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子縝】武當宋青書 ( 連載中 )

【子縝】武當宋青書 ( 連載中 )

第一章 外游

    行過嶺頭,向斜陽處,柔暉脈脈。一處斷峰絕壁險惡高峻,狀貌猙獰,陡峭十分。若是有人在林中定楮望去,便會看到一灰一青兩道身影不斷在絕壁上不斷以足點觸,又或以手攀藤,借力上升,攀高縱躍,高低自如。

    卻听那身著灰衣道袍的人笑道︰“青書,‘梯雲縱’輕功厲害之處,全在後力十足,能凌空以內力為媒,轉折自如。你內力已有一定火候,用來完全不難,只須記住丹田中始終留下三分後力便是。”聲音豪邁蒼老,在空曠之處更顯慷慨。

    那青衣少年點點頭,卻不說話,怕泄了一口真氣,失足落下可就不妙了。

    這二人攀高縱低,不多時便至絕壁頂峰,灰袍道士輕飄飄落下,無聲無息,道袍隨風擺動,狀貌若仙;而那青衣少年卻是微微氣喘,踉蹌一下,被那老道輕輕扶住。

    一登絕頂,視野豁然開朗,卻見方圓十里青翠欲滴,郁郁蒼蒼,有高峰絕頂,斜插天際,高聳入雲,宏大之外,不失秀美。

    那灰袍老道笑道︰“咱爺倆偷出武當山,遠橋他們想必急壞了吧!”

    青衣少年笑道︰“莫說爹爹未必就能發現我們離開,便算是他發現了,也是無法。太師傅武功天下第一,輕功絕世,爹便算急,也只能干著急,找不著咱們的。”

    灰袍道士笑罵道︰“好個小子,盡會貧嘴,天下之大,臥虎藏龍,可不能這麼說!”

    這一老一小,身份大不尋常,老的乃是當今武林泰斗,天下第一高手,武當張三豐;小的乃是武當三代弟子第一,大俠宋遠橋之子,武當宋青書。

    宋青書自小便顯現出非凡天賦,入耳不忘,無論學文學武俱是一時之選,更兼自小學琴,精通樂理。只是生性沉默,不喜玩鬧,偏愛讀書及修習內功,劍法拳法卻是荒疏許多。宋遠橋身為武當大俠,對這兒子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青書雖是生性沉默,但與諸位師叔關系卻是極好,尤其是五師叔張翠山,也只有遇見五師叔,青書的小臉上才會蕩漾出真正開心的笑容。可後來三師叔俞岱岩受傷,青書心痛不已,而後五師叔奉命下山,此後一去九年,杳無音訊,那一年,青書四歲。

    十歲那年,宋青書周歲之日,張三豐恰巧出關,卻聞宋青書自言自語︰“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張三豐聞之微驚,于是與只攀談,發現這徒孫見識之廣之博,委實不可想象,當即交口稱贊道︰“青書這孩子悟性極佳,舉一反三,實乃不世出的武學奇才。這些年我多在閉關參悟太極,無甚所獲,甫一出關,卻被青書提點許多。他那些看似稚嫩的話,卻有著十分深刻的道理在里頭。呵呵,老道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及不上一個孩子呢!遠橋,不如讓青書隨我修行一段日子,如何?”

    宋遠橋忙不迭答應。要知便是身為張三豐七大入室弟子之二的殷梨亭,莫聲谷,也只是由宋遠橋代師授藝,只是閑暇時得到了張三豐指點。此刻自己兒子有如此機緣得遇張三豐青睞,自然是喜不自勝。當下撤下服侍張三豐的道童,換上宋青書隨其比鄰而居。

    張三豐閉關之處是一間石屋,與世隔絕,一閉關便是十余天乃至一月之久;而青書居住之處,則是一間小木屋,有書有琴,樂在逍遙。

    山上兩所小屋比鄰,青書看遍煙雨滌塵,繁星合月,銀河倒懸,白雲蒼狗,自然清麗,變幻莫測,不由感嘆人生在世,不過白駒過隙,前世對待金錢執著無比,以致死于非命,上天既然讓自己再重生一次,這一次生命定然要活得自在逍遙,不為世俗名利所累,便如此刻山間生活,愜意自如。

    一日一日,如今業已四年逝去。

    四年時光倏忽過去,每日食野果獸類,飲山溪泉水,倒也不覺時日艱難。每日這般提縱攀高,抓捕小獸,內力輕功具有長足進步,連帶著武當“虎爪手”也練的似模似樣了。

    其實每日皆有道童送飯前來,只是青書不愛素菜清淡,是以多是吃自己打來野味,而後再預備一,留與張三豐。

    偶爾張三豐也會出關,由此,宋青書便得到這一代宗師的指點,武學修為大是提高。這一老一小,四年來,相處的極為融洽。

    卻提到前幾日晚上,張三豐從入定中醒來,夜已三更,一振長袖,站起身來,卻見隔壁小屋中燈光已暗,但月光映下,一個身影仍在打坐,當即微微一笑,推開木門,走了出去。

    洞外夜色如洗,明月杳然,張三豐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生死未卜的五弟子張翠山,長長嘆了口氣,步到中庭,沉吟半晌,伸出手指,寫起字來。但看第一字是個“武”字,第二個寫了個“林”字,一路寫下來,共是二十四字,正是︰“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想是張三豐正自琢磨這二十四個字中所含的深意,推想俞岱岩因何受傷?張翠山因而失蹤?此事與倚天劍、屠龍刀這兩件傳說中的神兵利器到底有甚麼關連?只見他寫了一遍又是一遍,那二十四個字翻來覆去的書寫,筆劃越來越長,手勢卻越來越慢,到後來縱橫開闔,宛如施展拳腳一般。

    這二十四個字合在一起,分明是套極高明的武功,每一字包含數招,便有數般變化。“龍”字和“鋒”字筆劃甚多,“刀”字和“下”字筆劃甚少,但筆劃多的不覺其繁,筆劃少的不見其陋,其縮也凝重,似尺蠖之屈,其縱也險勁,如狡兔之脫,淋灕酣暢,雄渾剛健,俊逸處如風飄,如雪舞,厚重處如虎蹲,如象步。這二十四個字中共有兩個“不”字,兩個“天”字,但兩字寫來形同而意不同,氣似而神不似,變化之妙,又是另具一功。

    這一套功夫反復施展,足足演練了一個多時辰,待到月涌中天,他長嘯一聲,右掌直劃下來,當真是星劍光芒,如矢應機,霆不暇發,電不及飛,這一直乃是“鋒”字的最後一筆。

    張三豐寫罷,仰天遙望,長嘆一聲,道︰“青書,這一路書法如何?”原來宋青書修煉完畢,听得風聲,便出門相看,正見得張三豐施展這套武功。青書自小隨父親讀書練武,其時七俠俱在武當,對他極是寵愛,尤其是五師叔張翠山,相互極為投緣,幼時讀書識字之功,全由張翠山一手所教,是以對于書法,青書後來也曾臨摹過許多名家手跡,頗有根底。張三豐素知這個徒孫文武全才,故有此問。

    宋青書道︰“太師傅定是想起三師伯、五師叔了,您但放寬心,五師叔吉人自有天相,定然無尤。這一路書法麼,寫的固然極佳,招式精妙,氣勢宏大。但徒孫想,得了其中意境,才算佳妙。”

    張三豐負手望天,道︰“青書,你悟性之高,只怕尤在你五師叔之上,這等年紀便懂得神意結合,方臻佳妙的道理,將來的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宋青書道︰“太師傅過獎了。徒孫曾在書本上看過一個故事,大有感觸,此刻不由的想一吐為快,不知太師傅……”

    張三豐笑道︰“但說無妨,這般文騶騶的,忒也煩悶。”

    宋青書笑道︰“話說六祖慧能坐禪之時,一位大德來訪,問道︰‘上師大字不識,如何看懂佛經?如何研習佛法?’慧能對那人笑笑,卻不說話,伸出右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又放下手,抬眼望去。那大德哈哈大笑,對六祖施了一禮,轉身便走了。”說罷望向張三豐,嘴角略有笑意。

    原來宋青書說這故事,是以月亮寓指“佛法”,以手指寓指“文字”。人看到月亮並不需要用手,是以領會佛法也並不一定需要文字;同理,領會一套高深奧妙的武功,要直接會其神意,而非通其招式,運之以力便可。天下武學大抵如此,先通一個“力”字,再會一個“勁”字,最後是一個“意”字。領略其神意,知曉其神髓,方乃大成。

    張三豐大笑道︰“好個青書!你可看到天上那輪明月了麼?”

    宋青書笑道︰“弟子不才,已然窺得蟾宮,便要折那桂樹了。”骨子里的張狂一下子不知怎地涌現出來,看得張三豐眉頭一皺。

    張三豐斥道︰“好個狂妄小子!且讓老道來稱稱你有幾斤幾兩!”說著將身一晃,便至宋青書面前,右手橫掃,接著斜向左劃,左手虛引,正是在寫一個“不”字。

    宋青書見張三豐出手,當即凝神拆招,左右開弓,打出“天”字訣,堪堪拆解張三豐這個“不”字。

    張三豐長嘯一聲,大笑道︰“小子悟性極高,很好很好!”漸漸放開手腳,卻只用二成內力。兩人打的漸漸激烈,攪起塵土陣陣。

    宋青書之前荒蕪招式,亦且並無與人動手經驗,但悟性卻是極高,二十四字輪番使來,不枝不蔓,條理分明。

    張三豐有心錘煉這徒孫功夫,便將招分開拆解,將宋青書引入武學殿堂。

    這一番打斗,足足斗了三個時辰方才作罷,天已大亮,青書筋疲力盡,軟倒在地,張三豐卻是負手而立,笑吟吟的道︰“青書,我這套功夫唯有在心情悲痛喪亂之時,方盡全功,如你後來這般無欲無求也似,如何使的出來?“

    宋青書喘氣道︰“太……太師傅,你現在是在笑麼?可不像悲痛欲絕的模樣。”

    張三豐一怔,撫須道︰“你說的倒也有道理。”

    宋青書氣息漸平,道︰“太師傅,您這般算是以內力取勝麼?”

    張三豐奇道︰“奇怪,我內力壓在兩成以下,絕不會傷了你,如何算以內力取勝?”

    宋青書道︰“您百年功力,我自是遠遠不及,您內力壓在一成以下與我拚斗,于您來說,內力自無損耗,而我卻是內力淺薄,連續斗三個時辰,便累得氣喘呼呼了。”

    張三豐老臉微紅,轉念間道︰“青書,那你是憑什麼和我這老道士打到現在的呢?”

    宋青書一怔,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勤修內力,招式卻是平平,此刻若非領會了張三豐招中意境,對這套“倚天屠龍功”變化熟知,斷不可能同張三豐拆招到這個時候。其間張三豐縱然放水,也是難能可貴了。

    听張三豐如此問,青書慚然道︰“是您老人家新創的一套精妙招式。”

    張三豐笑道︰“那你還如此偏執,只修習內力麼?”

    青書道︰“弟子知錯了,日後定當‘圓通定慧,體用雙修’。”張三豐眼前一亮,道︰“青書,你這句話十分高明吶,可是你自己悟到的麼?”青書面色微紅道︰“是弟子適才听太師傅教誨,忽有所悟。”張三豐連連贊道︰“好資質!好資質!”其實他哪里想得到,這位自小在武當長大的徒孫,竟是個二十一世紀的商業巨子呢?

    青書又道︰“太師傅,咱們在這山頂枯坐,只怕很難悟出些什麼,何不出山一游?”

    張三豐大笑道︰“圓通定慧,體用雙修。老骨頭坐關坐的久啦,許久未動,便和你一起下山走一遭吧!”

    這一老一小二人便如此這般的下山了,由武當山出發,狂奔了七八日,漸至襄樊一帶。張三豐天賦異稟,全無年老力衰之虞;而宋青書正處少年時期,精力旺盛,幾日狂奔之下,錘煉內力輕功,倒也與張三豐相得益彰。

    兩人見一處絕壁,心下大動,便起意攀爬,武當梯雲縱借力使出,轉折自如,連綿不絕,不多時便登上頂峰。原本青書輕功不足,難能登上頂峰,但有張三豐在一旁提攜,也就不難了。

    極目望去,卻見另一邊絕壁之下,有一處空谷,似曾有人跡。

    張三豐道︰“青書,那處山谷由高處俯視,若有人工開鑿痕跡,我們且下去一探。”

    宋青書心下一動,不多說話,點點頭答應了。

    張三豐衣袂飄飄,向下縱去,不時以衣袖輕拂山壁,以減墮勢。宋青書無他那般輕功內功,只得亦步亦趨,一點一點攀下絕壁。

    青書一點一點向下攀爬,不多時便見得一處三四丈大小的大石,張三豐負手而立,臉上露出深思神色。

    他縱身一躍,飄然落下,定定落在原地,卻听張三豐道︰“青書,你來了。”

    青書道︰“是,太師傅……”眼楮不由自主的落在刻在石壁的字跡之上。

    字跡張狂絕倫,飛揚跋扈,直欲破壁而出,正是“劍冢”二字。


[ 本帖最後由 grjhjane 於 2011-11-7 10:52 編輯 ]

TOP

第二章 殺蛇

   “劍冢”兩個大字鋒芒畢露,字跡囂張無比,入石三分,更增氣概。青書心中通透,點頭道︰“既名劍冢,必是埋劍之所了。”他倒不如何激動,這時神雕早就不在劍冢,玄鐵重劍也一分為二作那倚天劍屠龍刀,也就不大可能領悟到天下無雙的重劍劍術了。

    “劍冢”兩個大字之旁,尚有兩行較小的石刻。

    他一字一句讀道︰“劍魔獨孤求敗既無敵于天下,乃埋劍于斯。嗚呼!群雄束手,長劍空利,不亦悲夫!”讀罷嘆道︰“這位劍魔前輩好大的氣概!”

    張三豐道︰“孩子,你還記得前幾日你說的故事麼?”

    青書一怔,問道︰“什麼故事?”

    張三豐道︰“便是那個六祖慧能手指月亮以喻佛法真諦的故事。”

    青書身子一震,目光緩緩看向石壁上字跡,只覺一字一字俱是張狂無比,直欲破壁而出。他緩緩道︰“太師傅,你是說這劍魔獨孤求敗寫字之時,將劍意融入了字中?”

    張三豐點頭道︰“沒錯,這劍魔的劍術著實達到了返璞歸真的境地。劍術說簡可以至簡,一劍之威天下難當;說繁可以至繁,變化無窮,臨場創招,隨機應變,抑且有攻無守,招招犀利,果然厲害。只是萬物化生,陰陽相濟,他攻勢看似無窮無盡,攻其所必救,其實又如何能夠?攻勢一盡,則危殆矣!”

    青書沉思片刻,道︰“太師傅,這劍魔之劍,便似一把鋒芒畢露的寶劍,無人能當其鋒。但如我能避其鋒芒,養其全鋒而待其斃,則可一舉敗之!”

    張三豐捋須笑道︰“青書,跟你這孩子說話當真省事,這話說的精當。呵呵,這地方不是號稱劍冢麼?我們即到此地,也算有緣,便由這劍冢領略領略劍魔當年天下無敵的風采吧!”

    右足一頓,地上幾塊石板飛出,露出並列著的兩柄長劍,兩柄劍隔的較遠,中間卻是兩塊空地。

    青書提起右首第一柄長劍,只見劍下的石上刻有兩行小字︰

    “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弱冠前以之與河朔群雄爭鋒。”

    再看那劍時,見長約四尺,青光閃閃,的是利器。他將劍放回原處,看第二塊空地下的青石上也刻有兩行小字︰

    “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義不祥,乃棄之深谷。”

    再看第三塊青石上的石刻︰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之前恃之橫行天下。”

    宋青書老臉一紅,當年他正是以這“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八字引得張三豐垂青。張三豐見他神色,笑道︰“青書,這話當年你也說過呢。看來你與這獨孤求敗倒是有緣。”

    再看向第四柄劍,青書將劍拔出,卻是一柄木劍,年深日久,劍身劍柄均已腐朽,但見劍下的石刻道︰

    “四十歲後,不滯于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于無劍勝有劍之境。”

    張三豐定定凝望著這柄木劍,神色變幻,良久,方才嘆道︰“前輩高明,三豐拜服。”說著對著劍魔遺字拜了三拜。

    他一代宗師,此刻更是功深似海,天下無敵,早已達到無招勝有招之境,但也是五十五歲之後的事,較之獨孤求敗,委實弱了一籌。張三豐之前一直對獨孤求敗直呼其名,卻不是對死者不敬,而是大宗師的傲骨。

    一直以來,張三豐對人都是謙和有禮,慈祥和藹,于武林各種微詞置之不理,微微一笑帶過,並無生出多少爭斗,卻不是他爭斗比試之心已淡,而是方今天下之人,再無人能值得他爭上一爭,傲上一傲。

    好容易來到獨孤求敗劍冢,見這劍魔埋劍遺字,雖覺字里行間劍意充斥,但自忖自己六十歲時,也能做到。但真看了劍冢埋劍之所後,才真正真心實意的稱獨孤求敗一聲“前輩”

    宋青書見太師傅躬身施禮,不由目瞪口呆,卻听張三豐道︰“獨孤前輩這柄利劍,留在這兒只恐令寶劍蒙塵,青書,你便持此劍重現獨孤風姿吧!”

    青書惶恐道︰“徒孫技淺,只怕不能如獨孤前輩般打遍天下。”

    張三豐哼一聲,道︰“我張三豐手把手親自教出來的徒孫,豈會差別人多少?你內功火候甚足,便是與梨亭,聲谷二人,亦只差一線,同齡人中早無敵手,若再得了劍魔劍意,我再傳你‘純陽無極功’而後進修‘九陽功’,如何不能縱橫天下?”

    宋青書苦笑道︰“青書惟願清心修行,漫卷讀書,一張琴,一壺酒,逍遙世外。縱橫天下,快意江湖,卻是不敢多想。若說是刻苦學習武功,也只是如做學問一般興趣所在,並無稱雄之心。”

    張三豐詫異的看了看青書,暗道︰“這孩子自幼便似個清心寡欲的方外之人,是以修煉內功事半功倍,不及弱冠,內力修為竟然直追梨亭。唉,若非他年紀小小,只怕看上去較他爹都要老成些。適才我激他奮發向上,原是教其願意修習我武當拳掌劍術,如今見他雖願修煉,卻無那行俠江湖之心了。也罷,這般無為的心思,修習我道家武學最是相濟,便隨他去吧。”

    張三豐神色淡淡,道︰“罷了,總之傳你內功劍術,拳掌刀槍,願學便學,不願的話,也自無人強求于你。”說罷轉身便走,走的兩步,又回頭道︰“青書,這一趟出游果然非虛,我隱然有悟,須覓地閉關,此下山谷或是當年獨孤求敗隱居之地,我們去看看。”

    青書唯唯而應,心道︰“莫非太師傅生氣了?”

    兩人順著岩壁爬下去,不久便發現一個大山洞,張三豐點點頭,道︰“這洞口岩石錯落有致,並非亂石成堆,想是當年獨孤求敗練劍時無意為之。但這山洞麼,卻是天然的。咦,地上居然無甚塵土,泥土亦似被翻過,難道有人來過?”宋青書也覺奇怪,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進得洞來,卻發現這洞其實甚淺,行不到三丈,已抵盡頭,洞中除了一張石桌、一張石凳之外更無別物。

    青書見洞角有一堆亂石拱起,極似一個墳墓,便道︰“太師傅,獨孤求敗可是埋骨于此麼?”

    張三豐卻是定定盯著亂石之上的岩壁,臉露沉思。

    青書循他目光望去,卻見岩上似乎有字,但日期久遠,生滿青苔,將字跡覆蓋了。他並無張三豐那份暗中視物的本事,于是將火石取出,尋一枝枯枝點了,將***照近,伸手便要將青苔塵土抹去。

    卻听張三豐道︰“且慢。”青書疑道︰“太師傅……”張三豐道︰“我且看看他是如何出劍的,若抹去青苔,只怕會被文字所迷。”

    青書恍然道︰“這就是武學里常說的‘文字障’麼?”

    張三豐笑道︰“其實若是尋常高手寓意于字,老道士自是一眼便看得出來。但這位劍魔劍術之高,不在我之下,抑且渾然一體,自成一家。若將這青苔抹去,這便就是一副字,要看出他如何出劍,如何寓神意于劍中,只怕便有些困難了。”

    青書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良久,張三豐拾起一根枯枝,原地畫起圓來。

    青書心下震驚︰“這是後世威震天下的太極劍麼?不是還要十年才創出麼?”不及多想,當下凝神細看。

    張三豐雙眼闔上,輕拈枯枝,弧形刺出一劍,再弧線收回,而後反復出劍,圓轉不絕,從無間斷。每一次均是以弧形刺出,以弧形收回。前前後後畫了幾百幾千個圓,卻無一招重復,他閉緊雙目,眉頭緊皺,想是到了緊要關頭,凝神思索。這“太極功”他早已深明精奧,只是雖明其理,要完善起來,可十分不容易,此刻通過這石壁遺刻見了獨孤求敗劍術,仿佛間已能創制成功,只是隔著那層薄紙卻極難捅破。

    這套武學一旦完善,武當一派勢必在武林大放異彩,所傳技藝也完全不輸于少林東傳武功。

    青書凝神細看,腦中只想著“神在劍先,綿綿不絕,以意馭劍,以神御敵。”這十六個字,眼前漸漸開朗。

    這套太極劍說白了就只有一招,抑或說是無招,只是不斷的畫圓,劍意綿綿,流轉自如,只要劍意不絕,則劍勢不絕,以意馭劍,與獨孤求敗劍法攻勢凌厲,威猛霸道不同,這套太極劍法天地至理,化生萬物,一劍在手,圓演太極。武當派的功夫修到頂尖,最厲害的便是那借力打力,至化境乃至借天地大能,花草木石皆可化作攻勢守衛。

    凝神觀看之際,卻听嘶嘶之聲遙遙傳來,青書腳下微麻,原來這地皮竟然微微震動。

    青書听那聲音怪異,想到初時太師傅說過這地上泥土頗新,無甚塵土,可能是有人居住,此刻听得這嘶嘶之聲,當即想道︰“是何方人物?竟發出這等怪異聲響?哎喲!莫不是神雕中那菩斯曲蛇?”

    原來自神雕大俠楊過攜妻歸隱古墓,神雕亦隨之蟄居古墓,這大蛇沒了天敵,繁衍甚速,其中蛇王與神雕相斗良久,甚恨之,遂趁其不在,佔其巢穴,得意洋洋。而其余大蛇卻是散布深林,甚是難找。

    卻听風聲勁急,破空而來,青書忙將身側過。一條金光閃閃的大蛇從他肩頭疾速擦過,頭生肉角,獠牙森森,煞是駭人。

    青書只覺肩頭一痛,鮮血迸出,濺了一地。

    他臨危不亂,拔出獨孤求敗利劍,正待舉劍斜削,卻不料身子一緊,已被大蛇緊緊纏住。青書反應極快,側轉手腕,純以腕力運使利劍,欲以之斬斷大蛇,但大蛇幾繞之下,突然一縮,青書只覺手臂一緊,無論如何用力,也動不得分毫。

    這幾下兔起鶻落,不過剎那間事,那蛇便已將他牢牢制住。

    原來這蛇有三項絕招,一撲、一繞、一縮。第一撲的時候,若是撲中,則敵手必死;若未撲中,則凌空旋繞蛇身,將敵人繞住;繞住之後,若遇反抗,則將身縮緊,令敵人動彈不得。如此三下,連環出擊,避過者極少。

    那大蛇將他纏緊,碩大頭顱緩緩逼近,青書見那森森獠牙,饒是他性格堅韌,前世商海沉浮,歷經生死,心中也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又……又要再死一次麼?”

    忽听得耳邊大喝︰“孽畜,爾敢!”張三豐一抖手中枯枝,“嗖”的射出,那腐朽不堪的樹枝霎那間便成為勁風凜烈的神兵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大蛇七寸,那大蛇長嘶一聲,身子劇烈抖動。張三豐一躍而上,伸手搭上大蛇軀體,運力一抖,那大蛇慘嘶一聲,落下宋青書身體,張三豐再一抖,而後狠狠往地上一貫,激起塵煙陣陣,再一甩,甩出洞外。那大蛇身軀抽搐幾下,便不再動了。

    青書甫一脫險,驚魂未定,強自按捺住雙腿戰栗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1 編輯 ]

TOP

第三章 下山

    張三豐斜眼看了看蛇尸,皺眉道︰“這是什麼怪物?”轉身和聲問道︰“青書,你還好麼?”

    青書定下神來,裹好傷口,苦笑道︰“青書無事,只是驚嚇過度了。這蛇當是佛經中說的‘菩斯曲蛇’,全身金光閃閃,行走如風。”

    張三豐笑道︰“你這孩子倒是博學,只是武功忒差了些。”

    青書慚然道︰“弟子以後定然好好修習本派武學,不致丟了太師傅與爹的顏面。”

    張三豐捋須笑道︰“好孩子,你悟性極高,只是自幼喜靜不喜動,荒疏拳腳。現在練來,還為時未晚。這些年我參悟太極,已有些許心得,現得劍魔劍意,頗有印證之處,看來太極拳劍出世之時,便在近日。獨孤求敗這隱居之所甚是相宜,我便在此閉關,青書,你便為我護法吧!”

    青書一挺長劍,笑道︰“太師傅盡管放心,‘倚天屠龍功’可不是吃素的!”

    張三豐微微一笑,心知這徒孫心結已解開大半,練武既勤,以後必成一代大俠,光耀武當門楣,內心也為他感到由衷高興,笑道︰“孩子,你內力已是頗有根底,‘純陽無極功’乃我武當立派之根本,今日便傳了你。”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遞給青書,道︰“若有不明之處,待我出關之後指點與你。”大袖一拂,進洞閉關去了。

    青書喜練內功,當下盤膝而坐,照冊中所載,五心向天,一道精純真氣自天靈始出,輾轉行至手少陽三焦經,而後反復行于六大陽脈之中,陽氣漸生,再行數次,返至百會穴,以求百川匯海之勢。要知頭為諸陽之會,人體十二條經脈中,六條陽脈都要匯集到頭上,總督一身陽氣的督脈也要到頭部,是乃頭乃六陽之首,但凡純陽內力,皆須貫通百匯,乃至百川匯海,如陽光普照,無所不至。

    這般搬運周天,青書漸至神明通達之境,方圓丈內風吹草動,皆能知覺。要知“純陽無極功”乃武當立派根本,這門功法雖非至剛至陽,但卻勝在一個“純”字,真氣在諸大陽脈中輪回游轉,反復錘煉,漸至精純,而後百川匯海,經百會穴,緩緩納進丹田。這般修煉出來的內力溫潤陽和,綿綿泊泊,極具韌性。而九陽功至大至剛,至陽至盛,非天賦異稟,資質無雙之人無法貫通,便如覺遠和尚,是六根清淨,佛法精深抑且聰明絕頂的人物,方能將這九陽神功修至大成,否則只怕也難逃陽氣噬體之噩;而張無忌若非身中玄冥神掌之毒,便是一輩子也休想將九陽大成。

    而這“純陽無極功”,乃是張三豐多讀道藏,領會道家煉氣之術,而後仰觀浮雲,俯視流水,悟得以柔克剛的至理,再回想少時修煉九陽之時覺遠的諄諄告誡。多方結合,方乃創出的一套高明之極的內功心法。

    可以說,這一套“純陽無極功”,容納張三豐這一代宗師半生所學,博大精深之處,絲毫不在“九陽神功”之下,只是武當武功向來求的是個“穩”字,“純陽無極功”亦不例外,而“九陽神功”卻是至大至剛,除非是體質異于常人,抑或參悟佛法,神明通達,又或者是奇遇連連,如張無忌一般人品之人才能修至大成。

    是以“純陽無極功”修煉進度頗慢,最無走火入魔之虞,而“九陽神功”初時進境極快,但後勁不足,貪功冒進之下,極易走火入魔,但大成之後,萬邪不侵,無物能傷,卻非“純陽無極功”可比。

    是以青書修習這“純陽無極功”,在曠野之中,也淡定自若,他資性本高,內力修為又厚,之前的勤修不輟到此刻方才顯現出成果來,但覺小腹突然灼熱起來,初時細如針尖,漸漸變得酒杯大小,青書猝然驚覺,只覺那團熱氣慢悠悠從小腹升起,經胸腹,聚于頭頂。這般轉了數個周天,熱氣緩緩粗大,幾經輪轉,又匯聚丹田。他睜開雙眼,緩緩吐了口氣,感覺周身輕飄飄,暖洋洋,一身內力渾然一體,綿綿若勤,用之不竭。嘴角微翹,青書微微一笑,知道這“純陽無極功”的第一重功夫,已然成了。

    其時天已微亮,東方泛著魚肚白,這一番修煉,竟是過了一晚。他舒展筋骨,只覺渾身精力充沛,內力綿綿泊泊,十分受用。

    斜眼一看,卻見地上大蛇尸首蜷曲,金色鱗片脫落一地,他“啊喲”一聲,猛然想起這蛇膽似乎有增進內力之功,慌忙拔出利劍,剖開大蛇,取出蛇膽,不顧腥臭,一口吞下。

    這一吞下,便覺丹田一跳,一股粗大熱氣涌出,四處亂竄,當即運轉“純陽無極功”,坐了約莫半個更次,突然間眼前似見一片光明,四肢百骸,處處是氣,口中不自禁發出一片呼聲,這聲音猶如龍吟大澤,虎嘯深谷,遠遠傳送出去。張三豐本在洞中無知無覺,神游太虛,此刻听到他所發奇聲,也睜開雙目,嘴角含笑,不料他內功竟然進境至斯,驚喜交集之下,大笑道︰“武當後繼有人!後繼有人!”

    原來一人內功練到一定境界,往往會不知不覺的大發異聲。後來明朝之時,大儒王陽明夜半在兵營練氣,突然縱聲長嘯,一軍皆驚,這是史有明文之事。

    而武當內力注重一個“穩”字,青書自三歲起被父親引導內氣,便開始修煉武當內家真氣,根基扎的極穩。至今修習十余年,被這蛇膽一激,加之修煉“純陽無極功”,這種種不可思議的功效方才一一顯現出來。

    張三豐一拂袖,當下站起身來,走出洞外,伸手按在青書頭頂百會,一股無比深厚精純的內力貫入他體內,助其行功。青書只覺周身內力溶溶泄泄,一片混沌,內力激蕩,不吐不快,而張三豐這一番以內力相激,更如添臂助,尋常晦澀不能貫通的大穴一一貫通,卻止于任督二脈。

    本來以張三豐之能,一口氣助他打通任督二脈也無不可,但這般施為,卻非自身之力,而是外力相加,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後,只怕再難上漲。

    這片嘯聲約莫持續了一頓飯時分,方漸漸沉寂。張三豐心想︰“我十四歲時,哪有這等內力?此時他內力之強,我眾弟子中,只怕只有遠橋、蓮舟、松溪三人能壓他一籌,翠山若在,也只能勝他一些,而梨亭、聲谷,此刻要差他一些。這孩子當真不世奇才,我武當重任,皆在他一肩之挑。”

    待得青書起身,當即說道︰“青書,如何有此異狀?”青書但覺精神健旺,筋骨強健,仿佛有使不完的氣力,當即喜道︰“全仗這大蛇蛇膽之力,才至如此。”

    張三豐眉頭一挑,道︰“當年的神雕大俠內力之強,當世無匹,抑且劍術通神……莫不是當年他也曾在此練劍?”

    青書笑道︰“洞內不是有獨孤求敗遺字麼?咱們撥開青苔看看便知。”

    張三豐點點頭,兩人走入洞內,將青苔抹去,果然現出三行字來,飛揚跋扈,字跡筆劃甚細,入石卻是極深,顯是用極鋒利的兵刃劃成。看那三行字道︰

    “縱橫江湖三十余載,殺盡仇寇,敗盡英雄,天下更無抗手,無可柰何,惟隱居深谷,以雕為友。嗚呼,生平求一敵手而不可得,誠寂寥難堪也。”

    下面落款是︰“劍魔獨孤求敗。”

    張三豐笑道︰“神雕,神雕……呵呵,楊過大俠當年一劍在手,天下無人可當,果是得了獨孤前輩法意。”轉身對青書說道︰“咱們回山吧!”

    青書奇道︰“太師傅,怎麼就回去了?”張三豐道︰“我意境已無,須得回山之後再行琢磨,想來三年之內,此功定成。”

    青書道︰“可是弟子修煉內功,打擾了太師傅麼?弟子萬死。”

    張三豐笑道︰“你多心啦。武學一道路途艱辛,哪能一帆風順,與你又有何干系?你年紀輕輕的,武功卻有如此造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更要戒驕戒躁,仁厚待人,莫要誤入歧途,當肩負起我武當一派的重任!”

    青書惶恐道︰“弟子,弟子……”

    張三豐摸摸他頭,道︰“當仁不讓,仁者所為,明白麼?”

    青書只得躬身應是,心里卻不以為然。

    兩人一路逍遙而行,指點江山,多發慷慨,登臨之際,又大發言論,說到武林各派功夫長短。這一路,青書端的是見識大漲。

    青書本有意搜索山林之間,取蛇膽練功,但他久讀道藏,深知天地萬物,生存皆有其理,這般取生靈性命全一己之功,未免有傷天和。況張三豐在旁,也斷不允許他如此作為。

    數日之後,兩人回到武當,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後山閉關之地,卻見飯食呈在洞口,洞門卻緊閉著,無人敢打開。

    張三豐笑道︰“你爹爹什麼都好,就是為人有些迂,他若是將這洞門打開,只怕武當上下會急開了鍋。”

    青書也笑道︰“太師傅您神機妙算,早就算定武當弟子在爹爹嚴令之下,不敢逾禮打開洞門,便是爹爹親來,只怕也是無功而返。武當上下又怎會急開了鍋呢?”

    張三豐呵呵一笑,不再言語,大袖一拂,木門輕輕張開。兩人各自走進屋中,如往常般各自行功。

    青書依舊修煉“純陽無極功”,這些天得張三豐指點,以前許多晦澀之處豁然開朗,眼前大放光明,蔓延出一條新的武學之路來。

    內力既厚,天下武學如探囊取物耳!

    “武當綿掌”,“震天鐵掌”,“伏虎神拳”,“流雲劍術”,“玄虛刀法”,“神門十三劍”……每一門功夫,皆是張三豐手把手相教,青書這三個月來,武功大進,這些招式雖然用的不大熟練,但也似模似樣。然而,用的最為純熟自然的,仍是那套“倚天屠龍功”。每次與張三豐拆招之時,別的招式抵擋不住了,總是自然而然的使出“倚天屠龍功”的招式化解,令張三豐大加贊賞,說是︰“不拘一格,隨意自然,方成大家。”

    一日子夜,青書修煉“純陽無極功”完畢,正覺神清氣爽,洞頂高窗之上微風透入,分外涼快。

    抬眼像張三豐望去,見張三豐端坐不動,忽地睜開雙目,眼中神光迸出,青書頓覺心口好似被大錘重重一擊,噌噌退後兩步,勉強拿樁站住,心下正駭異間,卻听張三豐長嘆一聲道︰“青書,你今年多大了?”

    青書道︰“再過三月就十四了。”

    張三豐目光漸漸蕭索起來,苦笑道︰“你五師叔九年來音訊全無,你都長這般大了!功夫也練得這般好了,連這‘打神’之術也能勉強接住,較之你五師叔當年還要勝上兩分。”

    青書知張三豐與張翠山師徒感情極深,自己又如張翠山當年一般天資橫溢,文武雙全,這才引得張三豐睹人思故人,心懷感傷。

    他正想說些什麼,卻听張三豐道︰“青書,翠山第一次下山的時候,恰好也是這般年紀,你這時武功較他當年強上太多,也該下山歷練歷練了。”

    青書心里一驚,繼而從心底涌出一股歡喜,是啊,這十幾年都在一個地方呆著,也忒悶了些,不下山去逍遙一番又怎麼對得起自己重新開始的這一段生命呢?

    抬頭望著張三豐,張三豐一臉慈祥笑意,摸摸他頭,道︰“走吧,明日我與你爹說清楚就是。”

    又听張三豐呵呵一笑道︰“孩子,人總是要長大的,出去闖闖,記住行俠仗義,切忌殺傷人命。知道麼?”

    青書張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一老一小相視半晌,驀地齊齊大笑,青書一聲長嘯,內力過處,如清***華,無處不在,武當山上人人耳邊都若有若無的听到。

    張三豐微笑頷首:“武當,後繼有人了。”

    俯身下拜,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青書一撢長袖,從容下山。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2 編輯 ]

TOP

第四章 山下

    武當山位于湖北西北部,東接襄樊,臨漢水南岸,風景秀美,郁郁蒼蒼之外,不失宏大。

    湖北最出名的點心是豆皮,以豆粉制成粉皮,裹以菜肴,甚是可口。是以茶棚小店之中,皆具供應,武當山腳之下,便有這麼一家,專供行旅之人歇息用飯。行走江湖的豪客有之,押運行鏢的鏢師有之,小商小販有之,僧侶道士有之,可謂一店之中,龍蛇混雜。

    青書趁夜下山,一夜星光點綴,月華似水,感受著流風薄霧,晨露微曦,分外舒適。他倒也不十分著急,細細的一路欣賞下來,漫步而行,竟是午時方才行至山腳。

    山腳處正好有一處茶棚,青書一眼瞥見,忽覺腹中饑餓,正欲進去吃點東西,卻見一個大漢從茶棚中匆匆走來,走到他面前,拱手道︰“小哥兒可是從武當山下來?”

    青書聞言一愣,望向那大漢,見他鼻直口方,一臉絡腮胡子,倒也頗有豪氣,當即答道︰“在下正是從武當山下來。”

    那大漢喜道︰“這便好了!敢問小哥和莫聲谷莫七俠如何稱呼?”

    宋青書奇道︰“在下要稱他一聲師叔,這位大哥有事找我莫七叔麼?”那大漢笑道︰“武當派行俠仗義,武當七俠更是天下聞名,灑家三年前前遇生平從未有過之大險,得蒙高人相助,方才脫劫,卻始終不知那高人是何人。直到一月之前才知原來是赫赫有名的莫七俠將灑家這條賤命救去,此行卻是專程來致謝的!”

    原來張三豐授徒之時,曾說大丈夫當行俠仗義,救世扶危,俠義之舉原非為名為利,本就理所當然。武當七俠銘記于心,是以救人之後,多不自報名號,至多說是武當門下。但縱然如此,仍是天下聞名,皆因張三豐年輕之時相交遍天下,七俠在江湖之上也多有好友,與武當七俠相識者委實不在少數。這大漢便是在數月之前描述莫聲谷相貌武功,被人一語道出,這方才來到武當山腳。

    宋青書笑道︰“這位大哥,武當山就在眼前,只須登上便能與我莫七叔親自會面,怎地就此止步不前?”那漢子嘆道︰“實不相瞞,灑家和家僕已在此守候三天,山門處的童子卻是不讓我等進去。”

    青書問道︰“他們為何不讓你進去?”那漢子道︰“灑家也不知,但听他們言語,似是山上發生什麼大事了,禁止外人入內。”

    青書是從後山繞至山腳,梯雲縱之下,卻是沒有經過山門,況且他之前一直隨張三豐閉關,因此並不知道武當山上最近發生何等事。

    青書皺眉暗道︰“發生大事了?我怎地不知!”嘴上問道︰“這位大哥,你如何稱呼?”他見這大漢莫明其妙地被拒之門外,料想不會有人大膽到上武當山鬧事,而武當弟子絕不致為難入山拜訪之人,那定是這大漢有不妥之處了,當即心下起疑,忍不住出言問道。

    那漢子一拍頭頂,頓足道︰“竟忘了自報家門!灑家是關西鐵劍門胡辛。小哥是其余六俠哪位門下?如何稱呼?”

    青書打量他一會,見他臉色如常,眼神清澈,不由暗忖︰“莫非武當山上真的出事了?”嘴上答道︰“家父姓宋…名諱遠橋,在下草字青書。”

    胡辛喜道︰“原來是宋大俠之子,無怪如此人才!宋少俠可否為引灑家上山?”

    青書還未答話,卻听一道聲音從茶棚中冷冷傳來︰“宋遠橋是你爹了不起麼!即便是你爹,又非你自己,何必老拿張臭嘴四處招搖,生怕他人不知麼!武當派近來果然沒落了,當真一代不如一代。”

    這話說的陰損,青書听得心中微怒,運功雙耳,卻听不出出處,當即朗聲道︰“何方朋友蒞臨武當山腳,招待不周之處,見諒一二,還請現身一晤。想必閣下那一張嘴香得緊,武當後學宋青書還欲恭听訓斥!”話間運上內力,四野皆聞。茶棚中人耳邊都回響著這道聲音,喧鬧場景當即為之一靜。

    胡辛望著宋青書,心中駭然︰“瞧他不過十四五歲光景,怎地有如此深厚的內功修為?”

    那人隱匿在暗處,冷笑道︰“小子內力不弱,你叫老子出來老子便出來,你以為你是你爹麼?”

    青書冷笑道︰“原來家父叫閣下現身,閣下便現身。家父當世大俠,在下自然不及,只是閣下連見後輩的面皮都沒有,何談家父?”

    那人似是被激怒,斥道︰“我與你父親平輩相交,小子安敢無禮!”

    青書淡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閣下言語間辱及武當,在下應答之處又有何無禮?古人雲︰‘達者為先’,閣下這般倚老賣老,不怕為人所笑麼?”

    那人嘿嘿笑道︰“好一張利嘴,就不知手上功夫如何?”話未說完,青書便覺一道銳風從身後襲來,他不慌不忙,一抽腰間長劍,一個轉折往下輕輕削去,卻是用上了“倚天屠龍功”中的“刀”字訣。

    那人“噫”的一聲,身子輕輕一轉,伸出右手,手指一駢,向青書手腕點去,青書知道若是自己將招使完,勢必被那人拿住手腕,當即回劍一橫,“天字訣”脫手而出,削向那人手臂。

    倚天屠龍功雖是張三豐隨手所創,但宗師手段,機緣心意所致,一舉一動莫不合自然大道,這功夫分“二十四字訣”,字字不同,繁復奧妙之處,不下于當世任何一套絕頂武功。

    這一眼間,已經瞥見那人一襲藍衫,儒生裝束,面目清 ,只是白慘慘的略顯陰惻,廣袖一揮一甩之間,勁力澎湃。胡辛只覺勁風撲面,不由得倒退兩步,以避其鋒芒。

    青書一劍在手,劍尖顫動,刺向藍衫人伸出的右手“神門穴”,正是張三豐與七大弟子費盡無數心力雕琢而出的“神門十三劍”。

    藍衫人嘿嘿冷笑,大袖一裹,將右手裹住,他那袖子甚是廣大,不知右手藏在何處,青書那一劍便落在空處,藍衫儒生繼而從左袖中伸出手掌,屈指彈向青書手中長劍劍脊,只听得“鏗”的一聲,長劍一聲龍吟,嗡嗡作響,青書心中一動,手腕微微側轉,劍鋒登時一轉,那人悶哼一聲,一截斷指血淋淋的掉落在地,他飄身後退,望著自己被鮮血染紅的手,苦笑道︰“子已如此身手機變,其父奈何?我又何須上山自取其辱?罷了罷了,走罷!”話聲才落,便見他幾個起落,縱躍間不見了身影。

    青書適才與他交手,不過電光火石間事,那胡辛還在身邊一丈之處,卻絲毫未波及到他。兩人出招拿捏的這份精準,可想而知。

    胡辛驚得一身冷汗,看向少年的目光已大不相同,心中想道︰“武當派果然名不虛傳,一個三代弟子較之我等也要遠勝。”他只道剛剛交手的兩人功夫都已算是極高,絕非自己能匹敵,而且連他們如何分出勝負都看不出。那藍衣人已然是遠勝于己了,但三招兩式之間卻敗在青書手上,心中不由得對武當派又多了一分敬畏之情。

    青書卻是知道這一局自己勝的極是僥幸,那人內力還要高他一兩分,招式餃接經驗老到之處更是遠勝于他。此次得勝,一在那人輕敵,以為自己內力不高,另一則在自己寶劍鋒利。若非那人輕敵,他定不會以手指來彈青書之劍;若非獨孤求敗寶劍鋒利堅韌,兩人內力激蕩之下,只怕被他彈斷長劍。

    他仔細擦拭了劍上鮮血,心道︰“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但武當聲譽受損,我不得不據理力爭。而且也是他主動動手,刀劍無眼,不算我理虧。”還劍入鞘,青書笑道︰“胡辛大哥,我隨你上山一趟吧!”心中卻納悶︰“莫非真的發生什麼事,只是老爹他們不打算驚動太師傅麼?”

    胡辛呆呆望著他,竟是忘了答應,青書身量未足,較他矮了一頭,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顯得頗為滑稽。胡辛被青書拍得兩下,頓時清醒過來,贊道︰“宋少俠武藝高強,當真有乃父之風!”青書點點頭,說道︰“胡大哥若無甚事,在下這便引你上山。”

    胡辛抱拳謝道︰“如此多謝了。”對著茶棚一招手,兩個家僕裝束的男子便手捧禮盒,從棚中一溜煙跑出來。

    青書心憂武當,當即疾步上山,胡辛三人也快步跟上。

    茶棚之中仍是一片靜謐,眾人目送幾人背影消失,方才又恢復熱鬧場景,喟然長嘆者有之,滿心艷羨者有之,假裝不屑者有之,搖頭感慨者有之,諸般作態,不一而足,人世便是如此,只要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兒,總會成為酒足飯飽茶余睡前的談資,眾人火熱的談論起來,對那一身青衣的少年與藍衫儒生的比斗大肆渲染。

    時光流轉的飛快,茶棚中,眾人漸漸也都散去,趕路的趕路,觀光的觀光,押鏢的押鏢,只剩那一截斷指略顯淒愴的躺在黃泥土地里,風一吹,幾片落葉飄下,似有不忍的覆蓋在斷指之上。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2 編輯 ]

TOP

第五章 三派

    青書幾人疾步上山,不多時便至山門之處,兩個八九歲的道童正有一搭沒一搭的互相調侃著些什麼。青書快步走上前去,那兩道童幾乎是下意識的便將他攔住,口中宣道號道︰“施主,武當派近日封山,不接待客人,觀光風景之處甚多,還請稍移玉趾,休要教我等為難。”

    青書輕喝道︰“流雲,明月!你不認得我了麼?”兩個道童都是身軀一震,左邊那道童望著青書,不可思議道︰“你是宋小師叔?”青書皺眉道︰“武當山上發生什麼事了?怎地緊閉山門?”

    明月望了一眼青書身旁胡辛三人,卻未說話,胡辛倒是識趣,當即低聲吩咐兩個僕人退開,又對宋青書道︰“宋少俠,你派中有事,灑家多有不便,且先告退。”一拱手,大步向山下走去。青書眉頭一軒,朗聲道︰“胡大哥,你且在山下茶棚棲身,事畢武當派定當掃塌相迎!”

    胡辛呵呵一聲爽笑,回頭一拱手,大步流星的下山去了。

    卻听右邊那道童問道︰“青書小師叔,你不是在後山隨師叔閉關麼?”青書似有不耐,答道︰“太師傅令我下山歷練,我便下山,誰知遇上一遭事,又須上山一趟。你且勿多言,說說武當山到底發生何事?”

    明月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宋師叔祖下令封山七日,在這之前有兩撥人拜謁我派,第一撥人是五個老頭帶著五個年輕人,威勢不凡,第二撥是一個儒生模樣的英俊男人領頭,後邊有兩個老頭和四個年輕人。流雲說這兩撥人是來挑戰武當五…呃,七俠的,我也拿不準。”流雲是明月旁邊的小道童,兩人

    青書听得這話,眉頭暗皺,疑惑道︰“若是來挑戰我派威名,決不致封山七日,你等二人也忒不曉事。這兩撥人絕非我武當之敵,但那又會是誰呢?”

    流雲一拍腦袋,叫道︰“我知道了!那些人一定是六大派中的兩派,是我們武當的朋友!難怪清風總說三師叔祖這幾天精神煥發,話也多了,還老喃喃自語說什麼六大派同氣連枝的。”

    青書听得暗自搖頭,暗想胡辛這直爽漢子只因為兩派來訪不能入內,卻是冤了些,這兩個道童胡言亂語,害得自己空擔心一場,更是該打。想到這里,一敲明月頭頂,又給了流雲一個暴栗,笑罵道︰“兩個憊懶猴子,只知道貪玩,卻不知多動動腦子。害我老大擔心!”

    兩人被敲的疼出眼淚,嘴里抱怨道︰“我們輩份低微的,也不配接待兩派高手不是?每天不是被打發到山門來看守就是去劈柴燒飯,哪里知道這等大事?”青書每年都會從後山出來一兩個月,是以清風明月流雲幾個道童自幼和青書玩的慣熟,青書也沒一絲師叔架子,是以這幾個道童對他沒一點畏懼。

    青書見二人模樣,不由一陣好笑,當即笑道︰“你們也別抱怨,改天我游歷回來,教你們一套劍術一套拳法,如何?”

    那兩人登時轉怒為喜,拉著青書的手一個勁的討好,青書將手抽出,笑道︰“此刻我欲進門一觀,兩位道童,且讓在下入內吧?”

    明月搖頭晃腦道︰“那可得要有些常例的。”

    青書笑道︰“好了好了,別鬧了,我先進去,你們好好守門!”身法展開,一陣風也似的飄身進門了。

    流雲看著一瞬間消失不見的青書,口中喃喃道︰“小師叔也不過大我們四五歲,功夫卻已經這般厲害了。我們什麼時候能有他那樣的功夫呀?”

    明月嚴肅道︰“我武當派功夫博大精深,我們用心去練,總有一天會能像小師叔一樣的!”

    兩個小道童相視一笑,手掌緊緊握在一起,目光堅定。

    而此時此刻,武當派中,紫霄宮內,宋遠橋,俞岱岩,張松溪,殷梨亭,莫聲谷五人坐在主席之上,身後站了一排武當三代弟子;左邊坐著的是五個老者,都是約莫五六十歲年紀,老者身後站著五個年輕弟子;右邊坐著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儒生和兩個年邁老者,身後也站著四個年輕弟子。

    卻听宋遠橋起身,對著兩方各自一抱拳,朗聲笑道︰“兩派宗主會聚武當,至今業已七日,這些日子以來武當招待不周之處,還望五位前輩和鮮于掌門多多見諒。”

    右邊那中年儒生呵呵一笑,起身還禮道︰“這些日子承蒙款待,多有叨擾。尤其武當派武學精深,切磋七日,于我華山助益良多,在此卻是多謝了。”這話說的謙遜,武當五俠連稱不敢。

    左首那老者也起身,木然道︰“武當五位大俠武學淵源,于我派弟子多有指點之處,也是要多謝的。”這話卻說的較那儒生失色不少,宋遠橋卻仍是恭恭敬敬的客套了一番。

    兩方又寒暄了一陣,左首第三個老者起身,大聲道︰“宋大俠,俞三俠,張四俠,殷六俠,莫七俠,鮮于掌門,這些日子都是我等長輩指點晚輩,固然能令晚輩有所進益,各派武學也能交流學習,互補不足,但如此這般,武學修為相差委實太大,不如讓這一群孩子們自己切磋一番,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幾位意下如何?”他聲音洪亮,這一說話,端的震得眾低輩弟子耳鼓嗡嗡作響。

    右邊那儒生也道︰“唐三爺所說不錯,不如讓晚輩們互相切磋較技,比試一番?”

    張松溪道︰“唐三爺和鮮于掌門此番建議雖好,但小輩們功力不純,只恐拿捏不住,若至傷殘,豈不是不美?”

    殷梨亭也附和道︰“四哥所言極是,這般雖有好處,但卻是風險極大。”

    莫聲谷卻道︰“四哥,六哥,有我們在一旁照拂著,料也出不得什麼大事。小輩們都躍躍欲試了,讓他們比試一番又如何!”他這話一出,其余武當四俠齊齊瞪視他一眼,莫聲谷只覺莫明其妙,卻究竟不明就里。

    那鮮于掌門笑道︰“莫七俠所言極是,有我等在一旁照拂著,他們下手又點到即止,料來無甚要緊。”他這話一說,若武當七俠堅持反對的話,那便是變相承認怕了華山崆峒兩派,如此墮了武當威名,宋遠橋幾人是斷然不肯的,五俠對視一眼,終是齊齊點頭。

    三派弟子各自摩拳擦掌,欲待在長輩面前一展拳腳,興奮不已,崆峒那五人更是發誓要壓過武當弟子一頭,相比之下,華山四名弟子卻是平靜低調的多。

    留下殷梨亭招待客人,武當四俠步入內堂,待崆峒華山弟子準備好後方才挑選武當弟子與之比斗。

    內堂之中,莫聲谷再忍不住,向張松溪問道︰“四哥,你們剛才為何不讓晚輩們比斗一番?贏了也好讓我武當揚威嘛!”張松溪瞪他一眼,低聲斥道︰“你個遢貨!一點都不曉事,這些弟子乃是我武當未來,豈能傷在比斗之中!”

    莫聲谷只覺不可思議,忙問道︰“怎麼會?我武當弟子武藝精良,又有我等照拂,豈會輕易落敗受傷?況且還未比過,四哥你怎地知道勝負?”

    宋遠橋淡淡道︰“崆峒五老向來不攻文墨,唐三爺提出比斗,言辭修飾語氣口吻無一不似是出自鮮于掌門授意,若說兩派無所勾結,我卻也不信的。”

    莫聲谷大是驚疑,目光閃爍,俞岱岩兩人也是若有所思,張松溪嘆道︰“七弟,你秉性純良,天生的豪爽直性子,只是今天卻是真的做錯了。”頓了一頓,又續道︰“我武當七俠近年來好大名頭,可樹大招風,免不得有一些門派心中不服,這鮮于掌門向來十分…十分陰沉,只怕比試之中多有虛詐。我等須要小心才是。只是如今木已成舟,若是不應戰,卻是墮了武當威名!”

    莫聲谷听得匪夷所思,半晌方道︰“我們同為六大派,執武林之牛耳,況且這是我武當派地界,他們若傷人,不怕我武當群起而攻之麼?”

    張松溪嘆道︰“這里是武當派的地頭,他們的弟子若真傷了我武當弟子,只須推辭說刀劍無眼,弟子本事不濟拿捏不住,我等又能如何?將他們弟子也打殘麼?如此一來,江湖上只怕要說我武當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了!”

    莫聲谷怔忡半晌,恨聲道︰“師兄,這番卻是我真的做錯了!!”左右開弓,往臉上連扇了十幾個巴掌,張松溪等人阻擋不及,但好歹攔住,卻听這武當四俠道︰“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等能做的,只能是好好照看眾弟子了!”

    宋遠橋長嘆一聲︰“惜乎青書不在此處,他隨師傅多年,內力也高,若在此處,想必能為我武當分憂!”

    俞岱岩目光閃爍,忽道︰“大師兄,挑些功夫較弱的弟子去比試……”

    宋遠橋止住他,肅聲道︰“三弟,此事休要再提,我武當弟子,向來一視同仁,豈可因武學高低而分等次?這次比試關乎武當聲譽,定須武功高強方能得勝,唉……”說到後來,竟是又忍不住一聲長嘆。

    四俠對視一眼,目光中俱是濃濃憂色。

    卻听華山的鮮于掌門朗聲道︰“崆峒華山弟子具已就緒,還請武當諸俠遣高弟賜教!”

    武當四俠從後堂走出,宋遠橋方要答話,卻听得一道清朗聲音傳來︰“武當後學宋青書,見過崆峒五位前輩,華山鮮于掌門!”

    五俠對視一眼,眼中俱是喜色。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3 編輯 ]

TOP

第六章 序幕

    青書前世熟讀倚天屠龍記,自然知道兩派人物,左邊儒生模樣的是鮮于通,身旁一高一矮兩個老者則是在光明頂上大出風頭的搞笑人物;右邊五個老者自然是強練七傷拳的崆峒五老。他緩步走進大堂,眼神清澈,望著兩派宗主,竟是無有絲毫膽怯。華山、崆峒兩派之人見大門之外走進一個青衣少年,眉目清秀,面孔俊逸,氣度沉穩,不卑不亢,心中俱都暗贊。

    青書躬身施禮,宋遠橋卻看得大是不喜,呵斥道︰“青書,還不給幾位前輩高人磕頭?”青書長眉一軒,正待說話,卻听鮮于通笑呵呵的道︰“磕頭就免了罷。宋大俠,這便是令郎麼?當年見他時,這孩子尚在襁褓之中,現在都已出落的人中龍鳳,一表人才。呵呵,將來青出于藍,猶未可知呀!”

    張松溪看得心中冷笑︰“果然是這鮮于通鼓搗出來的事端,崆峒五老尚未發話,他卻一股腦的替人家答應下來,哼,這等囂張,當我武當無人麼!”

    宋遠橋听得這話,忙稱不敢,青書卻是笑吟吟的道︰“承鮮于掌門謬贊,青書愧不敢當。”緩步踱過大堂,走到宋遠橋身後,見過幾位師叔之後,神態恭敬,低眉順眼,靜立不語。張松溪幾步悄然踏出,走到青書身旁,嘴唇開闔,卻不知說些什麼。

    宋遠橋一早接到道童通知,面見了張三豐,原道兒子已離開武當,正憂心弟子比斗受傷,此刻見兒子到來,心中歡喜,當即朗聲道︰“武當選定弟子之後,我等三派便前往演武場切磋一番如何?”

    鮮于通搖晃著折扇,笑道︰“自然無妨。我等皆須點到即止。”崆峒五老之首關能木然道︰“悉听尊便。”宋遠橋呵呵笑道︰“小兒不才,是定然要下場的。”卻听青書道︰“父親,比斗規則定了麼?”宋遠橋听得這話,面色一冷,喝道︰“你這小子,怎地不知禮數!我等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又對華山、崆峒兩派人士一抱拳,道︰“劣子無禮,還請幾位見諒。”鮮于通將折扇揮了幾揮,笑嘻嘻的道︰“宋大俠君子風範,可親可敬,只是不知宋賢佷對這比斗規則,有何高見呢?”

    青書淡淡道︰“不如以打擂之法如何?”

    鮮于通一合折扇,奇道︰“哦?打擂?”青書道︰“我武當派為東道主,自取這擂主做了。而後由華山崆峒這九位世兄一一挑戰,點到即止,如何?”

    鮮于通仔細打量青書好一會,他身旁那矮老者更是盯著青書,眼放奇光,便連神色木然的關能都定定瞧了青書許久。

    鮮于通仰天打個哈哈,說道︰“我六大派同氣連枝,勝負之數原無須在意,但既然青書賢佷提出這等打擂之法,那就須定勝負了。呵呵,只是不知…這擂主…是否更換呢?”這話一出,張松溪心里破口大罵︰“無恥之尤!三言兩語便將這事推給青書,毫無擔當,難怪華山派愈發沒落!”

    青書木然道︰“自然不換,若擂主敗了,則算武當敗了。”此話一出,儼然便是欲以一己之力,和兩派年輕弟子中的佼佼者相抗。全場登時大嘩,崆峒五老目放奇光,崆峒弟子皆是冷笑連連;鮮于通若有所思,他身旁的矮老者一臉驚色,高老者卻是一臉不屑,嘟囔道︰“這小子不知死活,以一敵九,是擔心輸的不夠快麼!”這話說的雖小,宋遠橋等功力高深者卻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大是尷尬。鮮于通淡淡瞥了他一眼,高老者登時噤聲不語,正襟危坐。

    而武當眾三代弟子盡是不平,宋遠橋大弟子秦添站出來,大聲道︰“宋師弟此言差矣。我武當聲威豈能系于一人之身,那守擂人敗了,自有其他弟子將擂台搶回!”

    宋遠橋本欲訓斥青書,被張松溪拉住耳語了幾句,方才作壁上觀,但此刻見這一向穩重的大弟子陡然間神情激憤,全無君子姿態,不由心中微怒,暗道︰“平時我所授的君子之道,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秦添此刻竟然忘得一干二淨。當真枉費我一番教導!”正待訓斥,卻听青書淡淡道︰“秦師兄,在場武當弟子不下百名,而崆峒華山兩派卻只有九位,你這是要以多欺少麼?”

    秦添一愣,欲要反駁,卻答不出話,只得悻悻退下。

    崆峒第四老常敬之听得大不順耳,大聲道︰“我崆峒、華山兩派出九人,你武當也出九人便是,我們兩派也是不屑于以多欺少的!”

    這話一出,武當五俠只听得心中冷笑︰“崆峒華山這次果然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無端生出事端,著實可恨。”

    宋遠橋道︰“那便遵循幾位前輩所言,我武當也出九位弟子便是。”鮮于通沉吟道︰“那第一位守擂的……是哪位賢佷?”

    青書站出一步,淡然道︰“鮮于掌門,在下不才,領這擂主一職。”

    秦添年紀不過二十三四,到底血氣方剛,听得這話,不由熱血沸騰,踏上一步慨然道︰“秦添身為武當大弟子,第一場自當由我下場,宋師弟且莫與我爭。”

    卻听張松溪呵斥道︰“秦添,退下!”秦添目光中盡是不甘,但武當尊師重道第一,長輩發話,由不得他不遵從,只得退下。

    鮮于通望了望宋遠橋,卻見這位武當大俠一臉淡然,顯是默許了的,一時間心里竟也發慌︰“這下場的是宋遠橋兒子。莫非他不怕兒子被傷麼?還是有甚必勝把握?”心中轉了數個念頭,臉色卻如常一般,嘴中道︰“青書賢佷打這第一場麼?那是再好不過了。剩下八位賢佷,又是哪幾位呢?”

    青書淡淡道︰“鮮于掌門多慮了,青書敗陣之後,自有更強的師兄頂替上來。”

    鮮于通與崆峒五老對視一眼,說道︰“如此,那便前往演武場吧!”

    三派一路緩緩前行,武當身為東道,自是領先而行,華山、崆峒兩派並肩而行。張松溪快步走到宋遠橋身邊,低聲道︰“大師哥,這兩派所出的弟子勢必是派中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被兩派長輩們寶貝著,功夫想必不差…唉…這畢竟是在武當山,若是將他們傷了,只怕這鮮于掌門會造謠江湖,說咱們武當以多欺少,這可下不得死手。只是縱然青書隨師傅多年,功夫遠勝同輩,但到底年紀小小,一個拿捏不住,我武當可是聲譽不保啊!”

    兩師兄弟對視一眼,眼中俱是憂色。宋遠橋招手將青書喚來,低聲問道︰“你可能做到不傷一人而盡敗其敵?”青書奇道︰“點到即止,只須他們不下死手,我又何必傷他們?”宋遠橋嘆道︰“但如果他們下死手了呢?”青書沉吟道︰“爹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太師傅傳我的梯雲縱我已練到凌空三轉了,輕身功夫想必勝過他們許多,若不傷人而敗之,我應當能做到吧!”

    張松溪听得大是驚駭,暗道︰“當年我練成這凌空三轉之時,已快至而立之年,六弟七弟也不過剛剛修成。這孩子年紀小小,怎地有這等修為?”宋遠橋听得暗自欣慰,心中暗道︰“我兒年輕有為,較我當年強多了!”當即撫須微笑道︰“便如此吧,切忌不傷其人而敗之。”青書點頭應了。

    不多時便到了演武場,卻見四周松柏森森,郁郁蒼蒼。道是此峰神秀,遂招天風激蕩,穿林過水之後,仍吹得衣襟獵獵作響。

    武當山上,紫霄宮外,空出老大一片空地,原是武當弟子演武之處,以上好青石鋪成,倒不虞損壞之禍。早有道童將座椅搬上,武當、華山、崆峒三派宗主元老分別坐下。張松溪喚過四個弟子,尋了些石灰粉,灑成十丈方圓的一個大***。張松溪四方一抱拳,呵呵一笑︰“時間倉促,不及搭建擂台,只得權益行事,出此圈者,則為敗方。”三派首腦俱都應了,鮮于通驀地笑道︰“這場比斗既分勝負,又何妨來點彩頭?”

    崆峒五老點頭稱是,張松溪看得心中冷笑,起身說道︰“不知幾位欲以何物為彩頭呢?”鮮于通眼珠一轉,笑道︰“我等江湖人士,向來輕財物,薄名利,傲視王侯,逍遙世外,若取些俗物來作彩頭,豈不是敗了興致?不若由我等三派分別傳授一套本派絕技給勝者?”

    張松溪心中通透,冷笑道︰“看來鮮于掌門是勝券在握了。”

    鮮于通擺手道︰“我華山人丁單薄,人才稀少,哪有那等本事奪魁?”說著望了一眼崆峒五老,又道︰“這法子自然有所限制,畢竟各派武學淵源不同,是以勝者須立重誓,所得絕技不得私授他人,即便是本派掌門下令,也不得傳授出去。”

    崆峒五老齊齊點頭道︰“如此甚好。”

    宋遠橋見兩派都應下,苦笑一聲道︰“我武當絕技‘神門十三劍’乃家師與我等七人費盡心力,耗時八年研制而出。便作為此戰彩頭罷!”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喚道童搬來一張案幾,將書冊置于其上。

    崆峒五老之首關能也從懷中掏出一本看似十分古老的冊子,輕輕放在案上,說道︰“此乃本派鎮派絕技‘七傷拳’。”武當五俠心中一凜,都是暗道︰“看來崆峒五老勢在必得!”

    鮮于通也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書冊,撫摸良久,方才放下,嘆道︰“此乃我華山九功之一,鷹蛇生死博。”

    三派首腦商議完畢,各自回座位坐定。鮮于通招來一名黃衣弟子,將手中折扇遞過,臉上劃過一絲冷笑。

    青書看得分明,他哪里不知道那把扇子里的花花玩意,心里盤算著,不多時便有了計較,微微冷笑,也不多說,一展袍袖,緩緩走向場中,抽出長劍,挽了個劍花,大聲道︰“哪位師兄下場賜教?”

    眾人見此劍清光閃爍,吞吐不定,無論有無見識,年輕年老,都知道這把劍絕非尋常,是一把難得的鋒銳寶劍。

    此時天風激蕩,吹的他袍袖獵獵作響,長發飛舞,意態張狂。青書一劍在手,便如君臨天下,一身氣勢大變,仿佛與利劍合一,鋒芒畢露,宋遠橋等人都是微微皺眉,暗道︰“我武當功夫以柔克剛,忍字為主,怎地這孩子鋒芒畢露,當真大違我武當養氣功夫。”

    華山、崆峒兩派年輕弟子為他氣勢所攝,一時間竟是無人上場。此刻,青書只覺仿佛回到少年時代,傲視權貴,意氣風發。他哈哈一笑,朗聲道︰“華山、崆峒兩派中,哪位師兄下場賜教?”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3 編輯 ]

TOP

第七章 比斗

    青書掣著長劍,迎著山風獵獵,整個人筆直的站著,如同一柄利劍一般,周身氣勢大盛,令人望而生寒。唐文亮微微皺眉,喝斥道︰“齊雲,你下場請教宋少俠高明。”

    一個面目英挺的葛衣青年躬身對唐文亮施了一禮,緩步走進圈中,對青書一抱拳,說道︰“崆峒派齊雲,請宋世兄指教。”青書見他步履沉穩,一身勁裝,隱隱可見墳起的肌肉,心中暗道︰“這人走的是硬功路子。”當即也道︰“武當宋青書,請齊雲師兄指教。”

    齊雲也不多說,雙拳一挺,逆著山風,使的是崆峒“破山拳”的路子,一式“催雲斷石”,端的狠辣至極,徑直便往青書胸口“羶中”擊來。青書見這人招法頗為精奇,法度森嚴,不由的暗贊一聲,見他出手狠辣,又不由暗暗皺眉。身子一晃,長劍陡然刺出,歪歪斜斜的指著齊雲右手“神門穴”,正是“神門十三劍”里的高深招數。

    只听得一聲痛呼,兩道身影交錯而過,華山、崆峒兩派之人還未看清,齊雲便萎頓在地,動彈不得。只有宋遠橋等五位大俠看得分明,各自點頭微笑。唐文亮等人見崆峒弟子瞬間落敗,臉上極是難看,喝令兩個弟子將齊雲抬回,仔仔細細的查探一番,發現齊雲不過被點中大穴,並無受到何等傷害。崆峒五老中,宗維俠乃是這齊雲之師,探齊雲脈絡,發現“神門穴”“羶中穴”“大椎穴”三處被點,脈絡中糾結著一股子不明不白非真氣非內力的物事,低聲對其余四老說了什麼,幾人面色一時間極為難看。

    原來青書所持利劍乃是獨孤求敗昔年縱橫河洛的不敗之劍,鋒芒畢露。而青書在劍冢之時,被大蛇纏住,幾乎死去,死里逃生之後,心中消極避世的想法不由的消去許多,也曾仔細觀摩劍魔遺下的字跡,對劍魔劍術的凌厲之處多有感悟。他這一世自小在武當長大,武當在他心中,與自己性命攸關,武當的名譽不容毀謗,是以听到張松溪說到兩派不良用心之後,內心中勃然大怒,卻絲毫不表于顏色,此刻方才顯現出來。他以寶劍之利,使木石之鈍。斂其鋒芒,點人穴道而不傷人肌膚,劍術的造詣委實到了一個上乘境界。鮮于通和崆峒五老劍術上的造詣不高,眼力也略顯不足,卻是看不出來。而宋遠橋等人自然大是欣慰,心中暗道︰“青書劍法極高,此戰必勝。”

    他一劍在手,神威凜凜,雖是年少身小,也別有一番威勢。卻听他沉聲道︰“華山的哪位師兄賜教一二?”鮮于通見他一招敗敵,早已暗自驚訝,此刻听到這話,臉色一變,招來一名弟子,耳語了幾句,便遣他上場了。

    那人對著青書一抱拳,說道︰“華山薛公遠,請教閣下高明!”青書听得這名字,只覺一陣熟悉,卻又想不起哪里見過或听過,仔細打量這人,但見他二十四五歲年紀,神情精悍,當即還禮道︰“武當宋青書,還請指教。”

    薛公遠笑道︰“宋世兄劍術精奇,但奈何在下所長乃是拳腳,若世兄以長劍之利攻我拳腳之鈍,只怕在下會步齊雲師兄的後塵。”宋青書望他一眼,眼神凌厲,只看得薛公遠打了個寒顫,他緩緩道︰“也好,這一陣我不用此劍便是。”手一甩,利劍如箭般射出,沒入演武場青石地一尺有余。華山崆峒兩派掌門俱是一凜,暗道︰“這少年好離譜的內力!”旁人都以為這是利劍鋒銳,但兩派掌門俱算是有識之輩,這青石板堅硬非常,卻被他隨手一劍插入一尺有余,內力之強,可想而知。

    薛公遠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宋世兄是個爽快人,咱們這便進招吧!”一個箭步跨上,右拳劃個弧形,攻向上三路,左拳下引,攻其下陰,正是華山九功之一,“鷹蛇生死博”中的厲害招數,中者只怕這一生休想生育。

    青書對他來拳渾不在意,拳路展開,右手橫擊,左手下捺,正是“倚天屠龍功”中的“不”字訣。此招一出,前兩筆堪堪化解了薛公遠招數,後續兩筆接踵而至,氣勢蒼涼,轉接“天”字訣,氣勢陡然升到頂峰,那一撇如山壓下,薛公遠被逼得連連後退,眼見就要出了那***,驀地神色一狠,運足內力,右手忽的一掌迎上,左手卻探向胸口。

    青書冷笑一聲,將身一晃,身法陡然加快,再一掌封上,內力柔柔涌出,薛公遠但覺自己這一掌仿佛打在空處,被人化的干干淨淨,不過瞬間,又竟有一股溶溶泄泄的大力涌來,他身不由己的退後五丈,而後穩穩站定,卻無絲毫受傷痕跡。這一系列動作兔起鸛落,不過瞬間事,薛公遠左手慣性的揮出一把粉末,落在離青書五丈的空處,飄飄揚揚,顯得頗是淒涼。

    “啊!這人比斗不過,竟是暗算傷人!”一個崆峒弟子不屑道。華山弟子俱覺無地自容,唐文亮精于用毒解毒,待得粉末落地,用手指捻了一小撮,嗅了嗅,面沉如水,沉聲道︰“這是當年五毒教的‘千紅一醉’。能瞬間令人疲軟無力。”鮮于通厲聲喝道︰“公遠!五毒教的毒藥是何等陰毒物事!你竟也敢用?”將身一縱,提起薛公遠,幾個耳光扇了過去,喝道︰“好在宋少俠無甚損傷,算你命大。定是你結交匪類,得到這等毒藥!便罰你在思過崖面壁兩年!”對著武當、崆峒兩派首腦一施禮,賠罪道︰“我華山派良莠不齊,見笑了。以後定當嚴加管教,絕不致敗壞我六大派名聲!”

    宋遠橋,崆峒五老見他如此作為,而宋青書又確無中毒,也就這般了了。張松溪等人看得心中冷笑︰“這華山掌門將什麼都給說了,又抬出六大派同氣連枝的招牌來。他門下弟子,我等還能僭越不成!哼,這人心機之深,果然可畏可懼。”

    崆峒派又派出兩個弟子下場,俱使兵刃,招法狠厲,全不似正派人物。青書也不托大,將劍拔出,刷刷刷幾劍殺得這兩人滿身大汗。第一個撐了三招,便被逼著一頭栽倒在***之外;第二個過了五招,便被一劍點中胸口“羶中”大穴;俱都敗的干干淨淨。崆峒五老對視一眼,心中充滿無奈,原本與華山定計狠狠的殺武當一個威風,奪一門武當絕技給門下弟子修煉。再退一步,即便不敵,也下狠手好好的傷他幾個弟子,須教武當知道,武林之大,絕非他一派逞威之地。但豈料得武當派出了宋青書這麼個怪胎,年紀小小,招式精奇不說,內力之強竟然也不遜于一流高手。五老之首的關能暗道︰“只盼簡捷待會兒下場,使出七傷拳,能出其不意。”

    又有一名華山弟子下場,手持長劍,使得是一路養吾劍。這養吾劍講究養足自身之氣,不求攻敵,往往十余招方才還的一劍,是以這弟子雖處下風,一時間倒也無虞。殊不知這是宋青書故意放水所致,他于獨孤劍意隱然有悟,招法凌厲,這套養吾劍妙則妙矣,但使劍的人委實差了太多,三招兩式便可破去。只是青書覺得這位弟子謙恭有禮,下場也未如其他人一樣發狠招下死手,使起劍來也頗有法度,算是得了養吾劍三分法意,心性與鮮于通那等狡詐之人相比,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外加他對這套劍法也頗為好奇,有心窺其全豹,方才令那人使劍到現在。

    鮮于通看得臉色鐵青,望向宋青書的眼神已帶殺意,一招手,身後兩名弟子上前。鮮于通低聲道︰“樂清,你待會兒下場,使反兩儀刀法,他劍鋒所指你要害之處,你使刀去擋便是,他還不敢傷你。他利劍鋒銳,你這把刀必斷無疑,刀斷之後,你大可指訴他依仗寶劍之利,這場比斗不公平。這宋青書性情高傲,勢必棄劍,而後你必輸無疑。但下場你白師兄上場,則必勝無疑,明白了麼?”那樂清點頭應了,鮮于通又對另一人道︰“白觀,你待會兒使出我創的‘魏晉風流’,支持不住了便按這機關。”那白觀臉色極為難看,那折扇在他手中仿佛燙手山芋一般,他猶豫許久,低聲道︰“師叔,我打不過人家,輸了便是,何須耍此技倆。這扇子中的暗器…不用為好。”

    鮮于通冷笑道︰“你倒是出息了!要眼睜睜的看著我華山絕技流入外人手中麼!”白觀囁嚅道︰“這也是師叔你…你說的給人家。況且不是要發毒誓絕不外傳麼?讓他一人學了也無妨啊…”鮮于通低聲斥道︰“好個蠢貨!你懂個什麼?若換成我派奪魁,你會讓這兩派絕技蒙塵在你手中麼?改個名字再說是我華山絕技便是!你當人家都是你這般榆木腦袋!”白觀囁嚅幾下,到底還是沒說出話來,握著扇子的手卻收緊了些。

    演武場中,***之內,青書驀地縱聲長嘯,使出一套“柔雲劍術”,劍勢仿佛天上流雲,連綿不斷,迫的那華山弟子不住後退。驀地,青書收劍退後,呵呵一笑︰“華山派的師兄,你輸了。”

    那名弟子似乎意猶未盡,但也只能施禮告退。崆峒派又一個弟子上前,使一柄柳葉刀,青書劍尖不離他雙手“神門穴”,眼看支持不久就要敗下陣來。

    關能喚過崆峒派的最後一名弟子簡捷,目有狠色,低低的囑咐了幾句,隨後便見那弟子被劍氣點中神門穴,手上兵刃鏗的一聲掉落在地。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4 編輯 ]

TOP

第八章 七傷

    那名崆峒弟子一落敗,能下場比斗的,便只有華山派的樂清和白觀,以及崆峒派的簡捷了。鮮于通和崆峒五老對視一眼,都想讓對方弟子先行下場,但華山派畢竟還剩兩人,而崆峒只余一子,鮮于通目不斜視,淡淡道︰“樂清,你且下場領教宋少俠的無雙劍術。”樂清一橫雁翎刀,慨然允諾。

    也無多少廢話,樂清腳踏玄步,一擺刀,劃過一個詭異弧度,由下而上撩起,青書“咦”的一聲,只覺這一刀和玄學道藏大是相違,不由的退後一步,堪堪避過這一刀,定楮望去,見這一招奇奧非常,不由的又是“咦”了一聲。

    那坐在鮮于通旁邊的高老者哈哈大笑道︰“小子怕了吧?這是我華山派絕技‘反兩儀刀法’!我師兄弟就是靠這刀法揚名立萬,威震江湖的!我勸你還是早早投降,以免…”話未說完,鮮于通與那矮老者都忍不住呵斥,一個道︰“師叔!慎言!”一個道︰“師弟!給我閉嘴!”高老者不料華山派中僅有的兩個身份在己之上的人同時發話,怔忡好半晌,茫然望了兩人一眼,無奈閉嘴。

    卻說張三豐創立武當一派,雖是得益于一部九陽真經,但到底煉氣修身之法,還是多出自道藏,是以青書自幼耳濡目染的,都是這一類道家書籍,玄門摘要;青書見這全真傳下的華山一脈竟然如此大違道學之理,不由得大感奇怪。之前他便早知道華山派這一套刀法大違常理,雖未必十分厲害,但與那兩儀劍法一合,卻是天下武學無不容納其中,一正一反,奇正相生,有無相成,說是天下武功之樊籬也不為過。

    是以這一刻,他倒不如何急著打敗這位華山高弟了,似是決意一看這刀法究竟,青書腳踏奇步,運劍如風,劍氣連綿不斷,交織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將那樂清困在其中。樂清一時間只覺得四面八方俱是劍影,清光吞吐間威勢駭人,也不知哪一劍是虛,哪一劍是實,也不敢貿然進攻,只得將刀法一招一招展開,舞的密不透風,但拆了許久都得脫不掉。青書反倒看懂許多“反兩儀刀法”的奧秘,一時間頻頻頷首,連連點頭。

    驀地,樂清想到鮮于通的囑托,覷得一個時機,鼓起勇氣往劍影最密集處揮上一刀,卻落在空處,他心念轉的極快,只道那處必是虛招交織成的劍影,當即打定主意,展開身法,便欲往那處沖出劍圈。不料突然間,樂清只覺銳風襲體,待得驚覺過來時,一點寒芒已緩緩停在他喉頭。樂清嚇的一身冷汗,正欲投降,驀然間似乎想到什麼,雁翎刀一橫,向青書手臂斬去。青書眉頭一皺,暗道︰“這人不要命了麼!”究竟是不敢傷他,只得飄身後退。樂清得了空隙,登時氣勢大盛,專挑那些狠辣招式往青書身上招呼,青書長劍指他要害,他不管不顧,只攻不守,“反兩儀刀法”的妙處倒是發揮的淋灕盡致。青書未見如此無賴之人,被他一通刀劈的大為光火,一個“梯雲縱”,凌空三轉,避過樂清三式狠招。樂清何曾見過如此輕功,見這光景便知兩人之間,委實差了十萬層法天。青書飄然落地,長劍倏忽刺出,迅捷無倫的刺向樂清握刀的右手手腕“神門穴”,樂清卻詭異一笑,一擰腰將刀用力向青書甩去,青書未料到此招,但這招縱然凶猛,卻也不難破解,青書淡淡一笑,長劍一圈,將那柄刀斬成兩截,步法轉動,長劍再一圈一轉,卸去力道後,又直直刺向樂清羶中大穴。

    不料樂清不閃不避,口中道︰“你利劍鋒銳,我無此寶器,輸得……不服!”話語間頓了一頓,卻是青書長劍已經封住他羶中大穴。

    青書听得這話,目光一凝,一字一句道︰“你說我仗著寶劍欺你?”樂清昂然道︰“不是麼?你這一劍在手,我這柄刀就被削成兩段。還待怎樣?”

    青書定定望著他,又看了看在一旁捋須微笑的鮮于通,心中了然,微笑道︰“好,你我便來徒手相較一番。”伸出右手,解了他的穴道。青書笑道︰“可以開始了麼?”

    樂清看著對方笑得彎彎的眸子,不知怎的,竟是泛起一股寒意。他大喝一聲,“破玉拳”應手而出,青書笑吟吟的看著他看似威勢十足的拳頭,右手倏忽探出,搭上樂清右拳,一個退步,便將來勢卸的干干淨淨。樂清下盤不穩,身不由己的被拖出老大一步,正要拿樁站定,卻突覺一股大力從右手“勞宮穴”涌進,身體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仿佛四肢百骸都要散架一般。

    這方法卻是仿自數月之前,張三豐在劍冢制住那大蛇的手法。武當內功的柔勁抖開,便如潮水一般無所不至的涌入敵手四肢百骸,令對方全身骨骼相互撞擊,其中疼痛無法想象,但喉頭與下巴相撞,偏偏叫不出來。抖過之後,渾身猶如散架一般,卻無大的傷害,只須好好調養一兩月,便又能恢復如初。

    青書又運勁抖了他一下,見樂清雙眼已翻白,當即呵呵一笑,運勁將他遙遙向鮮于通推去,口中叫道︰“鮮于掌門,令徒一時昏闕,還煩您照顧了。”鮮于通伸手欲接,方才觸及徒兒身體,便覺一陣灼熱,這勢道之猛竟是出乎他的意料。他連忙運功加力,這才堪堪抵住,不由的心中一陣駭然︰“這少年的內力怎地如此強悍?!”想著眼中殺機一閃。

    青書笑吟吟的看著鮮于通,卻見他眼中驀地一寒,便知這華山掌門心中已動殺機,不由得暗自冷笑︰“你這一生的把柄都掌握在我手中,還怕你掀起浪來不成?”

    卻听一個渾厚聲音響起︰“崆峒簡捷,請宋世兄指教。”青書循聲望去,卻見一個一身勁裝的敦實漢子緩步走來,青書還了一禮,笑道︰“不知簡兄是用兵刃呢?還是赤手空拳與在下比試?”

    簡捷微微一笑︰“宋世兄劍法高強,簡捷不是對手。便徒手過上兩招,點到即止如何?”

    宋青書笑道︰“點到即止?那是再好不過了。”簡捷不理會他話中譏刺之意,道聲︰“請了!”大步跨上,右拳一擔,樸實無華的直直打來,青書見他純屬一派硬拼架勢,不由的也對這人起了兩分好感。起碼這簡捷不似之前那幾人滿肚子的花花腸子。

    青書見拳勢來的似緩實快,勁風霍霍,心知此人定是運上全身功力與自己硬拼,心中陡起好勝之念︰“我倒要看看,是你崆峒派內力厲害,還是我純陽無極功高明!”也是一掌平平推出,卻無絲毫聲息,他一身純陽內力已是極為深厚,此刻不敢運足,卻是只用了五分勁力。兩人拳掌交擊,青書只覺七股不同的力道透過掌心涌進自己體內,糾結撕扯手臂筋脈,不由的悶哼一聲,倒退三步,急運真氣化解這七道詭異力道。

    那簡捷受了青書這掌,騰騰騰連退五步,卻無甚損傷,一挺拳又向青書攻去,青書目光一凝,道聲︰“七傷拳?”簡捷微微一笑,答道︰“然也。宋世兄見識淵博,佩服佩服。”手上卻不放松,左右開弓,直直的向青書攻去。這話一出,宋遠橋等人都是一驚,不料這個簡捷竟然身負崆峒鎮派絕技,這七傷拳威力之大,便連當年練成金剛不壞體的空見大師也難逃其噩,委實可怖可畏。

    青書搖頭道︰“一練七傷,七者皆傷。你這七傷拳還差得遠。”說著飄身上前,輕飄飄的向簡捷拍出一式“綿掌”。簡捷抬拳一架,又是七股勁力涌出,但青書仿佛突然消失一般,簡捷這一拳便落在了空處。一拳打空,簡捷只覺胸口發悶,又察覺肩膀仿佛被人摸了一下,忙回頭查看,卻見青書笑吟吟的站在三丈之外,簡捷心中駭然︰“這人好快的身法。”口中叫道︰“有種的站在原地不動接我一拳!”話語間又是一拳打出。

    青書卻不閃不避,只是笑吟吟地道︰“簡兄招式剛猛,區區不敢再接。簡兄若是能打中在下,在下也無話可說。”簡捷見他毫無閃避之意,心中竊喜,口中叫道︰“這一拳定教你躺下!”眼見拳要及體,卻見青書往後退了大大一步,堪堪避過這一拳,拿捏之險,便連宋遠橋也捏了一把汗。

    簡捷這一拳落空,胸口漲悶之意又添一分。轉頭見青書站在不遠處,意態從容的撢了撢袖子,竟似完全不把自家放在眼中,不由大怒,挺拳又急急打去,可就在拳要及體之時,間不容發之際,青書又往後跨出一大步,差之毫厘的避開了這一記七傷拳。

    如此這般,簡捷連發十三記七傷拳,卻皆打在空處,每打空一次,胸口便脹滿一分。待得第十三拳打出,他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鮮血哇的吐出,萎頓在地。崆峒五老面色鐵青,忙喝令弟子將簡捷抬回。卻見青書一擺左手,伸出右手按住簡捷腰間腎俞穴,將一股純陽內力輸入,簡捷只覺渾身一震,有無盡的舒爽之意自腎髒擴散到全身,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關能見得意弟子叫出聲來,不由喝道︰“宋青書,你做什麼!”他哪里料得到青書連七傷拳都能安然無恙的接下,一時間也亂了方寸。青書手上不停,口中答道︰“一練七傷,七者皆傷。但非內力高深如五位前輩者不能練,這位簡捷師兄雖然天資卓越,但內力卻不甚深,練這七傷拳已是傷了髒腑,今日更是強行轟出一十三拳,已經是重傷在身。好在他修習七傷拳未久,只須將積郁在胸中的濁氣泄了,再由腎髒生出精氣滋養全身,好生休息數月,內傷也就痊愈了。”他此話一出,武當五俠都是暗自點頭,崆峒本身與武當並無間隙,這一場三派的比斗,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鮮于通挑撥崆峒派與武當作對,此刻施恩崆峒,定然令崆峒一派大是感激。

    崆峒五老對視一眼,眼中俱是驚色,關能等四人都是暗自慚愧︰“這少年…竟然也知曉內力不高者不得修習七傷拳!唉…我們這般咄咄相逼,武當弟子卻仍顧全我等顏面,真是……”又想道︰“他只是說簡捷內力不高。我們的內力又能高到何處?落下這一身病根,卻是有苦說不出!”只有五老中以智謀出眾的宗維俠暗道︰“武當派淵深似海,說不定早就知道七傷拳的療傷方法!可惜這次把他們得罪的不輕,否則真要好好的詢問一番不可。”

    過了大致一炷香左右,青書頭頂漸漸冒出白氣,顯然是內力消耗甚多,良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撤了真氣,向崆峒派抱拳道︰“五、五位前輩…簡師兄的傷已無大礙,煩勞派遣兩位師兄…將他領回。”

    關能忙指派兩名弟子上前,將受純陽內力療傷而昏迷不醒的簡捷抬回。宗維俠對著宋青書一抱拳,說道︰“宋少俠宅心仁厚,以德報怨,崆峒一派承情了!”青書汗濕衣襟,臉色蒼白,听得這話,強笑道︰“哪里,舉手之勞而已,宗前輩言重了。”

    青書以手撫額,莫聲谷見他內力似是消耗極大,正欲起身下場助他行功恢復,卻听鮮于通淡淡道︰“白觀,你下場去領教宋賢佷高招。”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5 編輯 ]

TOP

第九章 散場

   武當、崆峒兩派人士听得這話,心里都是大罵鮮于通無恥。但同為正道,明面上也不好出言斥責這位神機子先生。畢竟這些年來,和魔教的幾番拚斗之中,此人一肚子的詭計著實讓正道取得不小的成果。但武當、崆峒兩派中,莫聲谷、唐文亮和常敬之卻是火爆性子,听到這話,雖不好說話,但也是重重的哼了一聲,看向華山派的眼光,業已變得大不相同。宗維俠更是低頭沉思,若有所悟;張松溪則定定望著鮮于通,眼神閃爍不定。

    而那華山弟子白觀听得鮮于通這般吩咐,一時間極為猶豫,只覺十分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若下場比試,則是趁人之危;若駐步不前,則是不尊長輩號令。他張了張口,囁嚅道︰“師叔…我…”

    鮮于通神色平靜,仍是淡淡道︰“白觀,還不下場?”

    白觀低聲道︰“宋世兄為簡捷師兄療傷,內力損耗頗大。不如讓他休息一會吧?”鮮于通冷冷道︰“武當弟子內功修為向來高明,宋賢佷更是個中翹楚,何勞你來操心。”他這話說的冠冕堂皇,高高的捧了武當派一番,但听來卻又說不出的陰森意味。

    見白觀仍在猶豫,鮮于通似有不耐,正欲呵斥,卻見宋青書揮袖拭去額頭汗漬,淡淡道︰”白師兄,咱們這便切磋一番,勿要教令師難做。”這話說的辛辣,鮮于通倒是真的“難做”了一把,老臉一紅,咳嗽道︰“白觀,好好比試,勿要丟了你爹的顏面!”

    白觀一听這話,身軀一震,眼神陡然清亮起來,將折扇插在腰間,昂首挺胸,大步走進圈內。一抱拳道︰“宋師兄,得罪了。”鮮于通看得皺眉,高矮老者卻是眼楮一亮,仿佛間看到了昔年那人並不高大,卻仿佛山岳一般的身影。

    白觀腳踏奇步,掌指相間,招式精妙絕倫,正是華山九功之一的“軒轅七式”中的“蒼松迎客”。青書眼前一亮,便知這人無論招式內力,都遠非之前幾人可比,簡捷若不用七傷拳,十有八九會敗在此人手上。尤為難得的是,此人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卻風度翩翩,禮數周到,第一招先表敬意,再行比斗,先禮後兵,委實君子之風。

    當即起了好勝之心,也不取劍,決意在拳腳上壓過此人。腳步一錯,九宮八卦步踏開,一套“金頂雲手”使出,飄飄柔柔,如浮雲漫天連綿不斷,兩人這一番比斗,卻是純粹的招式上的切磋。那白觀有君子之風,見青書內力消耗極大,也將自己內力壓低五分,青書也不逞強,也不使足力,趁此機會回氣,望向白觀的目光滿含笑意。

    兩人越打越快,招式卻瀟灑俊美無比,一個白袍,一個青衫,迎著山風獵獵飄動,恍若天外仙人。約莫過了一刻鐘光景,一聲輕響,白觀一掌輕飄飄的印在青書右肩之上,青書一怔,便知此人拳腳招數上的造詣要高過自己。當即一笑道︰“白師兄功夫高明,佩服佩服。”白觀也是微微笑道︰“宋世兄,你也未輸。咱們再行比過。”

    青書一瞥他腰間折扇,再看了看白觀清俊面龐,直直盯著他眸子,見他眼神清澈,當即笑道︰“此戰,卻是青書輸了。”

    此言一出,全場大嘩,武當派除了身有殘疾的俞岱岩,不在派中的俞蓮舟,其余四俠俱是霍的站起身來,定定望著青書,莫聲谷大聲道︰“青書佷兒,你並未出此***。哪里輸了?!”

    青書微微一笑︰“輸了便是輸了,我認輸。”緩步前行,卻听白觀臉色鐵青,沉聲道︰“宋世兄!你功夫高明,我是極為佩服的。但這般如同施舍一般的勝利,白觀卻不接受!”

    青書定定看了他一眼,驀地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白師兄,我相信你明白的。”白觀身子一震,望著青書的目光似乎多了些什麼,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麼話。青書往前走了幾步,踏出***之後,又回頭笑道︰“此刻你是擂主,但我武當還有八位師兄,白師兄小心了。”白觀定定望他背影,驀地哈哈一笑,將腰間折扇猛地扯下,狠狠的擲在地上。鮮于通目光一寒,望了望場外的青書,又望了望場中的白觀,一雙眸子里透出濃濃殺機。

    崆峒五老則是瞪大雙眼,渾不明白青書為何就此認輸,要知道勝者可得三派絕技,對于武人這都是一個極強的誘惑。

    張松溪的大弟子田奇踏上一步,便上場與白觀相斗。青書緩步踱回宋遠橋等五人身後,低低道聲︰“爹爹,四位師叔,青書讓你們失望了。”

    莫聲谷狠狠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是越發出息了!”青書笑吟吟的道︰“七叔無須動氣,這白觀武功雖然不弱,但秦添師兄幾人武功俱在其上,我武當此戰必勝。”莫聲谷還待再說,卻被宋遠橋揮手攔住,只听宋遠橋道︰“青書被人家擊中肩頭,卻是技不如人。輸了便輸了。無須再爭。”

    張松溪呵呵一笑道︰“這白觀可沒有青書佷兒以寡敵眾的本事。咱們還是勝了。”他是覷見場中田奇施展一套“震天鐵掌”,掌風霍霍,將白觀壓住,心頭喜悅,暗道自家弟子縱然不及青書佷兒,但好歹較之其他門派的翹楚要勝上許多。

    青書看著場中的白觀,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父親,這白觀不是鮮于掌門的弟子麼?”

    宋遠橋道︰“怎地如此問?這個我也不知。”青書道︰“我听他稱鮮于掌門師叔,故有此問。”張松溪對武林各家掌故如數家珍,當即接口道︰“這白觀是十幾年前死在明教之手的的‘斷水劍’白垣之子。唉,這白觀的父親倒是正直之輩,全不似這鮮于通狡詐。若他還活著,此刻的華山掌門絕非這位‘神機子’。”說著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鮮于通,滿臉不屑。

    青書目光閃爍,張松溪見他神色有異,不由問道︰“青書,你怎麼了?”青書一怔,忙答道︰“四叔,適才想一事入神了。無事,無事…”張松溪拍拍他肩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必多加掛懷。年輕人當學著心胸寬闊。”青書見他誤會,也只得苦笑著點頭,心中卻暗自盤算。

    望向場上時,卻見田奇一套掌法使的虎虎生威,迫的白觀不住後退,眼見便要出了***。白觀驀地招式一變,奇步一轉,左手連揮三下擋住田奇掌勢,右手食中二指駢起,左膝一屈,嗖的一聲向上點出。

    田奇不料他突出奇招,卻是措手不及,右掌一橫擋住白觀手指,左掌護住胸腹,卻不料雙膝之間的“跳環穴”一麻,登時一個倒栽摔倒在地。白觀縱身上前,在他胸前補了兩指,喘氣道︰“田師兄,承讓了。”

    鮮于通見他勝了,非但不喜,面色變得更為陰沉。矮老者在一旁嘆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白觀這一指,有‘斷水劍’當年風範了。”

    卻原來白觀這一指是化自當年白垣自創的一套劍法“斷水劍”,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這套武學,原在“行雲流水”四字之上,並無固定招式,只在神明清澈,意態從容。白觀使出這招,步法是一奇,而制勝則是模仿青書對陣簡捷之時,不發一招而敗敵,那份適意所致,老神在在的神韻,本意在解圍,卻不料得勝而歸。但也被逼得神思大耗,內力不濟。

    張松溪見徒兒敗北,一時間也有些尷尬,但他武當大俠,光風霽月,也不大看重勝負之數,便喚了兩個弟子將田奇抬回。

    白觀並無青書那般渾厚內力,此刻體力、內力消耗俱是極大,但也強撐著說道︰“武當派哪位師兄賜教?”

    秦添听得大是別扭,便道︰“你且歇息好了,我便來領教。”白觀見秦添眼中並無絲毫做作諷刺之意,心中不由暗嘆︰“武當一派上下,皆君子也。”也不顧不雅,盤膝調息起來。

    大致過了半炷香左右,白觀站起身來,對秦添說道︰“我歇息好了。是這位師兄上來指教麼?”

    秦添大步踏進圈中,抱拳道︰“武當秦添,領教白師兄高明。”也不廢話,使一套“伏虎神拳”,聲威凜凜,攻向白觀。白觀見來勢凶猛,不由暗道︰“不料武當派也有這等剛猛拳法。”退後一步,一牽一引,以“混元掌”迎敵。

    但畢竟秦添隨宋遠橋十余年,功力已是頗為高深,內力上雖不如青書,但也高過白觀;一身武當武學之精,更勝青書。交手不過十數招,白觀便已漸露敗象。

    只听得場上一聲輕喝,秦添一招“焚符破璽”,右手自左肘下突出,出其不意,擊中白觀左肩“肩井穴”。白觀蹭蹭蹭後退三步,恰恰退出圈外,他苦笑一聲,抱拳道︰“秦兄技高一籌,在下佩服。”秦添也是拱手道︰“承讓。”白觀還待再客套一番,卻見鮮于通臉色陰沉,喝道︰“白觀,回來!”只得退回本派一方。

    關能捋須咳嗽道︰“這一場比斗……是武當的秦賢佷勝了。遵照約定,秦賢佷可得我三派絕技。”說著便要將案幾之上的三本絕學交予秦添。

    卻見秦添微微一笑,拱手道︰“關老前輩,這三本絕技,晚輩想…還是不學的好。”崆峒五老和鮮于通俱是一愣,關能怔了一怔,奇道︰“這三本絕技俱是武林瑰寶。你不想學麼?”秦添搖頭道︰“我武當武學浩如煙海,窮其一生也未必能學盡,君子貴乎專一,武當武學尚未練好,晚輩又何須耗費時間在別派武學之上?”

    崆峒五老俱是一驚,都是暗自慚愧道︰“我門下弟子多言武當弟子囂張跋扈,仗勢欺人;而鮮于通又言道武當一派良莠不齊,武學雖然深湛,卻不用在正道,因而定了這麼一條計謀來奪一門武當絕技。他神機子的智謀高深,我等貪欲作祟,竟也答應了他!當真是混帳之極!這位秦小兄說的在理,自家武學未必不如人,當年木靈子祖師一套‘七傷拳’打遍天下無敵手,我等不能發揚光大,卻覬覦別派武學,委實不孝極了!”關能更是出了一身冷汗,鮮于通與他合謀篡改了秘籍中的多處要訣,其他四老俱都不知。那“鷹蛇生死博”倒也罷了,不過拳腳架勢;而“七傷拳”與人五髒相關,若有人修煉拳經上所載,定會走火入魔,五髒受損,經脈大亂而死。

    鮮于通呵呵一笑道︰“武當弟子光風霽月,果然令人佩服,如此,便卻之不恭了。”將案上那冊“鷹蛇生死博”輕輕放入懷中,宋遠橋對弟子此番做法也十分滿意,客套了兩句,也收起那冊“神門十三劍”要訣。關能見他二人都如此做,面皮發燙,暗自慚愧,也將那冊篡改過的“七傷拳”收入囊中。

    三派首腦各自客套幾句,宋遠橋便道︰“今日演武,想必小輩們都受益良多,何妨讓他們早些回去,梳理一番經驗?”

    鮮于通和崆峒五老俱都應了。鮮于通道︰“七日里打擾良多,在下卻是過意不去了。區區身為掌門,卻是不便在外耽擱太久,明日便要告辭啦!在此卻是謝過武當諸位大俠款待。”崆峒五老也道︰“離山日久,恐事務繁多,是時候告辭了。這七日里卻是多謝武當諸俠招待了。”

    宋遠橋又挽留了兩句,見兩派都去意甚堅,也就隨他們去了。

    青書見父親和幾位師叔和兩派掌門聊的正歡,而三代弟子們都已退去,目光一閃,也悄然退去。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5 編輯 ]

TOP

第十章 江湖

   林間微風,依然輕輕吹動,吹過樹梢,吹過綠葉,吹過靜靜流淌的小溪,泛起輕輕漣漪,最後,吹在白袍少年略顯瘦弱的軀干之上。少年手中把玩著一把折扇,手指輕輕摩挲著扇骨,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手指驀地一用力,按在扇柄向上一寸凸起處,一簇黑芒閃過,沒入黃土地之中。

    啪啪兩道拍手聲響起,白袍少年一驚,回頭望去,但見青書一襲青衫磊落,嘴角含笑道︰“白師兄光明磊落,佩服佩服。”白觀苦笑一聲道︰“你都看見了?”青書笑道︰“扇子里藏了暗器麼?”白觀頹然道︰“是一蓬鋼針,淬了‘蝕脈腐氣散’。中者初時無恙,一年半載之後也無甚大異。直至三年後方才發作。發作之時,內力盡數化作烏有,經脈酥軟,形同廢人。”青書呵呵笑道︰“白兄,咱們比斗之時,你始終未曾用此折扇呢!”白觀苦笑道︰“你便不覺後怕麼?比斗之時射出,你勢必難防。”說罷抬起頭來,兩人對視片刻,青書笑道︰“你怎地知道我難防住?呵呵,若你用出,只會自作自受而已。白兄,你是位君子。說句實在話,鮮于通這等人品……卻是華山不幸。”

    白觀原覺此人乃生平難遇之知己,但听得這話,神色一寒,冷道︰“宋少俠,你若是來此行挑撥之事,恕不奉陪了!”青書忙道︰“白兄勿要誤會。在下絕無此意,只是想問白兄,令尊當年真是死于明教之手麼?”白觀見他提到此事,不由義憤填膺,恨恨道︰“除卻明教教徒這等江湖敗類,還有誰能使出這等卑鄙無恥的技倆暗害我爹!”

    青書奇道︰“哦?令尊當年的死因是……?”白觀想到此事,目光漸漸沉重,強行忍住悲憤,沉聲道︰“家父當年被明教中人下蠱,足足痛了七天七夜方才斃命。明教中人行事殘忍狠毒之至,我定誅之!”說到後來,握緊雙拳,神情激動。

    青書道︰“是白兄你親眼所見麼?”白觀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宋兄,你怎地問這等話?當年是鮮于師叔將家父的遺…遺體帶回。”說到後來,神色間盡是悲憤之色。

    青書嘆道︰“白兄,這話…我也不知當不當說,總之…你回山之後,對鮮于掌門,多提防一二。”

    白觀霍的站起,寒聲道︰“掌門對在下有養育教導之恩,望閣下慎言。”青書搖頭一嘆︰“總之,你小心便是。有些話我說出來你也未必會信。”說罷一轉身,緩步離開。白觀見他背影,神色一時間極為復雜,見青書越行越遠,忍不住快步上前,高聲道︰“宋兄,若有難言之隱,何妨說出?”

    青書腳步一頓,似是想到了什麼,回頭淡淡道︰“家父已手書一封與昆侖鐵琴先生,著小弟前往拜訪,白兄有意同行乎?”

    白觀走到青書身前三尺,見青書神色淡定,一雙眸子清澈見底,也不知怎地就應道︰“攜劍江湖,固所願耳。”兩人對視片刻,驀地哈哈大笑,方才些許不快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這一場比斗在青書看來縱然毫無緣由,但因此結識一位君子之交,卻是承天之幸。

    白觀道︰“宋兄,你我一見如故。不如結拜為兄弟如何?”青書笑道︰“何必如此俗套,心中是兄弟,我們便是兄弟。”白觀一怔,哈哈大笑。

    兩人又說了會話,越來越投機。白觀大是佩服青書武學修為,青書卻對白觀的儒學修養十分敬佩,一時間倒也頗為歡洽。卻听白觀道︰“宋兄,時辰不早,我且回去請掌門手書一封,也好與你一同拜見鐵琴先生。”青書笑道︰“還要煩勞鮮于掌門手跡,當真令我過意不去呢。不過…你最好別讓他知道你我結伴同行。”白觀皺眉道︰“宋兄或許對掌門有所成見。掌門為人雖然有些…有些陰沉,但卻是真心為我六大派考慮的。”

    青書打個哈哈,也不多說,兩人各自一笑。分開之後,青書的目光漸漸深遠,似是在謀劃什麼,也似是在思慮什麼。

    ——————————————————

    孤燈如豆,被晚風輕柔的吹得一晃一晃。鮮于通在燈下奮筆疾書,驀地低低嘆口氣,筆下一頓,一滴墨跡便留在紙張上。他苦笑一聲,又取了一張信箋,一筆一畫小心翼翼的寫下。窗外一個淡淡青色影子低頭沉吟︰“可惜看不清楚具體所書。只不知收信的是何等人,竟令華山掌門恭恭敬敬,不敢留一滴墨污于紙上?”

    鮮于通正書寫中,門外響起敲門聲,他猝然而驚,下筆一歪,拉出老長一段墨跡。卻听白觀恭恭敬敬的道︰“掌門師叔,白觀求見。”

    鮮于通神色陰沉,將桌上兩團紙一揉,塞入行囊之中。而後起身開門,又換了一副臉色,微笑道︰“白觀啊,尋師叔有事麼?”白觀恭敬道︰“白觀自覺歷練不足,欲孤身仗劍,行走江湖。”鮮于通神色一變,打量了白觀良久,方才笑道︰“這是好事啊,呵呵,師叔準你便是。”

    白觀猶豫道︰“掌門師叔,白觀還欲請您手書一封給昆侖掌門鐵琴先生。”鮮于通奇道︰“哦?你要去昆侖麼?”白觀道︰“聞明教教眾在昆侖山附近肆虐。白觀不才,正欲倚劍誅之!”鮮于通淡淡看了他良久,卻看不出絲毫破綻,只道︰“你爹若听到此話,勢必含笑九泉。好,此事我允了。明日我手書一封,與你便是。”

    白觀道︰“多謝掌門,弟子告退了。”鮮于通含笑道︰“今天辛苦你了。呵呵,回去好好休息。”白觀點了點頭,轉身走出鮮于通臥室。

    鮮于通又取出一張空白箋紙,認認真真的將這一封書信寫完,走到窗前,將書信綁在信鴿腿上,目送著鴿子飛遠,華山掌門喃喃道︰“武當池飛真龍,六大派興旺在即,須盡快除去他啊…”那淡淡青影微微一震,驀地身影一動,消失無蹤。

    第二日,華山、崆峒兩派向宋遠橋告辭,待得他們下山之後。青書持父親手書,一身輕快的也下山了。山下茶棚之中,那鐵劍門的胡辛仍在等候著,青書見他仍在此處,不由的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行禮道︰“胡大哥,這幾日是武當山怠慢了。我已與七叔說過此事,你此刻上山,定無人阻你。”

    胡辛大喜道︰“多謝宋公子!”攜著兩個家僕,一溜小跑的上山了。

    卻听得一聲朗笑傳來︰“宋兄!白觀來也!”青書聞聲一喜,見白觀一身白袍,站在不遠處,笑吟吟的看著他。青書走上前去,笑道︰“白兄!咱們這便啟程吧!”

    兩人結伴同行,經漢水北上,漸向西行入川,一路上偶有風波,倒也做了不少行俠仗義之事。青書此刻武功修為較之一流高手也不遑多讓,一路覽山川秀麗,江河日下,無不與道藏相合,因而內力也有所精進。白觀修為遠弱于青書,但他修煉的“混元功”也是一門了不得的內功心法,青書時常指點他修煉內力的要訣。有一日助他行功,不意間竟令其內力大進,較之武當山比武之時,要強了一倍有余。

    而白觀的拳腳劍術也俱是極佳,劍術上青書得獨孤法意,白觀較他遠弱,但拳腳一道,卻是他為達者。青書將“倚天屠龍功”以拳腳使出,頗有不順,但白觀看來,卻能餃接自如。

    兩人交流武學,互補不足,一路行俠仗義,倒也頗為相得。青書、白觀兩人初次行走江湖,都是無甚經驗,一次被人麻翻在一家深山老店里,差點做了人肉包子,好在青書內力高強,及時清醒,將繩索掙脫,方才無虞,兩人想到在這家老店里吃得葷食都有可能是人肉時,一時間都是大感反胃,繼而殺意大盛,將這一店上下殺了個干干淨淨。自此之後,青書、白觀兩人都十分後怕,自帶干糧在身,再不進野店宿食。兩人更是感慨︰“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別人未必看你和他無仇無怨便不加害于你。這麼看來,江湖真的無處不在。”

    青書輕功得自張三豐真傳,極是了得,而華山派“上天梯”的輕功也是武林上乘,自入川之後,多為山林之間,兩人又不敢入野店休息,唯有露宿在外,這般在山林之間,約莫走了半個月,終于抵達昆侖山腳。白觀一臉胡渣,一身白袍也變成了灰色;青書雖內功深湛,但也滿面風塵。

    青書見白觀滿身塵土,哪有尋常風度翩翩的模樣?而白觀卻見這面目俊秀的宋兄弟目光渾濁,滿臉茫然,也是不覺好笑。兩人仔細打量著對方,驀地齊齊大笑,只把眼淚都給笑了出來。

    青書好容易止住笑︰“白兄,我們須得上山,尋鐵琴先生好好安頓下來,洗個痛痛快快的熱水澡才是!”白觀捂著肚子笑道︰“你看你那張臉,都成什麼模樣了!哈哈,好,咱們這就上山。”

    兩人當即施展輕功,順著道路一陣風也似的奔上。忽听得一聲淒厲犬吠,緊接著一個嬌脆的聲音喝道︰“右將軍,快回來!”

    宋青書听得這聲音,心頭一震,暗道︰“莫不是她?”腳步不經意間緩了下來。


[ 本帖最後由 changyichuan 於 2009-3-27 17:15 編輯 ]

TOP

第十一章 朱武

    白觀見青書腳步漸緩,不由得也是放慢速度。青書驀地駐足,定楮望去,卻見一條半人多高的凶猛獒犬遠遠的向自己二人這邊奔來,口吐白沫,目放凶光。白觀在江湖歷練了一月有余,已沾上些江湖人習性,“嘿”的一聲冷笑道︰“這畜生不是想吃了咱們吧?”

    青書雙手抱胸,意態悠然的道︰“它若想吃,也得有那本事。”眼楮卻是不自覺的望向了獒犬身後的那一大隊人馬。

    卻見那獒犬後腿猛地一蹬,跳出老遠,再一蹬,張牙舞爪的向青書撲去。青書不慌不忙的撢了撢袖子,將寶劍連鞘解下,緩緩往前方一刺,那獒犬雪白的腹部便自然而然的撞在劍尖之處。“嗷”的一聲慘呼,躺在地上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青書好整以暇,將劍別回腰間,白觀卻驚叫道︰“天哪,竟然有這麼多條狗!”青書呵呵笑道︰“見怪不怪,白兄,似乎你還怕了這一群畜生。”

    白觀斜他一眼道︰“我連你都不怕,還怕他們麼?”青書被話嗆的一噎,暗嘆遇人不淑,誰料得到這謙謙君子一般的華山少俠,此刻也竟學會了繞著彎罵人呢?

    兩人這一路雖是切磋武學為多,倒也時常斗口,初時尚且各逞辯才,引經據典,一個說道,一個說儒,可到得後來,竟是黔驢技窮,兩人也較之初時熟稔很多,話語間漸漸放開,學了些市井言語,江湖大話,加之青書來自後世,新奇思想層出不窮,兩人閑暇時斗起口來,倒也頗具趣味。

    青書瞪他一眼,道︰”後面那位紅衣小姐,想必是這一群畜生的主人了。”白觀定楮望去,便見一個明眸皓齒的北地佳人款款而來,容顏嬌媚,又白又膩,約莫在十三四歲年紀,一時間只覺耳邊嗡嗡作響,眼神頓時呆滯,如被雷擊,青書見他這般,不由的張大嘴巴,定定望著白觀,暗道︰“這小子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那紅衣女子在一群黑衣僕人的簇擁之間,緩緩走來,仿佛不勝嬌怯,裊裊娜娜好似仙子一般。她望了望被群犬圍住的兩人,微微皺眉,低聲啐道︰“哪里來的粗野漢子!”目光流轉,看到躺在地上的獒犬,不由得伸手掩口,驚呼道︰“右將軍!”快步上前,屈身將那獒犬抱起,觸手僵硬,一片冰涼,不由恨聲道︰“誰那麼狠心,竟殺了你!”抬起頭來,定眼狠狠盯著青書二人道︰“是你們麼?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殺我朱九真的右將軍!”

    白觀慌忙擺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宋兄一劍將你的狗刺死的。”又望了望宋青書,又道︰“呃,是姑娘的狗兒忽然撲向宋兄,宋兄方才不得已將他刺死的。”宋青書先是大汗,听得後來這句方暗道算你有些良心,呵呵一笑道︰“朱姑娘是麼?貴犬無緣無故襲擊在下,在下不得已還手將其擊倒,其間緣由,卻非在下之過吧?”朱九真冷笑道︰“我右將軍要咬你,你讓它咬便是,何來如此多廢話。”又哽咽道︰“可惜,可惜它死了…”

    白觀看得心頭大痛,忙道︰“姑娘莫哭。這狗兒死了便死了,在下再去買過一條賠你便是,何須如此傷心呢?”朱九真霍的抬起頭來,大聲道︰“我才不要你給我買!右將軍從來都只有一個…”說著又抱著獒犬嚶嚶哭了起來,白觀嘆道︰“姑娘有情有義,委實令人敬佩……”話未說完,卻听朱九真道︰“你們殺了右將軍,我也殺了你們給他報仇!”說著喝令群犬圍攻兩人。

    白觀縱高俯低,一時間大是驚駭,委實摸不清這女子如何想的,瞪了一眼宋青書,似是在埋怨他為何殺了佳人愛犬。青書運掌如風,一掌一掌將縱上的獒犬打的屁滾尿流,卻未下重手,見白觀如此神色,一個白眼翻過去,沒好氣道︰“敢情這狗兒向你撲去,你便伸出脖子讓它咬?”白觀被噎的說不出話,邊逃邊道︰“這群不過無知畜生,何必與它們一般見識。它們撲上來了,我們逃了就是,何必還手呢?”青書听得一個趔趄,險些被一只縱上的獒犬咬中,只听他怒聲道︰”豎子不足與謀!白觀,你還不出手我便拔劍了!”

    白觀忙叫道︰“好,好,我出手就是,你千萬別拔劍多作殺傷。”當即使出“軒轅七式”,掌指相間,掌風橫掃,極為輕柔的將獒犬掃到一大片。這些獒犬都是藏獒與狼雜交而生,既有藏獒的凶猛,又有狼的狡猾,悍厲之處,尤甚兩者。白觀這般作為,非但沒使其害怕,反而更加凶悍,重又撲上撕扯。一旁的朱九真大聲指揮道︰“給我上,咬他們!驃騎將軍,咬頭!”

    四面八方都是犬影,白觀可不會打狗棒法,也沒有青書那等內力輕功,一時間應接不暇,不由慌了神,只能使出“上天梯”輕功,跳上跳下的躲避。

    青書腳踏奇步,雙掌上下飛舞,漸漸被獒犬攻的不耐,忍不住高聲道︰“朱小姐,你若再不將惡犬收回,在下可要下重手了!”朱九真見他雙掌揮舞之間,並無狼狽之態,便知此人武藝定然不凡,若是下重手,只怕自己所蓄之犬沒幾條能活下來,但這般服軟又怕是墮了“雪嶺雙姝”的威名,被那武青嬰小看了,一時間猶豫不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青書見她不說話,雙眉一挑,腳下如風,穿梭在群犬之前,輕飄飄拍出幾掌,印在四頭巨狼一般的惡犬頭上,那四頭獒犬“嗷唔”一聲,登時軟倒在地。朱九真性子刁蠻火辣,這一刻見青書下了辣手,原本的一點點猶豫登時被拋向九霄雲外,大怒道︰“你們都給我上,給我殺了他們!”十余個僕人登時齊齊拔出佩刀,躍上前去,圍攻青書白觀二人。白觀本離他甚遠,根本來不及阻止青書下手,此刻見此光景,不由的在心中大罵青書唐突佳人,嘴上卻道︰“姑娘,我這兄弟性情不好,這事是他做的不對……”話未說完,卻听朱九真邊哭邊罵道︰“你們都是一路的,是一丘之貉!我的將軍們…哇!”說到後來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卻原來在白觀說話間,青書左右游走,長袖善舞間掌指揮動,幾十頭惡犬竟是倒了一地。

    白觀看得義憤填膺,大喝一聲︰“宋青書,住手!”青書被他一喝,嚇了一跳,險些被一柄刀砍中,當即也喝一聲︰“白觀,你糊涂了麼!這丫頭是要殺咱們!”白觀一愣神,一柄短刀砍來,竟也呆呆的不去閃避。

    青書暗罵一聲,飄身上前,鏗的一聲拔出長劍,輕輕一削,那柄刀便斷成兩截,再向前一刺,正中那僕人胸口大穴,那人登時不能動彈。他這一劍化剛為柔,先利後鈍,委實已經舉重若輕,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只見一襲青影飄飄蕩蕩,所有攻向他的刀都落在空處,而青書每一出劍,則必有一人被點中穴道,動彈不得。

    不過半刻光景,場中便只剩下青書、白觀和朱九真三人能動。青書一手持劍,緩緩走向一旁的朱九真,森然一笑道︰“小姑娘,看你這般殺伐決斷,想必有許多人命喪你手吧。”朱九真何時見過這等武功,一時間只是呆呆想道︰“這人,這人的武功好高,比爹爹還要厲害的多。”對青書的問話卻置若罔聞。青書見她神色呆滯,心中一軟︰“畢竟還是個小姑娘。”又對著白觀皺眉道︰“這姑娘被白觀嚇傻了麼?”白觀呸的一聲道︰“被你嚇傻了才對。”快步走上前來,搓著手道︰“姑娘,殺你愛犬的是這個人,和我是一點關系都沒有的。”青書听得大汗,又見白觀悄悄走過來,小聲道︰“宋兄,這次恕做兄弟的不能與你共擔佳人怒火啦。”青書搖頭道︰“除了第一頭,我壓根沒殺她那群畜生。”

    話音未落,便听得朱九真驀地哇的一聲哭出來,一屁股坐倒在地,叫道︰“魔鬼!你們是魔鬼!”看著白觀幽怨的眼神,青書一皺眉道︰“你看清楚些,你這些狗除了剛開始被我刺死的那條,其余的都只是被我封了血脈而已。而那些黑衣僕人也不過被我點中了穴道。小姑娘,你是‘驚天一筆’朱長齡朱莊主之女朱九真?”

    朱九真擦了擦眼淚道︰“你說的是真的麼?你認識我爹?我的將軍們都沒死?”青書道︰“我當然說真的。”說著走到場中,運指如風,不多時,那些獒犬便都抽搐兩下,站了起來,不過精神萎靡,仿佛大病了一場。朱九真見此情形,不由的轉悲為喜,走上前去,將一頭雪白藏獒抱在懷里,咯咯的笑了起來,只把白觀給看得痴了。

    白觀走上幾步,喃喃道︰“美人如玉,傾國傾城之姿,也不過如此了。”青書又在場中轉了一圈,解開一堆僕人的穴道,見白觀痴痴向咯咯嬌笑的朱九真走去,忙將他推開道︰“朱姑娘,這下可信了?”

    朱九真點頭道︰“你認得我爹麼?”她經此一事,倒是不敢再放肆。

    青書笑道︰“這倒不認得,不過卻久聞其名了。”白觀也道︰“驚天一筆朱長齡,放眼中原,也是極為有名的。”朱九真雙目一亮道︰“真的麼?你們來自中原啊?是除昆侖之外的五大派的弟子麼?我听爹爹說六大派極為厲害,尤其是少林和武當。”白觀忙道︰“其實華山也是很厲害的,在下便是華山弟子白觀。”朱九真對著青書一努嘴道︰“那他呢?看他的武功好像比你厲害很多。”青書笑道︰“在下武當宋青書,功夫不值一提。是白兄的手下敗將呢。”

    見朱九真目光望來,白觀精神一振,謙遜道︰“往事不堪回首,此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然後又低聲對宋青書道︰“宋兄,恕罪恕罪,此番小弟厚顏啦。”朱九真頗為畏懼的看了一眼宋青書,又看了看白觀,心中忖道︰“爹爹說江湖上這幾個門派執武林牛耳,萬不可得罪了。既然殺不得他們,可要好好的討好一下。”當即微微一笑道︰“瞧你們都髒成什麼樣了。隨我回莊去洗漱一番吧!”又令眾家僕將那右將軍好好葬了,流了一番淚,只看得白觀心中大是憐惜,大贊此女有情有義。青書卻是心中冷笑︰“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女子手上的人命只怕不會少了。”

    一行人緩緩上山,頗是沉悶,白觀路途之中不斷搭話,朱九真都只是含糊應付,而對宋青書連出道歉之語,青書拋個理解的眼神,這才讓他好過一些。行至約莫半山腰處,有白牆紅瓦,朱門大掩,樓閣林立,亭台聳峙,看起來極是宏偉。白觀贊道︰“當真好個所在!難怪蘊出姑娘這等人才!”青書也點頭道︰“昆侖偏遠之地,亦有繁華之鄉。”朱九真听二人贊語,不由的心中歡喜,眉開眼笑的有說有笑。到底還是少女心性,之前愛犬之死不到一會兒便煙消雲散了。

    朱九真笑著給兩人解釋朱武連環莊的由來,卻是當年朱子柳之子並武修文逃出生天,見蒙古一統天下之局已定,不由的心灰意冷,于是便避世于外,與當時昆侖掌門何足道比鄰而居,倒也頗是融洽。朱家山莊居其前,武家莊在其後三里之地。

    早有家僕入內稟告莊主有客來訪,而一行人徐徐走進莊中,卻听得一聲嬌笑傳來︰“真姐,這兩個邋遢小子是你新收的小廝麼?年紀也忒大了些,髒兮兮的惹人討厭。”一個男聲道︰“表妹,怎地才回來?咦…右將軍呢?”青書白觀兩人聞聲望去,卻見一個和朱九真差不多大的美貌少女並一個長身玉立的翩翩少年站在不遠的池塘邊上,頗似一對璧人。

    朱九真見他二人神態親密,不由的撅起小嘴,听得那少年這般問話,方才沖淡的悲傷之情又涌了上來,刁蠻勁一發,只指著宋青書哭道︰“他,是他殺了我的右將軍!”

TOP

第十二章 青翼(上)

    那少年自然是衛璧了,听得這話,上下打量一番青書,見青書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紀,衣衫破舊,滿面風塵,不由頓起輕視之意。他與朱、武二人一起長大,對她們向來千依百順,又英俊瀟灑,自然引得兩位姑娘芳心可可,心中雖然難以抉擇,但有兩個美貌少女傾慕,心中不免十分得意,一听表妹愛犬死于非命,便想出手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當即喝斥一聲︰“哪里來的小子!竟敢跑來朱武連環莊撒野!”青書原見他樣貌英俊,對其頗有好感,此刻突見此人神色驕橫,十足紈褲模樣,不由的大生厭惡之感,冷冷道︰“武當派,宋青書。”

    衛璧听得“武當”二字,心中一咯 ,近年來武當七俠名聲大噪,在西域也傳了開來,衛璧身為武烈弟子,時常下山采購日常物品,听人說起武當派功夫如何的博大精深,淵深似海,武當七俠是如何的厲害,當時還故作不屑,此刻見青書凌厲眼神,卻不由心下發怵,但佳人在旁,又不能失了面子,當即強道︰“原來是武當派高第,倒是幸會了。”此話一出,氣勢已是大不如前。

    青書見此人虎頭蛇尾,不由好笑,一抱拳道︰“幸會。”也不問此人是誰,向朱九真道聲︰“朱莊主在大堂中麼?在下前往拜見。”徑自向不遠處的大堂走去。白觀當著外人的面,卻是不願失了禮數,也一抱拳道︰“在下華山弟子白觀,敢問公子姓名?”衛璧仿佛找回面子,也拱手道︰“武家弟子衛璧,見過閣下高明。”白觀點頭笑了笑,又問道︰“這位姑娘是?”

    那少女自然是武青嬰,被忽略了這許久,早已不滿,見白觀問她話,一時間對這灰袍胡子拉渣的粗魯漢子大生好感,盈盈行禮道︰“武青嬰見過白少俠。”白觀見她舉止有禮,風姿動人,也是大生好感,心里暗道︰“昆侖山人杰地靈,皆盡如此人物,此行不虛。”幾人便在一旁敘話,白觀彬彬有禮,頗有君子之風,令朱九真等三人俱是好感大生。

    青書一人緩緩而行,便要走入大堂,便見一個藍衫儒生快步走來,握住他手道︰“可是武當派的宋賢佷麼?這一路可辛苦啦!”青書知他內力不凡,耳聰目明,早听到堂外小小紛爭,只道︰“武當後輩宋青書見過朱前輩。”兩人攜手步入大堂,朱長齡呵呵一笑道︰“宋賢佷何須多禮,這般豈不生分了!令尊宋大俠深孚大望,為我武林翹楚,昔年你滿月之時,我恰在中原,也曾去觀禮,令尊氣度雍容,深得我儒家三昧。呵呵,委實令我敬佩不已啊!”

    朱長齡伸袖拂了拂右首第一張長椅,笑道︰“寒舍簡陋,賢佷莫要嫌棄。這便坐下吧。”青書忙道不敢,兩人又客套一番,終究各自坐下。

    青書拱手道︰“久聞‘驚天一筆’大名,今日得睹朱伯伯風采,卻是不虛此行。”心中卻道︰“若非知道你品性不端,恐怕真的被你蒙騙了。”

    朱長齡呵呵笑道︰“宋賢佷和白賢佷一路辛苦,可得在我莊中好好住上幾日。我已安排下人預備花草香湯,待會兒便好好洗漱一番。”此刻白觀也走了進來,听得這話,慌忙上前,恭恭敬敬的便要跪下磕頭,朱長齡忙起身,將他扶起道︰“當年令尊風采超卓,朱某早是傾慕不已,只是天妒英才,令尊竟為明教所害,武林正道無不扼腕嘆息,今日得見‘斷水劍’後人,卻是不勝欣慰,白賢佷如此多禮,卻是看不起朱某人了。”

    白觀听他提到父親,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看這朱長齡的目光已如敬視長輩一般。青書看得心中冷笑︰“這朱長齡拉攏人心的本事,委實一流,需想法子讓白觀不被他蠱惑。”

    幾人分別坐定,朱長齡笑道︰“宋賢佷,白賢佷,小女想必已和你們分別介紹了,那位是武家莊莊主武烈之女武青嬰,那位是其徒衛璧,也算是我西域一帶難得的俊杰了。”

    白觀穩定了情緒,含笑道︰“兩位小姐風姿如玉,衛師兄一表人才,昆侖山人杰地靈,當真羨煞旁人。”他這話說的客氣,若平常也就罷了,此刻朱長齡在此,朱九真等三人雖覺此乃實話,卻也不得不連稱不敢。

    朱長齡呵呵笑道︰“小女刁蠻任性,可比不得武烈莊主調教出來的弟子,她此番出外溜犬,沒得罪兩位賢佷麼?”

    青書、白觀俱是一愣,還未說話,朱九真卻不滿道︰“爹爹,我好幾位將軍都被他們打死了。你還說我得罪他們!”朱長齡冷哼一聲,怒道︰“你倒還好意思說了!都怪你娘這般縱容于你,昆侖山附近有多少人為你惡犬所傷!好在兩位賢佷身手不凡,沒被你傷著,否則宋大俠、鮮于掌門怪罪下來,你如何擔當的起!”

    白觀忙道︰“朱伯伯切勿動怒,朱姑娘對待群犬尚是有情有義,何況于人?她心地善良,切莫听信小人之言,冤枉了她啊。”青書听得心里吐血︰“情人眼里出西施,古之人誠不我欺。”

    朱長齡哼一聲道︰“看在白賢佷為你求情的份上,便不重罰于你。你禁足一月,不得出府,否則你那勞什子‘靈獒營’中一干畜生,我都給盡數殺了!”

    朱九真不明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為何如此作為,听得這話,兩眼含淚,水汪汪的好不委屈。白觀心中看得大為憐惜,但人家家事,倒也不便插手,正欲言又止之間,一個黑衣家僕進來稟報道︰“老爺,花草香湯都已備好了。”

    朱長齡笑道︰“兩位賢佷,我領你們去各自臥房沐浴。”

    穿廊過閣,亭台間綠草茵茵,假山奇石,一池如碧,當真豪門大戶。兩人隨朱長齡來至西廂,朱長齡笑道︰“左首那間廂房還煩白賢佷屈就,宋賢佷便與白賢佷比鄰而居,如何?”兩人點頭道︰“如此甚好,勞煩朱伯伯了。”朱長齡笑道︰“哪里。簡陋之處,兩位賢佷切莫見怪。”

    又客套一番之後,兩人方才進廂房沐浴。

    半個來月邋遢過了,這一洗澡,便足足洗了一個多時辰。青書兩人出來之時,俱覺神清氣爽,好似整個天也突然間開闊不少,白觀更是仔仔細細將下巴上的胡子拉渣刮了個一干二淨。朱長齡早備好了新衣,兩人穿上,莫不如訂做的一般。

    兩人互相一番打量,又是齊齊一笑,青書邊走邊道︰“白兄,你對那朱九真動心了麼?”白觀听得這句,扭捏道︰“我初時見她,便覺就是為她死了,也是心甘情願,這算不算動心,我卻不知道了。她殺我的話我定然毫無怨言,但她若是要殺你,我卻不能袖手不管。”

    青書听得這句,搖頭道︰“白兄,你以後盡量離她遠些,這女子縱容惡犬,殺傷人命,是一眼可看出之事,白兄當惜身,切勿為了這等女人身陷險境。”

    白觀嘆道︰“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心里頭砰砰直跳的,哪里有心思去想那些事?便是知道她手上有多條人命,我心里也生不出絲毫的厭惡來的。”

    兩人都是沉默,青書驀地展眉一笑道︰“白兄,不說這等氣悶話了。且再行論道一番,可敢?”白觀微微一笑道︰“如何不敢?”兩人走至大堂中坐下,再喚了家僕通報朱長齡,而後便是幾句玄學道藏,儒家經典,字里行間機鋒滿是,倒不覺時間流逝。

    卻听青書道︰“道德經寥寥五千字道盡天下至理,無為而有,損益得失之間,原不該太過計較的。是以隨性而為,每讀是書,均有所悟。”

    白觀听得順耳,撫掌吟詩道︰“河薄星疏雪月孤,松枝清氣入肌膚。因知好句勝金玉,心極神勞特地無。”這詩乃是唐末禪宗巨擘貫休大師所做,與陸游的“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句有異曲同工之妙,大抵說的,還是隨意適性,行雲流水之意境。

    啪啪兩聲,朱長齡緩步而入,卻听他笑道︰“青書賢佷一番論調精奧高妙,而白賢佷這詩應情應景,兩位賢佷家學淵源,朱某居化外之地,竟是今日方見中原高第。”兩人見朱長齡走入,忙站起施禮,朱長齡呵呵一笑道︰“適才風塵滿面,卻是明珠蒙塵了。這一番滌塵蕩俗,方還原本來面目。兩位賢佷一表人才,武功學識,風采氣度俱佳,卻是武林之福。”

    兩人各自謙遜了幾句,朱長齡笑道︰“真兒她正隨青嬰衛璧他們後園中戲耍,兩位賢佷若有意,不妨去尋他們。”白觀道︰“那小佷便不打擾了。”又拱手道︰“宋兄,咱們一塊去吧?”也不等青書答話,起身飛一樣的去了,青書見他去的匆匆,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道︰“朱伯伯,小佷也告退了。”朱長齡含笑點頭。

    青書信步漫游,見這座府邸委實極大,修飾精巧細膩之處,較之甦州園林竟也不遑多讓。正悠然間,忽地听到幾聲嬌喝,循聲而往,便見朱九真與武青嬰二人在場中如翩然起舞一般,斗的十分激烈。衛璧和白觀站在一旁,作壁上觀。

    朱九真翩然縱躍間,指尖斜斜一指,攻向武青嬰右肩“肩井穴”,衛璧見了不由的驚呼道︰“師妹小心,這是‘一陽指’!”

    青書听得這聲,全身一震,目光再也離不開朱九真指尖。卻見這一陽指施展開來,矯若游龍,飄逸不群,手指飄忽間恍如山間高士,卻不符段家歷代為皇流傳下來的王者氣質。朱九真听到衛璧提醒武青嬰,不由的微嗔薄怒,惱怒間招式又加快幾分,催動內力,運至指上,發出嗤嗤輕響。

    他看得連連皺眉,這朱九真不過略通“一陽指”皮毛,便強運內力于指上,只怕于手臂上諸處穴道均有損傷。再看向武青嬰,卻見她身法忽地一變,腳踩奇步,衣帶飄飄,倒也頗為好看,手指輕拂,也是用的一套指法,只是多有滯澀,也不大純熟。衛璧又道︰“表妹,師妹這套是‘蘭花拂穴手’,你小心些。”兩人比斗間目光卻始終不離衛璧白觀二人,听得衛璧這般說,朱九真眉開眼笑,武青嬰冷哼一聲,招式加急,倒也曼妙可觀。

    青書在遠處看得大是搖頭,暗道這兩人功夫比之六大派普通三代弟子都多有不如,這衛璧只怕好不到哪里去。心中忍不住喟然長嘆︰“大理段氏、桃花島傳下的功夫何等博大精深,他們不知刻苦鑽研,發揚光大,卻用此等神功來爭風吃醋,無怪乎如今武學衰微,愈發沒落了。”

    朱九真驀地嬌喝一聲,指尖一凝,迅捷無倫的往武青嬰腰間點去,這“一陽指”精微奧妙,認穴之準,天下無雙,縱然朱九真初學,也不可小覷,武青嬰躲閃不及,被一指點中笑腰穴,登時捧腹哈哈大笑,怎麼也止不住。

    朱九真一招得勝,嘻嘻笑道︰“表哥,白公子,這一手‘一陽指’功夫還過得去吧?”白觀換了身裝束後恍若濁世佳公子,朱九真向來以貌取人,見此俊秀人物,也是心中一喜,之前的種種不快都給拋去,是以得勝之後,表哥之後加了一個白公子。

    白觀听得武青嬰嬌笑不斷,直把眼淚給笑了出來,氣息也漸漸不順,頗為擔心這姑娘會不會笑岔了氣,正欲上前助她解穴,但听得朱九真一問,當真是什麼事都拋向九霄雲外了,他由衷贊道︰“朱姑娘招式精奇,指定乾坤,的確大家子弟,不同凡響。”衛璧卻急急跑到武青嬰身旁,將她扶起,運力欲解開她穴道,連試幾次,卻始終解不開,他師兄妹之間觸踫身體,倒也是事急從權。此刻毫無辦法,不由的開口央求道︰“表妹,幫師妹解了穴道吧!”

    朱九真看了看衛璧,見他一臉惶急,又看了看白觀,嘻嘻一笑道︰“表哥也曾學過這‘一陽指’,便幫青嬰妹妹解了穴嘛!”衛璧強笑道︰“我學得哪有師妹精深……”朱九真將臉別過,自顧與白觀聊天,不去理他,衛璧一時間極為尷尬。

    白觀這一刻只覺快活無比,任他何等聲音何等事物都是充耳不聞,視而不見。衛璧正手足無措間,卻听得一個聲音緩緩道︰“我為她解穴吧!”大袖一拂,柔柔一股勁力涌出,透體而入,武青嬰登時止住笑聲,拭去臉上淚痕,抬頭見宋青書衣冠瀟灑,面目俊逸,完全不同于初見之時那般風塵滿面,不由的臉色一紅,低聲道︰“多謝宋公子。”

TOP

第十三章 青翼(中)

    衛璧見青書舉重若輕,袍袖一拂間便解開武青嬰穴道,心中大是驚駭︰“這人武功好高。”但高在何處,卻一點也說不上來。又見青書面如美玉,目似明星,鬢若刀裁,衣冠瀟灑,風度翩翩,儒雅非常,宛然魏晉狂生,直似瀟湘才子;有生以來竟第一次不由的自慚形穢。

    卻听青書道︰“武姑娘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武青嬰一雙妙目定定盯著青書,好一會方才挪開,嬌怯怯的道︰“宋公子武學深湛,真是人中龍鳳呢。”青書對她目光處之泰然,淡淡道︰“姑娘過譽了,這幾下把式還入不了方家法眼。”

    衛璧見師妹目光一下子便被青書吸引過去,一時間也不由心底發酸,醋意橫生,再看向朱九真,卻見朱九真惱怒的瞪了青書一眼後,看也不看他,便又同白觀聊的十分歡恰。

    十三四歲的少女正是心性多變的時候,但凡少女皆愛幻想,腦中出現的,都是那些偏偏濁世佳公子,倚長劍縱橫江湖,意興飛揚,傲視群倫的場景。而當一日夢中的佳公子驟然出現在眼前之時,那份迷戀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也就不足為奇了。

    青書一手功夫幾乎震懾住了朱家所有人,家僕同朱長齡描述這場景時,朱長齡幾乎是立馬便決定拉攏二人。而之前青書又曾自稱比武輸給白觀,朱九真自然信以為真,以為白觀武學修為極高,只是看她美貌方才沒下重手,心中已是頗覺異樣,待得白觀梳洗過後,衣冠楚楚的走到她面前後,她竟是突然忍不住想在他面前顯示自家功夫,于是便有了適才兩女看似毫無緣由的比武。

    武青嬰和青書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獨剩衛璧一人尷尬的站在旁邊,似乎很不習慣這般被冷落,衛璧極為惱怒,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兩女卻不理他,幾人走在一處,尋了一處涼亭坐下,和著微風朗日,談天說地起來。白觀更是一展辯才,十余年養氣修儒的功夫顯現出來,端的遠見卓識,氣度不凡。朱家世代書香,雖有練武,但練武之前,必將四書五經讀熟,也必須練好書法,是以朱九真雖然年幼,倒也知識淵博,若非任性刁蠻了些,儼然便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此刻她听到白觀侃侃而談,以前認真讀過的經史子集一下子便有了用武之地,兩人竟是越聊越投機。

    青書在一旁听幾人聊著,偶爾也插口談論幾句,但有所問,武青嬰無所不答,到後來又學問轉向武學,朱武二女嘴上侃侃而談,卻是將朱武兩家家傳武學俱都如數家珍一般道出。朱家家傳的“一陽指書”判官筆法,乃是昔年朱子柳結合自身書法修養所創的一套高妙武學,寓意于招式回轉之間,飄逸絕倫,宛若山中高人,恍如無雙雅士,卻與昔年的“一陽指”的煌煌然皇者之風大相徑庭。一同傳下的自然還有“一陽指譜”,這套南帝問鼎五絕的絕學,保存的也十分完整,只是朱家世代書香,少了雍容氣度,習這高妙武學卻不能得其精要。更有“段家劍法”可謂段式一脈武學,除卻“六脈神劍”,便都由這朱家代代相傳了。

    而武家一脈的武學較之朱家卻是更多,武修文當年師從郭靖黃蓉,身兼“東邪”“南帝”“北丐”三家絕技,雖然悟性不足,功夫未練全,但傳承下來的,卻十分廣博︰全真教的內功,桃花島絕技“蘭花拂穴手”“落英神劍掌”,丐幫的“降龍十八掌”中的前九掌,大理段氏的“一陽指”等等,俱都傳了下來,只是如此歷經數代,每代莊主都貪多務得,總想把所有絕技練全了,到頭來卻各門武學學得都不過了了,頂多算個二流高手。這一代莊主武烈卻是頗有計較,專攻“降龍十八掌”,已將掌法練到一個頗高的境界,但內力卻是不足,遇到高手也只有敗退一途。

    青書從武青嬰口中得知這朱武兩家各自傳承武學,心中也是大嘆其這兩家所傳之博之妙,放眼江湖,也是極為了得的了,縱然較之六大派,單那一門“一陽指”,也未必輸了去。但朱長齡、武烈二人,雖說武功也算了得,但較之各大派掌門而言,連功夫最差的鮮于通都未必能勝過。

    他心中大是感慨,低頭沉思起來,恍若有悟︰“當年朱子柳的武功修為也算極高了,能寓書法于武學,只怕較之爹爹也未必弱了去。只是這麼創下的武學之中帶了點點書香氣息,與‘一陽指’指法本身的堂堂正正,氣度雍容卻是完全不和。武青嬰說朱家祖訓有言,練武之前,先習書法,自然而然的走向朱子柳的老路,這條路並非不是正道,只是後人悟性不足,書法未練到高妙境界,轉而習武,自然而然,那‘一陽指書’也練不到揮灑從容的佳妙境界,‘一陽指’也畫虎不似反類犬;而當年武修文修煉的主要是洪七公一脈,走的是剛猛一路,‘蘭花拂穴手’‘落英神劍掌’這等飄逸武學,自然無法貫通,而‘一陽指’那溫潤如玉般的王者風範,修至高深處更非易事,武青嬰適才感嘆,武家上一代家主窮其一生修煉‘一陽指’絕學,也不過練到‘四品’境界而已。”

    想到這里,青書眼前一亮,豁然間悟到了什麼︰“原來無論多麼精妙的招式,都不過是到達彼岸的一條船而已,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都如一張薄紙一般一戳即破。武學之道,領悟到高妙境界後,寓意其中,將這套功夫真正變為自己的;然後進而精修,如太師傅這等大宗師,舉手投足皆合大道,隨意出手,便能令人無從抵擋。”他這般想著,無形之間跨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

    正如一位禪者所說,自己帶不走,別人能搶走的,是錢財;自己帶不走,別人搶不走的,是學問;自己能帶走,別人搶不走的,是智慧。

    天下間人忙忙碌碌,為生計營營,在佛家看來是大苦。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各行各業所蘊藏的大智慧,卻少有人看得到。武學亦同此理,末流者拼的是招式精妙;二流者拼得是內力筋骨;而上乘者拼的,卻是自身的智慧了;至于大宗師,往往談笑間氣度展現,不戰而屈人之兵,比拼的,卻是自身氣度修養了。

    青書悟到這層,以前讀過的道藏玄學,練過的琴譜曲譜,一下子都仿佛活了一般。他閉上雙眼,袍袖無風自動,似乎是與天地契合了一般,方圓十丈之內,風吹草動,蟲鳴鳥叫,都能知覺。武青嬰見他閉上雙眼,一時間不由極為好奇,連叫兩聲“宋公子”,卻不見答應,朱九真、白觀二人也察覺到青書的異樣,一齊圍了過來,見青書神情安泰,周身卻散發出一股莊嚴肅穆之氣,竟令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原來青書突然運轉純陽無極功,周身毛孔張開,真氣漸行漸進,輪回游轉于諸大陽脈之中,驀地丹田一跳,一股粗大熱流從小腹上升,與游轉在陽脈之中的真氣合為一處。青書心中一動,想起張三豐說過,內力修習到一定境界,便有一道關卡要過,武學高明之士形容為“餓虎跳澗”,便是丹田中忽生熱流,而後行功貫通大穴,以致內力大進。這情形青書在劍冢經歷過一次,發出如龍吟一般的嘯聲,但他內力畢竟有得蛇膽之助,非自己辛苦修煉而來,也沒來得及錘煉,此刻忽然悟到一些道理,不由自主的想到道藏中煉氣竅要,竟是又生出一道粗大熱流。青書按捺住驚喜,含胸拔背,全身放松下來,運使純陽無極功,導引真氣貫通任脈中數處大穴,那道熱流溫潤之處,一如溫泉,而激進之處,又如野馬,奔騰急進,勢如破竹一般貫通任脈,方才力竭。青書只覺遍體舒適,發聲長嘯,周身涌出一股氣流,白觀三人措手不及,竟被推開三尺有余,險些一跤摔倒。

    這一嘯卻不似劍冢之時那般威猛,卻恍如清風拂面,月照大江,雖然清越柔和,卻無處不在。朱長齡此刻正在書房中寫字,听到這聲,心中咯 一下,筆下頓了一頓,留下老大墨跡。他眼中盡是不可思議,心中駭然︰“是子柳公手跡中言道的‘餓虎跳澗’‘龍入大海’的境界!這嘯聲是白、宋兩人誰發出的?”他急急推開門出去,顧不得風度儀表,一溜小跑的就向循聲而去,不多時便到那涼亭之側,便見白觀等三人一臉驚駭的望著端坐亭中的青書,心中更為駭異︰“宋遠橋有子如此,自己又到了什麼境界?武當一派上下,果然深不可測。”

    青書行功完畢,收束氣息,將真氣緩緩納入丹田,便覺丹田中所積真氣又渾厚許多,心中一喜,一振衣袖,睜開雙眼,便見周圍三人一臉詫異,遠處的朱長齡更是滿面驚駭。

    朱長齡快步走近,盯著青書的雙眸,只見一片溫潤,當即急切問道︰“青書賢佷,你內力修為到了‘龍入大海’‘餓虎跳澗’的境界了麼?”青書輕輕點頭道︰“適才見兩位小姐比斗,突有所悟,行功之下,不料有此收獲,卻讓朱伯伯見笑了。”朱長齡面色怪異,一拉住他手道︰“你隨我來。”也不管不顧目瞪口呆的三人,徑自拉著青書走了。

    青書隨他走到一間書房,便見朱長齡將門合上,走到書櫃前,在第二層處旋開一個小小鐵環,便听得“吱呀”一聲,一陣刺耳聲音傳來,書櫃緩緩向兩邊移動,木質地板之上便似是陡然間多了一張嘴一般,層層階梯延伸到一片漆黑。

    朱長齡點亮一個火折,對青書說聲︰“青書賢佷,我未料到你內力練到如此地步,這里有一樁事求你相助,且隨我來。”當即屈身向下走去。青書略微猶豫,也屈身走了進去,便隨著朱長齡往前走去。昆侖山長年積雪,這一條秘道中卻是十分干燥,蜿蜒扭曲,十分漫長。約莫走了半盞茶時光,朱長齡驀地駐足,一拉壁上鐵環,青書耳聰目明,隱隱听到吱呀一聲,想是那書櫃又合了起來。朱長齡道︰“賢佷,前邊不遠處乃是我朱家藏書之處,出去之後,切莫將此處秘密泄露。”青書摸了摸腰間長劍,點了點頭,卻未多說。

    兩人一路前行,青書驀地耳朵一動,似是听到什麼,當即駐足不前,朱長齡覺身後有異,便問道︰“怎麼了?”青書功運雙耳,但除卻朱長齡與自己兩人的呼吸,竟是再也听不到絲毫聲息,不由暗自納悶,嘴上道︰“沒什麼,朱伯伯。”兩人又走了約莫半盞茶時光,終于到了一間石室模樣的密室,朱長齡推開門,道聲︰“青書賢侄,請進。”

TOP

第十四章 青翼(下)

    這間密室想必久未有人來,灰塵甚重,這一推開石門,頓時煙塵四起,朱長齡撢了撢長袖,將灰塵掃開,好一會兒方才塵埃落定。兩人走入其中,朱長齡用火折子將密室之中燭台點燃,昏暗的密室頓時明敞起來,便見三面黝黑的牆壁,在火光下泛著幽幽寒光,竟是精鋼鍛造;右首有三排書架,俱都堆滿了書;左首牆壁貼著一張佛像,佛像之下是一張案幾,幾個空盤擺在上面,布滿灰塵,案幾之下有兩個蒲團,想來之前有人時常在此誦經禮佛;而密室中央,擺著一張石桌,兩只石凳;正北面卻是一張木床,枕頭被褥都已撤下。

    青書細細打量著密室中的一切,心中暗道︰“這朱長齡帶我來此,卻是為何?總不可能真有事要我幫忙吧?”摸不清朱長齡打算,當即輕輕踱步,右手按住長劍,左掌掌心運力,暗自戒備。

    朱長齡卻是忙忙碌碌,快步走向那三排書架之間,埋頭仔細的找著些什麼。卻絲毫未曾注意青書異樣。

    青書走到石凳旁邊,一拂長袖,一股氣流輕輕將灰塵掃開,正欲坐下,卻听朱長齡哈哈笑道︰“是在這里!哈哈!我果然沒記錯!”青書舉目望去,便見朱長齡好似一個小孩一樣的手舞足蹈,不由的好笑。朱長齡對他一招手道︰“青書賢佷,你過來,過來!”

    青書暗自戒備,緩緩走了過去,便見朱長齡蹲在第三排書架之後,神態專注,不由的也靠了過去,眼神一瞟,見鐵壁中間似乎嵌著什麼東西,與牆壁磨合無間,側面看去,便如鏡子一般平整,沒有絲毫凹陷或凸起。

    朱長齡一把拉住青書,語重心長的道︰“賢佷啊,這間密室是我朱家歷代先祖閉關禮佛修煉之所,是我朱家自遷徙至此便存在的。你也知道,先祖子柳公師從當年的‘南僧’一燈大師,于佛學經典的體悟自是不同凡響,其子雲嵐公晚年亦是參禪悟道。而朱某人幼承庭訓,于佛法一道也頗有心得,參禪修儒數十年來,從未間斷……”青書皺眉道︰“朱伯伯,這和青書有何關聯?”朱長齡道︰“賢佷,子柳公乃是一等一的愛書之人,當年雖然殉城襄陽,但卻囑咐其子雲嵐公護住經典書籍,攜其手跡,尋一處安樂之地,流傳開來。先祖于是將三部經典在一方鐵盒之中,一為梵語《金剛經》,一為《楞嚴經》,另外一本……卻是武學秘籍了。”

    青書听得心里冷笑︰“什麼佛經,根本就是沖著那武功秘籍來的!”嘴上卻道︰“朱伯伯,你把我喚來,不會是只為了說這些吧?”

    朱長齡盯著他看了一會,見他面色平靜,眼神如常一般清澈,當即笑道︰“先祖遷至此處之後,十年來風平浪靜,但有一日一個極為厲害的敵人來襲,先祖敵他不過,只得暗自退守密室,為求保險,不令經典毀失,便用十日之功,將那鐵盒…用一個極為精巧的機關…封在這面牆中。若有人強行取出,觸動機關,只怕會讓整間密室坍塌,所以只能純以內力吸出…”

    青書听得心中恍然,卻淡淡道︰“那朱伯伯你將它取出便是,此行喚我過來,可是一同研習佛法麼?”朱長齡神色尷尬,強笑道︰“賢佷,你若幫朱伯伯取出鐵盒,朱伯伯將那冊秘籍借你參閱三天好麼?呵呵…我內力修為不夠,卻是取不出來。此事,還需勞煩青書賢佷神通…”

    青書淡淡“哦”了一聲,朱長齡大喜,忙讓開身來,道︰“賢佷,還請施展神功,將那物事取出!”青書早知這朱長齡乃過河拆橋之輩,自己若取不出這鐵盒,朱長齡為了不泄露這秘密,以免招來高手取盒,勢必殺人滅口;若是自己一取出這鐵盒,他也必定有極為毒辣的手段對付自己,當即緩緩走向那鐵盒,心中卻在思量對策。

    原來這朱長齡的先祖的確保管這鐵盒,只不過這鐵盒乃是他人之物。而這鐵盒中放的三卷書籍,其中一卷乃是一本驚天動地的絕世武學。朱長齡自接管山莊那日,從父親那里得到這個消息,便對著那鐵盒試了不止百次,這牆壁被精鋼覆蓋,極是堅固,朱長齡也不敢觸動機關,只能運使內力吸取,鐵盒卻是紋絲不動。自此他勤修不止,每當內力有所進益,便入一次密室取那鐵盒,卻每次都無功而返。朱家幾代修習的乃是大理段氏一脈的內功心法,本是極為高明的,但有個壞處,初時進境極快,幾乎一日千里,但越至後來便越難,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除卻機緣,便需要極強的毅力了。是以這般傳了四代,竟是無人能修煉出深厚內力,也自打不開鐵盒中封存物事。朱長齡為人好投機取巧,初時修煉這功法,只覺天下之大,大可去得,便從昆侖山西入中原,一路上倒也行俠仗義,見當時中原頂尖的少年英俠也未強過自己多少,一時間頗為自得,但返回昆侖山之後,內力竟是再無絲毫進益,偶爾突破,增長也是極小,連武烈的內功都漸漸追趕上來,他加倍努力之下,倒也打通了幾處大穴,但自那次之後,卻是再也沒有進步過。

    這次見青書年紀輕輕,內功修為竟是達到“餓虎跳澗”“龍入大海”的境地,心中又驚又妒,一時間對那鐵盒中驚世武學的渴望竟如熄滅了十余年的火焰一下子騰了起來一般,幾乎在一瞬間,他便決定帶青書為他取出鐵盒。這中間並非沒有道理,一來武當派聲名甚好,本派武學便已幾乎是天下之冠,根本不覬覦其他派別武學,在不知道這本秘籍是何等樣厲害的情況下,以青書的高傲,完全不會生出不良之心;二來呢,青書初入江湖,不似其他高手一般久經歷練,經驗豐富,容易暗算得多,風險也就小的多,而他唯一的伙伴白觀也在自己莊中,設下陷阱也不難擒住。轉念間打定主意後,朱長齡便做了這個決定。

    青書緩緩走到牆邊,伸手一摸,便知這鐵盒通體嵌入牆中,契合的極為嚴密,若非仔細看,壓根就看不出來,遑論借力取出了。他幾乎是瞬間便想道︰“這鐵盒除了純以內力吸出,當真是別無他法取出了。”右手默然按在腰間長劍之上,左手運使個吸字訣,按上鐵盒露出的側面,運力一吸,猛听得喀嚓一下,竟是微有松動之勢。

    朱長齡面現喜色,連連道︰“青書佷兒,加把力,加把力!”青書听得心中冷笑,功運雙耳,凝听朱長齡動靜,手上運力,又是喀嚓一聲響動,卻始終拔不出來。朱長齡急道︰“怎麼?取不出來麼?”

    青書道︰“似乎是里邊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所以吸不出來。”朱長齡“啊”的一聲道︰“賢佷,這間密室三面牆壁都以精鋼覆蓋,里面卻是昆侖山腹,我卻不知有何物卡住這盒子,想必是先祖設下的巧妙機關,你再加力試試!”青書默然,驀地將左手拿開,又一掌印在鐵盒之上,內力到處,直令這牆壁都是一震。但又將手搭上運力吸取時,卻仍是喀嚓作響,那鐵盒卡在那處,就是沒有絲毫出來的跡象。

    青書心中不耐,正欲強催丹田真力,卻不知怎地,突然想到張三豐所說的“神意不覺,綿綿如縷,不斷不續,意在勁先。”,心頭一動,左手放下,又重新搭上鐵盒,仿佛握住長劍一般,閉目良久,仿佛感覺到鐵盒後部有兩塊奇形物塊插入,當即運力一震,剛勁涌出,那物塊紋絲不動,只稍稍震顫一下,青書一皺眉,掌心吐出一道剛勁,然後飛快的向下一旋一縮,又是涌出一道柔勁,剛柔並濟,一正一反,那兩物塊登時便被這兩下勁力絞斷。他心中一喜,運力一吸,那鐵盒便被吸出一寸有余,朱長齡大喜道︰“成了!成了!”說著左手往懷中探去。

    青書卻似乎沉浸在這奇妙境界之中一般,將那鐵盒一寸一寸的拔出,驀地一聲桀桀陰笑響起,又一陣破空之聲傳來,青書反應奇速,左手抓起鐵盒塞入懷中,右手拔出腰間長劍,回身一轉一圈一刺,三招一氣呵成,渾然全無破綻。

    便听得一聲驚呼,一聲慘叫,便見朱長齡捂著手掌,鮮血長流,口中慘呼,地上落著一蓬鐵蒺藜,泛著幽幽藍光,顯是淬了劇毒;而一道青影輕飄飄落在石桌之上,飄過之地,便連燭火都沒動上一動。

    朱長齡見得那人,也顧不得手掌被一劍刺穿的劇痛,登時驚呼起來︰“你是青翼蝠王!”青書听得這話,也是悚然一驚,定定望著石桌上站立的男子,只見他一身青袍,瘦長臉頰,膚色蒼白,面貌倒不是如何出眾,心里已有八九分信了,冷聲道︰“你是韋一笑麼?”

    韋一笑桀桀笑道︰“正是明教青翼蝠王到此,爾等二人還不束手就擒?”

    朱長齡痛的直吸冷氣,听得這話,忍不住問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韋一笑撇撇嘴道︰“從那小子上山起,我跟了他一路,你說我如何進來的?”

    青書冷笑道︰“你跟我作甚?”心中卻是暗自驚駭,以自己這般修為,都未曾發現後邊跟了個人,那人的輕功修為,委實可怖可畏。想來適才在秘道之中听到的那絲聲響,便是此人發出的了。

    韋一笑陰陰一笑道︰“你乃武當弟子,我是明教法王,你說我跟你作甚?不過你這小娃娃年紀輕輕的,內力修為卻是當真了得,我一路沒有出手暗算,卻是怕一擊不中,卻不料這一路跟下來,竟然有意外發現!哈哈,小娃娃,你想怎麼個死法?把盒子交出來,說不定還能留你一條全尸。”青書冷哼一聲,收劍護住胸腹,卻不言語。韋一笑見他如此,贊道︰“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正道之中竟然出了這等人才!”轉頭對朱長齡笑道︰“閣下暗算傷人,卑鄙無恥之處與我明教頗有相似之處,不若入我明教?”朱長齡被他目光一掃,心內一寒,听得這話,怔忡了老半晌方才賠笑道︰“韋法王有命,不敢不從。”

    韋一笑“呸”的一聲,啐道︰“我明教中哪一個不是響當當的好漢!你方才若是硬氣一些,說不定老子還饒你一命,這時候卻是休想了!”足尖一點,如一只巨大蝙蝠似的飄起,縱身向朱長齡撲去,伸出右手便是一掌印去。

    朱長齡不料他說打就打,不由的大驚失色,這四大法王俱是成名二十余年的人物,一身武功之強,放眼江湖也沒幾人敵得過。心中已然起了畏懼之意,腳步一錯,便要躲開來掌。韋一笑何等輕功,凌空一個轉折,掌勢一縮一放,又向朱長齡襲去,這一掌時機極巧,恰在朱長齡舊力已斷新力未生之際,避無可避,朱長齡無法,右手一圈一縮護住胸腹頭臉,將被刺穿的左掌迎上,看這架勢,竟是欲以一條手臂換這一命。

    他平生養尊處優,少有搏殺,何曾遇過如此險境,一時間不由的緊閉雙眼,咬牙等待手臂斷裂撕心裂肺的痛楚,不料卻听得韋一笑一聲怒喝︰“小娃娃不知好歹!這人適才暗算于你,你竟也救他?”朱長齡睜開雙眼,便見青書振起長劍,淬起一串精芒,夭矯縱橫,圈轉如意,與那韋一笑的難解難分。

TOP

第十五章 被擒

    青書听他這話,冷笑道︰“你乃明教法王,我是武當弟子。你說我救他作甚?”感受到懷中鐵盒,心中卻是另有打算。韋一笑听得這話,驀地縱身飄開,落在不遠之處,面色極為古怪。青書將長劍揚起,筆直指向韋一笑︰“你我好好打一場,如何?”韋一笑目光閃爍,桀桀一笑,又展開身法,向青書撲去,青書釄然不懼,腳下“梯雲縱”使出,刷刷刷連攻三劍,凌空四轉,攻向韋一笑。

    韋一笑空中一個轉折,避開來劍,身法展開,宛如一只青色巨蝠,在這石室之中高低騰挪,縱躍自如,速度之快,幾乎令人目不暇接。青書“梯雲縱”身法雖然高妙,此時也是跟之不上。但見掌風霍霍,寒氣襲人,青書被他一輪攻勢打得措手不及,只得回劍防守,兩人翻翻滾滾,竟是拆了三十余招,他守的緊密,韋一笑久戰不下,心中焦躁,當即冷笑一聲,忽地又一轉身,忽忽兩掌擊向朱長齡,朱長齡早有防備,但覺寒氣襲來,忙縱身避開,韋一笑方欲追擊,一柄長劍便如毒蛇吐信一般刺到,他心中火起,揮掌擊在劍脊之上,將青書來劍擊偏,怒道︰“小子!這人陰險狡詐,你也救他?”

    青書朗聲笑道︰“韋法王功夫高則高矣,但舍強擊弱,卻非好漢所為。”韋一笑長眉一揚,冷道︰“小子,我看你是條漢子。本欲先殺他,再殺你,此刻你先走一步,閻王老子那里,莫怪我沒給你留情面。”青書一振長劍,揚聲道︰“誰勝誰負,還未可知。韋蝠王縱然成名多年,也未必能勝過我這等後生小輩。”韋一笑臉上青氣一閃,冷笑道︰“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麼?我韋一笑久不在中原走動,名頭都快被人忘光了吧!小子,不得不說,你內功修為之高,已然勝過我許多,也的確有囂張的資本。但生死拼殺不同于擂台比武,我要殺你,也不過百招之事,多說無益,接招吧!”兩人隔著三丈距離,韋一笑凌空拍出一掌,飄身縱出,青書但覺一陣陰風涌來,不過晃眼間,便見韋一笑已在身前,刷刷刷連拍出三掌,後勁推前勁,如浪潮一般層層疊疊,青書但覺掌風如排山倒海一般,堆疊而來,心中一驚︰“四大法王威震江湖,果然名不虛傳。”此刻方知這韋一笑非但輕功了得,便連內力修為也是非同小可。他不敢硬接這四掌之力,只得向右閃過,殊不料韋一笑早已料到,仗著輕功絕世,先他一步佔住右首方位,又是呼呼兩掌拍出,寒氣襲人。

    青書一掌迎上,兩人雙掌交接,韋一笑臉上一青,嘿然冷笑一聲,身法展開,繞著青書狂奔起來,一掌一掌內力縱橫,陰寒迫人,他輕功當世無雙,出手自然快不可言,青書被他壓著打,只有余力防守,卻絲毫無進攻之能。

    青書被打的火起,“純陽無極功”運轉一匝,陡然大喝一聲,不管右側來掌,右手握劍刺出,左掌一圈,再一縮,而後向前擊出;右劍左掌,竟是這般使出了張三豐心與意和而創制的“倚天屠龍功”中的“至”字訣。韋一笑見得長劍刺來,冷笑一聲,飛快向右邊閃去,卻不料青書左掌一圈一縮,蘊含“純陽無極功”的一掌擊出,韋一笑但覺掌風和煦,溫潤如玉,但期間蘊藏的真力卻委實不可小覷,此刻他避無可避,又不敢硬接,卻臨危不亂,皆因他輕功之強,委實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舊力已斷心里未生之時,尚能足尖一點,豎掌在胸,飛快向後掠去。

    青書冷笑一聲,飄身向前,速度之快,竟是趁著韋一笑用勁不足,突然追上了韋一笑,右手一抖長劍,劃出一個微妙的弧度,似慢還快的刺出一劍,韋一笑見他追上,已覺不可思議,此時這一劍刺過來,竟似覆蓋了所有方位,無論向東南西北哪一方閃躲,都會被刺中一般。韋一笑神色凝重,自知輕敵,當即氣凝雙掌,竟是直掠上前,身子一轉,雙掌貼上長劍,用上了綿掌中的“滑”字訣。

    卻不料青書這一劍乃是在劍冢觀摩張三豐凝思太極劍而後模仿而成,雖遠不及真正的“太極劍”那般圓轉如意,但轉折之間,也非直來直去,出劍本帶弧度。韋一笑出手雖然快不可言,但他用雙手貼住長劍那一刻,青書便已知覺,當即長劍一側,劍鋒一轉,在韋一笑手掌上輕輕刮了一下。

    這獨孤求敗當年所用之劍何等鋒利!韋一笑血肉之軀,登時被刮了兩塊肉下來,登時慘呼一聲,卻目露狠色,全不後退,飛身掠過這三尺青鋒之距,雙掌帶著柔韌寒勁,印向青書胸腹。

    青書不料他竟然如此拼命,右劍本待向右揮去,但尚未揮出,韋一笑已然欺身過來,血淋淋的一雙手掌向他印來,此刻收劍回防已是不及,只得將左掌束在胸前,凝力迎上。

    卻不料韋一笑右掌驀地上揚,攻向他頭頸,青書一驚,當機立斷,左掌上防,右手登時棄劍,一屈肘收回手掌,仍是豎掌在胸。

    韋一笑陰陰一笑,左手驀地暴長一尺,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帶著無比陰寒的勁力狠狠擊在青書丹田之上。青書但覺一股寒意直鑽肺腑,經脈為之酥軟,擬好的招式,竟然使不出去。青書大驚,向後掠去,“純陽無極功”運轉一匝,以陽克陰,方才將那股寒意驅散,心中一松,卻突覺頸下一疼,已被韋一笑制住大穴。

    朱長齡見青書被制住,心里忍不住泛出一陣絕望,一屁股軟倒在地,神色呆滯。

    感覺到脖子上滴滴落下的鮮血,青書輕輕一嘆,自己的臨敵經驗太少,修煉十幾年,除了內力高些,到底還是敵不過江湖一流高手。韋一笑森然笑道︰“小子,我青翼蝠王的名頭,你知道如何來的麼?”青書苦笑道︰“韋法王號稱青翼蝠王,一是輕功絕世,二是身著青袍,三是好吸人血。”

    韋一笑冷笑道︰“老蝙蝠有十余年未曾受傷流血了,小子,憑你能傷我,年輕一輩之中,你算是頂尖的了,可惜啊可惜…你說…將你的血給吸了,我適才流出的血,是不是能補回來呢?”說到後來,斜斜睨了一眼青書,說不出的陰森。

TOP

第十六章 往事

    韋一笑連補數指,點了他全身穴道,登時令他動彈不得。

    青書身子一軟,坐在地上,默然不語,一聲不吭,韋一笑輕輕踱步,向前走了幾步,淡淡道︰“我要吸你血,你不怕麼?”

    青書嘆道︰“你不過為求自保,不得已而吸人鮮血,何必這般強作狠厲?”韋一笑臉色一變,寒聲道︰“你說什麼!”青書道︰“你早年練功過急,寒勁反噬,乃至內傷,需以活人熱血壓制寒毒,不是麼?”韋一笑听得這話,臉色大變,這事實乃他心中逆鱗,便是明教中人也少有知道的,此刻被青書一語道出,心中頓時無比震撼,一時之間,竟是說不出話。卻听青書續道︰“但凡人性尚存者,若非不得已,何人願意去吸人鮮血,淪為世人口中的魔頭?明教歷代對抗朝廷,無論是昔年的方臘教主等人,還是今日的四大法王,光明二使,俱是一時豪杰,我是極為佩服的。”

    韋一笑冷笑道︰“你說這些,是想讓我饒你麼?哼哼,絕無可能。”

    青書嘆道︰“若是我能醫治好你體內寒毒呢?”

    韋一笑身軀一顫,又驟爾恢復平靜,淡淡道︰“你憑什麼?”青書道︰“我修煉的,是武當派的‘純陽無極功’,陽和通沛,純陽克至陰,當能治你寒毒。”

    韋一笑哈哈一笑,斜了他一眼,道︰“你是武當弟子,我是明教法王,我憑什麼信你?何況,你為我療傷之際,只須稍作手腳,我便性命不保,又如何放心將性命交托于你?”

    青書道︰“我敬你是條漢子,因而想救你,以此換己一命。”韋一笑面現譏諷之色,笑道︰“這時候,便只想到自己了?那朱家莊主呢,要不要我也饒他一命?”

    青書搖了搖頭,道︰“他武功不弱,與我聯手對上你,勝算更大些,可惜這人膽小如鼠,竟是不敢上前動手。”朱長齡听得這話,心中竟是少有的生出慚愧之感,將頭低下,一語不發。

    韋一笑饒有興致的點點頭道︰“年紀輕輕便懂合縱之道,委實不錯。只是你二人縱使聯手,也未必勝的我去。”

    青書揚眉道︰“至少未必會如此刻淪為階下之囚,不是麼?”韋一笑點點頭道︰“你這小子說話倒也實在。不錯,若你拋下他不管,我的確攔不住你,但你也別想甩脫我。”

    青書道︰“這朱長齡生性狡詐,我取出鐵盒的那一瞬間便已發現他暗算,本不欲救他,但在下懷中鐵盒實在有太多秘密,還需他解答呢。呵呵,韋法王,在下自幼對機關之學頗有研究,觸手時便發現這鐵盒嵌入之處竟有巧妙機關,只能以內力吸出,強行取出後果只怕不堪設想。這條秘道處于昆侖山腹,由上而下挖出,建的極為精巧,也極為脆弱,是以需用精鋼覆蓋牆壁,撐起整個密室,是以要將那鐵盒強行開鑿出來先得有百煉寶刃劃開精鋼,這一點就已極是不易,遑論破解機關。而若是一個不小心踫到機關,只怕整個密室都得坍塌,所以這許多年來,竟是沒有一人能取出鐵盒。”

    韋一笑皺眉道︰“你同我說這個作甚?”青書任脈已通,韋一笑點他上身的穴道沒廢多久便被沖開,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左手緩緩從懷中拿出鐵盒,便見盒上兩個小孔,顯是極為堅硬的物品插入所致,他被韋一笑點中大穴,恰好軟倒在鐵盒嵌入位置之旁,此刻伸出右手,輕輕將手伸入鐵盒取出之處,淡淡一笑道︰“韋法王,在下若是不小心觸動機關,整個密室連同秘道都得坍塌,任你輕功絕世無雙,也難免噩運。”朱長齡抬起頭來,眼神閃爍,看著青書,神色一時間極為復雜。

    韋一笑見他竟然瞬間沖開上半身穴道,一時震驚,又見鐵盒之上的兩個小孔,心里不由的信了七八分,但听他如此說,不由的冷笑道︰“你是在威脅我?”青書呵呵一笑道︰“無他,一命換一命而已,否則同歸于盡。”

    韋一笑眉頭一皺,冷道︰“老子生平最討厭被人威脅,你打算錯了,有種的便按下機關。”青書笑道︰“那韋法王不妨動手殺了在下。”這話一出,韋一笑愣了一愣,驀地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子!只要你交出鐵盒,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青書左手緩緩撫摸鐵盒,淡淡笑道︰“我若不交呢?呵呵,以我一條賤命換四大法王之一和朱伯伯作陪,很是劃算呢。”韋一笑大皺眉頭,他心中其實也極為猶豫,青書的話半真半假,更像是為了拖延時間。但听來卻入情入理,這間密室建在昆侖山腹,秘道是往下挖出的,並且極長極寬,密室卻更加寬闊,顯是人工開鑿而成,頂上承受著昆侖山上半部萬萬鈞之重,一個不好密室坍塌,韋一笑尚可憑借輕功逃出,但若是整個秘道塌陷,那算有通天功力,蓋世輕功,也是出之不去。他身經百戰,血拼至今,幾乎是遍體鱗傷,但越是這般,年齡越大,就越是惜命,何況如今明教內亂,韋一笑心中對那教主寶座,還是存了幾分覬覦的,豈肯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此處?他望了望青書,見他臉色淡定,從容不迫,心中一時間也是打起了退堂鼓,又望了望朱長齡,便見朱長齡也是定眼盯著青書,眼中神色極為復雜,似是畏懼,似是感激,似是慚愧,似是堅決,幾乎便在瞬間,韋一笑冷笑道︰“宋小子,我先殺了這朱長齡,再在秘道口上守個三天三夜,將那朱家滿門屠個干淨,你交不交出鐵盒?”

    青書淡淡道︰“那法王不妨一試。”韋一笑長笑一聲︰“英雄出少年,老子的確是老了,好!我這便殺了這朱長齡,然後屠盡朱家滿門。”說著身影一動,忽的一掌拍向朱長齡。

    朱長齡眼神中閃過一道決絕,見掌力襲來,也不躲避,大喝一聲,未受傷的右手一指點出,一道陽和溫潤的指力射出,以陽克陰,堪堪抵消韋一笑冰寒掌力,正是段氏威震天南百年的絕學“一陽指”。韋一笑冷笑道︰“螢蟲之火,也敢與日月爭輝?”飄飄忽忽繞著朱長齡轉了數圈,掌影紛飛,寒氣涌出,侵人肺腑。朱長齡擅長的本是朱子柳所創的“一陽指書”,但此刻判官筆不在手中,只得使出練的不甚精深的“一陽指”來,但兩門絕技原本互通,俱都是極為高明的武學,縱是練得不甚精深,使出守住片刻,卻還是足夠的。但畢竟青書那一劍傷了他左手經脈,那一陽指便使不出來,只有一手招架,不過十數個呼吸,便已支撐不住。

    青書驀地高叫道︰“用一陽指點他胸前‘乳根穴’!”朱長齡不及多想,一指點出,也不顧印向胸口的掌力,卻見韋一笑面色古怪,飄身閃過,又從右側攻向朱長齡,卻又听得青書叫道︰“點他頭頂‘百會穴’!”朱長齡依法一指,果然奏效,韋一笑每攻一掌,青書便讓朱長齡攻他這幾處大穴,朱長齡從未將“一陽指”施展的這般淋灕盡致,心中只覺酣暢淋灕,不由的長嘯一聲,韋一笑被他指指點點的甚是窩火,不由的飄身退後,又不敢沖往青書那邊,只站在密室中央,喝道︰“小子!你怎地知道我三處罩門?”

    青書微微一笑道︰“韋法王,其實在下也是方才才想通,閣下早年修煉內力走火入魔,以致寒毒入體,難以驅除。那必是陽脈受損了,青書不才,修煉的正是純陽內力,是以導引陽氣經行之大穴,區區心中如明鏡一般的清楚,閣下寒毒入體,這三處穴道受損,卻是必然的了。”

    韋一笑臉色一時間極為難看,望向青書的眼神已是大變,心知若是今天讓這少年逃去,將來勢必死在他手上,正欲出其不意擊殺他,卻見青書嘴角掛著淡淡淺笑,右手依然按在那處凹陷處。

    韋一笑幾度欲仗著身法絕速,將青書擊殺掌底,但委實沒有在青書按下機關之前將他擊斃,駐足良久,端的是進退維谷,驀然間他神色一狠,長嘯一聲,厲聲道︰“宋小子!以後莫落在我手里!”身法展開,便欲離開。

    青書淡淡道︰“韋法王就想這麼走了麼?”韋一笑霍地轉頭,冷笑道︰“怎麼?你還想留下我?”

    青書緩緩站起身來,從容不迫的撢了撢袖子,臉上露出明淨的笑容︰“似乎,在下此刻穴道全解,又知道法王罩門所在,未必沒有這個實力呢!”

    韋一笑見他不到半刻就沖開全身穴道,心中駭異,嘴上卻嘿嘿一笑道︰“你能追上我麼?嘿嘿,不妨試試。”身子一動,已在數丈之外,再足尖一點,光線昏暗之下,便已看不清身影。朱長齡急聲道︰“快追,快追,我朱家可沒能檔得住他的高手!”青書一振眉,心道︰“白觀尚在朱家作客,我須得快快出去,以免他糟了毒手!”身法展開,如箭一般向前沖去。朱長齡也是施展輕功,快步趕上。

    不料忽地听得一聲慘呼,青書心道︰“發作了麼?”飛奔過去,便見十余丈外,韋一笑蜷曲著身子,在地上不住哆嗦,顫聲道︰“冷,冷!”青書走近前去,猶豫了一會兒,連點他數處大穴,陽勁透體而入,又一點他昏睡穴,韋一笑頭一歪,沉沉睡去。朱長齡緩緩走到青書旁邊,沉聲道︰“賢佷…殺了他麼?”

    青書卻不理他,一手抵在韋一笑後心,純陽內力透體而入,一時將寒毒壓下,韋一笑縱是在沉睡之中,也不由的眉頭一展。朱長齡忍不住道︰“他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與我等正邪不兩立……”還未說完,便听青書皺眉道︰“我為你取鐵盒,你卻暗算我?”朱長齡一怔,半晌方慚然道︰“朱伯伯一時鬼迷心竅…此番卻是多謝賢佷了…”

    青書但覺韋一笑體內寒毒漸漸退卻,當即加一把力將寒毒壓下,口中冷道︰“你別套近乎,我救你,卻是另有原因。”朱長齡張了張口,卻未說出話來。青書淡淡道︰“我且問你,這鐵盒的來歷,到底如何?我要听實話。”話語冷淡,卻帶著不可違逆的意味。

    朱長齡一時間只覺這少年遠不如看起來那麼簡單,是個毫無經驗的雛兒,城府深得可怕,看出自己適才所說是假倒沒什麼,只是一語將機關秘密道破,再和韋一笑斗智斗勇,乃至如今生擒青翼蝠王,如何不令人心生悸怖。他細細想著青書和韋一笑僵持的那一刻,先說出韋一笑身中寒毒之事,迫得韋一笑心神失守,然後將這處機關徐徐道來,拖延時間,終至沖開上身穴道,挾機關之威,言辭鋒利,迫使韋一笑不敢對他下手。而韋一笑對自己出手時,他又能在短短時間之內,看通韋一笑三處罩門,令韋一笑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退離密室。

    朱長齡苦笑一聲道︰“當年五絕中的‘南僧’一燈大師,本是大理皇爺。蒙古先滅大理,再兩面夾攻襄陽,方才使襄陽城破,無數英雄殉城而亡。而就在蒙古滅了大理之後,天龍寺中一干高僧們仗著武藝高強,血戰突圍來到襄陽,其時段氏的年輕一代被圍在深宮,幾番死戰,終至血脈斷絕,而天龍寺中各僧俱是年老之輩,藏著的一套號稱天下第一的武學卻不能無主,于是一眾高僧來到襄陽之後,將這套武學交予一燈大師保管,要一燈大師擇人而授,好使段氏血脈斷絕之後,尚有武學存世,如此也算慰藉段氏歷代皇爺的在天之靈了。一燈大師當即便決定,讓襄陽城中修為高深者俱來參詳,卻不料尚未過得幾天,蒙古大軍便奇襲而至,兩面夾擊。黃蓉女俠見此次實難幸免,便以精鋼玄鐵混合鍛造了這一方鐵盒,設了極巧機關,非智慧高明之士不能打開,如是方才裝錄了那卷武學……”說到這里,頓了一頓,卻見青書早將手撤開,左手連點韋一笑數處大穴,右手不斷把玩鐵盒,一時之間的確打不開,見青書目光射來,當即又續道︰“待得襄陽城破,黃女俠將這鐵盒交予女婿耶律齊耶律大俠,讓他和一干小輩護住這鐵盒突圍。可耶律大俠雖然武功高強,奮死作戰,卻終于戰死沙場,反倒是我朱家先祖雲嵐公和武家先祖修文公兩位當時功夫不甚高,被眾人護在中心,倒是逃了一命出來,這一次參與突圍的有數十人之多,可逃出來的,卻只有我雲嵐公和修文公兩位,慘烈之處,可見一斑。”朱長齡似是頗有感慨,又頓了一頓,續道︰“而後我雲嵐公和修文公便來到這世外之境,尊黃蓉女俠傳下圖紙,建了這朱武連環莊,然後動用大批民工,挖出一條秘道,的確有機關設在其中,先祖將鐵盒以巧妙機關嵌入,言道需內力高強,剛柔並濟,並抵達‘餓虎跳澗’境界的武者方能純以內力吸出。這些年來我也試過強行開鑿,但每一踫撞,都令我心驚不已,最後卻是再不敢了。”

    青書听到這處,沉吟道︰“這套武學什麼名字?”

    朱長齡苦笑道︰“先祖並沒有說。但據說是當年段氏稱雄中原,威震天南的絕頂武學。”

    青書又問道︰“你知道屠龍刀和倚天劍之秘麼?”

    朱長齡疑惑道︰“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這句話流傳了上百年,竟有秘密蘊藏其中麼?”

    青書仔細盯著他眼楮,見他神色間不似作偽,打個哈哈,再不說話。

TOP

第十七章 六脈

    青書淡淡道︰“或許這倚天屠龍,真有甚秘密吧。”朱長齡點了點頭,他心中對青書已頗有畏懼之情,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貿然出手只怕激怒了這人,一個不好就會身首異處。當即忙道︰“賢佷所言是極…”頓了頓又道︰“賢佷,那鐵盒…能否給我一看?”

    青書哈哈笑道︰“本是你祖傳的物事,你求我作甚?拿去拿去。”他早猜到幾分那套武學是哪一樣,心中並非未起貪念,只是那功夫若非內力大成,練到一個極為渾厚的地步,強自練習,有百害而無一利,但他已打定主意將鐵盒帶回武當,此刻故作大度,卻是想從朱長齡口中套出更多秘密。伸手探入懷中,將鐵盒一拋給朱長齡,朱長齡不料他這般好說話,但鐵盒到手,卻是欣喜若狂,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方才發現這鐵盒渾然一塊頑鐵,盒面上鐫刻著繁復莫測的神秘花紋,後方盒面前方有兩個小孔,除此之外,竟是別無其他凹陷或凸起之處。

    朱長齡大皺眉頭,青書卻俯身將昏迷不醒的韋一笑馱起,緩緩往密室方向走去,朱長齡問道︰“賢佷,你做什麼?”青書淡淡道︰“你也跟過來。”朱長齡听得這話,面上惱怒之色一閃即過,又恢復如初。朱長齡一口一個賢佷,青書卻始終你你我我這般稱呼,顯然是對他防備甚深,這朱長齡老奸巨猾,如何會听不出來,青書這是怕他趁他回密室的時候出去耍手段。但被青書目光一掃,卻不敢違背,只得乖乖隨他走回密室。

    兩人一前一後,一強一弱,其實早已決裂,但形式微妙,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青書是不願,朱長齡是不敢,這般又走回密室,青書將韋一笑放下,又走到右首第三排書架之後,將手伸入凹陷的暗格之中,繞開暗藏的機關,往里摸索起來,好一會兒,他才伸出手來,手上握著兩塊綠色石條模樣的物事,頂端尖尖,微微彎曲,如手指微屈,長約一寸,見得這般,青書低頭思慮,暗道︰“原來是這兩塊石條勾住鐵盒,難怪我吸之不出。”

    朱長齡走上前來,問道︰“這是什麼東西?”青書冷笑道︰“我怎麼知道,這東西竟能插入玄鐵精鋼混鍛而成的鐵盒,堅硬之處可想而知,只是剛極易折,韌性不足,到底被我用內勁震斷。”

    朱長齡見他神色不善,心里咯 一下,又見青書眉間一聳,將右手探入暗格中,仔細摸索起來。驀地,便听青書淡淡道︰“把鐵盒給我。”話語中帶著不可違逆的凌厲意味,朱長齡身子一震,眼中精光一閃,到底還是將鐵盒遞過。

    青書仔細觀摩著鐵盒上的花紋,右手從暗格中拿出,眉間有一絲喜色,仔仔細細的把這一間密室打量了一遍,又皺起眉頭。

    驀地,青書抬起右手來,二指鉗住一條綠色石條,猛地往那暗格之旁,精鋼鍛成的牆壁上一插!那石條堅硬無比,帶著青書內力,登時沒入牆壁半寸有余,青書微微一笑,右手抓住綠色石條在外的部分,用足真力,繞著暗格畫了一個圓,剛好將暗格之長充作圓的半徑。只听得“ 啷”一聲,兩塊半圓形鋼板便墮在地上。

    青書見這鋼板足足有半寸之後,不由的訝異這間密室所耗資財之巨,竟有如此之多的鋼材鍛造這三面牆壁,更挖通這一條蜿蜒漫長的秘道,人力物力所耗之大,委實不可想象。

    鋼板掉下,卻見兩條尺余長的綠色石條嵌在青石岩中,幽幽泛著綠光。青書眼光一閃,走近前去,身子半蹲著仰視,發現這暗格周圍的鋼板覆蓋了半寸來厚,但之上的卻極其稀薄,幾乎便是一張鐵皮,青書將那鐵皮一掀,掀起三尺方才斷層,只見那綠色石條直有兩尺余長,石條之上連著一個徑直約莫半寸的小圓球,小圓球又連接著一根金色杠桿,蔓延著伸向更高處。

    青書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機關所在,這綠色石條極為堅硬,插入了這玄鐵精鋼混鍛的鐵盒約莫半寸,亦且前端彎曲處勾住鐵盒,若強行將那暗格周圍挖去,則不可避免的踫到綠色石條,鐵盒被石條刺入半寸之深,要取出鐵盒則必會想法子將石條弄斷,然而石條堅硬無比,非剛柔交錯的高深內力不能損傷,所以若有神兵利器,斧劈無果之下,想到的必是將鐵盒下方鋼板掏空,而後順勢取出鐵盒,然而這般一來勢必牽動勾住鐵盒的綠色石條,往下一拖,則令圓球下滾,一扯那金色杠桿,則高處更為猛烈的機關發動,這間密室便會頃刻坍塌。這密室一塌,則整個秘道也會塌陷,朱武兩家綿延千余畝,也要遭到殃及。

    朱長齡見青書神態恍然,心中又是一陣不是滋味,這秘密朱家先祖也曾留了遺言,怕得就是後人中有人不知好歹,強行開鑿之下,發動機關。是以朱長齡這些年來得到了一兩柄還算不錯的寶刃,試了幾次,還未劈下幾刀便覺心驚肉跳,只得作罷。

    青書獲悉秘道之秘,心中恍然,看了看手中鐵盒,哈哈一笑道︰“這花紋不過唬人的把戲!怎麼瞞得到我?黃蓉啊黃蓉,你機變百出,就是為了找一個內力高深,能堪破‘圖文障’的人練那武功麼?”手中綠色石條尖處插進鐵盒,劃了個正方形,將那一小塊鐵皮掀開,朱長齡見他這般,只駭的魂飛魄散,大叫道︰“住手!這般會毀了秘籍的!”青書卻不理他,腳步一晃,飄身走開,將眼透過這一小孔,果然見到一張絹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小字。青書腳下不停手上加快,將這鐵盒一小塊一小塊割開,終于取出里邊書籍,由一張寫滿小字的白絹包裹著,青書取下白絹,將那三冊書籍扔給朱長齡,厭惡道︰“拿去,少來同我聒!”在他看來,這書冊在朱長齡手中,隨時可以奪回,直如探囊取物,便給了他又何妨?

    朱長齡手捧三冊書籍,心中狂喜,將那兩冊佛經一扔,便見一冊圖譜,右上角寫著四個隸書︰六脈神劍。

    朱長齡緩緩翻開第一頁,便見一行清秀小楷出現在眼里︰“余幼不習武,少時迭歷艱險,幾番遭噩,至身受重傷。時先帝仁厚,遂攜吾至天龍寶寺,求救高僧。其時大輪明王來襲,合寺竟無對手,枯榮禪師欲保六脈神劍之絕學,著吾自觀自學,而後付圖譜之為一炬。其後游歷中原,歷經百態,滄海桑田之後,復歸此處,還圖譜于寶寺,聊慰殘生。”下方落款是︰“殘僧段譽。”

    再往下翻去,一副精巧圖譜顯現出來,繪著個裸體男子的圖形,身上注明穴位,以紅線黑線繪著六脈的運走徑道。

    朱長齡修煉一陽指多年,這‘六脈神劍經’以一陽指指力為根基,自是一看即明。心中大喜,當即照著圖譜修煉起來,搬運周天之後,俄頃運力于指,一道劍氣便欲從指尖射出,不料方行到勞宮穴,這道劍氣又如潮水一般退回,朱長齡百思不得其解,又練了數次,仍是如此,登時不耐起來,抬頭一望青書,便見他捧著白絹細細讀著,臉上盡是震驚之色。

    朱長齡頗是好奇,問道︰“賢佷,你在看什麼?”

    青書似是未曾听見,只是對著白絹,怔怔發呆。

    朱長齡連喚數聲,青書都未答應,一時間又不敢上前暗算,只得又重新坐回,修煉那“六脈神劍譜”。

    又是幾番運使真氣,朱長齡但覺每次行功至勞宮穴之前,遍體酣暢淋灕,而勞宮穴之後,卻總是過之不去,真氣退回之勢竟是一次比一次強,痛苦之下,心中不忿,又強運丹田真力,將那道真氣強行又凝成劍氣,重新逼至勞宮穴,正覺快要成功,忙將手指對準青書心口,只等著劍氣射出那一剎那,將青書刺死。卻不料這道劍氣頑強無比,就要經過勞宮穴從小指射出時,又退了回去,這一次朱長齡蓄勢已久,劍氣返回之勢極速,也未來得及散成真力,便從勞宮穴縱橫肆虐而上,朱長齡一聲慘呼,一條右手手臂的被劍氣震的經脈盡毀,骨骼斷裂,纏著一截一截,再無恢復可能。

    青書听得他慘叫,又見他手指仍然定定對著自己,冷笑道︰“自不量力,這點微末內力也敢練‘六脈神劍’?當真是自取滅亡,也省了我一番手腳殺你。”

    朱長齡頭上滑落豆大汗滴,忍住痛道︰“你要殺我?不,不,我有許多秘密還沒告訴你,你不能殺我。”

    青書一揚白絹,冷笑道︰“這白絹中將我想知道的秘辛都告訴我了,你這等陰險狡詐品性卑劣之人,活在世上委實是天地之羞,不若由我替天行道,殺了你,也好令你朱家先祖含笑九泉。”

TOP

第十八章 交易

    他將白絹收入懷中,森然一笑,緩步走向癱軟在地的朱長齡,朱長齡手足並用,爬後數尺,顫聲叫道︰“你,你別過來!”青書不屑道︰“當年朱子柳也算個人物,怎地後人這般沒用?”

    朱長齡驀地一彈跳起,又霍地跪下,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嘴里顫聲道︰“別殺我,別…”青書冷冷一笑,道︰“若不殺你,你勢必想法陷害于我。大丈夫逍遙世間,豈容人窺測在旁?”也不管朱長齡如何求饒,徑直走過去,朱長齡驀地臉現狠色,吼道︰“別過來!不然我便將這秘籍撕了!”

    青書冷笑道︰“有能耐的便撕了,反正我武當武功博大精深,說實話,對這勞什子‘六脈神劍’當真毫無興趣。”朱長齡性命攸關,生死俱在青書一念之中,見青書仍然大步走來,一時間也慌了神,只是用尚自流血不止的左手緊緊攥住“六脈神劍經”,吼道︰“別過來!別過來!”他被自身劍氣所傷,內髒大受震蕩,一身武學也用不出來,只能不住後退。

    青書飄身一縱,輕輕落到他面前,淡淡道︰“看在你祖宗的份上,給你個痛快!”啪的一掌輕輕按上朱長齡天靈之上,只听得喀嚓一聲輕響,內力透處,朱長齡哼也沒哼一聲,身軀緩緩跪下,眼神便漸漸渙散開去。

    這是他第二次殺人,卻是狠絕無比,並非他生性如此,皆因這一戰之險讓他至今猶有余悸,心中暗道今後絕不如今天這般逞強,以致陷入如此險地,日後當以性命為重。

    青書望著朱長齡尸身,微微冷笑,從他手中奪過“六脈神劍經”,再拾起兩部佛經,合在一處,恭恭敬敬的對著這三部書鞠了一躬,口中道︰“一燈大師宅心仁厚,普渡眾生,後世小子晚生百年,與大師緣鏗一面,不能親表敬意,唯遙遙一拜,聊表心意。”

    這一拜完畢,看著朱長齡尸身,嘴角又是劃過一道冷笑,起身走至那三排書架前,一排一排的尋找,似是在找些什麼,良久,便听得青書一聲長嘆︰“‘一陽指’秘籍果然在此。”又找了許久,卻未發現什麼。青書將幾本書冊收入懷中,嘴邊淡淡劃過一絲微笑,右手一撈,將韋一笑夾在腋下,又將朱長齡尸身扛在左肩,心內默默道︰“韋法王,今天不殺你,一是敬重你是條漢子,二是看在我五師叔的份上,不宜與明教為敵。呵呵,這殺朱長齡的黑鍋,你便替我背了吧!”

    這般身負兩百多斤重量,青書卻恍如絲毫不受影響,走了大致半炷香光景,便到了機關處,一拉鐵環,隱隱听得吱呀一聲,青書便知這秘道出口已然打開,緩緩走至出口,一拉機關閉上秘道,將韋一笑和朱長齡尸身放下,盤膝一坐,竟是就地打坐起來。

    從進入秘道算起,已過了兩個來時辰,青書一走出來,當真是恍如隔世,這一戰打得艱辛之極,斗智斗勇,幾經生死,終于得出生天。但此刻無論精氣神,青書都是消耗極大,一走出秘道,松懈下來,青書頓覺全身虛軟,疲乏無力,顧不得隨時可能有人進入這間房,便就地打坐恢復起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左右,青書遠遠听到有人說話,一個女聲嬌嗔道︰“爹爹和宋公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怎地這麼久也不出來?”一個男聲答道︰“你爹爹找宋兄想必是身有要事,辦的久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姑娘且莫著急,咱們且走且尋,且尋且說,也是一大快事。”青書听得心里一動,這兩人正是白觀和朱九真,想來說話說的久了,頗有些氣悶,便假借尋找青書和朱長齡兩人行蹤,四處走動一會。

    青書看了一眼昏闕的韋一笑,又看了一眼朱長齡早已冰涼的尸身,計上心來,將韋一笑那身招牌青袍脫下,又有些不放心,又連點韋一笑身上幾處大穴,又在他昏睡穴上補了兩指,方才披上青袍,扯散發髻,散落開來。

    他飛快的打開後方一扇窗戶,然後大聲慘叫,身法展開,撞開房門,輕功施展如電般縱上屋頂,袍袖一展,遮住臉頰,桀桀發出數聲尖嘯,俄頃長笑道︰“青翼蝠王韋一笑來此殺人,哈哈哈!有種的便跟來。”聲音中運上內力,合府上下竟是都听到這聲,青書一展大袖,飄身向遠處奔去,當真是矯若游龍,飄逸不群。白觀見此情形,哎喲一聲道︰“宋兄和朱伯伯怕是糟了毒手!”忙展開身法,向發聲的房間奔去。

    青書卻早從後窗入了房間,青袍一裹,將韋一笑裹起,藏在里房的床底下。然後飛快縱出,躺在地上,口鼻閉氣,逆運“純陽無極功”,登時全身冰涼。

    卻听得一聲驚呼,再一聲尖叫,白觀飛快跑到青書身旁,伸手觸摸青書臉頰,但覺一片冰涼,又試了試青書鼻息,但覺還有微弱氣息,當即松了一口氣,轉過頭去,卻見朱九真呆呆站在門口,望著門內朱長齡血淋淋的尸身,嘴唇哆嗦著,眼皮一翻,暈了過去。

    青書正在心里想道︰“還算這小子有良心。”卻忽地听到一聲慘呼︰“朱姑娘,你怎麼了?!”竟比自己適才裝出的還要慘厲幾分,青書心中暗嘆道︰“看來今天發生的事,待會兒要和白觀說清楚了。須得讓他有個抉擇,這朱九真自幼隨這等人生活,實在非他良配。”

    白觀將朱九真抱在懷里,大聲道︰“來人!來人哪!”登時有家僕趕來,又有衛璧武青嬰二人飛奔過來,衛璧見白觀抱著朱九真,心中大生醋意,一個縱躍到白觀面前道︰“白觀,你做什麼?”

    白觀急道︰“快把宋兄和朱伯伯移出,明教的青翼蝠王在此行凶殺人,宋兄呼吸微弱,而朱莊主…只怕已經糟了不幸了!”衛璧本已料到幾分,但真听得這話,也不由的大為震驚。這話恍如平地旱雷一般,在眾人間轟的一聲炸開,眾家僕一時間議論紛紛,有大膽者沖進室內,便要將兩人抬出,卻見青書十分艱難的撐起身子,虛弱道︰“白兄,我沒什麼事。快…快去救,救朱伯伯…”

    白觀忙招呼眾家僕,喝令道︰“將朱莊主抬出,再來兩人將宋兄扶出。”宋青書一擺手道︰“白兄,我被韋一笑打了一掌,寒毒未除,極是難受,欲在此處打坐行功,你莫要擾我。”

    白觀見朱九真一昏,方寸已亂,听得這話,當即點頭道︰“好,你先在此療傷。”橫抱著朱九真,便走出密室,喝令眾僕人遠離該房,又對衛璧武青嬰低聲說了兩句,眾人這才散去。

    青書功運雙耳,听得人群散去,再無腳步聲之後方才走至內房,見韋一笑早已醒轉,只是大穴受制,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青書微微一笑,解開韋一笑三處大穴,悠悠笑道︰“韋法王,如今咱們易地而處,只不知你有無那等能耐沖開在下所點的穴道呢?”韋一笑冷笑道︰“你救了老蝙蝠一條命,替我壓下寒毒,這份人情我以後定當還上,又何須在此地明嘲暗諷,激將于我?”

    青書輕輕一嘆道︰“韋法王乃是當世一等一的豪杰,說話定然算數,青書在此處求您一事,請您務必答應。”

    韋一笑怪眼一翻道︰“何事?只要不是于我明教有損,我答應又有何妨?”青書得他承諾,微微一笑道︰“此時尚不能說,三月之後,岳陽樓上,我說與你听,如何?”韋一笑沉吟半晌,卻未說話,青書笑道︰“若是韋法王怕麻煩,那便當在下沒說,青書是仍然放你離開的。”

    韋一笑冷道︰“我答應你便是,三月之後,岳陽樓上,不見不散。”

    青書呵呵笑道︰“韋法王快人快語,當真爽快。”韋一笑眉頭一皺,啐道︰“比起你們正道中人,老蝙蝠的確沒那麼多花花腸子!”青書微微頷首道︰“韋法王這身寒毒漸已侵入肺腑,在下‘純陽無極功’未曾練到最高境界,不能為你驅除寒毒,當真抱歉。”手指一揮,連連點出,韋一笑只覺周身一松,手足活動好一會,方才陰陰一笑道︰“小子,我明教乃是一等一的邪教,你不怕我出言反悔麼?”

    青書笑道︰“這倒不怕,韋法王說一是一,還不致欺騙我這等晚輩。”韋一笑听得一怔,問道︰“你當真信我?”青書點頭道︰“當然相信。”

    韋一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驀地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個武當宋青書!”

    青書淡淡笑道︰“過獎了。”韋一笑道︰“那老蝙蝠先走了!”身形一動,便要施展輕功離去。青書忙道︰“韋法王稍等,你內腑中寒毒我無法除去,但經脈中的,卻能勉力施為,何不讓在下略盡綿帛之力,為你除去經脈之中盤固寒毒,雖不能根治,但好歹能免吸數月人血,也能救得些許人命。”

    韋一笑停步,轉身寒聲道︰“小子,不該你管的,你便別管。我已欠你一次人情,你還想我欠第二次麼?哼,三月之後,岳陽樓上,咱們恩怨一筆勾銷!”

    青書嘆道︰“只盼韋蝠王這三月里,少殺傷人命。”韋一笑冷道︰“不過草芥之命,你何吝之?正道中人都這般虛偽麼?”青書正色道︰“人命關天,不可謂不大,無辜之人絕不可擅殺,否則必有天譴!”

    韋一笑听得冷笑一聲道︰“你我一正一邪,道不同不相為謀,這般爭辯也徒勞無益,就此告辭!”輕功施展開來,如浮光掠影,片刻便消失不見。

    青書望著他背影漸漸消失,嘴中喃喃道︰“五師叔,還有四個月…四個月…呵呵。”又將手伸入懷中,緊了緊那一張白絹,心中波濤洶涌,久久不能平復。

    這白絹之中,竟然藏著這等秘密!

TOP

第十九章 識破

    青書自嘲的一笑︰“我又沒有稱霸天下的心思,何必去想那個?”搖了搖頭,推開房門走了出去。緩緩行在朱家園林之中,放眼望去,便見家僕們忙忙碌碌,急匆匆的跑來跑去,青書嘴角微微冷笑︰“縱然這偌大一家府邸,家僕數百,妻妾成群,到頭來,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淨,還是一場空!”

    不多時便走至大堂,便見滿堂縞素,朱長齡尸身至于堂上,一個中年美婦身著孝衣,與朱九真長得七分相像,此刻撲在朱長齡尸身之上,淚流滿面,顯得極為傷悲。青書料她必是朱長齡之妻,朱九真之母,當即走近前去,沉痛道︰“朱伯母,小佷無能,致使朱伯伯遇害,請您節哀。”

    那婦人听他這樣說,哽咽道︰“這也怪不得你…只是長齡、長齡一生積德行善,怎地臨老竟是死于非命?老天爺真是不公啊!”說到後來,竟是大哭起來,青書看得心中冷笑,臉上卻是沉痛莫名,緩緩走到一旁,見朱九真臉色蒼白,目中怔怔流下淚來,白觀在一旁低聲安慰著,而另一邊,武青嬰也是神色悲戚,反倒是衛璧表情淡淡。

    青書走到白觀身旁,白觀見他來了,忙問道︰“你沒事吧?那韋一笑沒傷著你麼?”青書心中一暖,淡淡道︰“他開始出其不意,打了我一掌,以為我功力淺薄,必死無疑,也就沒再管我了。我練得的‘純陽無極功’,以陽克陰,此刻沒事了。”白觀松一口氣,又嘆道︰“可惜朱伯伯……”青書對朱九真道︰“朱姑娘,節哀順變。”朱九真低低抽泣著,一言不發。

    驀地听到家僕高聲傳報︰“武家莊武烈老爺駕到!”

    便見一個生得極為雄壯的昂藏大漢身著錦袍,一個健步跪在朱長齡尸身面前,痛哭道︰“朱兄!朱兄!你英年早逝,卻教嫂子佷女兒如何是好!”

    青書細細打量這武烈,只見他面相豪闊,根根虯須如鐵戟張開,雙手虎口間有粗厚繭子,顯是苦練多年外門掌法。

    卻見武烈抹淚道︰“嫂子,朱大哥便是在剛才遇害的麼?”

    那婦人垂泣道︰“武叔叔,你,你哥哥…他…”說到後來,竟又是泣不成聲。青書踏出一步,面色沉重,拱手道︰“這位想必是武烈前輩了,武當弟子宋青書見過前輩。”武烈看著朱長齡身軀,虎目含淚,拱手還禮,衛璧走來在武烈耳邊耳語幾句,武烈登時臉色一變,半晌方緩緩道︰“听聞賢佷適才龍吟朱府,長齡兄邀你去商討要務,卻是如何遇害?還望賢佷訴說當時情形。”

    青書沉痛道︰“當時晚輩同朱前輩一同進屋,朱前輩愁眉苦臉的對晚輩說不日會有強敵來襲,正是那青翼蝠王。他希望晚輩出手相助,正商討如何御敵間,那青翼蝠王隱在暗處對晚輩突襲一掌,他身法絕速,晚輩躲閃不及,登時被打中後心要穴,倒地不起。而後朱前輩和韋一笑慘烈搏殺,到底不是韋一笑敵手,雙手也被韋一笑廢去,就這般遭了明教毒手。唉,只怪晚輩學藝不精,不能助前輩擊退強敵。”

    武烈此刻已經退到一旁,听了這話,沉吟道︰“你被韋一笑打了一掌,竟然沒事?”青書知他起疑,緩緩道︰“晚輩修習的是武當‘純陽無極功’,以陽克陰,方能無礙。”

    武烈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在何處遇襲?我想去看看。”青書心里咯 一下,但口上仍道︰“在東園邊角處的一間房。我帶前輩去吧!”

    武烈一點頭,對著那婦人拱手道︰“嫂子,武烈先行告退了。”

    那婦人仍在抽泣,听得武烈這般說,點了點頭,武烈一拱手,便起身告退,衛璧也隨著一道走來。青書領著兩人往那廂房走去,白觀看了一眼,欲起身跟上,又看了一眼雙眼紅腫的朱九真,微一猶豫,終于還是坐定。

    三人沿著蜿蜒小道,便要走到那間房間,武烈突然指著不遠處那小門道︰“青書賢佷,那門外似有人窺測,且去一觀。”青書側耳凝听,卻未听到絲毫聲息,心內暗自詫異︰“莫非這武烈內功這般了得?”不由暗自防備。

    武烈當先一步,推開小門,衛璧緊跟其後,青書落在身後三丈有余,正欲緊緊跟上,卻听得“啊”的兩聲慘叫,青書暗道︰“真有高人潛伏在此?是誰竟能避過我耳目?”當即邁開大步,方一走出便覺不對︰“這武烈內功與朱長齡也就在伯仲之間,如何能發現門外有人?此間定有陰謀。”心念電轉之間,步子一緩,高聲叫道︰“何方鼠輩暗算武前輩和衛世兄?”半晌不見回答,當即微微冷笑,揚聲道︰“閣下既然藏頭露尾,宋青書不才,願意進門領教。”

    說罷高高縱起,凌空三轉,無聲無息的踏在高牆之上,俯視下去,便見門外一個高大身影潛伏在三尺高的草叢之中,另一個相對來說瘦弱許多的持劍立在一顆大樹之後,兩人大氣不出,只緊緊盯著這道小門。這麼一站,只待自己一走進去,衛璧出劍相攻,而武烈從草叢中一躍而出,便能封住後路,成夾擊之勢。

    青書心里冷笑︰“我便讓你二人夾擊,你們又能奈我何?”當即輕輕躍下,大大方方的從門中走入,不過三步,便見一道劍光從右側襲來,青書冷笑一聲,一指彈出,正中長劍。衛璧只覺手臂一麻,長劍鏗的斷成兩截,緊接著劍柄處傳來一道熱流,瞬間封住他半身穴道,登時動彈不得。

    而青書這邊,後方襲來的凌厲掌力已近後心大穴,他大大跨出一步,那掌力便差之毫厘的打在了空處,而後猛地一轉身,借腰力甩出一掌,正正擊在那只仍懸在空處的手掌上,這一掌正正擊在舊力已斷新力未生的點上,只听得一聲悶哼,武烈飄身後退,一臉駭異。

    青書悠悠嘆道︰“兩位,為何暗算在下?”

    武烈冷笑道︰“這般武功,哼,看來長齡兄的確是你殺害的了!”

    青書雙眉一挑,饒有興致的說道︰“哦?武前輩為何這般說?”

    衛璧此刻已能勉強開口,當即強道︰“昆侖山上,誰不知韋一笑成名絕技乃是‘寒冰綿掌’,中者必然全身泛霜,血脈凝結。可朱伯伯左手明顯曾流血不止,哼,宋青書,你莫非還想抵賴麼?”

    武烈也是冷道︰“沒錯,朱兄的死因乃是被人以柔勁透過頭骨震死,‘寒冰綿掌’的確可以做到這點,只是必有霜痕,沒錯,我非你敵手,但你身在朱家,莫非還想肆意行凶不成?”

    青書听得這句,不由的哈哈大笑道︰“我若是肆意行凶,似乎閣下還能攔我不成。”言辭間已將稱謂由武前輩變為閣下,他這話一說,已不啻是承認自己殺死朱長齡了。

    武烈被他這話一噎,半晌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方道︰“武當派素來行俠仗義,今日方知乃是浪得虛名。”

    青書冷笑道︰“除惡即是揚善,朱長齡何等人,想必武莊主早已知曉了吧。呵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武莊主,你說青書今天…要不要連做三件善事呢?”說著目光流轉,森然望向武,衛二人,右手已然按上腰間寶劍。

    武衛兩人被他目光一望,都是一個寒顫,武烈見他神色淡淡,心中一時也是發怵,驀地鼓足勇氣,沉喝一聲道︰“你取出那樣東西了?”

    青書見他突然間說出這句,不由的大是好笑,問道︰“武莊主,我告訴您答案之後,您是否能死的瞑目?呵呵,沒錯,在下的確將那鐵盒取出。”鏗的一聲,長劍已然出鞘,在陽光下泛著點點寒光。

    武烈驀地高聲叫道︰“你不能殺我,我…我…”青書饒有興致的用劍指著他,笑道︰“武莊主和朱莊主俱是一丘之貉,如此品性,讓我有何理由不殺?”

    此言一出,武烈便覺逃生無望,一咬牙,大喝一聲,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一圓圈,“呼”的一聲,向青書推去,正是降龍十八掌的一招“亢龍有悔”。

    青書眉頭一挑,暗想自己內力勝過武烈良多,又何須躲避?當即運足“純陽無極功”也是平平一掌推出,“砰”一聲,雙掌踫撞,青書只覺身不由己,噌噌噌退後三步,心道這降龍十八掌果然非同小可,一抬頭,便見武烈也是退後幾步,當即拿樁站定。忽听得腳步細碎,便見衛璧腳下生風,往山上密林里奔去。

    青書面有嘲色,笑道︰“武莊主,貴徒可是孝順的緊。在下還要去追他,此時便先送您一程吧。”一振長劍,淬出一道精芒,嗖的向武烈刺去。

TOP

第二十章 楊逍

    武烈見這一劍凌厲絕倫,迅捷刺來,無論自己往哪一方向閃躲,都很難保證不被刺中,他無法可施之下,猛地大喝一聲,右膝一屈,左掌揮舞護住胸腹,右掌平平一推,正是一式“潛龍勿用”,這一招精妙之處,全在防守胸腹的左掌,而非推出的右掌,所謂“潛龍”,蓋因如此。

    青書並不識得這是“降龍十八掌”中的高明招數,但他觀摩獨孤求敗劍意,出劍凌厲無方,同韋一笑一戰之後,經驗大漲,運劍愈發的天馬行空起來,而武烈雖然修煉“降龍十八掌”多年,但卻始終只知一味苦練,而不知細細體味招式之中高妙意境,這一掌使出,雖有“潛龍”之意,但踫上高明對手,一眼便可看出。是以青書雖不識出處,但卻一眼洞悉招數中所藏意蘊,當即臨時變招,一個“刀”字訣,劍尖向下一挑,正正刺入武烈右手手腕,青書冷笑一聲,身子側轉,足尖一點,飄身後退,往後一拖,只听得武烈慘嚎一聲,手腕到手掌之間已被割開半寸。

    武烈不得已的跨上一步,施展輕功跟上青書步伐,以免手腕被劍鋒絞碎。

    青書劍下不留情,驀地駐足不前,武烈輕功未臻佳妙之境,登時止不住勢,仍往前方躍去,那劍鋒便沿著他手臂一直劃到肩部。

    武烈慘叫一聲,鮮血濺出老遠,這一劍將他一條右臂從中剖開,刮下皮血骨肉,絞的血肉模糊,可見森森白骨。任是他如何硬氣,也是痛得暈了過去。青書將劍從他右臂中抽出,搖頭一嘆,一劍正中武烈心髒,將他刺死。

    這武烈也算昆侖大豪,誰又能料到,他竟會三招兩式間敗在一個初出茅廬的晚輩手中,而後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

    青書仔細將劍上血跡擦拭干淨,將武烈尸身扛起,冷冷一笑,往衛璧逃走方向追去。

    山風獵獵,吹得林中沙沙作響,衛璧手足並用,飛快的往密林深處逃去,他心中驚駭已極,本以為宋青書是暗算朱長齡方才得手,此刻見來,那宋青書一身功夫之強,便是朱長齡、武烈也是遠遠不及,是以在听得宋青書要殺人時,他便悄悄退後,待得武烈青書兩人開打,他便施展輕功,溜之大吉。

    衛璧正攀爬中,忽听得一個戲謔聲音傳來︰“小兄弟,你在做什麼呢?”這聲音清朗純厚,恍若在耳邊說的一般,衛璧听得一驚,腳下一亂,登時摔了個大跟頭,但他听出這聲音並非青書所發,四顧之下,卻沒見人影,口中卻不敢無禮,只道︰“武家莊弟子衛璧,請教閣下何人?”

    那聲音帶著淡淡慵懶︰“原來是武家莊子弟,這麼個傍晚時分,本該斜倚大樹,靜觀夕陽才是,怎地不要命的往山上跑?”

    這道聲音依舊仿佛就在耳邊發出一般,衛璧驚疑不定,但也知道這必是一位武學極為高明的前輩高人發出的。當即跪下磕頭道︰“前輩,前輩!在下被人追殺,還望前輩救命!”

    那聲音的主人似乎饒有興致,徐徐道︰“你惹了何等人?竟是非殺你不可……”說到此處,聲音一頓,似乎略帶驚訝︰“武當梯雲縱?!那人追來了,我先帶你跑一程。”話語未落,衛璧只覺得身子一輕,仿佛騰雲駕霧一般飛身而出,兩旁樹木如浮光掠影一般,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青書遠遠見衛璧坐倒在地,只當他力盡摔倒,正欲上前一劍結果了他,卻見一個白色身影飛快掠出,將衛璧夾在腋下,往山上飛奔而去,速度之快,竟是不下于練成“凌空四轉”梯雲縱的自己,他心中一驚︰“又是一個高手!”腳下加力,飛快向前追去。

    衛璧勉強抬了下頭,睜開雙眼,只見這人一身白衣,腰間別了一個酒葫蘆,卻看不到他面容,正欲仔細觀看,眼楮卻被風吹的甚是疼痛,當即只得閉眼。也不知跑了多久,那人驀地哈哈一笑道︰“武當派那小子輕功很好,他肩上扛了一人,老子也夾了一人,竟被他逼到這處來了!”衛璧只覺四周嘎然靜止,山風激蕩,吹得他頭發飛揚,他睜開眼楮,便見前方一處斷崖橫亙在眼前,底下是萬丈深淵,一時間不由的驚叫一聲,手足並用,往後爬了幾丈,方才撫胸喘息。

    卻听得一個聲音嘆息道︰“你這小子忒的膽小,枉自生得這般俊俏,卻無絲毫霸氣,怎能得到女孩子芳心?”衛璧听得這聲,忙循聲望去,便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不遠處,面貌俊逸,眉間英挺,眸子湛然若神,一身白衣,山風激蕩之下,飄飄若仙,登時大起好感,問道︰“前輩風流俊逸,不知是何方高人?”

    卻見那人微微一笑,擺手道︰“他來了。”

    卻見青書扛著武烈尸身,飛快趕至這處斷崖,見衛璧癱坐在地,身旁卻有一個極為英俊的白衣男子,不由的大皺眉頭︰“難道是他?怎地都讓我給踫見了?”將武烈尸體往斷崖處遠遠一拋,衛璧驚叫道︰“師傅!”話音未落,便見武烈尸體直直墮下,隔了好一會兒方才听到一聲輕響。

    那白衣男子好整以暇的打量了青書一番,眼楮中盡是欣賞之意,他搖了搖頭道︰“武當弟子?怎地行事這般狠辣?”青書微微一笑道︰“武當宋青書,見過光明左使。”

    那男子“哦”了一聲,笑問道︰“你怎地知道我是誰?”青書道︰“昆侖山上,能有如此風采氣度者,非楊左使莫屬。”這英俊男子,赫然便是當年的“逍遙二仙”之一,如今的光明左使——楊逍。

    楊逍懶散一笑,搖了搖頭道︰“你這娃娃忒會說話,生的又這般俊俏,武功也強,哎呀,將來不知會有多少女子被你給迷死。”

    青書笑道︰“楊左使過獎了,晚輩此來乃是專為殺人,左使不致架梁阻擋吧?”

    楊逍攤了灘手道︰“這人與我沒有絲毫干系,剛剛不過臨時起意,想和你賽賽腳力,但此刻意境已去,我又為何要救他?”

    青書拱手道︰“那煩請左使莫要插手。”楊逍笑眯眯的道︰“請便,請便。”

    衛璧原以為楊逍定是要救自己,此刻听兩人對話,那楊逍竟是不欲管自己,一轉念間,青書已然緩步走來,倒持長劍,滿面森然。

    衛璧情急之下大聲叫道︰“楊前輩,楊前輩!這宋青書有朱武連環莊歷代傳下的武功秘籍!”青書聞言,先是一愕,駐足看了一看楊逍,見他意態悠閑,絲毫不為所動。

    卻听楊逍懶懶道︰“不就是‘一陽指’麼?我的‘彈指神通’未必輸了去。沒興趣,沒興趣。”衛璧高叫道︰“不是,不是,是比‘一陽指’更加高妙的功夫!藏在朱家密室之中已有百年之久!”楊逍听得這話,雙目一亮,沉吟道︰“宋小兄,不知是何等功夫?可否拿出給我一觀?”昆侖山地處偏僻,原少俊俏人物,他起先見衛璧相貌英俊,心中一喜,便起了收徒之意,欲助他逃開追殺,但後來見青書輕功佳妙,想來也是高手,起先的救人之意便變成了比試輕功了,後來見衛璧表現懦弱,實在不是佳徒之姿,犯不著為了這麼一個孬種同高手搏殺,又見青書相貌清秀,更勝衛璧,心中又是一喜,于是便欲袖手旁觀,看看武當派殺人有何手段。但衛璧那番話卻真是擊中要害,楊逍見青書不惜追出老遠擊殺衛璧,本就起疑,一听衛璧所說,當即想到,這恐怕就是為了殺人滅口。根據衛璧所言,若非有甚秘密被衛璧知曉,何須這般不殺他誓不罷休?

    明教高手向來隨心所欲,心念轉的極快,全不似正派高手這般循規蹈矩,這也是為何明教在江湖上聲名不好的原因之一。但究其根源,仍是金毛獅王謝遜濫殺江湖人士所致。

    青書見他神色,便知這位光明左使已然信了衛璧所言,當即道︰“楊左使,這是青書私事,還請不要插手。”楊逍目光一寒,驀地大大跨上一步,擋住青書前路,冷笑道︰“現在意境又來了,這人我保下了。宋小兄,把那本秘籍拿出來看看吧!”

    青書听得這話,也是冷笑道︰“若我不交出來呢?”

    楊逍邪邪一笑道︰“那我就打到你交出來為止!”身子一晃,青書便覺無數掌影從四面八方涌來,委實避無可避。見此情形,青書一拔劍,從前到後緩緩畫了一個圈,以慢打快,似慢還快,欲行而又止,欲止而又行,正是張三豐曾經手把手教過他的太極之理,被他運使劍中,以鈍破利,竟是將楊逍這招生生破去。武當派武功在武學中別開蹊徑,講究以柔克剛,以弱勝強,不在以己勁傷敵,而是將敵人發來的勁力反激回去,敵人擊來一斤的力道,反激回去也是一斤,若是打來百斤,便有百斤之力激回,便如以拳擊牆,出拳愈重,自身所受也愈益厲害。當年覺遠大師背誦“九陽真經”,曾說到“以己從人,後發制人”,張三豐後來將這些道理化入武當派武學之中。

    此刻青書不但將來勁返回,更加入自己勁力,楊逍被他一劍迫的後退三步,眼中竟是震撼之色,但更多的,卻是興奮之意,他長笑道︰“十余年未逢此敵手,方令寶玉黯淡,明珠蒙塵,今日重現人間,當浮一大白!”取下腰間酒葫蘆,咕嚕嚕的仰天豪飲一口,青書見他如此豪情,心中也受感染,大笑道︰“今日得見光明左使風采氣度,若不一戰,豈非白費一路辛苦?”長劍一振,一個“”字訣使出,招式繁復奧妙已極,向楊逍攻去。

TOP

發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