這次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並沒令她倒下,相反,原嬸也表現出相當的堅強,她默默打掃乾淨院子,然後就幫助婷兒醫治乾明。不知為何,原嬸這麼鎮定的很大一個原因竟然是她有很強烈的預感,自己的阿虎就快要回來了。對於這個行事神秘,已變得快讓她認不出的兒子,原嬸有一種打從心眼裡的信任感。

  婷兒不愧已得藥神婆的真傳,當她第一眼看到乾明的傷勢時,手一抖,藥箱竟嚇得砸落地面。不過她很快就進入醫者的狀態中,盡一切努力搶救乾明,虧得如此,幾乎兩腳都跨入鬼門關的乾明才能渡過此劫。

  原虎得知此事已是三天後,自在楚江關與幻柳告別,他與石煉乘坐化蛇日夜兼程趕往家鄉。因為與天元宮有不小的誤會,因此在進入天都山境內以後二人有意避讓,折而向南繞開西嶺然後才東進到達高陽。在城外喚出陶定,仔細詢問得知自他走後家中一切無恙,原虎懸在半空的心這才放下。

  哪知回家看到的卻是這麼一副景象,原虎看到渾身裹滿草藥,躺在床上呻吟不止的乾明以及一臉淒苦的母親,就隱隱猜到一定發生了不尋常的事。

  「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原虎努力使自己表現得鎮定一些。

  「三天前來了四個我們不認識的人,把、把小寶給搶走了……」看到兒子,原嬸終於露出三天來的第一絲笑容,斷斷續續的將當日經過給原虎講了一遍。原虎此刻已隱隱成了家中的支柱,看到他沉穩的面容,原嬸頓時覺得安心許多。

  原虎心中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自從一年多前他把小寶自山上帶回家,晚上發生那件古怪的事以後,他就一直時不時的為這個弟弟憂心。今天在家裡沒看到他,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想到還真的是小寶出了事。不過他畢竟已經過無數風浪,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些什麼,特別是不能慌亂,以免讓母親更擔心。

  由於原嬸那日連驚帶嚇,也說不清楚什麼,原虎只是知道一個大概。他知道還是得問乾明才行,因此細心安慰母親一番,表示自己一定會帶回小寶,然後就來到乾明休息的裡屋。在婷兒細心治療下,乾明包得一個粽子也似躺在床上,不時低聲呻吟兩聲,婷兒蹲在他的身邊搗鼓著一些草藥。

  「婷兒你沒事吧?乾明怎麼樣了?」原虎對蹲在地上的婷兒道。

  婷兒一驚抬頭,待看到原虎,她的眼中也不由閃過一絲喜色,隨後便故作不屑的道:「我沒事,這光頭也死不了,我看他的命簡直比蟑螂還要硬。」

  「閉、閉嘴,誰是蟑螂……。」這時躺在床上的乾明也斷斷續續的開口了。

  「給本姑娘安安靜靜的躺著。」婷兒說著站起身熟練的將乾明翻了一轉,拉下包在他屁股上的繃帶,將手中搗成一灘稀泥似的草藥啪的拍了上去。

  「啊!」乾明觸電似的一抖,身子幾乎繃成一線,看來這草藥性子非常霸道。

  「現在知道疼了?當初怎麼不顧惜自己點。」婷兒嘴裡一邊說著,一邊將藥泥糊滿乾明整個屁股。每糊一下,乾明就抖動一次,慘叫聲連原虎聽了也覺心驚。

  好容易弄完,婷兒纏好繃帶,雙手托在乾明身下一掀,絲毫動彈不得的乾明就如翻煎餅般在半空旋了一圈,結結實實的砸在床上,這一下少不得又是一聲慘叫。不過以他的性格卻沒有出言辱罵,看來已經暗中吃了婷兒不少的虧。

  看到婷兒這麼大大咧咧的炮製乾明,哪裡有一點醫者父母心的模樣?不過倒頗有藥神婆之風,空寂沉悶的屋裡讓這兩人一鬧,反而出現不少生氣。

  原虎滿懷感觸的等婷兒做完治療,她擦擦額上汗水,端起換下的繃帶殘藥等穢物向外走去。經過原虎身邊時,原虎忽然小聲道:「謝謝你救了乾明。」

  婷兒一下停住,她咬了咬嘴唇,頭也不抬的道:「他是為救你弟弟受傷的。對了,我也不是白做,這幾天的醫療費算你們十兩金子,一定不准賴帳啊。」這一句話立刻讓原虎目瞪口呆,婷兒嘻嘻一笑,才在乾明的怒吼中走了出去。

  裡屋重又安靜下來,原虎坐到乾明身邊,歎了口氣:「謝謝你。」

  「他是我的殺師仇人,我一定要殺了他!」乾明也沉靜下來,半晌才低聲道。

  「對方究竟是誰?」原虎知道乾明的修為,能將他傷到這種地步,對方絕對是神州有數高手,難道是東南妖王親臨?還是無間鬼王跑來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傢伙是個妖怪,名字叫青猊。對了,隨他而來的三個人都稱他『尊上』。」乾明露出回憶神色,咬牙切齒的說道。

  「尊上!?」原虎心裡悚然一驚,不會這麼巧吧?他連忙問道:「跟他來的三個人,是不是有一個是個中年文士,另一個戴副佛祖的鐵面具,穿身道袍,還有一個是個穿著青銅古甲,身負長刀的巨漢?」

  「是啊,你怎麼知道?」乾明吃力的轉過頭,眼中滿是疑惑之色。

  原虎沒有答他,他此刻心中思潮起伏。歸藏等人雖然少有在神州走動,然而每次出現,都必然與一件大事有關,無論是在西嶺殺死山神赤松,或者薛甲現身於妖族甑選北妖王的大會還是歸藏陰焦二人企圖解救龍王,背後都大有深意。而這三人全都聽命於一個叫「尊上」的神秘人,一直到現在還沒人清楚他的身份,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自己家中,還帶走小寶!

  原虎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找上小寶,難道是用來脅迫自己?還是小寶對他們大有用處……正想著,原虎腦中靈光一閃,已隱隱把握了些什麼。

  「那個叫青猊的妖怪,長什麼樣子?」原虎越想越覺可能,忙向乾明求證。

  「大概在二、三十歲之間,氣度沉凝,給人很深的印象…等等,你問這個做什麼?他是妖怪,這不過是他變化的一個模樣罷了。」乾明奇怪的反問道。

  「沒什麼,對了,這個人的雙眼是不是青色的?」原虎擺擺手,繼續問道。

  「這我哪兒有注意啊,當時盡想著報仇了。」乾明哭笑不得的道。

  這樣…原虎本已肯定這個青猊就是當年自己在夢中見到的青眼人,那時他在小寶身上做了些什麼,想來現在才會重又回來。不過乾明這麼一說,他又不好下結論了,看來一切都得見到那人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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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話?」原虎呼了口氣,決定暫時不再去想這件事。

  乾明默然片刻,這才吞吞吐吐的道:「有倒是有。他似乎知道你會回來,所以讓我傳話給你,他會在那處深谷等著你,隨便你帶多少人去幫手。」

  果然還是衝著自己來的!這麼一來原虎反而鬆了口氣,既然對方目的明瞭,他就不用再去胡亂猜測。自己這年餘在神州做了不少事,很多人對他恨之入骨,終於還是牽連自己的家人了啊。一瞬間,原虎心中不由怒火升騰,敵人無論怎麼對他都沒有關係,但他絕不容忍牽扯到自己無辜的親朋!

  察覺到原虎神色有異,乾明駭然道:「你不會真的想去吧!?」

  「你好好在這裡養傷,剩下的事交給我。」原虎拍了拍乾明肩膀,算是默認。

  「不行!你不能去。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去了只是送死。」乾明掙扎著想要爬起阻止原虎,卻哪裡動得了分毫?這一下牽動傷口,忍不住又是一陣慘叫。

  原虎當然知道乾明說的是實話,然而小寶被擄走,自己又怎能不去?就算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一樣得跳!因為這是他作為家中長子,小寶的哥哥的責任,一旦出了事,他就必須擔起這個職責,無論最後的結果會有多麼危險。

  見原虎絕決的樣子,乾明知道阻止不了他,乾脆道:「那你等我養好傷,我陪你一塊兒去,再叫上陶定先生,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原虎哪裡等得了這麼久?小寶被抓已經三天,他又怎麼有閒心磨磨蹭蹭。當下他強自按奈心神,故作輕鬆的道:「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你好好養傷就是。」

  「難道你這麼去送死,就能救回小寶嗎?」乾明見原虎不聽,終於冷冷的道。

  原虎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終於,他頹然歎了口氣:「你說得對,我這就助你療傷。石煉,你通知這一帶的山鬼們密切注意那處深谷,一有情況立刻向我回報,但絕不能貿然靠近。還有,你派個會變化的山鬼到高陽城通知陶定先生,就說魔胎的事有眉目了。」原虎不愧久經變故,一旦決定下來,便立刻發佈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命令。

  石煉得了吩咐,自下去準備,原虎則運氣山神氣幫乾明療傷,他的山神氣加上婷兒的草藥,乾明在三天內一定能夠痊癒如初。

  「真好,你總算肯幫我療傷了。被那丫頭包成粽子,哎喲…這幾天憋死我了!」得到山神氣的滋養,乾明舒服的呻吟一聲,接來下的話卻讓原虎哭笑不得……。

  得到通知的陶定第二天就趕來了,問明情況後他深為對方深不可測的實力而驚訝,同時也為困擾自己已久的魔胎一事終於有了著落而欣慰。這些天西嶺山鬼不斷有消息傳回,原虎得知對方的確在當初孕育魔胎的那個山谷,但因事先得到命令沒有過分靠近,因此他也不知道內中情形究竟如何。

  又過了一天,在原虎精心治療下乾明的傷終於完全痊癒。幾人商議後都覺事不宜遲,因此當天下午便趕往那處山谷。以幾人腳力,不到一個時辰便來到目的地附近,詢問在外值守的山鬼得知沒有異常後,他們依次登上山頂。

  似乎知道幾人會來,歸藏早已等在那兒。他斜依在一棵巨大的松樹下,瞇著眼眺望天際,直到一行四人上了山頂,這才轉頭望過來。

  「西嶺山神,算起來咱們這已是第二次見面了。」歸藏對原虎和善的一笑。

  「是,海鏡一別不覺已有年餘,歸藏先生一切安好?」原虎神定氣閒的對歸藏施禮道。此刻他心中一片平和,至少從外表看不出絲毫生氣的模樣。

  而他身旁的陶定卻沒這麼好耐性,他巨眼一瞪,大聲道:「少在那兒婆婆媽媽的,你們究竟想幹什麼,不妨劃下道兒來,我陶定一定奉陪!」

  對陶定的粗魯言語歸藏也不生氣,他微微一哂,緩緩走至懸崖邊:「尊上已在下面等候多時,請各位隨我下來。」說完縱身一躍而下。

  「怎樣?」四人卻沒急著跟下去,比較謹慎的原虎先看著另三人問道。

  「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要多想,下去再說。」陶定把手指掰得嘎巴作響。

  「陶定先生說得對,咱們隨機應變就是。」乾明也附和道。

  「那好,石煉,你吩咐周圍集結的山鬼隨時等我命令,我們就下去看看這個尊上是不是真有三頭六臂。」原虎也是這個打算,遂乾脆應道。

  待聚集在附近的山鬼將這座山頭包圍之後,四人便來到懸崖邊同時下去,他們不敢大意,都不約而同的凝起護身勁氣,以防對方乘機偷襲。

  懸崖下所有雜草殘枝都被清除得一乾二淨,因此本不甚寬敞的谷底就顯得空闊許多。青猊一眾在山谷盡頭的巖壁下或站或坐,等著四人到來,在青猊身邊,被一團青氣包裹著的小寶昏迷不醒,被放置在一塊平坦的山石上。

  自第一眼看到青猊,原虎立刻就肯定他是那晚自己見到的青眼人。雖然他從沒見過對方的模樣,有的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但無論是從青猊身上散發出的氣質還是那雙雖不是青色,但一樣沉靜清澈的眼睛,都給原虎無比熟悉的感覺。

  「果然是你!」見到青猊之後,原虎終於可以確信那晚並非他的幻覺。

  「是,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青猊淡淡一笑,爽快的承認道。

  「你們以前見過?」乾明大是驚訝,悄悄對原虎道。

  「可以說見過,也可以說沒有。但這個人已經困擾我很久了,所以我們之間遲早要有一個了斷!」原虎半是對乾明,半是對青猊大聲說道。

  「不錯,自打我選上你的弟弟起,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不過我卻從未想過會來得這麼快,而你則會以這樣的身份面對我,光這一點就讓我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青猊說著竟喝彩似的鼓了一下掌。

  「廢話少說,當初在此孕育魔胎,殺死西領山神赤松的,是不是你們?」陶定卻沒心情聽對方閒扯,他打斷青猊的話,走上幾步大聲喝問道。

  青猊這才仔細打量起陶定來,隨後他毫不在意的道:「看來你就是天界派駐高陽的人吧?不錯,是我們做的,那又怎麼樣?」

  陶定本就是個火爆性子,當下怒喝一聲:「好膽!」雙手一緊,兩隻手掌立刻纏繞著無數青色電流。他迅速舉掌於胸,手中電流匯成一團閃耀著青芒的電球。

  一見陶定的手勢和手中呲啦作響的電球,青猊眼中閃過訝色。他揮揮手阻止想要上前擋截的薛甲,竟親自站起身來,顯然他對陶定的這一擊也不敢小視。

  陶定聚勁極快,前後不過片刻便已完成,他悶哼一聲,一顆電球閃電飛出擊向青猊,強大的電力竟在空氣中拖下一條扭曲的軌跡。面對電球,青猊一步跨上,在陶定眼睜睜下猛然揮手一擊,只聽砰的一聲大響,電球竟硬生生被打上半空。

  勁力極猛的電球在青猊一擊之下有如炮彈般彈射向天,頃刻就消失在悠悠白雲之中。陶定不能置信的看著青猊從容做完這一切,臉上的怒色已被驚疑取代。

  「南方增長天王座下龐劉苟鄧畢辛張陶七大雷霆將官,你是哪一個?」青猊一邊輕輕轉動右腕,一邊淡淡對陶定道。

  「陶定!」陶定微微對走到自己身旁的原虎擺了擺手示意沒事,一邊答道。

  「哼,天界果然亂得可以,把守南天門的雷霆將官竟會到下界做這麼個無關緊要的閒差。你的天雷還奈何不了我,增長天王親自來還差不多。」青猊看來對天界相當瞭解,一眼就看破陶定身份。他用一副極為淡然的口氣說起天下聞名的四大天王,似乎與他們非常熟悉,而且根本沒將對方放在眼裡。

  面對這名深不可測的對手,陶定已全然無復初來的衝動,他沉聲道:「縱然我奈何不得你,不過你也別忘了你曾做過些什麼,難道你妄圖憑你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天界嗎?」

  聽到陶定的話,青猊忽的哈哈大笑,就好像陶定說了一個最有趣的笑話。半晌,他的笑聲倏然而止。「不錯,我正是要與天界為敵。」青猊輕描淡寫的說。

  ……,陶定很想笑,但他卻本能的感到青猊非是說笑。要知道,以當年齊天大聖孫悟空的強橫,也是聯合整個神州的妖族才能與天界對抗,而且以失敗告終。眼前這個妖怪再怎麼強,難道還能超過孫悟空?孤身相抗,未免太可笑了吧?

  至此陶定已完全摸不清青猊的底細,他也清楚的知道己方四人加在一起也不是青猊的敵手。事情已經超出他能處理的範圍,為今之計,就是盡快報告天界。

  「我想你應該很清楚我們之間的差距。我之所以任你帶同伴前來,就是要你知道,你根本無法與我對抗,所以……」青猊不再理會陶定,轉過頭對原虎道。

  「你究竟想怎麼樣?」原虎打斷青猊的話,直接問出這個問題。

  「呵呵,你明白就好。那麼現在,我想和你單獨談談。」青猊不在意的笑笑。

  「不能答應他,留下你一個人實在太危險了。」一直沒有說話的乾明低聲道。

  他的話原虎何嘗不知,看來對方一開始就是抱著這個目的,擄走小寶也是強逼自己前來,這麼說他們應該不會傷害到小寶,而且暫時也不會對自己下毒手。反正答不答應結果都是一樣,那還不如乾脆一點,這樣至少陪自己來的陶定和乾明不會受牽連。

  原虎腦中極快的轉過這些念頭,他抬頭道:「好,我答應你。」

  「你……」乾明驚訝的抬起頭,完全無法理解原虎為何會這麼輕易就答應。

  「你必須讓我的朋友安然離開,不准留難。」原虎對青猊高聲道。

  「呵呵,這個自然。你們也暫到谷外,除非對方搶先動手,否則不得傷了他們。」青猊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並回過頭對侯在一旁的歸藏等人吩咐道。

  乾明顯然不會相信這個殺師之妖的話,他還待再說,陶定已毫不客氣的一把將他夾起向谷外攀去:「小和尚,快走吧,這兒已沒我們什麼事了。」

  乾明扭動幾下,哪裡能掙脫陶定鐵箍一樣的手?他也知道無法再勸服原虎,於是唯有衝著下面大聲喊道:「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妖怪的話都信不得!青猊,殺師之仇我遲早會報,如果你敢食言害人,我一定不放過……」就這麼叫著,陶定已迅速攀上懸崖,一翻身上了山頂,乾明的話便再也聽不見。





第四章

  這時歸藏等三人也早已離開深谷,谷底只剩下青猊,昏迷的小寶,原虎以及石煉了。見到石煉還沒離開,青猊微微皺了皺眉,原虎明白他的意思,回頭對石煉吩咐道:「石煉,你也上去,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就行了。」

  「大人,恕難從命!此人乃殺死赤松大人的兇手,屬下絕不能留大人獨自在此。」石煉一下跪倒在地。

  原虎知道山鬼對山神的忠誠,自赤松死後,石煉便無時不想著報仇,如今仇人就在眼前,雖礙於原虎不能出手,但他卻無論如何不會讓原虎單獨留下。

  原虎正在為難之時,只聽青猊一聲長歎:「山鬼忠義,果然不凡。算了,讓他留下吧。我若有十餘萬這樣的部下,又何愁大事不成?」

  「不得輕舉妄動。」原虎點點頭,還不忘對怒視青猊的石煉囑咐一聲。

  石煉依言退到一旁,谷底再次沉寂下來,原虎找了一塊石頭坐下。青猊剛想開口,原虎一擺手打斷他:「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快放了我弟弟,讓他回家。」

  青猊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在青氣中昏迷的小寶,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就算我現在放了他,你以為從此以後這個孩子就會平安無事嗎?」

  原虎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青猊話裡的意思,他一彈身站起,對青猊怒目而視:「混蛋,你究竟對我弟弟做了什麼?」

  「坐回去,我既然將你帶到這兒來單獨相商,自然會將一切對你說明,你現在這副模樣,只會讓我看輕你。」青猊不動聲色的看著憤怒的原虎,冷冷的道。

  原虎看著青猊,咬牙半晌,終於還是坐了回去:「好,你說!」

  「想必你還記得,前一位山神之死,是因為發現我在這裡孕育魔胎。而我之所以將魔胎安放到這麼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不過是因為想要找一個合適的『爐鼎』,因此便借魔胎自身散發的氣吸引『爐鼎』的到來。」青猊緩緩的道。

  「你究竟什麼意思?」原虎不由眉頭大皺,雖然魔胎一事與他不無關係,但青猊這麼詳細的對自己說他怎樣孕育魔胎,仍然讓他非常費解。

  並沒理會原虎的抱怨,青猊仍是自顧的道:「你的弟弟,也就是那個時候無意中到這兒。你可知為何後來所有的人都找不到那個魔胎了嗎?」

  原虎心中這才一涼,他看著瞇著眼瞧著自己的青猊,腦中念頭飛轉,那晚青猊將什麼東西植入小寶體內的情景再次浮現,爐鼎…爐鼎……

  「你竟然把小寶!!!」原虎霎時間便明白過來。他只覺一股熱血騰的衝上腦際,此時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原虎怒喝一聲,已向青猊撲了過去。

  原虎一動,石煉自然也跟著動了,他有意衝過原虎身旁,搶先一拳擊了過去。

  「哼!」青猊站起身,看似毫不經意的舉起手,一把握住石煉的拳頭一拉一抵,已將他扔了出去。這時原虎蓄滿勁力的一擊已到了青猊胸口。

  擊實!原虎感覺自己全力一拳如中鐵石,蓄勢待發的山神勁氣絲毫未能進入青猊體內,而是自拳端盡數散去,使得原虎不由自主被反震之力逼退了好幾步。這一擊帶來的後果令原虎整個右半身都失去知覺,被硬生生撞回的山神氣在他體內激盪著,讓原虎難受不已,雖然知道彼此的差距,但他也沒想到會有如此之大!

  好容易拿樁站穩,原虎突覺眼前一黑,已被青猊的手覆到臉上。現在青猊只需輕輕吐勁,原虎就會裂腦而亡,不僅原虎,後方翻身爬起手按地面準備召喚山鬼的石煉也不由自主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住青猊按在原虎臉上的手。

  「冷靜一點,我若想殺你不過易如反掌,所以別逼我出手。如果你真想找死,不妨等我把話說完,我自然會成全你。」青猊五指收攏,將原虎提離地面,原虎的怒火此刻已全然消散,他心中充滿著對青猊強大的畏懼。這種畏懼並不等於原虎膽小,而是一種本能,一個人的身體和精神在強大力量面前顫抖的本能,這種本能已經超過原虎所能控制的範圍,所以他才感到畏懼。

  這種前所未有的體驗並非全無好處,至少它讓原虎重又冷靜下來,並明白到衝動和憤怒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所以他緩慢而又艱難的點了點頭。

  青猊微微一笑,掌心吐出一股柔和的勁力,原虎只感身體一輕,已被送出數丈開外。他落地站穩,略一檢視就發現身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好了,如果你想繼續跟我談,就坐下。」青猊一邊說著自己重又坐下。

  原虎用手勢示意想要召喚山鬼的石煉住手,他一言不發重新坐回石上。

  「正如你猜到的,現在你的弟弟已變成孕育魔胎的爐鼎,而且他體內的魔胎已經長成,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喚醒它。」青猊繼續說著讓原虎心驚肉跳的話。

  「那你找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嗎?」原虎冷冷的打斷青猊道。

  「如果你肯跟我合作,我不僅不會喚醒你弟弟體內的魔胎,而且還會讓它永遠也不會醒來,這樣你的弟弟將和一個普通人沒有兩樣。最初我用來孕育魔胎的是高陽城主女兒的魂魄,現在也在你弟弟體內,我只要將這些魂魄解放,你的弟弟自然會醒過來,這才是我想讓你知道的。」青猊沒有理會原虎,慢慢把話說完。

  他的話差點又讓原虎驚得跳起來。小蘭!?原來小蘭失蹤的魂魄竟是被青猊召去孕育魔胎,而且現在就在小寶體內!突然間原虎覺得非常荒謬,也許青猊並未有什麼感覺,但原虎卻從一開始就和這件事結下了不解之緣,縱然不是為了小寶,就算為了小蘭的魂魄,他也不能放任不管。

  世事就是如此,有時候巧妙得會讓你不敢相信,又有誰能想到,一切的一切,其實都在自己身邊呢?這些念頭並未在原虎臉上表現出來,他心中雖百感交集,但外表卻平靜非常,甚至連老練的青猊也沒看出端倪。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聽你的話,你才會放了小寶?」原虎略顯嘲諷的道。

  「不是聽我的話,而是我們一起合作。」青猊糾正了原虎的話。

  「合作?合作什麼?」原虎發覺自己似乎正漸漸接近一件極之隱秘的事。

  「我先對你解釋一下這麼多年以來,我在神州上正做著什麼樣的事吧。誠如陶定所言,我現在所幹的,對天界而言絕對是大逆不道的行為,說是對抗天界也差不多。但我一個人的力量絕對不夠,所以我才想到用上古秘法孕育魔胎,只要魔胎一成,將會給天界造成無比混亂。」青猊緩緩撫摸著身旁小寶道。

  「那你為何要將此事對我說?我想不出能跟你合作什麼。」原虎雖覺青猊實在是膽大已極,也不由對他很是佩服,但他仍不明白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哼,若是只有一個魔胎,自然無法達到我的目的。所以我才派歸藏和陰焦去解救龍王,以獲得龍族的支持。再派薛甲前往妖族爭取北方妖王之位,以使我手上有一隻可用之軍。可惜這本是十拿九穩的事卻先後遭到破壞,所以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你。」青猊說著將手向原虎一指。

  原虎心裡一驚,總算明白青猊為何要找上自己了。原來在數次失敗以後,他無法可施之下,就將目光定在原虎轄下的十五萬山鬼!難怪他會以小寶做誘餌將原虎引到此處單獨相商,還刻意表現出遠超他的實力,就是為了給原虎心裡造成重壓,使他不得不屈從青猊這個「合作」的建議。

  「說來說去,你不過只是想要我手下的山鬼罷了。」原虎揶揄的對青猊道。

  青猊並不理會原虎話中的譏諷,他繼續說道:「你是西嶺山神,雖可以在下界隨心所欲,但卻不得不受天界節制,據我所知,你現在仍未獲得天界承認吧?此事遲早會造成不小麻煩,而且如今神州大亂,很大程度上是天界在背後搗鬼,我想這一點你也非常清楚。如果不能讓神州永遠擺脫天界干預,縱然這一次能平安渡過,同樣的事今後仍會發生,你於神州往來奔波的事我非常清楚,也很欽佩你的勇氣,然而無論你怎麼努力,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罷了。如何,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們定能將天界黑手徹底從神州清除出去。」

  原虎靜靜聽完青猊的話,臉上卻無任何表示。半晌,他才歎道:「你說得對,如果不能讓天界徹底對下界死心,神州確實無法獲得永久安寧。不過我同樣很清楚,現在縱然聯合整個四州之力,也無法對抗天界,你的想法只會給神州帶來更大的災禍罷了。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你那麼大的豪情壯志,現在我只想努力將目前的亂局理順,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和平終究是和平。」

  「真的無法對抗嗎?如今天界呈現前所未有的勢微之態,所以他們才這麼急欲干預下界,重樹威信,如今那上面早已是外強中乾,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推一把,這棵外表茁壯,內裡卻腐朽不堪的大樹一定會倒下。」青猊並未因原虎的話而洩氣,相反,他還是充滿信心的繼續說服著原虎。

  「我真想不通,為何你會這麼自信能以一人之力與天界相抗。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天界縱然再怎麼腐朽不堪,千萬年以來積累的老底仍在,也絕非你一人所能推倒。」儘管原虎仍沒打算答應青猊,但也不由得被他的話所吸引。

  「如果你肯跟我合作,我自然就不是獨自一人。而且歸藏,薛甲,陰焦,他們哪一個不是人中之龍?雖然我們目前仍顯勢單,但總有一天會獲得足以與天界相抗的力量。」青猊傲然答道,他身上那種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強大自信絕非做作。

  看來青猊一定有什麼可以憑持的東西,才使得他如此自信滿滿。忽然之間,原虎對這個來歷神秘,卻有著超乎想像的強大實力和志向的妖怪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不可否認,這種強大和自信使得青猊具有一種非常吸引人的領袖魅力,這時原虎才略微瞭解為何薛甲等如此出眾的人才會甘心為他所用。在這種魅力的影響下,原虎甚至一度產生了何妨答應他,也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的想法。

  不過這種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原虎並未因此而昏頭。他很清楚自己堅持的決定沒有錯,現在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公開與天界對抗都是極端不明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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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想不出答應你,究竟會有什麼勝算。」原虎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自己心裡不禁大吃一驚。他本準備斷然回絕的,然而現在他這麼說,其實已鬆了口風。

  青猊並不知道原虎心裡的天人交戰,看來他對自己能說動原虎非常自信,這就使得他將原虎目前的表現認做理所當然的反應。青猊陡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人有一句話,叫『空手套白狼』,我現在對它倒頗有體會。也罷,反正我已經向天界來人暴露了我的身份,這件事遲早會驚動上面,將我底牌說於你聽也無妨。我已經不能再等了……」最後,青猊忽的一聲長歎,竟顯出少許憂慮。

  原虎沒有搭話,而是靜待青猊的下文,片刻後,青猊接著說道:「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當年在神州,曾有七名神通廣大,志氣相投的妖怪結為兄弟?」

  「啊?」原虎萬沒想到青猊突然之間又扯到另一個地方,不由大為驚愕。

  「唉,這件事過去太久,如今這七兄弟死的死,走的走,各奔前程,也難怪沒多少人會記得。不過這件事在當時,可是轟動整個天下!」青猊霎時間露出唏噓不已的模樣,他半是感慨,半是驕傲的對原虎解釋道。

  不等原虎說話,青猊又繼續道:「你聽好了,這七兄弟,老大叫牛魔王,號平天大聖;老二叫蛟魔王,號復海大聖;老三叫鵬魔王,號混天大聖;老四叫獅駝王,號移山大聖;老五叫獼猴王,號通風大聖;老六叫禺狨王,號驅神大聖;老七美猴王孫悟空,號齊天大聖!各兄弟雖修為有高下之分,但個個均有通天徹地之能,那時神州妖族聲名達到頂點,天界亦要避讓三分!一時之間三界四州,甚至連西天佛界也為之側目。」青猊眼中逐漸顯露出一種狂熱的神色,看他現在的模樣,似乎又一次回到數千年前那個激動人心的黃金時代。

  其實在青猊說出牛魔王的名字的時候,原虎已經大為吃驚了。雖然他對神州過去的歷史不甚瞭解,但妖族之中最為傑出的人物之一大力牛魔王的威名,他仍是常有耳聞。待聽到連妖族有史以來最為偉大的妖仙齊天大聖孫悟空也是這七兄弟之一,原虎幾乎要驚呼出聲。如果神州過去真的曾有這面一個「夢幻組合」的話,為何現在他連聽都沒聽過?要知道這些傳奇,根本不可能因時間而淡去!

  似乎看出原虎的疑問,青猊黯然一笑:「你以為,當下界出現這麼一個強大到能威脅任何勢力的聯盟的時候,別人會任由它存在嗎?就在這七兄弟結盟不久,神州另四族,加上天界,甚至佛界也插手其中,使用各種手段瓦解這七兄弟。可惜妖始終是妖,他們雖因彼此欽佩而結拜,但各自骨子裡那種桀驁不訓,絕不服人的性子仍在,就這麼在各方挑撥離間之下,前後不過數年便各奔東西。後來齊天大聖孫悟空率領萬妖造反,另六兄弟竟無一人相助,否則,又怎麼會失敗?」

  沒想到數千年前,還有這麼一段驚人之極的歷史,一時間原虎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更是百感交集。青猊頓了頓又說道:「可笑他們先後被三界派出的人各個擊破,死的死,逃的逃,牛魔王遭天界擒獲,至今下落不明;鵬魔王讓西天佛祖收為坐騎;獼猴王被自己的七弟孫悟空殺死;蛟魔王、禺狨王流走外州,下落不明;而當年妖力與牛魔王不相上下的孫悟空,遭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後,被觀世音感化,取經成佛,可笑啊可笑!」青猊說到這兒,禁不住又是一陣仰天悲笑。

  原虎遙想當年,那些天地間最為傑出的妖怪們,是何等的神威凜凜,天地皆懼?然而最後一個個卻落得如此下場,他心中也不由為他們感到惋惜。忽然他想起一事,忙問青猊道:「你只說了六個人,還有那個獅駝王呢?他下場如何?」

  青猊忽的沉靜下來,他看著原虎,就在原虎被他盯得有點心中發毛的時候,忽聽青猊緩緩的,一字一句的道:「獅駝王,青猊。當年千辛萬苦逃脫天界追殺,因元神受損,秘密修養達千年之久。當他潛回神州之時,早已物是人非!」

  「……。」如果說先前聽到的一切是吃驚的話,原虎現在的感受就只能以震驚來形容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那七兄弟中的獅駝王,竟然就是青猊!難怪他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這種傳說人物,自己哪能跟他比啊。

  「所以你該明白我為何處心積慮都要與天界作對了吧?」青猊歎了口氣。

  「你或者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你也有這樣的實力。但當年連齊天大聖率領百萬妖怪也做不到的事,你僅憑區區一雙手就想辦到嗎?」本來依照原虎性格,對青猊會尊稱一聲前輩,但青猊對小寶和小蘭做下的事,卻無論如何讓他難以服氣。

  「我一個人嗎?現在或許是,但當年我們七兄弟若能有一半聯手,天界也絕對莫能匹敵。只要我能救出被天界擒獲,關押在三十三天離恨天之上的大哥,再找到流落外州的二哥和六弟,到時定能一呼百應,重振雄威!」青猊說著竟猛的一下站起,他現在所說的話,定然已令他憧憬已久。

  直到此刻,原虎才真的瞭解青猊究竟想要做什麼。他的目的自然不是直接與天界作對,而是想乘天界勢微,並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到神州上的時候,去救出已遭關押數千年的大力牛魔王!然後再借牛魔王至今仍赫赫在外的威名找到失蹤的蛟魔王和禺狨王,跟著聯合神州乃至四州妖族,推翻天界!

  這等於是再發動一次數千年前齊天大聖領導的萬妖造反!青猊的萬丈雄心確實讓原虎欽佩已極,可以說,如果能成功,說不定真能將天界打倒。然而原虎也知道,這樣一場天界與地界的全面戰爭,決不可能只是妖族與天界雙方的事,一旦爆發,所有種族均會被深深捲入,那時給神州造成的荼毒,會比現在嚴重萬倍!

  見原虎沒有說話,青猊以為原虎還在猶豫,他有些迫切的道:「我早已偷偷潛入天界數次,現在上面外緊內松,一片混亂。就連天將第一的二郎顯聖真君也封閉神眼,歸隱南瞻部州灌江口,可說天助我也。只要你肯助我,縱然沒有魔胎,以十五萬山鬼驟然而發,定能順利攻上三十三天,救出我大哥後要走要留便隨你。此事一成,你山神原虎之名必然能遍傳四州,永垂千古!」

  可以說,青猊的話很有道理,也非常具有煽動性。可惜原虎年紀雖輕,內心的成熟卻遠超外表,他已不是那種會被別人輕易打動的人,而凡是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所以他很清楚這件事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也許青猊會成功,也許天界會被推翻,但在雙方爭鬥中將會死去的萬億戰士和無辜的人,卻再也無法活過來了。

  幾乎沒怎麼猶豫,他搖了搖頭:「名揚天下,永垂千古固然好,但若是以千萬人的生命為代價,我做不出來。我現在只想化解各族間的糾紛,再還神州一個和平局面,青猊先生,請恕我不能答應。」

  出乎意料,對他的話青猊並沒有特別失望或是惱羞成怒。他長吁一聲道:「當年我何嘗不是抱著跟你一樣的想法,因此七弟起兵之時尋我相助,我就用跟你幾乎一樣的理由回絕。可惜結果怎麼樣?七弟兵敗,我一樣遭到追殺,縱然修養千年,如今修為也只剩當初一半。相信我吧,你就算這次能成功,天界也不會善罷甘休的,說不定你自己也將有性命之險。長痛不如短痛,只要你能拋棄婦人之仁將事情一次解決,事後人們只會為你歌功頌德。」

  歌功頌德?也許吧。婦人之仁?原虎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如果說妄起刀兵,可以毫不猶豫的犧牲千百萬人的性命就不叫婦人之仁的話,那他絕對做不來。

  「對不起,我還是無法接受。但我想問青猊先生一句話,如果真的成功推翻天界,你們又會怎麼樣?立刻解散大軍,各自回歸以前的平靜生活?還是繼續剷除異己,統領天下?」原虎再次搖頭拒絕,忽的他向青猊問道。

  青猊顯然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對原虎的問話他並沒表現出多少意外:「我自然不會再做無意義的爭鬥,或許我會傲嘯山林,歸隱做一名自由自在的妖怪;又或者我會遍游四州,尋道訪友,爭取修成正果。」

  他的回答並沒能偏到原虎,原虎一針見血的指出道:「青猊先生之說了自己,我問的卻是你們。我想真到那時,已經不能由青猊先生作主了吧?大力牛魔王的野心我也曾有耳聞,他會安心罷兵嗎?還是會繼續無休止的爭戰!?」

  青猊不由啞口無言,他愣了半晌,才頹然道:「你說得對,大哥決不可能輕易罷手的。但就算這樣,我們也必須去做,以後的事,唯有等以後再說。」青猊這時的模樣,倒不像在說服原虎,而是在說服他自己。

  「為何非要找上我?這是你們妖族自己的事,應該找妖族幫忙才對。」原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青氣中的小寶,有些心有不甘的問道。

  「他們?現在妖族自身難保,能幫上什麼忙?那個妖皇所為倒是不錯,放在以前還挺對我的胃口,可惜連自己的屬下也約束不了,如今如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到赤牙城,我還能指望他們做些什麼。」青猊一聽原虎提到妖族就氣不打一處來。

  青猊用這麼一副前輩的不屑口味教訓了妖皇一番,不禁令原虎哭笑不得。其實想想他說得也對,如今妖族這個局面,可說幾乎全靠原虎幫他們維持才能得保不失,哪還能幫青猊去對抗天界?

  青猊忽的面色一正,看著原虎說道:「現在是我施行計劃的最好,也是最後時機。所以我才會毫無顧忌的將自己暴露在天界眼前,並對你揭了我的老底,這次不能成功,我可能將永不會再有機會。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答不答應?」

  青猊說這話的同時,一股強烈得令原虎幾乎窒息的妖氣突的狂湧而出將他籠罩。原虎就如一個不會水的人突然被扔到河裡,不僅全身有一種難以忍受的壓迫感,而且眼耳口鼻都像給妖氣封閉大半,感官一下喪失幾乎所有功能。他頭腦中一片混亂,本能的想要揮手掙扎,但哪裡動得分毫?就連平常如臂指使的山神氣,這時也不聽使喚,被青猊的妖氣死死壓制,無法發揮作用。





第六章

  原虎身旁的石煉早已一臉痛苦的蹲跪在地,雖說這裡是西嶺地界,但現在卻完全被青猊控制著。原虎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仍然拒絕的話,青猊會將自己殺了滅口,那時小寶也難逃化身魔胎的命運,而小蘭的三魂七魄也將永遠消失。

  一時間對自己生命的不捨,對小寶,小蘭命運的責任以及他必須要堅持的原則在心中天人交戰。從沒有哪一刻會讓原虎感到這麼難受,這麼難以取捨。他根本不能反抗,只能在是和不是之間做一個選擇。這時原虎深深的感到自己在青猊面前是多麼的無力,那麼,他真有足夠的理由屈服嗎?

  原虎腦海中一會兒出現小寶天真的面孔對著他喊「哥哥」;一會兒又是小蘭含情脈脈的靜靜看著他;跟著他眼前又出現神州屍橫遍野,白骨千里的可怕情景。

  小寶仍一如往常般讓哥哥救救他,小蘭則輕輕的問著原虎,你捨得就這麼離開我嗎?原虎的雙眼漸漸迷茫起來,是啊,他怎麼能丟下小寶不管?拒絕的話,恐怕家中的母親將再也見不到他和弟弟。小蘭…。我又怎麼捨得離開你?我已經答應過你,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緩緩的,原虎的嘴唇開始蠕動,念叨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詞句。青猊仍保持著迫發強大妖氣的態勢,他很清楚自己的妖氣會給原虎造成怎樣的壓迫,同樣他也相信原虎一定會屈從,雖然比起令他心甘情願的答應,這未免有失風度,也不甚保險,但如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的確,原虎已經動搖了,他心中有無數念頭紛至沓來,告訴他答應青猊的要求,這樣,他,小寶,小蘭都將得救,母親也不會失去愛子。答應吧…原虎也這麼告訴自己,就在他腦中已為這個念頭屈服的時候,突然!就如晴空中一道閃電,河灣村的鄰居們,婷兒,以及所有他在高陽,海鏡和別的地方遇到的普通人們的臉佈滿他的腦海,跟著在下一刻化做無數骷髏……不!

  原虎兩眼失神,喉間咯咯的不住作響,他大口喘著氣緩緩站起身,努力張開了口……。青猊還在等著,等著原虎說出肯定的答覆,看來他已經要達到目的了。

  「不…我不答應。」原虎緩緩的,但是堅決的說出這幾個字。

  一瞬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青猊臉上輕鬆的神態一掃而空。他立刻現出暴怒的模樣,一張頗具魅力的面孔幾乎扭曲得不成樣子,同時他釋放的妖氣也成倍增加,幾乎將原虎壓得昏迷過去。這時的青猊,才真的像一名憤怒的妖!

  「你再說一遍!難道你真的想死!」青猊憤怒的聲音有如雷鳴般響起。

  原虎終於站定,他滿臉都是痛苦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卻流露出極為堅定的神情,並未因青猊強大的壓迫力而有所動搖屈服。他剛要說話,忽覺喉頭一甜,已噴出一口鮮血,這一來原虎再支撐不住,又跪倒在地。

  青猊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到原虎跟前,他一隻手按上原虎頭頂:「你還不答應麼!」看他暴怒的模樣,令人絲毫不會懷疑他會一舉將原虎腦袋抓裂。

  此刻原虎就像被萬斤巨石壓在身上,眼耳口鼻均不受控制的鮮血直流,他從沒想過竟有人能僅憑氣勢就將自己弄至如此田地!看來根本沒機會翻身了…原虎心裡自嘲的笑笑,經歷那麼多危險,想不到到頭來竟會死在這個地方。

  雖然意識模糊,但原虎內心所想自然而然就浮現臉上。青猊驚訝的發現面前這個要死不活的年輕人竟還笑得出來,瞬間心中不由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大、大人……」石煉終於掙扎著半蹲起身子,向原虎伸出一隻手。

  可惜石煉雖有心保護山神,卻連自己也顧不了。青猊看也沒看他一眼,只輕輕一揮手,石煉就如被一把大錘迎面撞上,胸口立刻凹下一塊,整個人中分而斷,上半身就那麼直挺挺倒貼地面,下身卻還保持著蹲跪的姿勢。

  青猊仍低頭凝視著原虎,他稍微收斂身上的氣勢,讓原虎得以稍喘口氣:「何苦如此,他人死活與你何干?我知道你很想答應,不要再勉強自己了。」青猊歎了口氣,用很和善的語氣這麼對原虎勸道。

  原虎渾身哆嗦著,他緩緩的,緩緩的抬起頭望著青猊,卻沒有說話。但他眼裡的鑒定神色卻清晰無誤的傳達著這樣一個信息:不!

  青猊雙眼剎時青芒大盛,整個人就如撲向獵物前一刻的雄獅,渾身蓄滿蓄勢待發的強勁力量。他按在原虎頭頂的手掌因用力而青筋暴現,看樣子隨時都會抓下去,但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卻始終保持著這個姿勢,並未有下一步的動作。

  漸漸的,青猊盛怒已極的表情竟開始鬆緩下來,隨之他也一點點收回手,看來他的心中正因什麼而漸趨冷靜。終於,青猊長長的出了口氣,隨著他這口氣,似乎所有的怒氣和不甘都隨之消散,而青猊終於完全放棄殺死原虎的打算。他將充斥谷底的無匹妖氣全數散去,一揮手退後幾步。

  青猊散去妖氣的同時,原虎體內被壓制許久的山神氣立刻開始運轉起來,原虎耳鼻鮮血頓止,腦子也逐漸恢復清明,他呻吟一聲,重又站起身。

  「石煉,你怎麼樣?」原虎沒有來得及追究青猊怎麼會放過自己,而是先向呈九十度斷折在地的石煉走過去。

  石煉畢竟是石煉,青猊一擊對他傷害雖大,但妖氣散去,他驚人的韌性立刻表現出來。隨著一陣噼裡啪啦的脆響,石煉折斷的腰部自行癒合完整,也站起身。

  兩人並不因為青猊沒有動手而認為他會放過他們,原虎拍拍石煉肩膀以示寬慰,隨後就轉過頭望向青猊,眼中露出詢問之色。

  青猊忽的一笑,他走至小寶身邊,伸手在小寶頭頂摸索一陣,只見他的掌中白光驟閃,等斂去之後,青猊已拿著一個青黃雜色的晶球模樣的東西。

  「這就是那個高陽太守之女的魂魄,你只要找一個稍會式鬼法術的人,就能令她復原。」青猊說著一把將這個青黃色的小球扔了過來。

  原虎連忙接住,這才發現這個小球是一團凝而不散的法力所結,並非真的是實體。他萬沒想到前一刻還要殺死自己的青猊突然間會這麼做,一時間不禁愕然。

  「你弟弟體內魔胎無法清除,但我已將它封閉,只要沒有強到足以引發它的外力壓迫,魔胎將永不會甦醒。他一日後自會醒來,你可以放心。」原虎心中疑問還未解開,青猊竟又作出一個讓他大為吃驚的舉動。

  「你又想怎麼樣?」原虎看了青猊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們走吧,你若執意不肯,我縱然殺了你又有何益?哼!想我青猊縱橫四州數千年,如今落到如此田地,竟會拿一個小孩性命威脅他人,當真可笑,哈哈哈哈……。」青猊傲然答道,說到後來不由自嘲的大笑起來。

  原虎這才知道最後一刻青猊仍是放不下心中最後一絲驕傲,這才放過自己和小寶。看到青猊英雄末路的模樣,原虎心中感慨,卻又不知說什麼好。

  青猊又再揮了揮手:「快走快走,莫要等我改變主意。」

  原虎伸衣袖抹了抹臉上血跡,猶豫一下還是走上抱起小寶,他走至懸崖邊,忽的又回過頭:「天界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你以後準備怎麼辦?」

  「還能怎樣,難道要我再躲上一千年不成?你放心,縱然沒有魔胎和你相助,以如今天界的力量,想要殺我,哼哼,恐怕也沒那麼容易。」青猊冷笑一聲道。

  原虎默然片晌,又低聲道:「我弟弟體內魔胎,當真無法可解?」

  青猊愣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頓了頓,他又說道:「是我害了這孩子。不過他長大必是有福之人,說不定會有什麼奇遇能化解魔胎也不一定……。」

  原虎知道青猊是在安慰自己,但自知道青猊的身份志向之後,他雖惱此人對小寶所為,卻也無法恨他。原虎看著青猊傲然挺立的身軀流露出的那一絲隱隱的頹然之氣,不知怎麼就想到了眾叛親離的妖皇,現在妖皇,是否也是同樣模樣呢?

  原虎張了張嘴,但終於還是沒說什麼,他足下一彈拔身而起,跟著在巖壁上輕點幾下,便出了山谷。在上面焦急等候的乾明與陶定見原虎終於抱著小寶上來,無不鬆了一口大氣。

  乾明很快迎了上來:「小寶沒事吧?咦,你的臉怎麼了?」他先關切的看了看小寶,忽的一臉驚訝的望著原虎留有血痕的臉說道。

  「沒什麼…剛才你什麼也沒察覺到嗎?」原虎搖搖頭示意沒事,又問道。

  「什麼也沒有啊,怎麼,是那傢伙?」乾明茫然道,跟著便有些激動起來。

  「不,有點小誤會,但我沒事。」原虎生怕乾明再去找青猊的麻煩,連忙對他道。同時驚訝於青猊對妖氣的控制竟那麼精妙,在下方他差點被凝練的妖氣給逼死,而不過數十丈遠的這裡,就連乾明陶定這樣的高手也渾無所覺。

  「總有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他!」乾明對青猊殺師一事仍是耿耿於懷。

  「你們沒事就好。我還有些事要辦,必須立刻離開。」陶定這時也走上來,他憐惜的摸了摸小寶額頭,跟著警惕的看著一旁的歸藏等人道。

  原虎知道陶定終究還是沒忘自己天界中人的職責,要回高陽向上面報告青猊的事。他無法阻止,畢竟各為其主,陶定的行為完全無可厚非。

  陶定剛要回身,忽的又回過頭對原虎道:「無論那青猊在下面對你說了什麼,你最好從此以後忘了這個人,也永遠不要再提此事,切記!」這才大步離開。

  原虎知道對青猊這樣的威脅,天界恐怕會立刻採取行動,陶定這麼說其實是為自己好,畢竟他的麻煩已經夠多,也實在不能再捲入青猊的事中了。望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原虎忽然覺得,陶定,其實也是個很無奈的人……。

  後面微微一聲響,青猊也上了山頂。乾明見到仇人分外眼紅,雖知此時不能動手,但他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極明顯的敵意,雙手更下意識的結出法印。

  青猊仔細端詳著乾明,忽的他說了一句令原虎和乾明都極為不解的話:「小和尚,如果我沒有看錯,咱們很快就會見面,那時你大概就能如願吧。」

  也不等乾明反應過來,青猊一言不發打個手勢,帶著歸藏等人便向相反方向走去。石煉這時沉聲對原虎道:「大人,是否要派山鬼截擊他們?」

  「不,讓他們走吧。」原虎感慨的輕輕一歎。他忽然有一個很強烈的預感,今後恐怕再也不會見到這四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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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隨後原虎抱著小寶回到家中,然後盡量輕描淡寫的回答了母親的疑問。第二天中午小寶果然醒了過來,懂事不少的他並沒有因後怕而哭鬧,只是纏著久未回家的原虎。一時間,這個家重又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雖然此次回家發生了這樣的事,但原虎還是盡量拋開一切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不過如今情勢緊急,又怎能容他再獨享悠閒?因此三天後他便向母親告辭,結果在小寶苦苦哀求下又多留了一天,這天早晨,他終於收拾好行裝,準備出門。

  知道留不住兒子,原嬸很平靜的送他到門口。小寶雖然也努力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不過一會兒淚水就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轉。

  「哥哥,你什麼時候再回來?」小寶終於忍不住,一下撲入原虎懷中。

  原虎輕輕的拍著小寶的頭,暗想自己這個哥哥實在不合格,近兩年來照顧弟弟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一個月,可憐弟弟還這麼親自己。他不想騙小寶,乾脆老老實實的答道:「哥哥也不知道,但哥哥答應你,一有空就一定回來。」

  幾天前乾明就表示想隨原虎出門,幫他的忙。乾明修為非凡,有他相助對原虎自是大有裨益,但原虎考慮再三,還是希望乾明留在這兒。一是鬼族之事還未解決,乾明是一個關鍵人物,若他被鬼族找到,一定會引起相當大的衝突;另一個原因則是這次事件以後,原虎深深的認識到自己的家人已不再安全,若哪一天啄風或者無間他們也找上來,恐怕不僅母親小寶,就連婷兒和整村鄉親也會遭殃。

  因此原虎希望乾明能留在這裡,一是避禍,還有就是真的發生什麼事,有他在也能抵擋一陣。另外原虎也讓石煉吩咐附近山鬼暗中保護河灣村,嚴禁可疑人物出入,特別是妖鬼兩族,只要出現,就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

  雖然有這些措施,原虎仍不甚放心,他悄悄拉過乾明:「家中一切就拜託你了。附近還有山鬼保護戒備,必要時你可命令他們。」

  「放心吧,就算拼了咱這條小命,我也不會讓小寶和原大嬸出事。」乾明笑嘻嘻的拍胸口保證到,他態度雖不嚴肅,但原虎卻知他說得出,就做得到。

  再一一與家中人告別,又低聲安慰傷心的小寶好一陣,原虎這才戀戀不捨的告辭離開。他一直走了很遠,還是看到原嬸他們站在家門前向這方望來……

  七日之後,界羅江州,這個因武神道場而聞名天下的重鎮,已迎來了原虎與石煉的身影。

  他們乘著化蛇,只用三天不到就到達目的地。在城外安頓好化蛇,原虎與石煉便進城直奔武神道場而去。界羅不愧久經戰亂,雖然前不久界羅軍隊才在止戈原損失嚴重,但江州這裡卻一切如常,不見絲毫凝重氣氛。

  江州是界羅西南部第一重鎮,由赫赫有名的四王爺周源統轄。江州城深牆闊,駐有重兵,遠遠望去便可見城頭招揚的軍旗和往來巡邏的軍士,雖沒有刻意製造緊張空氣,但自然而然就給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入城以後他與石煉徑直穿過江州城,走上通往少明江邊武神道場的小路。從這裡開始就算武神道場的私地,因此沒過多遠就見道場弟子守住道路。

  「站住!做什麼的?」一名身高體壯,滿臉麻子的弟子先一步走上攔住原虎。

  「我是你們掌門雷行雲的朋友,特地從傲來前來,還請幫我通報一聲。」因這裡是雷行雲的地頭,雖然被阻,但原虎還是客客氣氣的答道。

  「傲來!?」沒想到連一個普通道場弟子也有這麼強的警惕性,一聽原虎是傲來人,他立刻露出戒備神色,並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起原虎來。

  原虎被他看得哭笑不得,正想解釋,忽然那名弟子一下指著原虎身後的石煉道:「那個大個子又是什麼人?他背上背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我特地帶來給你們掌門的禮物。」原虎耐著性子回答道。

  包中裝有兩把長刀,是原虎採集西嶺內的「玄鐵精石」,再往傲來最大的冶金城市金城提煉出天下最為堅韌的「玄鐵之精」,請十位匠人花三天三夜鍛造而成。兩刀一把一百七十餘斤,一把兩百餘斤,普通人別說使用,恐怕就算拿也休想拿起,是他此次特別為雷行雲和燕九所備。

  「禮物?打開讓我看看。」這弟子也實在太過盡忠職守,一點面子也不給。

  原虎脾氣極好,他也不願和這個弟子較真,便回頭示意石煉取下用布帛包著的長刀。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自前面拐彎處傳來。

  「小師姑,你別生氣啊,我師父他……。」隨著那粗豪的說話聲響起,從前面拐彎的地方走出一男一女,兩人先後快步向這處走來。

  那男子身高馬大,滿面虯髯,粗壯已極,不是久違了的燕九是誰?而他口中的師姑,自然就是江州郡主周靈月了。只見燕九愁眉苦臉緊緊跟在怒氣沖沖的周靈月身後,一副想要說什麼卻又無從說起的模樣,簡直與一年多以前毫無二致。

  燕九隻顧埋頭跟著周靈月,也沒看到原虎,而原虎驟見好友,一時也沒有打招呼。就這麼一個走一個跟,兩人很快就走到哨卡邊上。

  「拜見師叔,拜見郡主。」兩個弟子再不顧原虎,連忙恭敬的施禮道。因雷行雲做了掌門,他的大弟子燕九在道場中身份也大幅提升,成了不少人的長輩。

  「讓開!」看來周靈月心情相當不好,她走了幾步一把推向攔在前面的原虎。

  這一下結結實實推在原虎胸口,不過周靈月哪裡動得了他?原虎連晃也沒晃一下,反倒是周靈月手臂一軟,差點栽倒在他懷裡,原虎忙一把將她扶住。

  周靈月正在氣頭上,萬沒想到在江州竟會有人這麼不識趣,不僅擋了她的道,還害她出醜。她也沒仔細看究竟是誰,先一把格開原虎扶著她的手,回頭沖燕九道:「燕九!你是不是瞎了?還不敢快過來替我教訓這個人!」

  誰知這個平時對她言聽計從的師侄此刻卻像中邪一樣,完全沒有反應,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的身後。周靈月反而被燕九看得害怕起來,她忙疾走幾步退到燕九身邊,這才驚魂未定的去看究竟是什麼人擋了自己的路。

  石煉她雖不認識,但原虎那張和善的面孔卻讓她覺得很面熟,就在周靈月還在努力回想的時候,燕九已經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歡叫迎了上去:「阿虎!」

  兩個分別多時的好朋友緊緊的抱在一起,燕九這時只懂哈哈大笑,兩條粗壯的胳膊幾乎要把原虎給勒進他的體內。原虎雖然並不習慣這麼熱切的感情表達方式,但他知道燕九的脾氣,只是為重見友人而開心不已。

  好半晌,兩個人才分了開來,燕九仍扶著原虎的肩膀:「好小子,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先告訴我一聲?師父見到你,一定很高興。」

  原虎也笑道:「我才到,還沒進門就遇到了你。靈月,還記得我嗎?」

  「啊,是你。我記起來了,你就是海鏡那兒的原虎吧。」周靈月被原虎一叫,往事湧上心頭,她本還怒氣沖沖的臉也不由露出真摯的笑容。

  「走走走,快跟我去見師父。」燕九不由分說來著原虎就像裡面走。

  原虎拗不過他,只好招呼石煉跟上,哪知才走了幾步,燕九又一臉尷尬的停下對原虎道:「你先等等我。」說著他轉身回到周靈月身邊。

  「師姑,你看這……。」燕九彎下腰,小心翼翼的對周靈月陪著笑臉道。

  「哼,你還記得我這個師姑嗎?」周靈月哼了一聲,順勢扯住燕九耳朵。

  燕九外表雖威武不凡,但在周靈月面前卻像個小貓一樣。他疼得嗤牙咧嘴的告饒道:「師姑,阿虎在這兒,給我一點面子嘛。師父這幾天心情不太好,惹師姑生氣,你也不能把氣撒在我的身上啊。你看師父這一年多一直很想念阿虎,現在他來了,師父一見一定會很高興,那時他就不會再不理師姑了……。」

  周靈月對燕九的話根本沒聽在耳內,直到他說到最後一句,她才鼻子一皺,放開燕九已經紅了的耳朵:「真的?你可不要騙我,否則我一定不放過你。」

  「這個自然,我哪兒敢騙師姑啊。」燕九心裡一驚,嘴上卻毫不猶豫的道。

  「那好,我就暫時饒了你。」周靈月滿意的道。她轉身欲走,沒走幾步忽的又回過頭:「阿虎,行雲這些日子有很多煩心事,你可一定要好好勸勸他啊。」說完她臉上微微一紅,這才順著小路向江州城內走去。

  燕九望著周靈月消失在小路盡頭的背影,有些心情複雜的歎了口氣,然後轉身走回拍著原虎肩膀道:「還好有你,總算把師姑平安送走了。」

  原虎與燕九並肩而行,一邊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唉,別提了。自從師父當了道場的掌門,同門中就有很多不服的聲音,但這是師祖臨終遺命,倒也沒人敢公開反對。最麻煩的是界羅皇帝想乘著師祖之死將道場收為己用,這段時間一直派欽差逼師父到朝中去,說是要封賞,其實根本就是要將師父軟禁。再加上那皇帝想長生不老想瘋了,三天兩頭派人來要霜雪珠,我們哪兒有啊?要不是周王爺一力護著,恐怕師父現在已經招架不住了。這不,因為連日心煩,師父就沒什麼好臉色,小師姑好心來找他出去散心,反被罵了一頓,結果卻是我跟著遭殃。要不是遇到你,今天真不知該怎麼收場。」燕九很快就噼裡啪啦,長吁短歎的把事情始末對原虎講了一遍。

  原虎知道雷行雲現在處境不妙,也不由感慨萬千,武神道場掌門之位,何等榮耀?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眼巴巴的望著,卻又有幾人能想到這其中究竟有多大的苦處。正如自己做山神一樣,統地八千餘里,轄眾十五萬餘,這又是何等樣的威風?其實自己只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罷了,甚至連普通百姓也不如。




第八章

  「啊哈,你這傢伙,已經做了山神,怎麼現在才來看我們。」原虎還在沉思,燕九已經恢復常態,他撞了原虎一下,笑嘻嘻的問道。

  「你以為我這一年多輕鬆嗎?不知有多少次差點死掉。我又何嘗不想來看看你和行雲,無奈總是身不由己罷了。」原虎被勾起心事,不由長歎道。

  「嗯,你小子最近在神州做了不少大事啊。可別小看我們道場的情報能力,要不是知道你確實抽不開身,我早就殺上門去咯。」燕九擠眉弄眼的對原虎笑道。

  已經有很久沒和人這樣放鬆的開玩笑了,原虎一時心情大好。他稍退一步到石煉身後,將他所負的兩把長刀中較輕的那一把抽出遞給燕九:「這麼久沒見面,別說我小氣,來,這是我特意到金城為你和行雲定做的見面禮。」

  「什麼東西?」燕九嘀咕一聲接過,跟著他臉色一變:「好沉!」

  燕九解開包在外面的厚布,立即發現這刀和武神道場弟子專用的佩刀一模一樣,他似乎又想起當初為這把刀,和師父雷行雲鬥嘴的場面。燕九一面抽刀出鞘,一面笑著道:「又是這麼個傢伙,你用什麼做的?恐怕不下一百五十斤吧。」

  原虎看著燕九輕鬆的挽起幾個複雜的刀花,暗想看來這一年多來他也沒閒著,與當初相比,燕九目前的功力早已有驚人的進步。要知道,就算這把刀略輕,但也有整整一百七十四斤。普通人別說舞動,就算拿也拿不起。

  「我從西嶺采的玄鐵之精。」原虎邊走邊對舞個不亦樂乎的燕九道。

  「哦,能這麼沉,應該是好鐵。哈,正合我意,道場的刀都太輕了。」不懂什麼叫玄鐵之精的燕九輕描淡寫的道,看來他根本不知手中這口刀的價值。

  說著燕九忽的將刀劈向路旁一塊巨大的青石,只聽嚓的一聲微不可查的輕響,燕九手中刀毫無遲滯的自石頭中間劃過。燕九一下停步,他神色古怪的看看手中的刀,再望望那石頭,然後伸手按上石面輕輕一推。

  嗄……隨著一陣摩擦聲響,那塊三人腰粗,數千斤上下的巨石表面逐漸顯現一條筆直的細縫。跟著細縫越來越長,越來越大,待到細縫將巨石整個包了一圈的時候,這塊石頭才在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聲中一分為二。

  看著砸在腳邊那半塊巨石,燕九半晌沒有說話,就在原虎以為他砸到腳的時候,燕九忽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怪叫抱住原虎:「啊哈,阿虎你真夠朋友,竟然送我這麼好的東西!叫我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原虎畢竟還是不太適應燕九這麼過分的親熱,他努力拔開湊到耳邊那張鬍鬚戟張的大嘴,一邊苦笑道:「不必了,你快帶我去見行雲吧……」

  順著小路走大概兩三里的工夫,武神道場那座雄偉的烏木大門便在眼前,有燕九帶路,原虎與石煉得以長驅直入,由正門沿道場中主路一直深進。過演武場,主建築群,再繞過典籍樓和武庫,一行三人就來到雷行雲現在所居的房舍。

  為了懷念師父,雷行雲選擇了一所位於寒光湖畔,戒兵山以北的一座簡單小院,與當年唐烈所居的那個院子遙遙相對。這所院子只有面對正面一進三間廂房,其餘幾面都是高高的圍牆,院中無花無草,顯得相當的空闊。在院子西首有一座兵器架和幾塊巨大的石墩,其中幾塊石墩幾乎碎為粉末。

  「這幾天師父心情不好,就拿這些東西撒氣。」燕九帶著原虎走入院中,一面指著那幾塊碎石墩和牆上數道深深的裂痕說道。

  「燕九,你在跟誰說話?靈月走了嗎?如果她走了你也下去,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這時從正中那間廂房中,雷行雲那雄厚沉穩的聲音傳出道。

  「師父,你快來看看我帶誰來了?」燕九大聲喊道。

  「誰來了我也不見,你快下去!」雷行雲聲音陡然提高,顯得很不耐煩。

  原虎靜靜立在院中,心頭因即將見到最好的朋友而思潮起伏,他揮手阻止正要說出他名字的燕九,然後平靜的道:「行雲,我來了,你也要避而不見嗎?」

  廂房中立刻沉默下來,倏然,就如突如其來的暴風般,那扇緊閉的大門咣當一下中分而開,雷行雲健壯偉岸的身軀出現在門邊。比起一年多前,他外表沒什麼變化,但原虎卻能從他身上那股隱隱散發而出的灼熱氣勁以及沉穩如山的氣勢感覺到,雷行雲的武藝修為有了質的提升,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籌而已。

  雷行雲那雙因成熟而顯得深不可測的虎目緊緊盯著原虎,從中迸射出真摯的感情。兩個分別一年有餘的好友,就這麼靜靜對視著,似乎是在這種凝視中回想往事,也像是藉著這個機會好好試探對方的深淺。

  終於,雷行雲面無表情的臉上破開一個燦爛的笑容,他大步走下台階向原虎走來:「稀客啊稀客,你這混蛋,終於捨得來看看我了嗎?」

  「你才是啊,明知我沒有時間,還這麼說。當了掌門,這麼快就對我擺架子了?」原虎也不由得笑了,他一把扶住雷行雲寬厚的肩膀,一拳就搗了過去。

  「好傢伙……」雷行雲被打得咧了下嘴,小聲嘀咕道,跟著也一拳回敬過去:「廢話,對誰我也不敢對你山神擺架子啊,不過你能來就好。」他最後正色道。

  兩人再互相打量對方一眼,不約而同仰天大笑。

  被雷行雲熱情的拉進屋子,坐定奉茶,三人便有說有笑的攀談起來,這時他們都隨著各自的回憶回到一年多前海鏡那段驚險刺激但又樂趣無窮的歲月中去。

  一直到很久,雷行雲才看似不經意的問道:「昊來和楚劍,你還有見過嗎?」

  原虎不打算瞞他,就將自己在極東與楚劍相會那一節仔細對他說了,並拿出楚劍臨走之時贈與的那把短劍:「這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現在他應該已帶著妻子回到南瞻部州了吧。至於昊來,至今我也沒有他的消息,或許已經在別的洲了。」

  得知楚劍竟然是怪族,雷行雲和燕九自然又是一陣感慨,燕九更將那把短劍拿過去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嘖嘖,這傢伙居然是怪族,難怪那麼古怪。」

  「再怪也沒你奇怪,收你這樣的人間極品為徒,我真是三生有幸啊!」雷行雲心情大好,難得的一巴掌拍在燕九頭頂,劈手奪過短劍。

  「有我這樣的徒弟,是你的福分才對……」燕九苦著臉捂頭小聲道。

  雷行雲不再理會燕九,他轉過頭道:「很奇怪,雖然一直沒有昊來的消息,但我卻總有種很奇怪的預感,那就是昊來還在神州,而且就在你我不遠的地方。」

  聽到雷行雲的話,原虎心裡不由一驚,因為他也有過這麼奇怪的感覺。對於五個朋友中最為神秘奇特的他,原虎總有一種隱隱約約,但卻抓不實在的怪念頭。

  「算了,我看昊來這傢伙外表雖然柔弱,其實本領非凡,這小子不現身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等他想見我們的時候,自然會現身出來。你們在這兒擔破了心也沒用。」難得的,燕九一拍桌子,正正經經的說道。

  雷行雲和原虎相視一笑,燕九的話大有道理,他們的確沒必要操這份閒心。很快幾人的話題就慢慢轉到各自的際遇上,對於好朋友原虎自然沒有隱瞞,他詳細將自己逃離海鏡以後所經歷的種種對兩人講了一番。他這一年來遍歷神州,在各族中間打滾,甚至還去了傳說中的崑崙,經歷可說豐富已極,隨著他的講述,雷行雲和燕九簡直變成了聽故事的小孩子,臉上表情隨原虎的足跡,一會兒擔心,一會兒讚歎,一會兒激憤,一會兒歡笑……。不住變化。

  終於,原虎講完,雷行雲和燕九也不約而同長舒了口氣。雷行雲看著一直默默站在原虎身後的石煉,感慨的道:「好傢伙,我們不在,你居然做下這麼多精彩的事。我還以為我們道場的情報準確,哪知連你一大半的經歷也不知道。」

  原虎也不由笑道:「你不也一樣?如果不是從胡冥那兒得知你的消息,恐怕我到現在還不知你已經做了武神道場的掌門……」說到這裡原虎似乎想起什麼,他猶豫片刻,這才問道:「行雲,你知道是誰害死你的師父嗎?」

  提起唐烈,前一刻還滿面笑容的雷行雲立刻沉下臉:「師父是為救我才…他老人家剛死那一陣,我簡直對鬼族恨到極點。後來我慢慢想通了,如果不是那個神秘人從中挑撥,師父也不會和血海。重屍兩敗俱傷。現在我只想找出那個傢伙,為師父報仇!」雷行雲越說越是激憤,猛一跺腳,竟將結實的青磚踩出數道裂痕。

  原虎明白雷行雲的感受,他誠懇的道:「行雲,你聽我說,我知道是誰害死你的師父,但你要答應我,知道以後只找此人報仇,不能禍及無辜。」

  原虎本以為能知道仇人,雷行雲定會激動萬分,哪知他這一刻卻表現得出奇的冷靜。雷行雲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這個自然,那個神秘人究竟是誰?」

  原虎呼了口氣,便將自己在崑崙和鄭清浪之間發生的那些事對雷行雲講了一遍,然後道:「現在鄭清浪不知所蹤,我也正在找他。他在崑崙受傷頗重,現在很可能正藏於神州某處療傷,行雲千萬別因報仇而殃及極東百姓。」

  雖然仇人是赫赫有名的鄭清浪,雷行雲卻沒表現出絲毫畏懼之色。他猛一拍桌子:「好個鄭清浪!枉師父身前還那麼尊敬他,誰知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總有一日,我要用這老匹夫的人頭祭奠師父英靈!」

  原虎也道:「我也有筆帳要和他清算,如若發現他的行蹤,到時行雲可別忘了叫上我。不過在此之前,我卻有一些事需要行雲幫忙。」

  這時燕九在一旁怪叫道:「好啊,我就知道你送我和師父厚禮準沒好事,果然是要我們幫你做事。其實阿虎你可太見外了,大家兄弟一場,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只要你開口,我們還能不管嗎?真是,忒小瞧我燕九了……。」

  看燕九在那兒一本正經的絮絮叨叨,原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連連道歉道:「是是是,是我不對,既然這樣,燕九你就把刀還給我怎麼樣?」

  燕九眼睛一翻:「東西都送出去了,虧你還有臉討還,這個山神真不地道。」

  雷行雲卻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他先按老規矩一巴掌打過去止住燕九繼續胡說八道,這才奇怪道:「什麼厚禮?不過燕九說得對,無論有什麼事你儘管開口就是,何必這麼見外。大家曾一起出生入死,難道也要耍這些俗套?」

  原虎卻笑而不答,他先著石煉將刀取下遞給雷行雲,然後神秘兮兮的道:「究竟是不是俗套你先看了再說。先說好,一會兒我要討還,你可別別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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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雷行雲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接過包著的長刀,臉色也是一變:「好沉,恐怕有兩百多斤,究竟是什麼東西?」他說著一把扯下刀外厚布。

  「玄鐵!?」師父畢竟是師父,雷行雲可不像他徒弟那麼沒見識。

  「玄鐵之精。」原虎笑著幫雷行雲把刀抽出,伸指在黝黑晦暗的刀身彈了彈。

  雷行雲愕然轉頭望著原虎,嘴巴張得足能塞下一張桌子。他忽的興奮起來,拿著刀在身前虛劈幾下,立刻傳出一陣沉悶的風嘯,雷行雲越用越是喜愛,臉上簡直笑開了花,最後他將兩百餘近的長刀在指尖靈巧的轉動幾下,一下收入鞘內。

  「無色無相,神物自晦。好刀,玄鐵之精,果然名不虛傳。」他由衷讚歎道。

  「我說師父,何不試試你的『烈炎經』?」燕九突然在一旁提醒道。

  雷行雲也轉頭對原虎笑道:「蒙師父厚恩,我得以修習道場神功『烈炎經』,雖已練成,但因內勁實在太過灼熱,無論什麼刀到我手中,一施展功夫就會被熔為鐵水。最近我正為這事兒煩惱,可巧你就送寶刀來了。怎樣,要不要見識見識?」

  原虎哈哈一笑,率先起身向院內走去:「我正有此意。」

  來到院中,雷行雲再次抽刀出鞘,他右手握刀平舉胸前,眼觀鼻,鼻觀心,默默提聚功力。就在原虎和燕九緊張的看著他的時候,雷行雲卻突然氣勢全消,他回過頭擔心的問:「我說,要是連這把刀也給毀了,該怎麼辦?」

  兩人頓時為之絕倒,燕九酸溜溜的道:「也要師父你有那本事才行啊。」

  雷行雲狠狠瞪了燕九一眼,重又開始提聚勁力,只見他渾身一緊,眉心立有一點紅潮乍現即逝,就在同時,已有一股灼熱的罡風自腳下平卷而起。當熱風剛起之時,原虎還感覺一陣暖和,哪知不過眨眼工夫,這股風所蘊含的熱力幾乎是成倍上漲,當第二道風吹來的時候,原虎甚至覺得頭髮都有些微微捲曲了。

  此刻燕九早已退在一旁,他下意識的舉起手擋在身前,似乎這樣就能減輕雷行雲迫發出的灼熱勁氣。隨著雷行雲加速蓄勁,他的身體表面竟隱隱騰起一層火紅色的氣霧,剎那間原虎似乎又回到員嶠山的火山口中,面對著翻騰奔瀉的熔岩之河。雷行雲傲然立於院心,有如火神現世,在他身體周圍的落葉紛紛燃燒,就如一隻隻火蝶翻飛不止,而他腳下的泥土早已焦黑一片。

  在灼熱得幾乎要將空氣也點燃的火勁面前,原虎也不由退了數步,他暗暗吃驚於好友此刻的功力。看來自己先時還小看了雷行雲,武神道場的神功果然非同凡響,不過短短一年工夫,雷行雲竟已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忽的,雷行雲大喝一聲,持刀右臂剎那變得通紅無比,而一層層火浪般的波動則自他的手臂傳向長刀。玄鐵之精果然是鐵中聖品,在如此灼熱勁力的衝擊下,它甚至連顏色也沒變一點,仍是那副黑黝黝,毫不起眼的模樣。

  在火勁包裹中的雷行雲發衫飛揚,肌肉賁起,整個人就像怒目金剛,大了整整一圈。普通人別說對敵,恐怕看到他這副模樣也會嚇個半死。

  「快停快停,房子要燒著了。」燕九突然指著雷行雲身後大聲叫道。

  原虎一看之下也不由駭然,原來雷行雲有些靠近後面廂房,在他越來越旺盛的火勁之下,廂房一些窗戶的窗紙竟燃了起來。聽到燕九的喊叫,雷行雲長長的呼出口氣,充塞整個院子如岩漿奔瀉的火勁這才慢慢斂去。

  揮手拍出一道勁風熄滅窗子的火,雷行雲欣喜的看著手中寶刀,忍不住仰天大笑:「終於被我找著了。此刀今後就名『天火』,必能隨我名揚天下!」

  原虎記起方才雷行雲所言,正想取笑他,哪知雷行雲已先一步開口堵住了原虎的嘴:「先說好,還當我是兄弟的話,就別找我討還此刀。」

  慢人一步,原虎已到喉嚨裡的話唯有硬生生打個轉又嚥了回去。兩個人表情古怪的互相看著,突又不約而同哈哈大笑,充滿知己的歡愉意味。

  「現在我為這把刀命名為『驚鴻』,它一定能伴我燕九縱橫神州……。」燕九也迫不及待的抽出自己的刀做命名儀式,哪知原虎和雷行雲已把臂走回廂房,根本沒理會他一個人在那兒自作多情的折騰。

  「喂喂喂,太不夠意思了吧。」燕九氣得差點破口大罵,總算在最後一刻想起師父惹不得,只好無奈的收起「驚鴻」,追著兩人回到屋中。

  回到廂房中,原虎仍是為雷行雲的絕技讚歎不已,要知能發出這樣驚人的火勁,修習者本身經脈所受的衝擊簡直難以想像。但看雷行雲隨意施展,收發自如的模樣,顯然自身一定大有奇遇,否則無論如何也難以辦到。

  聽到原虎的疑問,雷行雲擊節讚道:「阿虎果然好眼力。『烈炎經』是師父無意中得到的一本秘笈,傳說來自外州,此經本身威力驚人,但對修煉者自身的損害也極其可怕。縱然以師父那樣的功力,修煉一陣也唯有放棄,直到那日因爭奪霜雪珠師父不支,為保存道場,他才行險一試,將霜雪珠擊碎讓我服下。因有霜雪珠無匹寒氣充斥我的體內,剛好能與『烈炎經』的火勁相抵,我才能施展自如。你別看我自身勁力灼熱無比,其實我的經脈間卻極為寒冷。現在我只能運用『烈炎經』的勁氣,等有一天我能將體內熱寒兩股勁力合而為一,功夫必能再進一層!」

  想不到其中竟有如此曲折,原虎一面為唐烈的大膽和雷行雲的好運而驚訝,一面也不由鬆了口大氣。既然霜雪珠已毀,崑崙那方又可以少一層顧慮了,而且此物留在世上只會帶來無窮麻煩,便宜了雷行雲也算是最好的結果。

  「可笑皇上死也不信霜雪珠已毀,仍三天兩頭派人來要。要是他知道連長生不老藥也不過是騙人的玩意兒,恐怕會氣個半死。」雷行雲又不滿的哼了一聲。

  原虎明白雷行雲的難處,做了道場掌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等於和界羅皇室難以撇清關係了。但他也沒法幫到雷行雲什麼忙,只好無奈的笑笑。

  「算了,不說這些,這次你來究竟要我幫什麼忙?做得到的,我一定辦到,做不到的,老子也要辦到。」雷行雲大手一揮,豪邁的說道。

  「嗯,我就不跟你客氣了。行雲知道神州近來發生的一系列事嗎?」原虎心中湧起一陣暖流,雷行雲的話雖聽似說笑,但原虎卻明白其中的份量。

  「這個自然,你是說前不久才發生在止戈原那場人鬼兩族的大戰和半年多前的妖族叛亂吧?」雷行雲點了點頭,這些事在神州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虎搖了搖頭,跟著他把這些日子自己親身經歷以及從幻柳等人處得到的情報對雷行雲複述了一遍。

  雷行雲越聽越是吃驚,等到原虎講完,他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看來情勢複雜的程度遠超他的想像。可以說,目前的神州亂局不僅關係五族,連天界和崑崙也或多或少牽扯其中,對於第一次知道內情的人,無疑是相當大的震撼。

  初時的驚訝過後,雷行雲那過人的鎮定和大膽就顯露出來,他竟隱隱變得有些興奮起來:「嘿,好傢伙。原來連天界也摻了一腳,說吧,需要我幫什麼忙?」

  燕九也激動不已,他挽袖擼腕,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是去攻打妖族叛軍?還是殺進鬼族?天界我怕還去不了,因為我不會飛……」

  對這師徒二人原虎完全沒了言語,呆愣好半晌他才懂答道:「哪會讓你們去做這些。只是現在人族內部絕不能先打起來,否則必會晾成大禍,我知道武神道場在界羅影響力非凡,齊務北又是你的師兄,這才來找行雲你想想辦法。」

  「原來是這樣。不瞞你說,在我師父那會兒,道場的確有很大的影響力,可是現在,皇帝還想將道場收為己用,我這個掌門也只能勉強保住,哪還能影響什麼。至於大師兄,他做了兵馬總帥以後,就與同門少有來往了。這也是我們道場的規矩,凡有軍職的弟子,都會自行減少和道場的聯繫。」雷行雲有些喪氣的道。

  原虎來時就聽燕九說過這事,因此他也並沒感到特別失望,只是問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嗎?此事關乎神州未來,如果行雲以道場掌門的身份對齊務北言明,我想他應該會明白事理的。再由他向皇帝進言,該能成事。」

  雷行雲仍是搖了搖頭:「沒用,我雖只見過大師兄數面,但從別人的口中也知大師兄為人。他對界羅忠心非常,認準了的事絕難改變,如果沒有皇帝親自下令,他決不會幫我們,更別說反過去影響皇上了。」

  「這樣啊……」這一年多出生入死的生活給原虎鍛煉出一副絕不輕言放棄的性格。雖然一時無法可想,但原虎沒有一點失望,而是積極思考解決辦法。

  「等等,或許這樣可行。」雷行雲像是想起什麼。忽的叫道。

  不待原虎說話,他已繼續道:「江州四王爺周源,與我師父是世交,在界羅軍隊中有著非同尋常的影響力。他為人明白事理,只要這事是對界羅好,或許我們可以請動他老人家出面,說不定能打動大師兄。」

  周源對雷行雲也非常喜愛,界羅皇帝召雷行雲進朝一事就是他在上面擋著,否則雷行雲恐怕早丟了掌門之位。如果去求他,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哪知原虎還沒來得及高興,燕九已在一旁怪聲怪氣的說道:「師父,不是我說你,早知有這事,你幹嘛沒事就惹小郡主生氣?我看今天她是真的傷心了,沒個十天半個月不會原諒你,周王爺對小郡主的喜愛你又不是不知道,恐怕……。」

  原虎渾不在意的笑道:「這事怎麼會和靈月拉上關係?周王爺對孫女再喜愛,也不會拿國家大事開玩笑吧。行雲,我們何時去找周王爺……」話還未說完,原虎一瞥眼看到雷行雲的臉,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第十章

  只見雷行雲臉色變得凝重無比,簡直比如臨大敵還要如臨大敵,他緊抿嘴唇,沉重的搖了搖頭:「阿虎,你不知道,周王爺把靈月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平日我和她吵嘴,王爺不會管,但這次我們去求他,只要靈月稍稍從中作梗,恐怕事情就要糟糕。完了,你怎麼不早些來,今天我對靈月……。」

  原虎這才慌張起來,他滿臉駭然的道:「這、這可怎麼辦?」以前無論遇上多麼強大的敵人,甚至七大高手原虎也能搞定。但這次卻是別人小兩口之間的問題,真的應了一句話:看著媳婦生孩子,有力使不上。

  「我也不知道。靈月生起氣來,無論誰的話也不會聽。往常我都是等她自己消氣,這次可不能等。」雷行雲懊喪無比的拍著自己的腦袋道。

  就在原虎和雷行雲有些亂了陣腳的時候,燕九在一旁得意的低笑起來。雷行雲正在氣頭上,一掌就拍了過去:「好小子,不幫忙想辦法,還敢看為師的笑話。」

  「師父你不想讓小郡主消氣的話,就打吧,我認了。」燕九面不改色的道。

  雷行雲的手硬生生在燕九頭側一寸止住,跟著行雲流水的變招改扇為拍,按在燕九肩頭:「好徒弟,我就知道你有辦法,快給為師講來。」

  燕九毫不客氣的享受著師父態度的大轉彎,他一下坐入對面椅內,得意洋洋的笑道:「這個時候才想起我來了?別忘了平時都是誰在做小郡主的出氣筒……」

  雷行雲強忍著用烈炎勁氣將面前這傢伙給燒斃的衝動問道:「廢話少說,你有什麼辦法?」

  「哼哼,其實很簡單。既然是師父你惹小郡主生氣,自然就該去向她道歉,讓小郡主原諒你不就得了。」燕九搖頭晃腦的對忍得很辛苦的雷行雲道。

  「哦?原來就是這個辦法啊……」雷行雲陰著臉向燕九走了過去。

  「等等,我還沒說完。你以為光道歉就行了嗎?小郡主本是找你明日到江州一年一度的『集花會』去散心,卻被你罵了出來。你想讓小郡主消氣,明日就得主動帶她到花集上去逛逛,還得買些胭脂啊,水粉啊什麼的給她……。」燕九情知自己得意過頭恐怕要遭,再不敢作怪,忙竹筒倒豆般將主意一股腦講了出來。

  「啊,還要買那些東西?」這一下雷行雲是真的愣住了。

  「我就說你笨…。那個,咳咳,那個不解風情。來,讓我好好教教你……。」燕九將大頭湊近雷行雲耳邊,如此這般如此這般的為他面授機宜。

  原虎在一旁看著教授辦法的燕九和不住點頭的雷行雲,差點捧腹笑倒在地。這兩師徒啊,還是這麼有趣,雷行雲也不想想,燕九自己就是個大光棍,也不知哪兒學得這麼多花花腸子,居然反過來教起了他。同時原虎心中也流過一陣暖流,經歷了這麼多事,這些好朋友的本質仍沒改變,這一點遠比什麼都珍貴。

  好容易雷行雲學會全套,他們再商量一番,準備明日由雷行雲將原虎引薦給周源,讓原虎以山神身份和他談。而雷行雲的責任就是陪小郡主去逛花集,不能讓她從中作梗,還得幫著說好話。第一次做這種肉麻的討好女孩子的事,雷行雲不知打了多少次退堂鼓,還是原虎和燕九對他曉以大義,他才最終下定決心。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諸事安排妥當以後,雷行雲吩咐辦上一桌酒菜,這三個好朋友就像在海鏡時一樣,開懷痛飲,打打鬧鬧,言笑無忌。

  晚上,原虎就睡在雷行雲房中,兩兄弟抵足而眠,又長談良久,這才各自睡去。時值半夜,萬籟俱寂,沉睡中的原虎猛的驚醒,他支起身子側耳細聽,發覺道場中隱隱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似乎有什麼人偷入進來。

  身旁一陣響動,雷行雲也醒轉,黑暗中他的雙目閃閃發亮。他很快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不禁勃然大怒:「真的欺我道場無人!阿虎,你繼續睡,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誰這麼大膽。」說著翻身而起,穿好衣褲就準備出門看看。

  「大人……」窗紙上映出石煉高大的身影,他不用睡覺,整夜守候在外。

  「外面怎麼回事?」原虎如何還能繼續睡覺?他也翻身爬起,並問石煉道。

  「屬下感到一絲隱隱妖氣,似乎有妖怪進來了,正往這兒來。」石煉沉聲道。

  妖怪?原虎和雷行雲立刻緊張起來,難道是東南妖王派人來追殺原虎?雷行雲操手摘下壁上的「天火」寶刀,打開屋門立在門口,便如一尊門神。

  原虎也來到門口,並很快感覺到一股不弱的妖氣正飛速向此處而來。他有些奇怪,這妖氣頂多到胡鈴那種級數,竟然敢獨闖武神道場,未免太膽大了吧?

  這時燕九氣急敗壞的喊叫聲也傳了過來:「截住他!師父…過來了!」

  話音未落,只聽一陣微弱風響,一道白影自牆頭翻過進入院中。由於背對著月光,原虎一時沒有看清來人模樣,但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妖氣可以肯定這是一個妖怪無疑。然而令原虎奇怪的是,這股妖氣竟給他非常熟悉的感覺。

  「原……」看到原虎,那妖怪欣喜的叫道。可惜話才出口,這方雷行雲已怒喝一聲,身隨聲走,就如一道閃電直向對方逼了過去。

  雷行雲含怒出手,威勢自然非同小可。那妖怪後面的話再說不出來,只聽他嬌斥一聲,瞬間由靜而動,在雷行雲逼攏之前側身翻離。聽聲音,好像是個女的。

  如今的雷行雲早已今非昔比,他天火刀根本沒有出鞘,而是在掌中一旋,折打退至他身旁的妖怪。兩百餘斤的長刀就如一柄鐵錘,帶起一股勁風直搗過去,那妖怪妖力雖然不強,然而身法卻相當靈活。天火刀才至中途,他已身化白影,不知怎麼再退數尺,跟著三挫兩旋,竟然到了雷行雲的身後。

  「好!」雷行雲喝一聲彩,就那麼弓背挺腰,直向身後撞去。

  這時燕九帶著追兵也趕了上來,見掌門親自出手,一行人就沒有上前,只是將小院圍了個密不透風。燕九一邊低喘著氣,一面給雷行雲打氣道:「師父小心,這小妞兒靈活得緊,跑得又快,千萬別讓她給溜了。」

  果真是個女的,幾下交手,那妖怪身上白衣高揚,裙裾飄飛,長長黑髮柔絲般在腦後散開,縱然在激烈的搏鬥中體態也盡現婀娜,看來還相當漂亮。

  這當兒雷行雲自然不會有憐香惜玉之心,何況對方還是個身份不明的妖怪。他就如腦後生眼一般,後撞身形陡然一頓,右足小退半步,足跟在地上一挫,整個人扭腰轉身,同時右手握住刀柄將天火抽出,在一聲清脆的嗆然聲中行雲流水的揮向身側。而在這時,那名女妖也恰好轉到那個方位,就像自己迎上刀口一般。

  看著直向自己胸口劈來的利刃,女妖駭然止步,驚至完全不能動彈。她這一停下,恰好側臉面對原虎,月光照上,她的模樣清晰可見。

  後面原虎也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他不及細想,忙大叫一聲:「刀下留人!」

  雷行雲的功力在這時表現得淋漓盡致,聽到原虎的話,他側揮的右臂手腕一震,長刀變戲法般在他掌中旋了一周,由刀刃變刀背,輕輕搭在女妖肩頭。

  「胡鈴!?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原虎快步走了過來,滿臉驚異。

  偷入道場的女妖,正是胡鈴。只見一向高傲剛強的她,這時卻像極了個受盡委屈的小女孩,緊抿著嘴看著原虎,眼眶微微有些發紅,卻不說話,我見猶憐。這一下死裡逃生,縱然是她也不禁後怕,身子微微顫抖,柔態橫生。

  聽原虎這麼一說,雷行雲也隱隱記起這個曾在海鏡有過一面之緣的狐妖。看原虎模樣,看來兩人不僅認識,關係還很不一般,再看胡鈴目標正是原虎所住的小院,他基本上就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雷行雲沖原虎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收刀退後,並示意圍在邊上看熱鬧的道場守衛散去。

  在這種事上,燕九比師父更有敏感性。他不耐煩的沖手下揮揮手:「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而他則跳下牆頭走到雷行雲身後。

  原虎這時也知道胡鈴是來找自己的,在狐妖族她曾表示過想和自己一塊兒出來,當時原虎就拒絕了。想不到胡鈴真不是一般的膽大妄為,竟私自跑出來找他。

  胡鈴對他的情意原虎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已有了小蘭,唯有狠心辜負美人厚愛。但現在胡鈴為他冒生命之險,原虎再怎麼也不能無視,他走到胡鈴身旁,關切的道:「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這一問,胡鈴努力維持的堅強外表再無法保持,她竟帶著哭音哼了一聲。

  原虎大感不妙,他急中生智,連忙轉移話題:「你看你,一定又是偷跑出來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這又是何苦呢?」

  哪知這話不說還好,這一說,胡鈴終於忍不住失了常態。她抬起頭,眼淚不受控制的滾滾而下,咬著嘴唇道:「你、你這個狠心的人,也知道關心我嗎?你知不知道,今晚、今晚為了找你,我差點就……。」

  一旁的雷行雲和燕九終於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原虎一面頗為感動,一面也大為煩惱,他手足無措的安慰道:「這個…你沒事就好,這樣,別的先不說,你受了驚嚇一定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好不好?別的明天再談。」

  哪知胡鈴仍是那麼倔強,她擦乾淚水看著原虎:「你究竟讓不讓我隨行?」

  這都是哪跟哪兒啊?胡鈴竟會選在在這個時候「逼宮」,原虎急得直想跺腳。答應吧,自己現在做的事危險無比,怎麼可能帶上她;不答應吧?眼前這一關就絕對過不了,要是拒絕,性子剛強的胡鈴還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邊原虎急得團團轉,那邊兩個損友雷行雲和燕九卻高興得什麼似的,雷行雲甚至已經以主人的身份留客了:「胡姑娘,不嫌棄的話,今晚就住我這兒吧。」

  胡鈴沒有理會他,仍是定定的看著原虎。這時她已恢復常態,方才委屈嬌柔的模樣一掃而空,但這樣反而給原虎帶來更大的壓力。

  「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原虎暗叫冤孽,唯有跺足長歎一聲。

  「你…你總算答應了。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跑了多少地方……。」胡鈴緊繃的面容不由一鬆,她有些無力的道,說話聲越來越低沉。

  原虎顧不得避嫌,趕緊抱住胡鈴,在她體內輸入一股山神氣才發現胡鈴體內妖力損耗驚人,甚至已達燈枯油盡的地步。看來她為了找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方才苦苦支撐,體力的耗盡才會造成她精神的虛弱,從而大失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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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好了,徒兒,為師去你那兒擠一宿,咱們別打攪阿虎了。」這時雷行雲忽的高聲說道,跟著拉起還不住回頭張望的燕九就向外走去。

  「喂喂喂……。」原虎急得大叫,那兩人哪會理他?轉眼就沒了影兒。原虎看著懷中昏睡過去的胡鈴,不由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走回廂房。

  一夜無話,當第二天胡鈴醒來的時候,對在她床邊坐了一夜的原虎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已經答應了我,那就不准在半路丟下我獨自離開。」

  原虎苦笑著答應了。事已至此,他也唯有希望胡鈴能知難而退,雖然以她的性格不怎麼可能。算了……胡鈴修為比小蘭強了太多,自己應該能照顧好她吧?

  似乎很期望原虎和胡鈴間能發生什麼,清晨來叫起原虎的雷行雲師徒看到他們衣冠整齊的相對而坐,臉上失望的表情明顯得胡鈴也能看出。總算想起自己身份不易胡鬧太過,雷行雲乾咳一聲:「走吧,我們這就去見周王爺。」

  周源的王爺府位於江州城西,由於江州是界羅重鎮,因此界羅皇室歷來都會安排皇族中的重要人物來此駐守。經過一代代的修葺,王爺府呈現出空前的規模,不同於界羅那種剛硬實用的建築風格,整個王爺府由不同時期多種建築風格組合而成。雖然在結構上顯得有些鬆散,但進入其中,卻能讓人很真切的感受到各國不同風格完美的結合在一起而帶來的新奇風貌。

  看來雷行雲已來過府中多次,他在門口通報一聲,便帶著四人長驅直入,一路上守衛均會親熱的向他打招呼。由大門而入,走過外面周源並不經常使用的駐守議事大廳,四人轉向府後花園,向周源所居的「陶然居」而去。

  周源是當今界羅皇帝的四叔,自小在軍務方面表現出過人的天賦,十五歲便加入軍隊歷練,屢立戰功,在界羅軍界有很高的威望。當今界羅皇帝繼位以後,便派他前來鎮守江州,周源不負眾望,脫下戎裝,在政務方面也有相當高的才能。特別是他眼光看得很遠,並能惜身自保,故雖大權在握,卻深得皇帝信任,二十餘年以來威震江州一帶,功名顯赫,皇帝親賜「江州王」之名。

  因自小長於軍隊的緣故,周源為人隨和,舉止還有些粗魯,動不動就喜罵人,但他極知分寸,故並不引人反感。他處理公務或別的事都喜歡在自己居住的「陶然居」,弄得王爺府前威武肅穆的議事殿形同虛設,這也算周源的一大特色。

  周源的「陶然居」在一處小巧精緻的園林之中,來到門外,雷行雲著守門的衛兵進去通報,乘等待之機他將周源的脾氣對原虎講了一遍,最後道:「王爺喜歡罵人,對誰都一樣,一會兒你少不得要挨一頓,千萬別生氣,也別放在心上。」

  原虎點頭表示明白,並特別對石煉囑咐了一遍。就在這時,可巧不巧,周靈月竟從園林中走了出來。雙方打個照面,看到雷行雲,她眼睛立刻一亮,不過她總算想起昨天之事,鼻子裡哼了一聲:「喲,雷掌門怎麼有空到這兒來啊?」

  雷行雲大為尷尬,昨日燕九傳授的機宜早已不翼而飛,周靈月又道:「掌門是找我爺爺有事吧?正好,我去幫你和爺爺說說怎麼樣?」

  糟糕!三人腦中不約而同閃過這個念頭。燕九連忙乾咳幾聲,雷行雲一咬牙,忙走上拉住周靈月嚅囁道:「靈月,昨天是我不對,我、我向你道歉……。」

  「昨天?昨天有什麼事?雷掌門的事才是大事,我這就去和爺爺說說。」果如猜測,周靈月抓准機會怎可放過,掙脫雷行雲的手就要再進園子。

  不能再等了,原虎乘機公報私仇:「行雲,你不是說想要約靈月一起去逛花集嗎?怎麼還站在這兒?事情我自會對王爺說,你放心去吧。」

  燕九在一旁也拚命對雷行雲用眼神示意「大事為重,大事為重」!雷行雲沒法,只好再拉住周靈月:「靈月,你、你願意和我一起去逛花集嗎?」

  愛人相邀,雖知雷行雲必有所圖,但周靈月心裡也樂開了花。她雖千肯萬肯,但女孩兒家心理作怪,又想乘機壓壓雷行雲的氣焰。故周靈月扳起臉道:「你想去花集關我什麼事?以雷掌門的身份,難道還找不到女孩子做伴嗎?」

  事情發展出乎意料,雷行雲萬沒想到周靈月會拒絕自己,不由有些慌張。幸好就在這時,周靈月一瞥眼見到原虎身邊的胡鈴:「這位姐姐是誰?好漂亮啊。」

  見她一下又扯到胡鈴身上,雷行雲越發愕然,女孩子家的敏感立刻讓周靈月感到胡鈴和原虎的關係。也不知她怎麼想的,前一刻還死活不願意,下一刻卻像故意做給胡鈴看似的,親密的抱住雷行雲的肩膀:「行雲哥,我們走。」

  雷行雲這時已完全糊塗了,牽線木偶般被周靈月拉著,自胡鈴身邊走過。見總算解決問題,原虎和燕九均不由長舒了口氣。女人啊…真難理解!

  「王爺有請,請隨我來。」這時那名衛兵走出,對原虎一迎手。

  原虎立刻整整儀容,著胡鈴石煉等人在外等候,他隨那名衛兵走入。「陶然居」是一座完全木構的精巧房舍,絳紅的塗漆在陽光下閃耀出沉鬱的光澤,居外兩棵參天古榕一左一右,就如兩道簾子般將屋子遮掩住,進入其中就感清涼一片。

  陶然居內部寬大,順著正門兩排一溜紅木桌椅氣派非常,而在面對大門的主位臥榻之上,一名老者正舒服斜躺著,一旁小案上放著酒壺果品等物。

  周源大約六十歲上下,但由於保養得好,皮膚光滑,頭髮幾乎見不到一根銀絲。他非常高壯,但也很胖,躺在臥榻上就如一座肉山。別看周源笑瞇瞇一副和善的模樣,但原虎從他高高豎起的眉毛就知道,此人一旦發怒,便有雷霆之威。

  「西領山神原虎,拜見周源王爺。」原虎恭敬施禮道。

  「呵呵,山神太客氣了。你能親自來見我老兒,何其幸哉,快快請坐。」周源半支起身子算是還禮,並示意原虎坐入一旁椅內。

  「無事不登三寶殿,山神此來,所為何事?」待原虎坐定,周源開口道。

  「我的來意,行雲一定已對王爺講了,不知王爺覺得怎麼樣?」原虎道。

  「老頭子記性越來越差,見到行雲只顧高興,還真忘了他說的話,山神莫怪。請再對我講一遍如何?」哪知周源笑了笑,面不改色的搖頭道。

  看來一定要自己親口說了,原虎也不生氣,他看著周源的眼睛,淡淡的道:「我是來解救界羅的。」原虎並非這麼喜歡虛張聲勢的人,但從見到周源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這個老頭是個不喜歡守常規的人,所以乾脆一狠心走走偏門。

  「放屁!我界羅軍強馬壯,近來更奪得海鏡,稱霸神州指日可待,有什麼要你這山神拯救的?」周源猛的坐起,不由分說便破口大罵。

  要不是事先得雷行雲囑咐,以周源王爺之尊突然說出這樣的粗口,原虎定會不知所措。不過現在他卻胸有成竹:「我是否放屁,王爺等我說完便知。現在神州發生的事,王爺該比我清楚。可以說,五族大亂,彼此之間矛盾糾結,難以理清。界羅雖奪得海鏡,但在傲來重兵逼迫下,根本不敢重啟海運,這與一座死城何異?加之前一陣止戈原大戰,界羅新豐損失慘重,更與鬼族結仇,這一邊傲來又準備興兵報仇,此事究竟對界羅有害還是有利,想必不用我說了吧?」

  原虎侃侃而談,分析厲害,周源也未打斷他,而是端著酒杯沉吟不語。原虎頓了頓,讓周源消化一下他的話,又繼續道:「上一次三國交戰,生靈塗炭,若非龍族從中斡旋,恐怕還會打到現在。然而近來採取中立的龍族開始偏袒傲來,加之鬼族在後虎視眈眈,界羅其實已到岌岌可危之境。這一點王爺高瞻遠矚,一定也預料得到。我雖只是一屆山神,但也明白三國一旦重啟戰端,恐怕已不是三十多年前那麼好收場,界羅輕則元氣大傷,重則……。可能滅國!」

  「那又如何?難不成你這個毛都還沒長全的臭小子還能平定不成?」周源不屑的哼了一聲。對原虎所說的情況,他確是非常清楚。

  知道空口無憑的確難以打動周源,原虎誠懇的道:「我並非說客,恐怕也難以說出精彩的言辭。但我也絕非危言聳聽之輩,方才句句發自肺腑,其實我這次前來不為界羅,也不為傲來,甚至不為人族,而是為神州無數即將遭橫來之禍的無辜生靈。說來可笑,山神自責是維護下界平安,雖已遭到無數冷嘲熱諷,但我一直是堅持著這個信念在做,另兩山神魎鬼,幻柳也是如此,遊俠方錦書先生,五行宮主孫韻音,行雲,還有無數我認識和不認識的人,也是這樣……。」

  說到激動處,原虎一下自椅內站起,他本以為周源會嘲笑他,至不濟會來兩句粗口。哪知周源只是平靜的看著他,淡淡道:「說下去。」

  「現在孫韻音主動擔起勸服新豐國君的責任,我相信不久就會有消息傳來。傲來那邊,我們會請龍族一位重要人物出面,相信不是問題。只有界羅,唯有王爺的影響力才能止息干戈,因此我前來江州,希望王爺能用您的影響力,讓界羅國君罷兵休戰,只要人族不亂,神州就還有希望。」原虎一口氣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說得輕鬆,鬼族那方面你又怎麼辦?」周源仍是不見喜怒,淡然問道。

  「以王爺的洞若觀火,應該知道近來狐妖族的異動。不瞞王爺說,我已請動狐妖族出面節制鬼族,只要狐妖族屯兵一天,鬼族就不敢輕舉妄動。因此只要三國之間不開戰給鬼族可乘之機,無間就不敢冒險。」原虎自信滿滿的解釋道。

  「那麼,你覺得我會答應你嗎?」周源出人意料的這麼說道。

  「我不知道。」原虎聳聳肩,坦然答道。

  周源看著立在廳中的原虎,臉色喜怒難辯,但一雙風采不減的眼睛卻越瞪越大。突然,他發出一陣聲震屋瓦的長笑:「有意思,西領山神果然不同凡響,如果我老兒再不識抬舉,豈非罪過?山神請坐,我服了。」





第十二章

  以退為進,簡單明瞭,這種完全不多廢話,把思考推給對方的談判方法對周源這種見慣風浪,經歷過無數大事的人非常有用。因為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你用任何花言巧語也不可能改變,因此原虎直接講明利害,反而用驚人氣勢逼迫周源立刻表明態度,這麼一來周源也只好攤出底牌。

  會這麼做不難,難的是,原虎本是求人一方,面對的又是名震天下的周源,他有這個反客為主,盡力一搏的膽量,才是真的難得。

  不過這麼做也很合原虎性子,他本就不習慣誇誇其談,加之與外族打交道居多,縱然是出名狡猾的狐妖族,與胡冥談判時也只是講明利害,大家便心照不宣。所以他從雷行雲處得知周源經歷個性以後,就發現周源其實非常精明,也唯有「利害」二字才能真的使其心服口服,冒險一試,果然收效甚好。

  「山神所言,我周源如何不知?實則我早為界羅擔憂久矣,無奈現在滿朝上下,無不放言開戰,僅憑我一人,非但不能阻止,也沒有援助。如今山神誠心相助,其實該感謝的是老夫才對。山神這些日子所為我已有耳聞,妖族內亂後全賴你一力看顧,鬼族才無機可乘,致使神州勉強維持安定。現在就連五行宮主,遊俠方錦書,還有另兩大山神都在奔走努力,我周源難道真是明哲保身之輩麼!」周源說著說著豪情頓生,一拍身旁小案,長身立起。

  「那不知對阻止出兵一事,王爺有什麼好辦法沒有?」原虎試探著問道。

  周源頹然搖了搖頭,又坐了下去:「說來慚愧,我雖有心阻止,但正如方纔所言,獨木難支,倒叫山神笑話了。不過對山神的提議,我卻能多少幫些忙。」

  「王爺是說,齊務北大帥……。」原虎目的就是為此,所以倒沒特別失望。

  「對,你的想法行雲已對我說了。別的不說,雖不能影響國君決定,但對務北,我還是能說上幾句。務北此人我很清楚,絕非愚忠之人,只要真的是為界羅,就有辦法打動他。現在我修書一封,你和行雲帶去海鏡,至少他不會故意為難你們,剩下的就要看你了。而朝中我也會盡力打點,縱不能有幫助,但短期內也不會拖你們後腿。記住!此事一定要快,遲則夜長夢多!」周源最後囑咐道。

  周源能做到這一步,其實已非常難得。畢竟他雖為王爺,但也只是一方守將,私下與人協商圖謀與敵國罷戰,甚至影響統兵在外的大將,傳出去可是死罪。

  兩人都是坐言立行之輩,周源立刻叫人取來筆墨修好書信交與原虎。再叮囑一些必要事宜,周源甚至主動催原虎趕快動身,原虎遂向他告辭離開。

  就在將要出門之時,周源忽的叫住原虎。原虎以為他還有什麼話要講,耐心等著。哪知周源卻道:「行雲年少氣盛,雖為道場掌門,但歷練畢竟過少。山神和他是好兄弟,還望多照顧下他。唉,我就靈月這麼個外孫女……。呵呵,人一老,就有點囉嗦了,山神莫怪。」說到最後,周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時周源沒有一點王爺的威嚴,完全是一個擔心孫女和未來孫女婿的普通老人。原虎心底忽的升起一股奇異的感受,他認真點了點頭:「王爺放心。」

  出了園子,燕九等人立刻圍了上來,原虎做個一切順利的手勢,一行人便回道場等候雷行雲。看來是碰到難得機會,周靈月今天將主動送送上門的雷行云「使用」個夠,一直到臨近夜半時分,雷行雲才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道場。

  「師父,陪師姑逛街很有意思吧?」燕九為雷行雲拉過一把椅子,打趣道。

  「別提了,這輩子再不陪女人出去,我寧願練一天武。哎喲,我的媽呀,怎麼可能這麼累?」雷行雲感慨一聲,就放開四肢,死魚爛鱔般攤在椅內。

  「對了,阿虎,王爺那邊如何?」雷行雲想起此事,連忙問道。

  「事情比我預想順利得多,現在我已得到王爺親筆書信,如果行雲方便的話,明日一早,和我就上海鏡如何?」原虎說著將與周源商談一事對雷行雲說了一遍。

  「這個自然,我們明早就出發,我這就去安排一下。」雷行雲欣然點頭答應,他說著就起身吩咐叫來道場內的三位長老,安排他走後的道場事宜。

  聽說能去海鏡,燕九也興奮異常:「太好了,悶在這兒一年多,終於能再出去逛逛了。不過師父,師姑那邊你該怎麼去說?」

  雷行雲愕然回頭,跟著他就露出極其為難的表情:「糟糕,我怎麼把靈月給忘了,突然要走,她肯定要鬧著跟來……燕九,明天一早你去跟她說。」雷行雲苦惱半天,終於還是決定行使師父權威,把難題踢給燕九去解決。

  「什麼!?不要啊師父,會死人的!」本還想著看師父笑話的燕九一聽此言,立刻拚命抗議起來,無奈他怎麼拗得過雷行雲,最後唯有含淚答應。

  不一會兒三大長老都來了,雖然雷行雲對他們絕對信任,但這次的事畢竟太過重大,因此他並未說明前往海鏡的目的。只是籠統的說,因答應為周源護送一批軍資去海鏡,因此要離開道場一段時日,這期間就由三大長老坐鎮留守。

  這也是原虎和周源商量的,雷行雲畢竟是武神道場的掌門,這麼貿然前往海鏡,不可能不引人注意。為了避人耳目,正好周源籌措了一批軍資要運往海鏡,他們便以護送為借口一同上路,武神道場與軍方的合作由來已久,幫助護衛物質並不是什麼新鮮事,雷行雲一介掌門親自去雖然誇張了些,不過總還能說得過去。

  三大長老無不是玲瓏八面之輩,雖有疑惑,但都不露聲色,恭敬答應下來。又再與長老們商量一些細節以後,雷行雲終於將諸事完全安排妥當。

  跟著收拾行裝,連夜打點與運送軍資的隊伍的交接事宜,以及做些必要準備,眾人都是一陣好忙,這麼一直鬧到深夜,總算全部搞定。不過這麼一來,眾人卻都沒了睡意,就那麼坐在雷行雲的廂房內,等著雞叫。

  「原虎,你已經答應我了,會帶我去吧?」

  「知、知道了。我不會丟開你不管的……」

  在燕九的竊笑中,原虎和胡鈴完成出發前最後一次對話。

  當第一縷曙光照臨江州城的時候,護送軍資的隊伍便等在城外碼頭。他們之所以還沒走,是在等待去王爺府替師父向周靈月告別的燕九。

  大概半個時辰後,燕九終於自城門跑出。走到近前,眾人無不嚇了一跳,只見他衣衫散亂,頭髮被揉得亂糟糟的,模樣狼狽已極。更可怕的是,燕九左邊臉頰上,有四道深深的抓痕,傷口邊緣還淌著小小的血珠。

  不用說這也是周靈月遷怒之下的傑作了,雷行雲一面感歎有先見之明支使徒弟去送死,一面故作關心的問道:「徒兒你沒事吧?靈月怎麼說?」

  燕九哪會上當,他極其「怨懟」的看了師父一眼,半晌才答道:「有我出馬,自然勸服了師姑。喏,這是師姑要我交給你的,說是她昨天為你在廟中求的護身符,她讓你一定小心一點。」說著燕九遞給雷行雲一個黃色的紙符。

  雷行雲接過揣入懷中,他不禁回望了江州城高高的城牆一眼,這才大聲道:「啟程!」周靈月此次極明事理,這比一味糾纏哭鬧更讓雷行雲感動。

  他們一行將沿著少明江順流而下,三天後到達界羅的海港離江港,從那兒換乘海船前往海鏡,前後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這次前往海鏡的有原虎,石煉,雷行雲,燕九,胡鈴五人,個個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加之界羅境內治安良好,因此完全不需要擔心盜賊劫船的事,所以每個人都顯得輕鬆無比。

  少明江非常寬闊,激流險灘無數,但兩岸景色卻非常雄偉壯麗,原虎每日憑欄而望,欣賞沿路美景,倒也自在逍遙。他和石煉騎來的化蛇已自行飛回西嶺,由那處山鬼看管,以後需要隨時可以將之召喚到身邊。

  離江港位於界羅西北方少明江的出口處,是界羅邊界離傲來的海鏡城最近的一個天然良港,從十餘年前開始就作為伺機奪取海鏡的橋頭堡而得到發展。離江港作為界羅最大的幾個軍港之一,能夠自行製造並修理軍船,如今等於是被孤立的海鏡一切軍資所需,都是離江港水軍負責供應。

  戰爭並非只能帶來破壞,由於對海鏡的軍運任務繁重,離江港從沒有像這一刻那麼迎來如此之多的人。由界羅其他地方趕來補充的水軍部隊,各地前來的物資運送隊伍,一輛接一輛裝載著上好木料前往造船廠的車隊,還有各色人等,每日都如過江之鯽一般,順著離江港的城門來來往往。

  他們一行拿出周源提供的身份證明,得以順利入城。城中人來人往,喧囂不已,路上的黃土被無數腳板踏來踏去,在上午的陽光下翻滾起半天高。派出兩個軍士去聯絡前往海鏡的軍船,在燕九的提議下,剩下的人準備找個客店先住下來。

  順著大街一路走,看著雜亂無章但非常熱鬧的大街,幾人有些鬱悶的心情又逐漸開朗起來。從沒有來過這種十分破舊但比狐妖族還熱鬧百倍的地方,胡鈴不住好奇的東張西望,而她的美麗也吸引不少路人頻頻回頭。

  正張望哪家客棧比較合適,燕九忽然倒吸一口涼氣,扯著雷行雲的衣袖悄聲道:「師父,你看那是誰?」說著指了指前面街角拐彎的地方。

  雷行雲和原虎同時轉頭看去,兩人目光一凜,不由面面相覷。原來就在前面街角,敖晶的兩個蛟龍護衛之一的童猛,正漫不經心的依在牆上,向這處看來。見到兩人已經注意到他,他微微點了點頭,轉入身旁小巷不見,不過那意思卻非常明顯,顯然是要一行人跟著他到那兒去。

  童威童猛兩兄弟一向與敖晶形影不離,他出現在這兒,敖晶自然就在左近。自從海鏡一役之後,幾人就再沒見過這位性格多變的龍族公主,如今她突然出現在漓江港,會有什麼事呢?

  雷行雲和原虎互相望望,他率先解下背上的天火刀,他向眾人使個眼色示意跟上,自己則率先向那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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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等等,師父,會不會是個陷阱?」燕九可沒這麼豪氣,他趕緊攔住雷行雲。

  「這裡可是我們界羅的軍港,諒龍族如何大膽也不敢在這兒公然用大軍圍剿我們吧?只要是單對單,我們怕過誰來?」雷行雲哼了一聲,繼續大步走去。

  燕九有些為難的向原虎看來,原虎明白雷行雲的心情,不過他倒不認為龍族這次會有什麼惡意,對方應該是找己方有一些事商談。

  「行雲說得對,他們決不可能在這兒公然動手。燕九,你和胡鈴留在這兒,萬一有什麼事發生,也好有個照應,我和石煉進去看看。」說著原虎拍拍燕九肩膀,並用眼色阻止想要跟去的胡鈴,帶著石煉走了過去。

  走入小巷,在它的盡頭,久未謀面的龍族五公主敖晶,正靜靜坐在一棵槐樹下的石頭上,含笑看著走入的三人,童威童猛昂然立於她的身後。

  發現周圍再無別人,雷行雲也明白對方這次不是來打架的,不過他的敵意並未因此而消失,他來到敖晶身前十步前站定,沉聲道:「五公主,你好啊!」

  似乎根本沒聽出雷行雲的語氣不善,敖晶優雅的微微頷首:「雷掌門,你好啊。西領山神,咱們也好久不見了。」她跟著欠身對自後面走上的原虎說道。

  對這個脾氣古怪喜怒無常卻又非常精明的龍族五公主,原虎並沒多少好感,他點了點頭:「海鏡一別已近兩年,五公主那晚匆匆而去,可還好嗎?」他至今仍對敖晶那日無故離開,導致海鏡後來一系列事的失控,間接害死鄧廣洋極為耿耿於懷。今天一見敖晶的面,原虎就別有所指的出言譏諷。

  敖晶自然聽出了原虎的意思,不過奇怪的是她並未因此而生氣,甚至從外表看不到一絲情緒波動。她只是淡然道:「海鏡之事我也非常遺憾,但山神恐怕有所誤會了,我當日也是迫不得已才匆匆離開,而非故意這麼做。」

  雷行雲看了原虎一眼,跟著道:「有意還是無意,現在怎麼說也沒用,我們總有一天會為大帥報仇。公主突然現身來見我們這些微末小民,不知有何見教?」

  兩人連連對敖晶冷嘲熱諷,出言不善,然而敖晶至今還是不動聲色,這一點可說非常奇怪。反倒是她身後的童威童猛兩兄弟,冰冷的雙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機,但恐怕是得了敖晶事前吩咐,這二人並沒有一點動作。

  這裡的異常已引起街上行人的注意,好幾個百姓都縮頭縮腦的聚在小巷口向這兒望來。敖晶皺了皺眉頭,對童氏兄弟道:「你們去守住巷口,別讓任何人進來。我有話和他們單獨談談。」童氏兄弟一躬身,一言不發走上前堵住巷口。

  待童威童猛走後,敖晶有些疲憊的歎了口氣,她站起身,走到幾人身前與他們面對面站定,這才道:「現在龍族已經分成兩派了……」

  敖晶突兀的話一時讓兩人摸不著頭腦,他們愣了一會兒才品出這句話所包含的份量,無不勃然變色。龍族分裂?這恐怕是不下於妖族叛亂和人鬼兩族交戰的又一重大事件,特別是這話是從龍族尊貴的五公主敖晶口中親自說出,份量自然又大不一樣。

  好半晌原虎兩人才緩過勁兒來,跟著就是無數的疑問。以團結出名的龍族真的分裂了?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他們之前完全無從得知,應該是龍族在嚴格保密,那敖晶為何又讓他們知道?究竟敖晶有什麼目的……

  心中的疑問自然而然就反映在臉上,原虎一眨不眨的看著敖晶的俏臉,似乎要從她的臉上看出真偽:「公主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們族內現在雖然已鬧翻了天,但是卻絲毫未向外面走漏一點風聲,否則恐怕又會引發無數的變故。我今天告訴二位,只是想你們明白,就連我族也發生了非常變故,整個神州形勢的嚴峻,自然不言而喻。山神,如果你要行動,就得快一點了。」出人意料的,敖晶竟然會說出這樣的理由。

  原虎早非以前那個才出道的愣頭小子,初時驚訝一過,他已立刻冷靜下來:「我為神州奔走一事公主知道不奇怪,但你告訴我這些,當真只為提醒?公主由來辦事精明,大家明人不說暗話,有什麼不妨擺開了談。我雖對公主沒什麼好感,卻也沒有什麼成見。」

  敖晶沉吟片刻,似乎在考慮從何說起,她緩緩的道:「實不相瞞,我族中因對目前神州局面是坐視不管還是參與其中,是任其發展,幫助天界一統下界還是協助四族平定亂局,維持現狀而爭吵不休。以至於分為兩派,現在兩派為自己目的各行其是,我族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混亂過。我今天來提醒山神,就是要你注意,你恐怕又會多一幫敵人,而另一派卻因一些原因,不會主動幫你,山神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想不到內情竟然會如此複雜,看樣子敖晶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會再提供更進一步的情報了,原虎想了想,乾脆問道:「那麼公主究竟是什麼態度,你們族長,又站在哪一邊?」

  「我哪一邊也不是,這次前來,實則是受六弟所托,提醒山神一聲。至於我父親,這才是山神需要擔心的,他老人家以前本來並沒有明確意見,但幾個月前突然見了一名神秘之極的男子,此後就決定幫助天界,擴大亂局,這也是造成族內分裂的主因之一。現在他正積極與傲來接觸,恐怕近期就會有大的動作。」

  敖晶提起她的六弟,原虎便想起在極東國臨海城見到的龍族六太子敖銘。原來是他從中周旋,原虎才得以知道這麼重要的情報。他不由笑道:「六太子可好?」

  敖晶歎了口氣:「我六弟心腸極好,為這次族中分裂一事大是心灰意冷,他屬於維持現狀那一派的,現在正積極各方奔走,希望父王能回心轉意。」

  敖晶說著頓了頓,她微微咬著下唇,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小聲對原虎道:「聽六弟說,山神有我爺爺的消息,不知屬實?」

  這個敖銘,還真是信任他的姐姐啊,竟連這個也給敖晶說了。不過敖銘自己也只知道一點,原虎倒不擔心會走漏風聲,他還是不能完全信任敖晶,因此只道:「確實,但我卻不能再說,公主自己心裡有數就可以了。」

  現在龍族已經混亂到這個地步,敖廣等於說是他們搞定龍族最後的希望和王牌,原虎又怎能輕易說與別人知曉?敖晶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原虎雖未明說,但她已非常滿意,臉上更露出一種交雜了擔憂,欣慰和期待的複雜表情。

  「我雖不能幫山神什麼,但受弟弟所托,卻也不能坐視不理。我已為你找了一個好幫手,現在她正調查一些事,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我已托她到海鏡與山神會和,一切到了那兒你就會明白。」敖晶說著就向巷外走去,準備離開。

  走了兩步敖晶又回過頭:「族中的人絕不會在東海本族的地盤對山神下毒手,你盡可放心前往海鏡。不過在別的地方,你一定要小心了,多保重。」難得的,敖晶也會說出這麼富有人情味的話,她招呼一聲恭敬等候的童氏兄弟,三人很快就走入大街上的滾滾人流之中,消失不見。

  敖晶才走,燕九和胡鈴便急匆匆跑了進來,見到三人無恙,胡鈴鬆了口氣,燕九則大聲對雷行雲嚷嚷道:「嚇死我了,那兩個傢伙守在門口,你們又半天沒出來,我還真以為出了什麼事呢。那龍族小妞兒究竟說了些什麼?」

  「這個等有機會再對你說,阿虎,如何,你覺得她說的是真是假?」雷行雲示意燕九不必著急,跟著問原虎道。

  「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全信。當務之急還是先趕到海鏡,辦好我們的事。剩下的,見到敖晶說的那個幫手再說。」原虎無奈的道。現在情勢越趨複雜,各種關係交織成一張網,原虎感覺自己被深深的陷入其中,不得掙脫。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也越來越難以分辨。

  見步行步吧,自己畢竟還是一個普通人啊。原虎這麼感慨著,一邊意興闌珊的向巷外走去……

  當晚在離江港暫住一晚,第二天找到一艘前往海鏡的貨船,由雷行雲出面,五人順利登船,直向海鏡駛去。

  一路上果如敖晶所言,平安無事,三天後,當海鏡碼頭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原虎一直緊懸的心終於放下。要知道,如果龍族真的在茫茫大海上動手傷人的話,恐怕沒有人能逃得性命。

  由於界羅封港,往昔熱鬧的海鏡碼頭早呈一派荒涼,除了幾十艘界羅軍船,連一艘貨船也看不到。靠港登岸,五人略做商議,便住進一家靠近碼頭的客棧,雖然久無生意,但客棧掌櫃對五人到來仍舊一副懶洋洋的神情,安排好客房便再不搭理,使幾人充分感受到海鏡目前的蕭條。

  看看時間還早,雷行雲乾脆立刻帶著燕九去找師兄齊務北,轉呈周源的信。臨走之前他特別叮囑原虎不要隨便亂走,目前海鏡為防傲來的奸細,戒備森嚴,一到黃昏便即宵禁。而且無論是李七還是齊應賢,都對幾人不懷好意,如果被他們盯上,一定會惹來無窮後患。

  等雷行雲離開以後,原虎乾脆搬張椅子坐在窗前,望著天空呆呆出神,不可避免的,一年多前在海鏡的那段歲月,便一一在腦中劃過。逝去的鄧廣洋,身陷天元宮的藥神婆,甚至和自己有過過節的龍船會一眾等等,這些塵封已久的記憶,都因原虎再次身臨海鏡而變得鮮活起來。

  對腦海中紛紛掠過的片段,原虎突然產生了一股不可抑制的衝動,他很想再去海鏡城中走一遭,再去看看鄧廣洋府,藥神婆那早已成了廢墟的小屋,還有,那晚血戰的碼頭……不為別的,只是對自己以前的經歷的一種憑弔吧。

  這個想法一旦起了念頭,就再也壓制不下。反正現在還有時間,而且只要不遇上李七,憑他和石煉的身手,也不會遇上什麼危險。於是原虎起身寫了一張紙條,大意說明自己的去向,讓雷行雲回來後見不到自己也不必擔心。將紙條壓在桌上,原虎帶著石煉拉開房門向外走去。




第十四章

  突然,一邊的門打開,胡鈴探出頭:「原虎,你上哪兒去?」

  原虎知道瞞不過她,倒也不覺如何驚訝。心想反正就算不帶著胡鈴,她也會自己跟來,乾脆讓她一起去,還能有個照應。

  於是他轉身對胡鈴招招手:「胡姑娘,我準備去城內逛逛,你去不去?」

  見原虎居然主動相邀,胡鈴立刻綻放一個如花笑顏:「正好,我上次來就沒好好看看城內景色,就和你一起去吧。」說著幾步走到原虎身邊。

  出門時原虎又向掌櫃囑咐,如果雷行雲回來見不著人,就告訴他自己出去逛逛,黃昏前一定回來。但看掌櫃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想來是不會代為傳話的了,不過原虎已留了字條,卻也不如何在意。

  上次來海鏡不過十餘天,加之只在幾個地方打轉,原虎還真不知現在該怎麼走,又不能公然詢問鄧府位置,他乾脆信步而行,心想總會找到。就這麼,一行三人在原虎的帶領下,開始在海鏡清靜的大街四處閒逛,反正只要能和原虎一起,胡鈴哪管是否能「看看景色」,只是高興的隨行。

  走來走去,除了遇上好幾起巡邏士兵,就連行人也沒見幾個。往昔處處喧囂繁華的海鏡城,目下一片蕭條,冷清得幾乎讓原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道旁商舖酒肆十家有七家關門閉戶,剩下的也沒什麼生意,店主們或坐或趴,不時抬起頭懶懶打量三人一眼,就再沒理會興趣。

  一面暗自感慨,原虎也深深感受到戰爭帶來的的惡劣影響,更加堅定他化解神州之亂的決心。突然,不經意的一抬頭,原虎發現自己隨意亂走,竟然來到那一晚被兄弟幾人強拉去喝花酒的「怡香樓」大門前。

  一震停步,原虎立在群玉院大門前,便再也不走了。怡香樓招牌仍在,門口那兩層精巧的紅漆艷麗小樓卻已蒙上不少灰塵,大門緊閉,內裡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顯然已人去樓空。事實上不止怡香樓,這條大街鱗次櫛比的青樓妓院,幾乎都是靜悄悄的,只在遠處有三、四家門前有幾個奴僕在打掃,似乎仍在營業,這條海鏡最繁華的大街之一,就如死了一般。

  就是在這裡,原虎和雷行雲等第一次與海鏡太守溫成同對上,也第一次遇上歸藏陰焦,那一戰打得暢快無比,並在最後得王泰引薦,見到大帥鄧廣洋。突然之間走到這裡,原虎又被勾起心事,不由得連連感慨。

  不知原虎為何望著這座落滿灰塵的小樓就不願再走,胡鈴等了一會兒,忍不住道:「怡香樓,這名字取得倒不錯,不過我們族裡比它漂亮的房子多得很,原虎你喜歡看,改天到我們族裡去,我帶你看個夠吧。」

  原虎被她逗得笑了笑,他也不解釋,向胡鈴微笑示意,逕直離開。胡鈴奇怪的再看了一眼怡香樓的招牌,暗道難道原虎是喜歡這個名字,那以後回狐妖族之前,抓個會取名字的讀書人回去,讓他給族內每一座房子都取個漂亮名字。

  既然找到怡香樓,原虎憑著點點記憶,循著那晚騎馬去往鄧廣洋府的道路,終於在半個時辰之後,再次回到鄧廣洋府門前。一年多了,這裡的破敗簡直無法想像,以往威風的大門破了半扇,還有半扇則搖搖欲墜的吊在那兒,從縫隙中望進去,滿眼只是及膝雜草和殘簷斷壁,蜘蛛網吊在房頂隨風飄揚。

  看看四下無人,原虎從破門的缺口處走了進去,院子裡散發出一股腐敗以及野獸的腥臊氣,當是把這兒當窩的野貓野狗留下的。隨著原虎走動,雜草發出一陣沙沙聲,下午的陽光照射而入,一切都顯得有些晃眼。

  走了幾步原虎就停下,他知道再進去也是這個模樣了,只會徒惹傷心。對鄧廣洋,他一直由衷敬佩,沒能保他平安離開海鏡是原虎心中一直以來的一個大遺憾。來之前的滿腔悲情在眼前殘破的精緻面前卻化作一股無奈,原虎帶著三分心酸,三分感歎,三分無奈和一分憤怒,矗立良久。

  陡地,原虎腳底略微一頓,一股山神氣自他腳下向四面八方散去。頃刻間,只見本是破敗不堪的院子,所有的雜草全都縮入地底,露出被遮掩的花台和石徑,枯死的樹木抽枝長葉,重又婷婷玉立,就連地上的穢物磚石,也眨眼間被翻起的泥土掩蓋。不過剎那工夫,這個院子竟換了個模樣,地上乾乾淨淨,樹木蔥翠,草坪裡的青草寸許來高,青翠欲滴,直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能憑借山神氣將院子整理乾淨,但四周的那些破敗房屋,這時反而更是扎眼,原虎也明白自己這麼做只是徒勞,他不由自嘲似的笑笑。不明白原虎為何會突然清掃這個破爛院子,胡鈴驚訝的看著他,滿臉奇怪。

  突然之間一股心灰意懶湧上心頭,原虎不願再呆下去,正想帶著胡鈴和石煉離開,忽的從身後傳來一陣大喝:「你們是什麼人!?」

  三人回頭,只見一隊界羅士兵站在門前警惕的看著幾人,為首的一名士兵又大喝了一聲:「你們是誰?怎麼會在這兒?這個院子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會突然遇上士兵,三人不由愕然,胡鈴眉頭一皺就想上前打發他們,原虎趕緊把她拉住。不過對他們的詢問還真不好回答,一時間原虎也有些犯難。

  就在這時,再聽得後面一個人急匆匆的叫道:「啊呀,你們這幾個傢伙,早叫你們不要到處亂跑,怎麼就不聽啊?各位軍爺,他們是我店裡新來幫忙的夥計,這丫頭是我遠房外甥女,剛從江州過來探望我老頭子,年輕人頑皮不懂事,軍爺們前往不要見怪。」說著,一個灰衣老者快步從對街跑了過來。

  似乎和這老者熟識,當時那名領頭的士兵就笑罵道:「原來是你,宋老闆。怎麼也不管好手下夥計,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城裡管得嚴。」

  另一些士兵則目不轉睛的盯著胡鈴打趣道:「宋老闆,你的外甥女兒可真夠水靈的啊,什麼時候給咱們兄弟介紹介紹?」

  宋老闆愁眉苦臉的道:「眾位軍爺不要取笑了,還請看在我老頭的面上,不要和他們追究。軍爺巡邏辛苦,這點銀子請去喝杯酒。」說著悄悄遞上一錠銀子。

  得了銀子,領頭士兵哈哈一笑,拍拍老者肩膀:「既然是宋老闆的夥計,那就算了,下次一定叫他們小心一點。兄弟們,我們走。」一聲招呼,俱都散去。

  自那自稱宋老闆的老者出現,原虎就不再說一句話,因他早已認出,這個老頭,赫然就是龍船會的「龍頸」宋山。當初龍船會被扳倒,宋山全虧原虎才得以脫困,說起來他們還是熟識,那晚之後龍船會餘黨就留下準備伺機殺死齊應賢,自此再沒消息。宋山真不愧智謀之名,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界羅來的生意人,還和這些士兵打得如此火熱。

  待巡邏隊走後,宋山悄悄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原小哥請隨我來。」

  在宋山帶領下,一行人穿過對街,進入一家貨棧,一直進了後院的一間房,宋山才著幾人坐下。看到原虎,他明顯非常高興,一面吩咐人上茶,他一邊問道:「年餘不見,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兒見到你。原小哥重返海鏡,所為何事?」

  原虎雖和宋山熟識,但這次目的非同小可,他自然不能明說,因此道:「我和朋友來辦一點事,這才冒險潛入。方才多虧宋前輩,否則真要糟糕。」

  宋山是老江湖,原虎不願明說,他也不追問,自然而然的就把話題轉開:「你們一走近鄧府我就看見了,當時還不敢相認,只悄悄跟隨,後來見有了麻煩才出面,沒想到真的是你。呆會兒我讓原小哥見個人,他可想念你得緊。」

  想念我?原虎大感愕然,正想問究竟是誰,忽的房門打開,一個漢子大踏步走入,與原虎相見,兩人均是一愣。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鄧廣洋的心腹,與原虎等人大有淵源的前海鏡騎兵營副指揮使王泰!

  那晚碼頭大戰,鄧廣洋以及手下譚逸、李郁文、鍾震等人盡數身亡,王泰卻被龍船會所救,撿回一條性命。他惱恨李七和齊應賢勾結,乾脆就加入龍船會,躲在暗處密謀復仇,兩人都沒想到還能見到對方,不由大是高興。

  「阿虎!」王泰大叫一聲上前摟住原虎,不住親熱的拍打。

  見到他,原虎也極為高興,他扶著王泰寬厚的肩膀問道:「近來可好?」

  王泰雙目中湧起悲憤之色,他哼了一聲:「李七齊應賢一日不死,我都不會安心。阿虎,怎麼你又回到海鏡來了?」

  原虎正為難該怎麼搪塞,宋山已在一旁道:「如果知道原小兄突然到來,宗之,蘇景宋盛他們一定很高興。我這就著人去找他們來,大家好好聚聚,有什麼話,大家到時候慢慢再說。」吳宗之,蘇景,宋盛都是龍船會剩下的殘黨,曾和原虎出生入死,算得上舊交。宋山這麼橫加打斷,算是幫了原虎一個大忙。

  果然,王泰似乎明白什麼,就不再追問,而是拉著原虎的手向外走去:「走,我們先喝一杯。這段日子幸虧有宋老前輩坐鎮,我們成功在海鏡立穩腳跟,還和守軍建立不錯的關係,可笑齊應賢一心想剿滅我們,哪知我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王泰等都知道原虎為人,對他無比信任,因此對己方之事毫不隱瞞。

  原虎本想就此回客棧,哪知竟然遇上宋山王泰,加上還能見到吳宗之等人,他也感高興,心想反正給雷行雲留了書信,倒也不忙回去。本想讓胡鈴先走,但看她也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兒,乾脆就順其自然。

  不多時,吳宗之,蘇景宋盛等先後到來,眾人相見自又有一番歡喜。雖然石煉和美貌的胡鈴很是惹眼,但眾人都知趣的沒有詢問兩人來歷,只有吳宗之脾性不改,對原虎打趣這是否他的夫人,胡鈴沒什麼表示,反倒是原虎弄個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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