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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劍客】混在三國當軍閥 (全書完)

第一卷 亂世序幕 第二十一章 伏擊黃忠


  馬躍帶著千餘黃巾殘兵原想避開官軍大營,奈何營中官軍反應迅速,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完成了集結,吶喊著從營中衝出來攔截。

  薄薄的晨曦裡,兩軍撞在一起一通混戰,由於事起倉促,官軍準備不足,很快就被黃巾賊衝破防線。衝破防線之後,黃巾賊也不多做糾纏,迅速擺脫官軍往北遁去,只片刻功夫,愣在原地不敢追擊的官軍已經只能遠遠見到他們的背影了。

  這伙黃巾雖是殘兵敗卒,卻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精壯漢子,若沒有過人的體質和腳力,根本不可能跟著管亥殺透重圍,從宛城一路逃到精山。這會又是跟著馬躍去討生活,腦子裡盡想著美酒、美食、美女,自然是使出了十二分力氣,個個逃得比兔子還快。

  說起來也是秦頡大意了,這廝過於自信,篤定黃巾殘兵不敢趁夜下山突圍,所以把各路義勇兵的將領都召到大營議事去了。由於沒有主將,北麓義勇兵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瞧著黃巾賊們絕塵而去。

  等黃忠快馬加鞭趕回軍營時,黃巾賊早已經在十里開外了,黃忠急忙點起士卒來追,一邊又急忙譴人報與秦頡知曉。接到黃忠回報,秦頡還是將信將疑,不太相信黃巾賊會在一夜之間脫胎換骨,變得如此厲害!

  秦頡先把崤山上的文聘召了下來,文聘爬上精山一看,只見一大堆草人圍著火堆取暖,不由氣得破口大罵。

  ……

  再說馬躍帶著殘兵往北跑了不到20里,堪堪又到老河溝,這時候身後已經止剩下800餘人了,剛剛一通混戰,又折損了200多人。

  已成驚弓之鳥的裴元紹急忙趕上來一把拉住馬躍,大聲道:「伯齊,別再往北走了,往北就是宛城,那裡有朱雋大軍和韓忠狗賊的叛軍,只能是死路一條。」

  管亥也沉聲道:「不錯,前面就是老河溝,沒準官軍又有埋伏。」

  馬躍臉上浮起一絲狡詐的微笑,問道:「你們都認為往北是死路一條?」

  「嗯。」

  管亥和裴元紹同時點頭。

  「那就對了!」馬躍雙掌合擊,嘿聲道,「料想官軍也會這樣認為,這正是我們跳出重圍,擺脫官軍的大好時機。」

  「管亥。」

  「在。」

  「命你率300人在老河溝左側埋伏,官軍來襲則看我手勢為號,率軍掩殺。」

  「裴元紹。」

  「在。」

  「命你率300人在老河溝右側埋伏,官軍來襲則看我手勢為號,率軍掩殺。」

  「其餘人等,隨我在老河溝外原地休息。」

  管亥和裴元紹雖然不解馬躍這樣安排的用意,但還是點齊士卒各自埋伏去了,馬躍讓剩下的一百多號人在老河溝口坐下來休息,靜待官軍到來。

  這又是一次賭命!

  如果官軍主將夠謹慎,先集合全部軍隊然後再往北追擊,那麼馬躍的兩路伏兵安排就毫無用處,面對兵力佔優、裝備佔優、訓練有素的官軍,黃巾殘兵將只能是雞蛋碰石頭、頭破血流的下場。

  馬躍賭的是官軍輕敵!

  黃巾賊一貫的糟糕表現,很容易造成官軍的驕傲自大,加之昨夜又曾慘遭官軍幾路埋伏,被打的狼狽不堪,官軍的驕橫之氣只能更甚。

  剛才雖然逃得匆忙,可馬躍仍舊估計了一下把守北麓的官軍,約模只有500餘人,如果北麓的官軍不待其它三個方向的官軍匯合就孤軍來追,那麼馬躍就有很大的機會先擊破這一路官軍,然後從容遁走,從此跳出官軍的圍追堵截。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雖然在士卒面前,馬躍一派鎮定自若的嘴臉,可實際上卻緊張得不行,面臨生死抉擇,沒人能夠無動於衷。馬躍可不是神或者魔,一介亂世討生活的小人物而已。

  終於,該來的還是來了。

  等南方地平線上那一簇官軍倏然出現時,馬躍心頭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又賭對了!現在就是洛陽城裡的皇帝老兒親至,也留不住這支不足千人的黃巾殘兵了。

  ……

  黃忠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因為強行軍,他的500義勇兵已經被拉成一字長蛇陣,跑的最快的還勉強能跟在黃忠馬屁股後面吃灰,跑的慢的卻已經落在好幾里開外了,黃忠卻還在一個勁地催促士卒加快追趕步伐。

  黃忠心裡著急呀。

  第一次在秦大人麾下作戰,寸功未立不說,居然還讓黃巾賊從他把守的北麓逃走了,一向心高氣傲的黃忠如何接受得了?

  「快,快點!」

  黃忠濃眉蹙緊,回頭不停地招呼士卒,一名士卒眼尖忽然指著前面喊道:「將軍快看,黃巾賊寇。」

  黃忠霍然回頭,薄薄的晨曦已經散去,果然看到昨夜曾經設伏的老河溝前,有一隊約模百餘人的黃巾賊正或躺或坐在那竭息,這會黃巾賊也同時發現了官軍,正像受驚的兔子般從地上跳了起來,一窩蜂似的向著老河溝深處逃去。

  黃忠精神一振,心忖這應該是掉隊的小股黃巾賊,大隊黃巾賊想來也在前面不遠了。

  立功心切的黃忠渾然不將這支百餘人的小股黃巾放在眼裡,不等後面的大隊士卒趕到,就帶著前面的100多人悶頭衝進了老河溝,誓要先滅了這小股黃巾賊再說。要說,黃忠熟讀兵書、精通兵法,本不該犯輕敵冒進的低級錯誤,無奈卻被馬躍準確地把准了心思。

  輕敵!從內心深處,黃忠從未將黃巾賊看在眼裡,不過是群烏合之眾,根本不堪一擊,昨夜老河溝一戰,更是加深了這種印象。

  老河溝深處,百餘人的小股黃巾已經被逼進了絕境。

  背後是追兵,前面是大片淤泥,已經逃無可逃,那小股黃巾放棄了逃跑,背著河灘回過身來,罕見地想和官軍拚個魚死網破,黃忠大喝一聲,催馬疾進,舞刀直取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儀表不俗的黃巾賊寇。

  黃巾陣前,馬躍高舉右臂,陰冷的雙眸死死鎖定黃忠,然後狠狠揮落右臂。

  「咻!」

  銳利的破空聲中,冰冷的殺機自左側霎息襲至,黃忠大吃一驚急閃身躲避,堪堪避過咽喉要害,卻再避不過肩膀。

  「篤。」

  一聲悶響,鋒利的箭矢已經射穿護胸鐵甲,狠狠地貫進了黃忠右肩。

  「哎喲!」

  黃忠一聲慘叫,差點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真是常年打雁卻反被雁啄瞎了眼,黃忠本是用箭高手,不想今天卻反遭了別人的弓箭暗算!

  「殺呀~~」

  身陷絕境的百餘黃巾賊率先衝殺過來。

  「殺呀~~」

  「殺啊~~」

  排山倒海的喊殺聲從老河溝的左、右兩側驟然響起,過腰深的蒿草叢中突然鬼魅般冒出來無數的黃巾賊寇,潮水般向著中間的百餘官軍掩殺過來,就算只是虛壯聲勢,黃忠身後那百餘義勇兵也嚇得夠嗆。

  「不好,中埋伏了!」黃忠心膽俱寒,撥轉馬頭就走,「撤,快撤!」

  主將即走,早已經寒了膽魄的義勇兵也頃刻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向著來路撥腿就跑,後續跟進的義勇兵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衝亂了陣腳,待他們看清楚後面潮水般掩殺過來的黃巾賊寇,慌亂中竟不知道有多少人馬,便趕緊跟著轉身就逃。

  兵敗如山倒,黃忠昨夜曾在老河溝設伏痛擊黃巾,現在卻反過來被黃巾設伏痛擊!誠可謂世事無常、變幻莫測。

  「哈哈哈,殺!」

  管亥大吼一聲,一刀劈翻一名跑得慢的官軍士兵,心下感到說不出的暢快,從來是被官軍像狗一樣攆著到處跑,還真沒想到官軍也有今天,也有像狗一樣被黃巾攆著到處跑的時候,痛快,真是痛快!

  仰天長笑三聲,管亥舞刀正欲再追,卻被馬躍一把拉住。

  「行了,不要追了,馬上收攏士卒,立即轉進。」

  「為什麼?」

  管亥愕然不解,一邊的裴元紹同樣不懂,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時候啊。

  「追擊的官軍大隊人馬瞬息即至,宛城朱雋大軍也隨時可能南下,此時不走,則死無葬身之地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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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亂世序幕 第二十二章 八百流寇


  話說接到黃忠傳訊,黃巾賊寇竟一路往北逃去,秦頡寬心大放。從精山往北就是宛城,宛城有朱雋大軍駐紮,兼有董卓的西涼鐵騎窺伺,黃巾賊寇雖然出人意料地突出精山重圍,此去也必然是自投死路,敗亡在即。

  秦頡不慌不忙集結軍隊,將及中午,三路軍馬才堪堪趕到精山北麓,前方已經傳來黃忠遇伏兵敗的消息,秦頡又吃一驚,這伙黃巾莫非吃了春藥了?行事屢屢出乎意料,先是趁夜下山突圍,今又設伏大敗黃忠,接下來他們還會幹出什麼出人意料的事來?

  不及片刻,黃忠殘兵奔走而回,已然丟盔卸甲,狼狽不堪,勇冠三軍的黃忠也中箭受傷。

  秦頡勒住黃忠馬韁,嗔目問道:「漢升,你素來精通兵法,怎麼反而中了賊寇埋伏?」

  黃忠滿臉羞愧,無言作答。

  蔡瑁素來妒嫉黃忠才能,見狀幸災樂禍道:「連千餘潰逃賊寇都打不贏,漢升兄可真能帶兵啊。」

  黃忠怒目以對,蔡瑁冷笑不止。

  秦頡心中煩躁,問道:「漢升在何處遇伏?」

  黃忠歎了口氣,垂頭喪氣地答道:「此處往北20里,老河溝。」

  「老河溝?漢升你!」

  秦頡怒極,老河溝不是昨夜黃忠伏擊黃巾之處麼!今在同一地點,居然反過頭來被黃巾伏擊,真是有夠可以的!秦頡正要痛斥黃忠時,斷後的鄒靖忽然拍馬急急趕來,老遠便向秦頡喊道:「大人,不好了!」

  秦頡皺眉問道:「何事驚慌?」

  鄒靖道:「末將剛剛得知,黃巾賊酋馬躍已在這賊寇軍中,這一系列出人意料的異動極可能出自他的策劃。」

  秦頡聞言大驚,失聲道:「此話當真?」

  馬躍的厲害,秦頡是知道的,能被朱雋視為心腹之患的人,豈是易與?難怪賊寇會出人意料地趁夜突圍,又能在老河溝設伏大敗黃忠,如果這一切都是出自馬躍的策劃,那就不足為奇了。

  可秦頡還是有些不信,問道:「賊酋馬躍不已經孤身出走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賊寇軍中?你又從何知曉?」

  鄒靖擊節歎道:「此事說來實在過於湊巧。昨日清晨賊酋馬躍逃亡至育縣,不料被守門軍卒認出,舍妹恰好率300義勇兵趕到,於是協助緝拿。舍妹武藝頗為不弱,賊酋本不是對手,奈何馬躍過於狡猾,竟使計制伏了舍妹,一路劫持逃至精山,是以得與流亡至此的黃巾餘孽會合,末將方纔遇到追蹤至此的家將,始才得知。」

  「緣來如此。」秦頡歎息一聲,旋即臉色大變,失聲道,「不好,馬躍即在賊寇軍中,恐生變故,諸將可隨我速速追擊。」

  遺憾的是,秦頡的反應太慢了,等他率軍火速趕到老河溝時,恰好迎面撞上南下的朱雋大軍,看見朱雋所部陣容整齊的樣子,不像是有過廝殺,顯然馬躍和黃巾餘孽沒有繼續往北遁逃,卻不知道往何處去了。

  秦頡拍馬迎上朱雋,焦急地問道:「將軍,可曾遇見黃巾餘孽?」

  朱雋納悶道:「秦大人信中不是說黃巾餘孽已被你部使計圍死精山,怎麼反倒問起本將來了?這卻是何故?」

  秦頡臉露羞愧之色,歎息道:「不想賊酋馬躍竟在山上,下官一時大意,竟被黃巾餘孽趁機遁走,實在慚愧。」

  朱雋和聲道:「秦大人不必自責,在你的策劃之下,賊酋張曼成、趙弘、韓忠、孫夏、龔都及劉辟等輩悉數伏誅,數十萬南陽黃巾業已灰飛煙滅,今雖有小股餘孽遁走,不知所蹤,業已不足為懼,馬躍雖能,只怕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了。這份天大的功勞,是沒人能夠搶走的,本將昨日已經八百里加急向朝廷報捷,表奏大人功績,大人靜候陞遷佳音便是,呵呵。」

  秦頡心中竊喜,臉上卻歉虛道:「實在慚愧。」

  朱雋的神情逐漸變得凝重起來,沉聲說道:「本將剛剛接到北方戰報,情形頗為不利,或許不日就將整軍北上,討伐黃巾大酋張角、張梁所部,剿滅黃巾餘孽和穩定南陽局勢的重任就拜託秦大人了。」

  秦頡神色一變,低聲問道:「廣宗局勢有變?」

  朱雋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歎道:「盧植老朽,不通軍事,輕敵冒進連吃敗仗,今困守枯城,賊勢滔天,冀州情形堪憂啊。」

  秦頡肅然道:「下官預祝將軍旗開得勝,剋日擊滅冀州賊寇。」

  朱雋抱了抱拳,說道:「承秦大人吉言了,軍情緊急,本將不宜久留,即日就將率軍北返先做準備,就此別過。」

  秦頡也抱拳道:「將軍保重。」

  「駕!」

  朱雋撥轉馬頭,在馬股上狠抽一鞭,戰馬吃痛霎時放開四蹄,向著北方疾馳而去。朱雋身後,近萬大軍鏘然掉頭,後陣變前軍,邁著整齊的步伐向著北方緩緩開進,那一片森森鐵甲、櫻紅流蘇的海洋,異樣地震撼著幾千南陽兵的心靈,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漢官軍,當真是名不虛傳哪。

  ……

  再說馬躍,帶著800餘黃巾殘兵,從老河溝折道向東,輕裝疾進、一路狂奔,一天功夫竟然奔走了百餘里!早將秦頡的南陽兵遠遠拋在身後。從老河溝往東,就進入了比陽縣地界,比陽縣遭受黃巾的荼毒最烈,一路所見,田地荒蕪、村莊破敗,路有遺屍、行人絕跡。

  百餘里內,馬躍竟然找不到一處可供劫掠的村莊或者集鎮,將士們也只好餓著肚子繼續流竄。不過萬事有弊就有利,由於百里之內沒遇見一個活人,秦頡的追兵要想在短時間裡摸清這支黃巾餘孽的去向,卻是根本不可能了,這便給了馬躍很大的戰略迴旋空間。

  將及天黑時分,前方終於出現一處浩大莊園,在暮色裡閃爍著隱隱燈火。

  裴元紹興奮地向馬躍道:「伯齊,看,好大一片莊園!」

  管亥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眸子裡流露出狼一樣的目光,凝聲道:「裡面肯定有山一樣的糧食,弟兄們終於可以飽餐一頓了。」

  馬躍吸了口氣,沉聲說道:「老管,老裴,把弟兄們集合起來,我有話說。」

  管亥和裴元紹答應一聲,屁顛屁顛地跑去集合隊伍去了。

  「弟兄們,快靠過來,都靠過來,大頭領有話要講。」

  「他奶奶個熊,排好隊,給老子挺直了腰板,還是不是爺們?」

  「大家動作快點,抓緊時間。」

  「躺地上挺屍呢?小心老子抽你。」

  暮色下響起裴元紹的呼喊聲和管亥罵罵咧咧的叫罵聲,兩人截然不同的風格在這叫罵聲裡表現得淋漓盡致。

  很快,800多剩下的黃巾賊就陸陸續續地站到了馬躍面前,在管亥的淫威下,個個挺胸凸肚,竭力裝出精神飽滿的嘴臉。

  馬躍縱身跳到一塊岩石上,吸了口氣悶聲吼道:「弟兄們,朝廷誣蔑我們是賊,是寇,有些弟兄還不高興。我告訴你們,是賊是寇無所謂,稱呼而已。只要能活下去,做賊做寇又有可妨?」

  「這個賊寇我們還就當定了,而且還要當最令朝庭頭痛的流寇!我們一共還剩下800多號弟兄,所以就叫八百流寇。待會打下前面的莊園,我會讓人趕製一面旌旗,上面繡起八百流寇字樣,從今而後,我們不再是黃巾賊,我們就是八百流寇!」

  「八百流寇!」

  管亥率先響應,振臂怒吼。

  「八百流寇!」

  「八百流寇!」

  反應過來的八百餘黃巾賊紛紛響應,跟著怒吼起來。

  馬躍倏然高舉右臂,黃巾賊的吶喊聲很快平息下來,這意味著馬躍在八百流寇中的威信已經初步成形。

  「我們是流寇,但絕不是流氓!我們可以搶劫、可以殺人,但絕不許禍害貧苦百姓!誰要是敢不遵我號令,休怪老子不講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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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二十三章 燒殺劫掠


  一旁的裴元紹撓了撓頭,小聲問道:「伯齊,啥叫流寇?」

  管亥悶哼一聲,答道:「笨蛋,伯齊要帶大伙過好酒好肉好女人的生活,那流寇自然就是富得流汗的賊寇了,這都不懂,豬。」

  馬躍聽得直翻白眼,當流寇實屬無奈。

  黃巾大起義的失敗已經充分說明,就算你能拉起來上百萬的隊伍,那也是支烏合之眾,照樣不是東漢王朝精銳漢軍的對手,挾裹貧民大規模起義是沒有活路的。

  當流寇有三點好處。

  一是目標小,不像黃巾起義那樣聲勢浩大,不太會引起東漢王朝的注意,所面臨的軍事壓力會小得多。

  二是流動快,當時的通訊手段極為落後,地方郡國兵各自為戰,並且訓練鬆懈、武備鬆弛,流寇就有很大的戰略空間可供穿插迂迴。

  三是給養足,由於常年在各地流竄,總能找到各地的富戶大族供其劫掠,所以給養不是問題。

  根據以上三點優勢,馬躍自信能夠熬過這段艱難的時光,只要熬過五年,等到靈帝駕崩、董卓進京,繼而十八路諸侯並起討董,那時候,就是鹹魚翻身的時候了。

  當然,馬躍不是沒有想過去當山賊,當山賊也照樣能熬過這五年時光。

  當流寇,餐風宿露、居無定所,辛苦是不消說了,因為始終在官府的核心勢力圈內流竄,所以隨時可能被官軍合圍而全軍覆滅。

  當山賊,安居樂業、逍遙法外,只要你不鬧騰得太厲害,一般都能很好地活下去。

  可問題是,漢末三國,天下清苦,如果局限一地當山大王,周圍的富戶大族總有禍害完的一天,到時候怎麼辦?去打劫貧民百姓?雖然這個時代的山賊經常這麼幹,可馬躍畢竟是從未來世界穿越過來的,過不了這心理關。

  浩澣綿長的幾千年中華史,最苦最善良最不容易的就是這些貧民百姓了,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求不過三餐溫飽而已,豈忍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予剝奪?在馬躍看來,這麼做簡直就與畜生無異。

  當然,把山寨當成小小王國來經營,一樣可以做到自給自足、不去禍害周圍百姓,可這樣一來,所培養出的手下仍然只是一群農夫。馬躍需要的不是一群農夫,而是一群嗷嗷叫的嗜血野狼。

  只有一群嗜血的野狼,才能幫助馬躍在即將到來的群雄並起的亂世成為割據一方的軍閥。如果手下只有一群農夫,那麼馬躍最終只能成為別人的刀下冤魂,以他的一顆頭顱去見證別的亂世梟雄的崛起。

  就像黑山賊張燕。

  張燕選擇做山賊,他也不打動貧民,所以只能把山寨當成小小王國來經營,結果就只能投入曹操麾下,成為別人的墊腳石。張燕可以投入曹操麾下,可他馬躍不能,以他的個性如果真的投入曹操麾下,那總有一天會被生性多疑的曹阿瞞所殺。

  所以,馬躍必須當老大,要當老大,就必須要有一群嗷嗷叫的嗜血野狼。

  想要擁有一群嗷嗷叫的嗜血野狼,就需要不斷地用新鮮血肉去餵養。

  何謂血肉?就是這個時代的富戶大族,就是他們通過正當或不正當手段聚斂起來的民脂民膏!馬躍必須帶著這群狼崽滿世界流竄,才能不斷地找到新鮮的獵物,經過長期的野蠻的捕獵訓練,有一天,這些純樸的農夫終會變成猙獰的惡狼。

  這……就是當流寇的唯一理由!

  幽暗的夜空下,馬躍厲聲喝道:「老子剛才說的話,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很好!」馬躍把手臂往前一揮,大吼道,「拿下前面莊園,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嗷~~」

  流寇們嚎叫起來,跟在管亥和裴元紹身後向前面那片莊園猛撲過去。

  ……

  宛城,朱雋的大軍已經離開,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甕城也已經清掃乾淨了,整個宛城已經見不到多少戰爭和亂世的氣息,秦頡也已經把郡治遷了回來。

  太守府大廳裡燭火搖曳、人影攢動,秦頡正在來回踱步,滿臉焦慮,黃忠、鄒靖、魏和與蔡瑁侍立一側,默然相對。

  稍頃,腳步聲響,年僅17的文聘昂首而入。

  秦頡急切地迎上前,問道:「可有賊寇消息?」

  文聘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搖頭道:「快馬業已搜遍老河溝方圓五十里範圍,未見賊寇蹤影!」

  秦頡失聲道:「五十里無所獲!這伙黃巾餘孽莫非插上翅膀飛走了不成?」

  鄒靖略一思忖,出列說道:「大人,是否需要知會周邊諸縣,加強警戒、互通聲息,但有賊寇消息,即刻發兵追擊。」

  秦頡長歎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肩上纏著繃帶的黃忠擊節道:「這個馬躍端的厲害,原本不堪一擊的黃巾賊寇,到了他的手裡,就如脫胎換骨一般,竟成了一支神鬼莫測的詭兵!」

  蔡瑁不以為然道:「漢升兄未免有些誇大其實了吧,不過千餘賊寇,只需數百江夏兵就可擊而破之,何懼之有?」

  黃忠火道:「那是你還沒領教過他的厲害!」

  蔡瑁反唇相譏道:「我看你是被他打怕了!」

  「你!」

  「你什麼你,我有說錯嗎?敗軍之將爾,安敢言勇!」

  「蔡瑁,我與你誓不兩立,你敢與我單挑嗎?」

  「有何不敢!」

  秦頡怒而拍案,憤然道:「夠了!而今黃巾餘孽未滅,國事未已,正是齊心協力,同進共退之時,何故互相爭吵?」

  黃忠和蔡瑁悻悻然各自退下。

  ……

  八百流寇不費吹灰之力就攻佔了那一片浩大莊園,整個莊園現在已經成了八百流寇的臨時軍營。

  院子裡架起了一口大鍋,一頭肥豬已經洗淨脫了毛正放在鍋裡滾煮,濃濃的肉香飄散開來,瀰漫了整個莊園,大鍋周圍已經聚集了百多號流寇,一邊往嘴裡扒拉著沒滋沒味的米飯,一邊眼巴巴地盯著鍋中的肥豬。

  角落裡,三個小頭目圍著一堆篝火取暖,喝著地窯裡找來的米酒,火上還架著三隻肥雞在烤,肥雞已經被烤得通體金黃、濃香四溢,一名小頭目撕下一條雞腿湊到嘴裡狠狠咬了一口,只覺滿嘴酥香,頓時連臉上的橫肉都綻開了笑容。

  後院不時傳來雞飛狗跳的聲音,伙食沒有著落的流寇們三個一群,五個一簇,正在緊張地追雞逐犬,忙的不亦樂乎。

  已經吃飽喝足的流寇則倒在火堆邊呼呼大睡,身上披著不知道從哪裡搶來的花花綠綠的女人衣裳,聞著香,捨不得扔,將來娶了媳婦可以給她穿,一個個還是小農意識很強哪。

  混亂中,賊眉鼠眼的管家被帶到了馬躍面前。

  馬躍冰冷的一個眼神瞪過去,那管家就嚇得一抖擻,仆地跪倒在地,連聲哀求道:「爺爺饒命,饒命呀,小的上有臥病在床的八十歲老母,下有不足三歲的小兒,小的委實死不得呀。」

  馬躍錚的拔出匕首,那管家啊的一聲慘叫軟癱在地,房間裡頓時瀰漫起一股尿騷味,這廝竟是嚇得失禁了。

  「嘩!」

  一瓢冷水澆在那管家臉上,將他激泠泠凍醒。

  「說,這裡是何處地界?」

  馬躍把匕首比在管家頸側,眸子裡流露出惡狼一樣的眼神。

  「這……這裡是復……復陽縣,張……張莊。」

  「復陽縣?這裡距縣城有多遠?」

  「不……不到五十里。」

  「縣城有多少官軍駐紮?」

  「小……小的不……不知道。」

  「嗯?」

  「啊,不……約有五……五百餘人。」

  馬躍沉吟片刻,眸子裡倏然掠過一絲狡詐之色,收了匕首吩咐身邊的兩名流寇道,「把這廝綁仔細了,明天天亮剝皮下鍋,正好夠弟兄們飽餐一頓。」

  「是,大頭領。」

  兩名流寇厲聲答應,拿來繩索將管家捆了,那管家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房間裡頓時瀰漫起一股惡臭,這次竟是連大便都失禁了。

  馬躍剛出房門,迎面遇見管亥滿臉淫笑從另一間廂房走出來,正是春寒料峭的時候,這廝卻精赤著上身,下身也只披了條寬鬆的綢緞褲,半掩半開的廂房裡,兀自傳出一陣壓抑的呻吟聲。

  馬躍眉頭一皺,有心訓斥幾句可最終還是忍下了。

  為了生存,馬躍可以縱容手下去燒殺擄掠,卻絕不會允許他們姦淫婦女,這和狗屁仁義道德無關,而是出於軍隊戰鬥力的考慮。一名成天姦淫婦女,只知道把精力使在女人身上的士兵,其戰鬥力肯定強不到哪去。

  只有不讓這些莽漢碰女人,讓他們年輕的精力無處發洩,憋得他們嗷嗷叫,然後再把他們投放到戰場上,讓他們到戰場上去發洩,這樣的士兵,戰鬥力才會強,才會成為敵人揮之不去的噩夢。

  這可不是編出來的,後世就有這樣一支絕無僅有的偉大軍隊,就是靠這種治軍之法贏得了最強陸軍的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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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二十四章 趁虛欲奪城


  夜深人靜,管家張球幽幽醒轉,想到天亮之後自己就要被剝皮下鍋,成為賊寇腹中美餐,不由悲從中來,可憐他剛剛和老爺的第九房小妾勾搭上,還沒怎麼享受呢,就要一命嗚呼、命赴黃泉,叫他如何甘心?

  張球使勁地扭了扭胳膊,卻意外地發現賊寇綁的並不牢,他這一掙竟然有所鬆動,有了這一發現,張球立刻來了精神,黑暗中響起了悉悉碎碎的聲音,不一會功夫,果然就掙脫了束縛。

  張球大喜過望,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後,順著門縫往外一瞧,只見外面的院子裡燃起了幾堆篝火,幾十名賊寇七扭八歪地躺滿一地,還有兩名賊寇手按鋼刀把守在大門外,想從這裡逃走顯然是不可能的。

  張球眼珠一轉,輕輕轉到廂房後面,輕輕支起窗戶,透出一條縫,這西廂房臨崖而建,後面就是幾丈高的淺崖,想來不會有賊寇把守。

  張球支開窗戶往下一瞧,只見黑漆漆一片,不由心中大喜。

  片刻之後,一條由絲綢帶結成的繩索從支開的窗戶裡垂了下來,張球肥胖的身軀順著繩索艱難地爬到崖下,快落地的時候一腳踩空摔了個狗吃屎,張球也不敢哼出聲來,忍著痛爬起身來,向著黑暗中一溜煙逃走了。

  張球剛剛逃走,馬躍、管亥和裴元紹的身影就幽靈般出現西廂房。

  管亥不解地問道:「伯齊,為何放走這廝?萬一他向官軍報信,豈非壞事?」

  馬躍森然一笑,說道:「故意放走這廝,就是要他去向官軍報信。」

  裴元紹道:「這卻是為何?」

  馬躍陰惻惻一笑,說道:「還記得我說過的故意嚇唬那廝的話嗎,把他剝皮下鍋煮了吃,正好夠弟兄們飽餐一頓。只要不是豬,他就應該能猜出我們的人數不會超過一百人,而復陽縣城的官軍人數至少有五百多人,如果你們是復陽縣的縣尉,接到這個消息後會這麼做?」

  管亥道:「那還用說,當然是帶兵剿滅了,這可是功勞一樁。」

  馬躍道:「正是這個理兒!接到報信後復陽縣尉欺我們人少,肯定會帶兵來攻。」

  裴元紹道:「我們正好在這裡和官軍干一仗。」

  馬躍道:「對,先滅掉這伙官軍,然後趁虛奪了縣城!」

  裴元紹吃驚道:「啥,我們還要去攻打縣城?就憑這八百多號人?」

  難免裴元紹吃驚,以前黃巾攻城,沒有上萬人的兵力是絕不會去進攻有官兵把守的縣城的,因為縣城不比集鎮,有城牆和護城河,雖然護城河不寬,城牆也不高,可對於缺乏功城器械的黃巾賊來說,卻是難以逾越的障礙。

  馬躍道:「老在鄉下流竄是沒有活路的,只有縣城才有我們需要的武器、鎧甲,還有足夠的糧食。」

  管亥作色道:「打他娘的!我這就去把弟兄們集結起來。」

  「不用著急。」馬躍森然說道,「復陽縣城距離這裡有50里,一來一去就是百餘里,等官軍趕到也是明天下午的事了。吩咐下去,讓弟兄們好好飽餐一頓,好好休息,養足了精神跟官軍干一仗狠的。」

  「是!」

  「吱啞。」

  緊閉的房門忽然被人推開,人影一閃,俏臉凝霜的劉妍走了進來,看到劉妍神色不善,管亥和裴元紹非常識趣地退了開去,管亥順手還把房門給捎上了,足見這莽漢其實也是粗中有細之人。

  馬躍淡淡掠了劉妍一眼,問道:「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麼?劉妍芳心一酸,撅著小嘴說道:「管亥姦淫婦女。」

  「那你應該去找管亥。」

  「可你是大頭領。」

  「如果你找我是為了這事,那我現在知道了。」

  說完,馬躍抬腳欲走。

  劉妍小嘴一扁,目露委屈之色,眼角幾乎溢出淚來,這個死人可真是鐵石心腸,自從精山重逢之後,他還從未和她說過一句話兒呢,就好像她是個陌生人似的,她就真的那麼招人嫌嗎?多少次,劉妍對著水中倒映的花容月貌,不止一次地懷疑馬躍是不是眼光出了問題,是不是只有母豬才會令他動心?

  「等等……我找你,還有別的事。」

  馬躍心中歎息一聲,語氣轉緩,問道:「什麼事?」

  「鄒小姐要見你。」

  「鄒小姐?哪個鄒小姐?」

  「就是和你一起上精山的那位。」

  「唔,原來她姓鄒。」

  馬躍點點頭,這才想起自從生擒了那小娘皮之後,還從未問過她的姓名呢,在精山和管亥等人匯合之後,他一直忙於帶著大伙跳出官軍重圍,幾乎把她給忘了。

  「什麼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劉妍帶著馬躍來到東廂房,廂房裡亮著燭光。劉妍輕輕推開房門先走了進去,馬躍半腳已經跨進房門,一抬頭卻驟然吃了一驚,觸電般縮了回來。只見搖曳的燭光裡,那小娘皮的雙手雙腳已經被人鬆開,正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呢。

  這小娘皮的厲害馬躍可是知曉的,當初能夠生擒她完全是運好好,要是重來一次,馬躍相信他絕對會死的很難看。

  劉妍回過頭來,不解地望著馬躍,問道:「你怎麼了?」

  馬躍指著鄒玉娘,吃聲問道:「你……你怎麼把她的綁放開了?她……」

  鄒玉娘從鼻孔裡輕輕嬌哼了一聲,劉妍卻是掩嘴輕輕一笑,嫵媚地說道:「虧你還是大頭領呢,膽兒這麼小。放心啦,她的穴位已經被我用銀針制住,雖能自如行動,力氣卻比三歲小兒還不如,不會傷害到你的。」

  馬躍將信將疑道:「是嗎?」

  劉妍嗔道:「我幹嗎要騙你?」

  馬躍一步跨進東廂房,不過雙腿仍舊呈丁字站立,一旦發現情形不對,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畢竟這小娘皮過於危險,凡事小心無大錯。

  「鄒小姐是吧,你找我什麼事?」

  鄒玉娘恨恨地瞪了馬躍一眼,問道:「你把我抓住也有好幾天了,殺又不殺,放又不放,你到底想怎樣?該不會是想讓我跟著你們做流寇吧?」

  馬躍幽幽一笑,問道:「你想我放了你,還是殺了你?」

  鄒玉娘憤然道:「廢話。」

  「想我放了你,是吧?那好,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如果讓我知道你在撒謊,哼哼,看見門外那幾十條精壯的漢子了嗎?他們已經很久沒碰過女人了,如果我把你賞給他們,相信他們會很開心。」

  鄒玉娘霎時俏臉煞白,心裡已經把馬躍恨得要死。

  「你姓鄒,叫什麼名?」

  「玉娘。」

  「多大?」

  「十七。」

  「許了人家沒有?」

  「……」

  「許了人家沒有?」

  「還沒。」

  「家住哪裡?」

  「育陽縣,鄒家村。」

  「育陽縣的義勇兵為何會聽你調譴?」

  「因為我哥是育陽縣尉、義勇兵統領。」

  「你哥是育陽縣尉?叫什麼名字?」

  「鄒靖,表字子瑜。」

  「唔,我知道了。」

  說完,馬躍轉身就走,鄒玉娘急道:「喂,你答應過要放我走的,說話不算數。」

  馬躍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冷然道:「你幾時見過說話算數的流寇?」

  ……

  東都洛陽,華燈初上,夜色闌珊。

  大漢帝國雖然已經日薄西山,可洛陽卻還是冠蓋雲集、繁華依舊。像洛陽這種達官貴人雲集的繁華之都,自然少不了青樓妓院。

  當時的妓女可分兩類,一類藝妓,相當於現在的演藝圈娛樂明星,一類色妓,相當於現在的娼妓。細分則可分為五類,宮妓,營妓,官妓,家妓和民妓。

  「紅樓」是洛陽城裡最富盛名的勾欄院,這裡的妓女大多知書達禮、色藝雙絕,為京中諸多達官貴人所迷戀。紅樓後院有一片煙波浩渺的荷花池,池上有九曲回廓通往湖心假山,假山上築有精舍雅軒。

  一名身姿婀娜、玉面雪芙的盛裝女子裊裊婷婷地穿過九曲迴廊進了精舍雅軒。

  雅軒分裡外兩間,中間以珠簾相隔,內裡有人臨窗撫琴,依稀可見身姿妙曼,那琴聲卻千回百轉,如泣如訴,彷彿含有無限心事。

  盛裝女子進了雅軒,款款拜倒在地,恭聲說道:「小姐,朝廷剛剛接到南陽八百里加急捷報,南陽黃巾已經被朱雋擊滅了。近三十萬大軍灰飛煙滅,張曼成、韓忠、趙弘等輩,盡皆授首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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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二十五章 殺人立威


  「錚。」

  一聲清越的弦音過處,餘音嘎然,雅軒中旋即寂然,良久始傳出一聲幽幽歎息:「穎川、南陽兩地黃巾先後覆滅,料想冀州也支撐不了多久了。太平道和張角老道成事不足,太令人失望了……」

  盛裝女子幽幽問道:「小姐,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雅軒裡那嬌媚的聲音說道:「太平道覆滅在即,不必再向他們傳遞朝廷消息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潛匿形跡、靜待時機。」

  「是,小姐。」

  盛裝女子從地上站起身來,款款退出精舍之外。

  ……

  居愁懃其誰告兮,獨永思而憂悲。

  內自省而不俟兮,操愈堅而不衰。

  隱三年而無決兮,歲忽忽其若頹。

  憐余身不足以卒意兮,冀一見而復歸。

  哀人事之不幸兮,屬天命而委之咸池。

  ……

  稍頃,雅軒裡響起一陣幽幽綿綿的婉轉歌聲,如泣如訴,如絲如綿,連池畔枝頭的小鳥聽了都忘卻歸去……

  ……

  張莊。

  村口空地上,八百流寇已經集結完畢,馬躍命人連夜趕製的旌旗已經擎在管亥手裡,正迎風獵獵招展,素白的布幔上繡有「八百流寇」四個血紅大字,煞是醒目。

  馬躍走到一名流寇身邊站定,冰冷的目光落在那流寇身上,令他如坐針舌氈,感到渾身不自在。那流寇懷裡挾著一個大包裕,鼓鼓騰騰的,裡面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裡面裝的什麼?」

  馬躍的語氣很冷,就像呼嘯的朔風,凍人骨髓。

  「一些衣……衣服,俺覺的漂亮,想……想留著將來給俺媳婦穿,穿……」

  馬躍目光一厲,流寇凜然噤聲。

  這樣的流寇不在少數,許多流寇都或抱或背,身上挾帶了不少東西,最離譜的有個傢伙居然還背了張雕花的八仙桌,這會兒八百流寇看起來已經不像是支軍隊了,更像是一群逃難的難民。如果帶著這些傢伙什兒上路,不用官軍來追,光是累就足以把八百流寇給累垮了。

  馬躍表情似刀,轉身走到隊列前面。

  有獵獵寒風自村口空地上刮過,蕩起馬躍那頭狂亂的黑髮,蕭肅的殺機從他烏黑的眸子裡流露出來,像鋒利的鋼刀刮過八百流寇的心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息。

  「把這些沒用的東西都扔了!每個人手裡只准拿武器,身上只准背糧食,誰要是敢不聽號令,鋼刀侍候!你們是兵,不是難民!」

  「扔了!」

  管亥和裴元紹嗔目大吼,流寇們紛紛將包裕和沒用的傢伙什兒扔到地上。

  馬躍悶哼一聲,眸子裡殺機大盛,手一招,四名凶神惡煞的流寇已經押著兩名垂頭喪氣的流寇來到了隊列跟前,仆地跪倒在泥濘不堪的雪地裡。

  馬躍冰冷鏗鏘的聲音像堅硬的石頭滾過每一名流寇的心坎。

  「昨天進莊之前,我曾明令,絕不准禍害貧苦百姓,否則殺無赦!可是昨晚上,仍然有人不聽號令,私自潛入村莊,殺人放火、姦淫婦女!老子說話算數,誰要是觸犯了禁令,天王老子也照砍,斬!」

  「不,大頭領,我們知錯了,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不敢了!」

  兩名流寇原以為訓斥一頓也就罷了,沒想到馬躍真要殺他們,頓時慌了,連聲求饒,八百流寇也紛紛目露不忍之色,連管亥也忍不住出面求情道:「伯齊,我看算了吧,他們已經知道錯了。」

  馬躍目光一厲,鏘然抽出鋼刀遞到管亥跟前,厲聲喝道:「管亥,你來行刑!」

  管亥凜然噤聲,他從未見過馬躍如此猙獰的表情,一狠心接過鋼刀,把旌旗交給身邊的裴元紹,然後轉向那兩名流寇道:「兄弟,把眼睛閉上,一會就好。」

  兩名流寇絕望地看了管亥一眼,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

  管亥漆黑的臉龐上掠過一絲猙獰,手起刀落,鋒利的鋼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森冷的弧線,熱血激濺,兩顆頭顱已經滾落雪地。

  八百流寇盡皆目露凜然之色,劉妍不忍地別開眼去,緊挨她而站的鄒玉娘則目露異色,心忖這個朝廷緝拿的兇徒,似乎和別的賊寇不太一樣呢?甚至連紀律嚴明的官軍都不可能為了無辜的百姓而斬殺自己的部屬呀。

  為了生存,馬躍不惜把這伙農夫訓練成野狼,可他也知道,絕不能讓這伙野狼失去控制,他必須在這群惡狼中間樹立絕對的無上權威,否則的話,八百流寇終將成為一場災難、一場浩劫。

  長吸一口冷氣,馬躍朗聲喝道:「裴元紹!」

  裴元紹昂然踏前一步,厲聲道:「在!」

  ……

  再說張莊管家張球,逃得性命之後以不遜於馬拉松的恐怖速度逃回復陽縣,向縣令陳震報告了張莊遭遇賊寇襲擊,合莊百餘口僅他一人生還的消息。

  縣令陳震聞訊大為震驚,急召縣丞、縣尉及各部小吏議事。

  許多官吏認為應當關閉城門,實行戒嚴,然後派人火速通知南陽太守秦頡大人,請太守大人派兵清剿。只有賊曹掾李嚴不以為然,認為區區百餘流寇,不足為懼,根本無需太守調兵前來,僅憑復陽縣中500郡國兵,就足以擊破之。

  李嚴,字正方,南陽人,當時還只有20歲,時任復陽縣賊曹掾,屬於主管緝拿盜賊的一個小官,因為頗有才幹,甚得縣令陳震賞識。

  有人質疑道:「李嚴,你憑何斷定流寇止百餘人?」

  李嚴哈哈一笑,伸手指著張球道:「張管家雖然肥胖,一身肥肉也不過百十來斤,夠多少人飽餐一頓?是以在下敢斷言,流寇不過百餘人爾。」

  眾皆啞然,縣令陳震更是深以為然。

  李嚴一拂袍袖,洒然道:「大人,南陽黃陽已被朱將軍與秦大人聯兵擊破,黃巾賊寇覆滅者十之八九,只餘少數奔走四散。此不過是潰敗至此的殘兵敗卒爾,在下只需200軍士,當可擊而破之,斬賊首級來獻。」

  陳震心神大定,伸手一捋頷下柳須,欣然道:「本官與你300軍士,明日三更造飯,五更出征。」

  「在下遵命!」

  李嚴抱拳一揖,年輕英俊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愈發顯的意氣風發,丈夫處世當建功立業,此正是天賜良機呀。

  ……

  宛城,太守府。

  文聘興沖沖地闖了進來,向坐立不安的秦頡道:「姐夫,有消息了。」

  秦頡霍然站起身來,一邊侍立的黃忠諸將也齊刷刷轉過臉來,目露振奮之色,像鬼魅一樣消失了一天一夜的黃巾餘孽終於有消息了嗎?

  秦頡急問道:「黃巾餘孽今在何處?」

  文聘吸了口氣,答道:「快馬往東奔走80里,終於探得消息,有逃難的百姓躲在荒草叢中,曾見一群黃巾賊寇向東南方向去了,料想就是馬躍所部賊寇。」

  秦頡臉色一變,問道:「在何處遇見,什麼時辰?」

  文聘道:「在比陽縣西南石頭山一帶,昨日未時。」

  「比陽縣石頭山!昨日未時?」秦頡駭然道,「如此說來,賊寇現在豈非已到復陽地界?」

  熟知南陽地理的鄒靖聞言大驚道:「復陽是大將軍故里,如若遭到流寇襲騷,恐大將軍震怒啊。」

  秦頡頓足道:「如若這也還罷了,然則大將軍老父親尚在復陽城內,一旦……後果將不堪設想啊。」

  眾皆失色,都不敢想一旦大將軍老父親遭遇意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恐怕這裡的人都得人頭落地了。半晌,江夏蔡瑁才回過神來,不以為然道:「馬躍流寇止千餘人,復陽縣駐有500郡國兵,出兵清剿或許力有不逮,固守當綽綽有餘吧?」

  黃忠凝聲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大人,當速速發兵追擊!」

  秦頡聞言一震,厲聲道:「諸將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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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二十六章 火燒水煮


  牧馬坡。

  日頭西斜,裴元紹氣喘吁吁地趕來與馬躍和管亥匯合,裴元紹身後,五十名軍士每人背負一隻大布袋,裡面沉甸甸的,裝的卻是生石灰。馬躍在張莊後院發現生石灰鍛燒窯的時候,簡直如獲至寶,這玩意雖不起眼,可如果運用得當卻具有難以想像的殺傷力。

  讓馬躍有些沒有想到的是,三國時候就已經出現生石灰了,事實上,早在春秋戰國時期,中國人就已經掌握了生石灰的鍛燒法了。

  管亥精赤上身,露出一身鼓鼓的健子肉,將一大捆乾草擲到路邊的蒿草叢裡,頗有些不高興地向馬躍嘟嚷道:「伯齊,弟兄們忙乎半天,淨在這裡割草了,我們又不餵豬,割這麼多草幹嗎?還打不打仗殺不殺官軍了?」

  馬躍眸子裡掠過一絲凜然,八百流寇雖然幾經生死,卻還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大仗惡仗,所以對戰爭的殘酷性和死亡的承受力有限,這個時候,要盡量避免和官軍硬拚,所以馬躍就必須想方設法使用奇計來對付官軍。

  只有經歷的勝仗多了,才能培養出流寇們的信心,在他們心中建立對官軍的心理優勢,到了那時候,八百流寇才是一支值得信賴的軍隊,也就有了和官軍正面一戰的實力。但是,絕不是現在。

  馬躍冷然一哂,問道:「老管,你以為割草和打仗無關嗎?」

  「呃,這個……」管亥撓了撓頭,不解地反問道,「有關係嗎?」

  「當然。」馬躍冷然一哂,決定給管亥和裴元紹這兩個莽漢上一堂戰術課,指著面前的緩坡說道,「牧馬坡是復陽縣通往張莊的必經之路,如果官軍來襲,將肯定經過這裡。」

  管亥和裴元紹同時點頭,這個容易理解。

  馬躍臉上掠過一絲猙獰,沉聲道:「這裡地勢平緩,蒿草叢生,三面皆是緩坡,唯有南面是一片沼澤地。現在正是初春時節,天干物枯、草木枯黃,極易燃燒,如果我軍從東、西、北三面同時縱火,大火從四周向中間漫延,官軍就只有往南退卻一途。」

  管亥和裴元紹似懂非懂地點頭。

  馬躍回頭看了看堆放整齊的五十隻布袋,臉上掠過殘忍的殺機,冷然道:「只要官軍退入面沼澤地,他們就將陷入死地,神仙也救不了他們了。」

  「呃……」

  管亥和裴元紹同時打了個冷戰,馬躍此時的眼神令他們背後直冒寒氣。

  馬躍悶哼一聲,沉聲道:「老管,老裴,照我原先的吩咐,抓緊時間準備!」

  「是,大頭領。」

  兩人答應一聲,一溜煙去了。

  ……

  「快,快點,後邊跟上,別掉隊。」

  「前軍繼續疾進,不要停下。」

  李嚴騎在馬上,不住地催促士卒加快行軍速度。

  張莊管家張球以衣袖拭了拭臉頰上淌下的汗水,羨慕地看了看李嚴胯下的坐騎,叫苦道:「李大人,竭息片刻吧,小人實在是沒力氣,呼,真走不動了。」

  「不行,不能竭!」李嚴斷然拒絕道,「張莊流寇隨時都有遁走的可能,必須搶在流寇逃走之前趕到,將之一鼓作氣擊滅。」

  張球苦著臉道:「李大人,似這等急行軍,就算能搶在流寇遁走之前趕到,軍爺們怕也沒力氣廝殺了,如此一來,反而不利。不如暫且休息,待養足了精神再徐徐而進。」

  李嚴不屑地瞥了張球一眼,哂道:「村野匹夫,安敢妄論軍事?豈不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乎?全軍將士聽令,切切不可忪懈,一鼓作氣殺往張莊,待消滅了流寇,陳大人重重有賞。」

  張球小眼睛地掠過一絲憤怒,只好拖著疲憊的雙腿繼續趕路。

  再往前行進不及三里,全軍開進一片蒿草叢生的緩坡,李嚴眉頭一皺正欲喝止行軍,眼角忽然掃見南面有片沼澤濕地,加之這片緩坡地勢平緩,視野開闊,不利於埋設伏兵,這才釋然,表情輕鬆地問張球道:「張管家,此是何地?」

  張球道:「回大人,此處名牧馬坡,再往前5里就是張莊了。」

  李嚴神情一振,揮舞馬鞭朗聲道:「三軍聽令,前方五里就是張莊,加快行軍!」

  ……

  北邊不遠處的小山頂上,馬躍輕輕一揮手,身後兩名流寇手一鬆,堪堪扶住的一顆孤松就轟然倒下,一名臂力強勁的小頭目張弓搭箭,在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中,強弓已被拉成了滿月狀。

  看到北側小山頂上的孤松倒下,東側的管亥和西側的裴元紹同時挽弓搭箭,早有流寇將插在灰燼中的帶火柴禾拔出,湊到塗有燈油的箭矢上一撩,箭矢就騰地燃燒起來,然後手一鬆,弓統嗡的一聲,帶火的箭矢已經凌空射出。

  ……

  「咻!」

  「咻!」

  「咻!」

  李嚴話音方落,只聽三聲淒厲的破空聲響,三支火箭從東、西、北三個方向同時射出,李嚴和300官軍眼睜睜地看著那三支火箭在空中劃過彎彎的弧線,一頭紮落在枯黃的荒草叢中,還沒回過神來,三處火頭已經騰地燒了起來。

  李嚴最先反應過來,臉色大變,厲聲吼道:「全軍加快腳步,馬上通過牧馬坡!」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更多的火箭凌空射來,不斷地攢落在官軍周圍,八百流寇精心準備了整整一個上午的乾草這會終於發揮了應有的威力,火頭迅速擴散,風助火勢,很快就燒成了一片,從北、東、西三個方向氣勢洶洶地逼了過來,將李嚴和三百官軍死死困在中間,只剩下南面那一片沼澤地沒有起火。

  李嚴大驚失色,還沒等他下令,慌了手腳的三百官軍早已經不等他下令,亂哄哄地逃了過去。

  「卟嗵卟嗵……」

  官軍像下餃子一樣跳進冰冷的沼澤裡,厚厚的淤泥立刻沒到了他們的膝蓋,令他們舉步唯艱,有幾個倒霉的更是迅速下沉,眨眼間消失在泥潭裡,令後面沒有落水的官兵看得心驚肉跳,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熊熊的火勢很快就漫延過來,站在岸上已經抵擋不住那灼人的勢力了,走投無路的官軍把眼睛一閉,縱身往沼澤裡跳去,留在岸上將定得被燒殺,跳進沼澤裡雖然也可能喪命,但至少還有很大的活命機會。

  李嚴也挾裹在亂軍中策馬跳進了沼澤,但和心中慶幸的士兵不同,他知道賊寇既然在牧馬坡設計了如此惡毒的火攻之計,斷不會在南面沼澤留給官軍一條生活,只怕還有更惡毒的手段等著呢。

  李嚴不愧是南陽有名的少年英才,果然讓他猜中了。

  當最後一名官軍縱身跳進沼澤之後,沼澤對面的樹林裡驟然響起了一片喊殺聲,然後一大群賊寇從樹林裡衝殺出來,李嚴放眼望去,粗略一看便判斷出足有五百餘人,根本不是張球所說的止有百餘人,當下知道是中了賊寇的誘敵之際,不由回頭恨恨地想找張球,意欲一劍割下他的腦袋,奈何亂軍中早不見了張球蹤影。

  更令李嚴驚訝不已的是,最前面那百餘名賊寇手裡既沒有提刀,也沒有執槍,而是兩人一組扛著一口口沉甸甸的布袋,也不知道裡面裝的什麼物事?那百餘賊寇將沉甸甸的口袋扛到沼澤邊往水裡一扔,然後也不進攻轉身就走。

  很快,李嚴就吃驚地發現,靠近沼澤南岸的水面就飄起了熱氣,許多處水面竟像是煮沸了一般翻滾起來,好不容易已經捱到這裡的官軍們還沒明白過來,就已經殺豬般嚎叫起來,然後又跳又叫,滾倒在沼澤裡掙扎哀嚎,其情狀頗為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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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二十七章 詐城


  李嚴失魂落魄地跨騎在馬背上,心中悲苦莫名。

  身後岸上的大火燃燒正烈,跟前水面的沸騰也仍未平熄,充盈耳畔的是官軍們殺豬般的哀嚎聲,這一仗就這麼敗了。殘酷的事實給了年輕的李嚴當頭一棒!現在,再休要說什麼剿賊立功、從此仕途坦蕩了,怕只怕連項上人頭都保不住了。

  回想五更天從復陽縣出征時,自己還是躊躇滿志,意氣風發,不曾想竟落得如此收場。

  「唉。」

  李嚴長長歎息一聲,絕望的情緒將他深深籠罩,反手撥出寶劍,把眼一閉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咻!」

  「叮!」

  一聲銳利的破空聲響過,李嚴只覺手臂一麻,手中寶劍已經脫手飛走,哧的一聲插進了沼澤裡,水面只蕩起了一朵細微的浪花就消逝無影了。

  沼澤岸上,管亥一箭射飛李嚴的寶劍,然後甩出一副繩套,勒住李嚴的肩膀將他拖死豬般拖上了岸,然後咧嘴森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鋼牙,嘿聲道:「嘿嘿,抓住一個當官的。」

  主將被擒,官軍的最後一絲抵抗意志也煙消雲散,紛紛扔掉兵器投降。

  一場毫無懸念的伏擊戰,終於塵埃落定。

  八百流寇以有心算無備,三百官軍在毫無防備的情形下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兩軍甚至還沒有展開正式的接觸戰,李嚴帶來的300官軍全軍覆滅,不曾走脫一個。八百流寇可謂完勝,馬躍完美地實現了他的戰略意圖。

  天色微黑時,戰場清理完畢。

  裴元紹屁顛屁顛地跑來向馬躍報告:「伯齊,這一戰共有兩個弟兄被煙熏昏,一個救活了,一個不活了。官軍共有307人,燒死21人,燙死19人,還有2個陷進淤泥裡找不著了,其餘265人都被我們抓住了。」

  管亥道:「還抓住個軍官。」

  「把那個軍官帶上來。」馬躍眉梢籠起一絲陰影,沉聲道,「剩下的剝光衣服,收繳武器,然後綁起扔雪地裡,任他們自生自滅。」

  旁邊劉妍秀眉輕蹙,不忍道:「他們會被凍死的。」

  馬躍森然道:「我是八百流寇的大頭領,不是官軍的大頭領,他們的死活與我無關。」

  「那也不用剝了衣服,收繳武器便是了。」

  「我自有道理,休要多言!」

  劉妍抿了抿小嘴,幽幽一歎。

  腳步聲響,管亥已經押著衣衫不整的李嚴來到了馬躍面前,馬躍的目光刀一樣落在李嚴臉上,李嚴迎上馬躍凶狠的目光,身體有著剎那的僵硬,但很快心中便湧起一股倨傲,翹首望天,從鼻孔裡悶哼了一聲。

  馬躍心中哂然,沒想到這個時代的士人果真這個德性,一點俘虜的覺悟也沒有啊。擺出這副嘴臉就能掩蓋兵敗被擒的事實了嗎?翹起腦袋瓜子就能彰顯寧死不屈的國士風範了嗎?遇到個不講理的,一刀切下你的頭顱,看你上哪買後悔藥去?

  真正能夠埋然赴死的,又有幾人?

  馬躍生平最恨這些故作姿態的傢伙。

  「管亥!」

  馬躍大喝一聲。

  管亥狼一樣的眼神投向馬躍,厲聲應道:「在。」

  「把這個敗軍之將拖下去,梟首示眾!」

  「是!」

  管亥答應一聲,眸子裡殺機森然,兩步搶上前拖死狗一樣拖起李嚴,大踏步往沼澤邊走去,被俘的官軍遠遠瞧見,盡皆面色如土、目露駭然之色。李嚴同樣臉色煞白,身體微顫,可他終究咬緊了牙關,愣是沒有從嘴裡吐出半句求饒的話來。

  管亥將李嚴拖到沼澤邊,一腳踢在李嚴的腿彎處,李嚴吃痛悶哼一聲單膝跪落下來,管亥目光一厲,手中鋼刀高高舉起,那一抹鋒利的寒芒,在暮色下顯得異常冰冷,許多官軍的牙齒已經開始打戰。

  李嚴死死咬住牙關,鋼牙已經咬破嘴唇溢出血來,卻始終不曾吭一聲。

  管亥猶豫了一下,回頭望著馬躍,馬躍烏黑的眸子裡掠過一絲凜然,他雖然還不知道這個年輕的官軍軍官叫什麼名字,多大年紀,但已經相信,這是一條鐵骨錚猙的漢子,這樣的漢子,如果就這麼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就算將來他會成為敵人,就算將來他會給自己造成威脅,馬躍還是決定放了他,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個真正的漢子,能夠坦然赴死的男人,無論如何都是值得尊敬的。

  看到馬躍搖頭,管亥釋然,押著李嚴又回到了馬躍跟前。

  李嚴沉聲喝問:「為何還不動手?」

  馬躍道:「你是條漢子,我不想殺你,你可願為我效力?」

  李嚴眸子裡露出冰冷的不屑,沉聲道:「你還是殺了我吧。」

  馬躍仰首向天,長笑三聲,朗聲道:「早知道你不可能替我一介流寇效力,不過,我還是不殺你,可願告知閣下姓名?」

  李嚴傲然道:「南陽李嚴便是。」

  「李嚴!?」馬躍目光一凝,心中釋然,朗聲道,「原來閣下便是李嚴。」

  李嚴惑然:「你知道我?」

  馬躍笑道:「久聞足下大名,只是不曾相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李嚴表情冷漠,淡然道:「敗軍之將爾。」

  馬躍微微一笑,突然莫名其妙地說道:「多謝李嚴先生相助,明日在下進了復陽縣城,定當重重有謝。」

  李嚴臉色一變,失聲道:「助你……復陽縣……你什麼意思?」

  馬躍不再理會李嚴,厲聲喝道:「管亥何在?」

  管亥踏前一步,森然應道:「在!」

  「立即點起200弟兄,換上官軍衣袍和武器,連夜奔襲復陽縣。」

  「呃……」管亥差點讓自己一口唾沫給嗆死,驚疑道,「就……就給200人?去……去打復陽縣城?」

  馬躍凜然喝問道:「怎麼?」

  管亥嘶的吸了口冷氣,目光一厲,轉身就走。

  「回來!」

  馬躍斷喝一聲,管亥乖乖收步。

  馬躍道:「趕到城下之後,你可率50人為前哨,詐稱是李嚴官軍,今已擊破賊寇得勝歸來,李嚴偕大隊人馬在後,為恐縣令憂急命你只率小隊預先回城報捷。」

  李嚴聞言神色大變,急道:「你……豎子安敢?」

  馬躍面無表情,繼續吩咐管亥道:「待詐開城門,即率部蜂擁入城,只管守住東門,不可與敵纏戰,亦不可深入城內,待我率大隊人馬趕到再做道理。」

  「是。」

  管亥大喝一聲,轉身自去清點人手去了。

  「裴元紹。」

  見叫到自己,裴元紹亦踏前一步,昂首聽命。

  「命你率200人,緊隨管亥之後出發,奔赴育陽縣西門外埋伏,我料復陽遇襲之後,城中官員、富戶必從西門逃逸。但等西門洞開,吊橋落下,不等人眾出城,你即刻點起火把盡出伏兵,定要將他們逼回城中,不得走脫一個。」

  「遵命!」

  裴元紹大吼一聲,亦轉身清點人手去了。

  「其餘弟兄抓緊時間休息,養足了精神隨我一舉殺往育陽縣城,待奪了縣城,大伙再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流寇哄然喝彩,有膽大的趁勢問道:「大頭領,那你答應我們的漂亮娘們呢?」

  馬躍森然道:「想找女人可以,我還是那句話,誰要是膽敢禍害貧民百姓,休怪老子翻臉無情!」

  「大頭領的意思,待會進了城,只要我們不去禍害貧民百姓,旁的幹啥都成?」

  「是這個意思!」馬躍厲聲道,「不過老子醜話說前頭,你小子要真搶了十個八個娘們回來,大伙開溜時追不上腳步,你小子自己背著走!」

  那流寇聞言咋舌,其餘流寇則哄然大笑。

  流寇們哄亂的笑聲中,李嚴臉色蒼白,神情憂急。到現在,李嚴才真正認識到,這次敗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賊寇手下,其實一點也不冤!此人不但機敏果斷、智計過人,更兼長於統馭,只看這些賊寇對他如此敬畏便可知略知一二了。

  照著這賊寇的設計,復陽縣中無備,十有八九會失了城池,一旦失了城池,上邊追究起責任來……想到這裡,李嚴激泠泠打了個冷顫,再不敢往下想了,更令他心驚膽顫的是,當朝大將軍何進的令尊尚在城中,如若有個意外,李嚴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迎上濃濃的暮色,李嚴心中一聲哀歎,現在,他倒寧願賊寇一刀砍了他的頭顱了。這個陰險狡詐的賊寇大頭領,實在沒安好心,這是想給他扣上私通賊寇、助紂為虐的罪名呀,這實在比殺了他還要惡毒一百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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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二十八章 死期至矣


  夜色如墨,天宇一片晦暗。

  復陽東門,守夜的兩名士卒正昏昏欲睡時,忽然被一陣隱隱的吵雜聲驚醒,攀到女牆上往外一看,只見東邊開來了一拔人馬,火把齊明,約模有50餘人。待走的近了,才看清那隊人馬竟然是官軍。

  「咦,這是哪來的官軍?」

  「看起來像是我們復陽兵哪,可能是李嚴大人已經擊破賊寇,所以連夜派人回來報捷來了吧。」

  「沒那麼快吧?今早才出征,現在就擊破了賊寇?會不會有問題?」

  「有個屁問題,你還不知道吧,李嚴大人可是個狠角色,賊寇遇上他就自認倒霉吧,快準備開門吧,別惹惱了這伙兵痞,回頭找你我兄弟麻煩就完了。」

  「就你膽小。」

  「你膽大?老子昨天才剛娶了媳婦,可不想第二天就讓她守寡。」

  兩人正吵嘴時,那伙官軍已經開到了城門下,當先一尊鐵塔似的大漢,長的凶神惡煞、袒胸露腹,頭大如斗,伸手指著城樓上高聲大喊道:「城上的人聽著,李嚴大人已經大破賊寇,得勝而歸,大隊人馬兩個時辰後就到了,為免縣令大人牽掛,特譴我回城向大人報捷,快快開門!」

  「快快開門!」

  大漢身後,50軍士齊聲吶喊。

  城樓上,兩名守夜士卒倒吸了一口冷氣,失聲道:「我的娘,那不是賀老四那魔鬼嗎?這王八蛋要是惱了非把我們的腦袋擰下來不可,快去叫醒弟兄們開門吧。」

  說完,兩人行色匆匆地跟著下了城樓來開城門。

  ……

  縣衙後院,書房裡的燈仍亮著,陳震因為牽掛剿匪進程,所以睡意全無。幾名門下小吏陪著閒聊,說道起來都覺的陳震過於草率,不該派李嚴這樣一個毫無實際帶兵經驗的毛頭小子帶兵出征。

  被人說的多了,陳震也覺的這決定下得過於輕率了,李嚴雖然頗有才能,可他畢竟只是讀了幾本兵書,並不曾真正帶兵上過戰場,如果勝了也還罷了,如若敗了……想到這裡,陳震趕緊安慰自己說,不會敗的,怎麼會敗呢?黃巾賊寇不過是群烏合之眾,一旦見到官軍的影子只怕早就望風而遁了,就算沒啥斬獲,吃敗仗是斷然不會的。

  陳震剛剛在心裡暗示自己,安慰自己,書房外已經響起了管家慌亂的叫喊聲:「老爺,不好了,賊寇殺進城了。」

  寂靜的後半夜,管家的聲音顯得尖銳而又淒厲,再加上所傳遞的消息委實過於駭人,幾個門下小吏早已驚得像兔子般跳了起來。

  陳震也是大吃一驚,差點失足從太師椅上一頭栽下來,待回過神來,這才想起這裡是高牆深溝之內的復陽縣城,可不是無險可守的荒效野外,就算是有上萬賊寇來攻,急切間也難攻下!再說了,南陽黃巾早已經灰飛煙滅,又從何而來上萬賊眾?心神即定,陳震不驚反怒道:「管家,你睡糊塗了,胡說八道什麼呢?」

  「光當。」

  書房的門被人一把重重推開,管家已經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搖曳的燭光下,陳震和幾個門下小吏吃驚地看到了一張不似人形的臉,管家滿頭大汗,衣衫不整,那對渾濁的眸子裡正流露出無盡的恐懼,彷彿世界的末日已經來臨。

  「老……老爺,幾……幾位大人,賊寇真……真的已經進城了!」

  陳震驚疑不定,陰著臉問道:「胡說八道,哪來的賊寇?又如何進得了城?」

  管家嚥了口唾沫,擦去臉上的汗水,說道:「小……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在東直門遇到幾個逃過來的軍爺說,東門已經失守了,大隊賊寇馬上就要殺進城了,小的這便趕緊回來向大人報訊,大人快走吧,再晚只怕就來不及了。」

  就這麼片刻功夫,縣衙外突然鬧騰起來,哭爹喊娘的聲音逐漸響成了一片,更兼有沖天的火光從東邊燃起,映亮了書房的窗戶,熊熊的火光透過窗戶,映在陳震和幾名門下小吏蒼白的臉上,所有人都驚得傻了。

  陳震和幾名門下小吏正不知所措時,縣尉忽然帶著十幾名官軍衝了進來。畢竟是武官出身,縣尉的神情還算鎮定,不過衣衫不整,披頭散髮,身上的甲冑也只披掛了一半,他身後的十幾名官軍更是不堪,有兩個更是光著腳丫子,看樣子是從睡夢中硬被人叫醒,黑暗中來不及穿鞋就跑來這兒了。

  一見了陳震,縣尉就厲聲道:「大人,賊寇詐城,東門已失,事不可為,情勢已危,速隨下官棄城突圍吧。」

  陳震慘叫一聲,頓足長歎道:「賊寇真的已經殺進城了?」

  縣尉道:「如何有假,下官還曾與一名賊寇交手一合,那賊寇端的厲害,下官不是對手,大人,快棄城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陳震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道:「何老太爺呢?一定要保護好何老太爺一起走,絕不能讓何老太爺落到賊寇手裡,否則我等死無日矣。」

  縣尉道:「大人放心吧,下官已經派人去了,這會想來應該已經快到西門了吧,大人,我們快去與何老太爺匯合吧。」

  「唉!」

  陳震再次頓足長歎一聲,掩面急走。幾名門下小吏和管家隨侍左右,在縣尉和十幾名官軍的護衛下,行色匆匆奔赴西門而來。堪堪趕到西門,只見城門內火把通明,迎面遇上了一隊人馬,卻是何老太爺的家兵家將,以及隨行的官軍,正火急火燎地從城門外復衝進城來,城門外,幽暗的夜色下,吊橋正嘎吱嘎吱地升將起來,再遠處,似乎還有隱隱的火光,浩然一片。

  縣尉搶上前去,急道:「何故關城門?」

  有守門的軍士叫道:「回大人,西門外有賊寇伏兵,出去不得了。」

  「什麼!?」

  縣尉偕縣令陳震盡皆大驚失色,急與人登上城樓一看,果見城外火把通明,舞成一片,只聽殺聲震天,聲勢駭人,黑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馬,幾名門下小吏平時素來只會逞口舌之利,幾時曾見這等陣勢,當時就嚇得體如篩糠,魂不附體。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才好!?」

  陳震在城牆上急得團團亂轉,早已經沒了主意。

  還是武官出身的縣尉沉聲道:「大人別慌,東門雖失,西門外也有賊寇埋伏,南門和北門未必也有賊冠,不如棄了西門,投奔北門而去?」

  陳震聞言連聲道:「好,那就奔北門去吧。」

  一夥人又棄了西門,亂哄哄地直奔北門而來,而這時候,馬躍率領大隊流寇已經從東門蜂擁而入,一進城就兵分兩路,一路在一名大頭目的帶領下直插南門,另一路由馬躍親自率領,直奔北門而來。

  ……

  次日正午,秦頡大軍剛進復陽地界,前方就有快馬傳回急報。

  「報,兩天前八百流寇曾在張莊逗留……」

  秦頡皺眉道:「八百流寇?什麼八百流寇?」

  「大人,就是那股從精山遁走的黃巾餘孽,今已經扯起大旗,號稱八百流寇。」

  秦頡一聲哧笑,心忖賊終究是賊,竟然以流寇自居而毫不知恥。

  可探馬接下來所說的消息卻讓秦頡差點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

  「大人,八百流寇於昨日在牧馬坡大破復陽官軍,並連夜殺奔復陽縣城而去了。」

  「什麼!?」

  不但秦頡大吃一驚,鄒靖更是厲聲道:「牧馬坡何來復陽官軍?復陽只有500郡國兵,守城尚嫌不足,是誰讓他們擅自出擊的?」

  探馬搖頭道:「小的不知,不過八百流寇確曾在牧馬坡大破復陽軍,前方尚有兩百餘衣不敝體的復陽兵為證。」

  探馬話音方落,又一騎快馬從前方急馳而回,尚在遠處就傳來淒厲的號子聲:「報……前方急報……八百流寇已於昨夜詐開城門,復陽已陷。」

  「天亡我也!陳震匹夫,害人菲淺!」

  秦頡厲喝一聲,兩眼一黑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人事不醒。

  「大人?」

  「大人!」

  鄒靖、黃忠、魏和及蔡瑁諸將一齊圍將過來,急將秦頡救起,半晌,秦頡始幽幽醒轉,團團看了眾人一眼,歎道:「我等死期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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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二十九章 奇貨可居


  鄒靖寬慰道:「大人不必憂慮,復陽雖陷,何老太爺卻未必便陷賊手。」

  秦頡搖頭道:「子瑜呀子瑜,枉你才思敏捷,卻也不免自欺欺人。自從精山遁逃以來,八百流寇之行事每每出人意料,處處搶我機先,馬躍雖為賊寇,行止間卻頗有名將風範。似這等厲害角色,算計之內豈會留人餘地?再不必做此奢望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復陽既失,何老太爺凶多吉少矣。」

  黃忠、蔡瑁等人盡皆神色慘然。

  鄒靖細細思量,果覺秦頡所言不無道理,半晌始才歎息一聲,說道:「大人,有道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已至此,不如多派流星探馬,遍告周邊各縣,一來加強戒備,以防八百流寇故伎重演,二來也可打探何老太爺消息。」

  秦頡黯然點頭,疲憊地向鄒靖揮了揮手。

  ……

  復陽縣,方圓不過十餘里,戶數萬餘,人丁三萬餘,如今全城已在八百流寇控制之下。

  北門,馬躍山一樣屹立在獵獵招展的大旗下,馬躍面前,百餘名流寇劍拔弩張,將數十名衣衫不整的官軍圍在中央,兩軍陣前倒斃著數十具殘缺不全的屍體,有官軍的,也有流寇的,地上那一灘灘殷紅的血跡昭示著這裡曾經上演過慘烈的博殺。

  這伙官軍雖然只有數十人,卻團團圍成一圈,長槍和短刀配合默契,就像一隻長滿尖刺的刺蝟,硬是頂住了百餘流寇的輪番圍攻!馬躍狼一樣的目光越過這伙凶狠的官軍,落在官軍保護圈裡那一夥人身上。

  這伙凶狠的官軍絕不是普通的官軍,其戰鬥力甚至堪比朱雋的精銳北軍!小小的復陽縣,哪來如此凶狠的官軍?莫非……這裡面還有什麼大人物?馬躍心頭一動,眸子裡倏然掠過一抹陰冷。

  馬躍大喝一聲,眸子裡殺機大盛,厲聲長嘯道:「放下武器!」

  「放下武器!」

  「放下武器!」

  百餘流寇轟然響應,嘹亮的吼聲震碎了清冷的晨曦,可數十官軍的表情卻跟蕭肅的寒風一樣,冷入骨髓,對流寇的吶喊聲充耳不聞,似乎,在他的眸子裡,歷來只有殺人或者被殺,生命對他們已經全無意義。

  這是一夥冰冷的殺人機器!沒有成百上千次冷血殘忍的廝殺,根本不可能錘煉出如此堅硬的神經,能夠調動如此精銳的官軍充當私人衛隊的人,又豈是普通人?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又一夥流寇氣勢洶洶地從城裡殺來,當先一員大漢,身高近丈,滿臉漆黑,兩眼瞪圓有如銅鈴,卻不是管亥還有誰來?這伙200餘的流寇湧將過來,從外圍又形成了一道厚實的包圍圈,這下子,裡面被圍的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飛不出去了。

  管亥三步兩跨趕到馬躍跟前,沉聲道:「大頭領,我給你帶了個人來。」

  馬躍凜然道:「什麼人?」

  管亥手一揮,厲聲喝道:「帶上來。」

  管亥話音方落,兩名流寇已經挾著一名賊眉鼠眼的傢伙走了過來,然後將那廝扔垃圾一樣扔在馬躍面前,一俟落地,那傢伙立刻乖巧地趴到了地上,把個屁股撅的高高的,倒也深諳亂世保命之道。

  「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的何三。」

  「何三?」馬躍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何三垂著頭,諂媚地應道:「小的自幼在何府做雜役,是以知道何府許多大小事情,小的尋思著這些事情可能對大頭領有用,所以特來稟報。」

  馬躍問道:「何三,你都知道些什麼?」

  何三答道:「只要是跟何府有關的,小的沒有不知道的。」

  馬躍問道:「是麼?那你倒是說說,這何府有何來歷?」

  被圍的官軍防禦圈裡,一名中年人突然嗔目大喝道:「何三,豎子敢爾?」

  何三眉頭一跳,答道:「回大頭領,這何府乃是當朝大將軍何進府第,剛才衝我狂吠那位就是何府管家何靈,這廝仗著身為何府管家,居然強納小鳳為妾,可憐小鳳自幼與我青梅竹馬,嫁給何靈之後每日以淚洗面、痛不欲生,還望大頭領替小的做主。」

  官軍圓形防禦圈裡,那中年人已經氣得滿臉通紅,厲聲大喝道:「何三狗賊,顛倒黑白,血口噴人,分明是你心存不良、見色起意,與那賤婦勾搭成奸,竟反過來誣陷於我,真是氣煞人也。」

  何三還欲再說,馬躍冷然道:「何三,廢話少說!回頭我就把小鳳賞賜給你。」

  何三大喜過望,連臉上的那顆黑痣都綻開了笑容,諂聲道:「大頭領,剛才罵我的就是何府管家何靈,他身邊的老傢伙就是何進的老父親何真!還有何真旁邊的,喏,左邊那個是復陽縣令陳震,右邊那個是復陽縣尉,其它的都是些門下小吏。」

  馬躍眉宇驟然一跳,半晌無語,良久始仰天大笑起來。

  管亥不解,疑惑地問道:「大頭領,何故發笑?」

  馬躍笑聲一頓,說道:「老管,發了!我們發了,老子要當老闆了,哇哈哈……」

  「呃……」

  管亥困惑不解地撓了撓頭,渾然不知老闆是啥意思,可既然大頭領已經發話了,他自然就得照辦。現在的管亥,早對馬躍敬為天人,就算馬躍跟他說某人放的屁是香的,沒準他都會信以為真還湊上去聞聞。

  狼一樣走到流寇陣前,管亥將手中長刀高舉向天,厲聲喝道:「弟兄們,剛才大頭領發話了,從今天開始,大伙不准再叫他大頭領,要叫老闆,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老闆!」

  管亥振臂厲吼。

  「老闆~~老闆~~~」

  數百流寇山呼響應,聲勢駭人。

  「嘎?」

  馬躍聽了直翻白眼,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不過老闆就老闆吧,反正是個稱呼而已,馬躍也懶得糾正了,當下向管亥道:「管亥,這伙官軍就交給你了,除了手拿兵器的士兵,剩下的都要抓活的,懂了嗎?」

  管亥眸子裡殺機大盛,森然道:「這裡就交給我了。」

  ……

  復陽城北二十餘里,一騎如飛,風馳電掣地朝著北方洛陽的方向急馳而去,初升的朝陽下,一面三角小旗插在騎士背後,獵獵招展,上面清晰地繡著一個「何」字。

  ……

  洛陽,大將軍何進府邸,車騎將軍何苗行色匆匆進了內院。

  何苗進來的時候,何進正負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那厚厚的春雪發呆,許是何苗的腳步聲驚攏了何進的思緒,他歎了口氣轉過頭來。

  「二弟,你來了?」

  何苗神色恭敬地向何進抱拳作揖,問道:「大哥,你找我有急事?」

  何進點了點頭,臉上的憂色越發濃重,答非所問道:「大漢國運多桀、禍不單行啊,穎川、南陽黃巾之亂剛剛平息,這又是一場百年罕見的大雪,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口莊稼,剛剛平息下去的匪患,只恐又要復起哪。」

  何苗不解道:「大哥,匪患死灰復燃,自有朝廷官軍和各地義勇兵鎮壓,這些賤民生死與你我兄弟何干?大哥今天叫小弟來,就是為了說這事嗎?」

  何進搖了搖頭,說道:「這不過是大哥一時感慨罷了,二弟,父親回南陽胡裡居住也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大哥心裡終是放心不下,再加上穎川、南陽兩地黃巾皆已剿滅,道路已經暢通無阻,不如你親自走一趟,將父親接回洛陽?」

  何進至孝,何苗知道大哥脾氣,當下答應道:「大哥,小弟回府稍作準備,就即刻啟程。」

  何進道:「唔,我讓袁術帶500北軍隨行護衛,二弟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小弟理會得。」

  何苗向何進拱了拱手,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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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章 運籌帷幄


  夜色如幕,黑暗籠罩整個天宇。

  在肅清了復陽城中所有抵抗力量之後,八百流寇已經「放假」,除了負責守城和警戒的少數流寇,其餘的絕大多數人像蝗蟲一樣在復陽城裡肆虐,貧民百姓秋毫無犯,可那些躲在深宅大院裡的富戶大族卻遭了老殃,在馬躍的刻意縱容和誘導下,這些原本醇樸善良的農夫正在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蛻變,眼角的純樸正在消腿,嘴角的獠牙則日漸鋒利。

  管亥、裴元紹還有兩名大頭目罕見地失去了「享受假期」的興趣,屁顛屁顛地跑來向馬躍報喜。這次還真是發了,何府的糧食堆的跟山一樣,庫房積存的麻布足夠八百流寇每人做一身冬衣,更讓管亥他們驚喜莫名的是,何府居然蓄養了300匹駿馬,對於一支流寇來說,這可是極其寶貴的戰略資源哪。

  縣衙內堂,馬躍神色深沉,正望著面前的帛書地圖發呆,管亥、裴元紹還有兩名大頭目剛進門就看見馬躍這副樣子,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一個個肅立左右,噤若寒蟬。書房裡寂靜得令人窒息,只有燈捻子燃燒發出嗞嗞的聲音。

  望著地圖,馬躍的眉頭漸漸皺緊。

  秦頡的南陽兵現在何處?最令馬躍不安的是,朱雋的精銳官軍今又在哪裡?如果對上秦頡的南陽兵,或許還有再次突圍的可能,可如果被朱雋的官軍纏上,只怕就是凶多吉少了。尤其是西涼魔鬼董卓的鐵騎,一旦纏上就如附骨之蛆,不死不休。

  從精山一路往東到比陽,再從比陽折道南下奔襲復陽,八百流寇四日間流竄了整整三百餘里,無論是秦頡的南陽兵,還是朱雋的官軍,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追上來,至少在明天天黑之前,八百流寇在復陽都還是安全的。

  復陽已失的消息,現在肯定已經傳到秦頡和朱雋的耳朵裡了,朱雋能征善戰,秦頡老奸巨滑,他們不可能坐視八百流寇四處流竄而不顧,一定會想辦法消滅自己,官軍會怎麼做?是張網以待,還是繼續圍追堵截?馬躍不得而知。

  復陽雖已拿下,馬躍卻從未考慮過要據城而守,只憑八百流寇就想和整個大漢帝國對撼,無疑於螳臂當車、自取滅亡。

  繼續流竄不是問題,問題是下一步該往何處流竄?

  往北是絕路,南陽北部諸縣遭受黃巾荼毒最為慘烈,再北方的穎川情形更甚,百姓流離失所、十室九空,富戶大族逃的逃,殺的殺,已然絕跡,往這方向流竄,還能劫掠誰?不靠劫掠,八百流寇又吃什麼?喝什麼?

  而且,更令馬躍擔心的是,往這個方向流竄,極可能迎頭撞上朱雋的精銳官軍,那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往西是育陽數縣,秦頡丟失宛城之後,以育陽數縣為依托,愣是頂住了南陽數十萬黃巾的猛攻,秦頡在這裡經營時久,底蘊深厚,南陽兵雖然不比精銳北軍,卻仍然要強過八百流寇許多。現在還遠未到和官軍正面硬撼的時候,所以西去的道路也不通。

  往東雖然沒聽說有什麼厲害的官軍,可汝南也深受黃巾荼毒,百姓清苦,油水有限。

  馬躍的目光越過復陽,往南是隨縣,再從隨縣往南便是江夏郡了,江夏未遭黃巾肆虐,士族殷富,是最理想不過的流竄去處,然而,秦頡和朱雋畢竟不是易與之輩,會否在南下路上設置陷阱?

  ……

  平氏,秦頡軍大營。

  「咳咳咳……」

  燭光搖曳的營帳裡驟然響起刺耳的咳嗽聲,彷彿要將嗓子生生撕裂似的,鄒靖面有憂色走進營賬,只見秦頡臉色蒼白,正從軟榻上欠身坐起,以手摀住嘴,弓著腰,一副行將斷氣的樣子。

  看到秦頡這副樣子,鄒靖黯然搖頭,秦頡聞聽復陽失陷之後急火攻心,再加上征途勞累,居然受了風寒一病不起。

  「咳咳……」

  秦頡又是聲嘶力竭地咳嗽兩聲,終於止住了嗆人的咳嗽,緩緩將捂緊嘴巴的絹帕移開,搖曳燭光下,只見潔白的絹帕上殷紅一滴,秦頡的目光頃刻間黯淡下來,悄然收起絹帕,向鄒靖招了招手,有氣無力地說道:「子瑜哪,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找您。」

  鄒靖目露關切之色,勸道:「大人,你應該多多休息,實不宜再操勞軍事。」

  秦頡擺了擺手,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肅然,將一幅絲帛地圖在膝蓋上攤開,鄒靖輕輕歎息一聲,走到軟榻前屈膝跪坐下來。

  秦頡憂慮的目光落在地圖上的復陽縣,輕聲說道:「復陽已然是失陷了,子瑜,依以看,八百流寇接下來會如何?是繼續像以前那樣一日百里,四處流竄,還是賊心思定,想在復陽落腳、據城而守?」

  鄒靖歎道:「大人,如若馬躍是那鼠目寸光之輩,或許會據城而守,可你我都知道,馬躍此人狡詐如狐,斷不會自取死路,是以,十有八九可能棄城而去,繼續流竄。」

  秦頡歎息一聲,微微點頭,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如若馬躍據城而守事情倒反而好辦了,可八百流寇如若真的棄城而去,四處流竄,依你看,他們會往何處流竄?」

  鄒靖神色一動,凝聲道:「大人是想改追擊為堵截?」

  秦頡輕輕點頭,歎息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呀,自古剿匪,追擊方為上策,奈何八百流寇不類古之賊寇,彼等輕裝疾進,劫掠為生,不需給養,沒有輜重,蜂擁而來,呼嘯而去,一日間可長驅百里,如若仍按常法剿之,則三軍將士疲於奔命且顧此失彼,實在苦不堪言。」

  鄒靖點頭道:「大人英明,下官深以為然。」

  秦頡搖頭道:「本官乃將死之人,這些虛言客套就不必了。子瑜,本官素來敬重你的才學,你倒是說說,棄復陽之後,八百流竄將往何處去?」

  鄒靖凝眉沉思片刻,凝聲道:「下官以為,八百流寇十之八九,會南下隨縣,直奔江夏而去。」

  秦頡輕咳兩聲,問道:「這是何道理?」

  鄒靖道:「往北是絕路,馬躍不知朱雋將軍已經北上冀州,以為大軍尚在宛城,是以斷然不敢北上自取滅亡,往西是育陽諸縣,大人在這裡經營多時,更兼馬躍不知道大人已經統兵遠在平氏,以他八百人眾,是斷然不敢輕犯的。捨此,唯有往東和往南兩途,往東是汝南,汝南亦遭黃巾禍亂,百姓清苦,八百流寇以劫掠為生,去了汝南那是自投絕境。以上種種,下官敢斷言,八百流寇十有八九會南下隨縣,奔赴江夏。」

  秦頡目露激賞之色,原本混亂的思緒經鄒靖這麼一分析也驟然清晰起來。

  「子瑜,扶我起來。」

  鄒靖上前輕輕扶起秦頡。

  「拿筆墨來。」秦頡又道,「本官修書一封,你連夜譴人送往江夏,上逞江夏太守王敏,請王大人出兵協力破賊。」

  ……

  復陽縣衙後堂,馬躍漸漸下定決心,南下江夏已經然是板上釘釘了,這是唯一的活路,捨此再無他途。可怎麼個南下法,卻值得推敲。遙想後世某位偉人,也是這般在絕境中以兩萬疲憊之師玩了一出四渡赤水的好戲,愣是將某人的數十萬大軍玩弄於股掌之間。

  馬躍絕不敢自比偉人,可是把兩千年浩瀚歷史上無數的經典戰例略作修改,然後移花接木運用漢末亂世卻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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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一章 酒後亂性


  朔風呼號,又是個滴水成冰的早晨。

  鵝毛大雪下得正緊,一夜的功夫,整個復陽城已經銀妝素裹,千里漂白。馬躍帶著管亥和裴元紹登上東門,只見兩名守夜的流寇標槍般肅立在城樓上,身上落滿了厚厚的積雪,整個被凍得就跟冰棍似的,不過精神頭挺盛。

  「大頭領!」

  看到馬躍出現,兩名流寇目露恭敬之色,腰桿挺得更直了。

  馬躍眸子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事情正朝著他所期待的方向發展,這些流寇正變得越來越像狼了。

  輕輕點了點頭,馬躍沉聲問道:「嗯,有什麼情況沒有?」

  「有。」一名流寇伸手一指城外,說道,「天剛亮,我就發現有個形跡可疑的傢伙一直在城外轉悠,既不像是附近村子的農夫,又不像是山裡的獵人,喏,就是那個傢伙。」

  馬躍順著流寇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皚皚的雪面上,有個傢伙正探頭探腦地向著城樓方向張望,這會可能是留意到已被城樓上的人發現,居然轉身就溜,雖然陷在沒膝深的雪地裡,卻也溜的飛快。

  馬躍眉頭一皺,厲聲道:「管亥!」

  管亥神色一振,昂首踏前一步,厲聲道:「在。」

  「把那傢伙給我逮回來,要活的。」

  「遵命!」

  管亥領命,也不走樓梯下城牆,縱身一躍就順著吊橋的吊索滑到了城牆下,然後甩開大步向那形跡可疑的傢伙飛身追去,管亥身高及丈,兩條長腿遠超常人一大截,一步就頂別人兩步,只片刻功夫,管亥就追上了那傢伙,像拎小雞一樣擒了回來。

  城樓上,裴元紹和兩名流寇忍不住一聲喝彩。

  稍頃,管亥就去而復返,將那廝隨手扔在馬躍面前。

  「軍爺,小……小的只是山中獵戶,想……想進城找……找個親戚。」

  那廝裹著又破又爛的棉衣,雙手縮在衣袖裡,看起來像個莊稼人,可他的那雙眸子卻出賣了他的身份,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是不可能擁有那樣骨碌碌亂團的眸子的,顯然,這是官軍的細作無疑。

  馬躍嘴角綻起一絲猙獰的笑意,沉聲道:「軍中缺糧,正好把這廝剝皮下鍋,多放粗鹽,煮熟了曬成乾糧。」

  管亥一愣,心忖昨晚上剛從何府劫得糧食無算,軍中不缺糧啊?可既然是馬躍的命令,他管亥當然要毫不猶豫地執行,當即就厲聲喝道:「好勒,毛三,牛四,把這個傢伙拖下去,燒鍋滾水洗淨了,再開膛破肚掏空內臟……」

  那細作已經嚇得屁流尿流,向著馬躍叩頭如搗蒜,連聲哀求道:「不要啊,軍爺饒命啊。」

  馬躍森然一笑,沉聲問道:「你是山中獵戶嗎?」

  「是……不是。」細作原本還想狡辯,可一迎上馬躍那對冰冷的眸子,就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連聲道,「小的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你是什麼人?」

  「小的是南陽太守秦頡帳下一名哨探。」

  馬躍心頭一跳,沉聲又問:「秦頡大軍今在何處?」

  「平氏。」

  「平氏?」馬躍皺眉道,「秦頡大軍已到平氏?」

  「是的。」

  「有多少人眾?」

  「南陽兵3000,江夏兵1000,合計4000餘人。」

  「那朱雋的官軍呢,今在何處?」

  「朱雋大軍早已經在四日前北上冀州,清剿冀州黃巾去了。」

  「朱雋大軍已經北上?這麼說,現在留守宛城的是韓忠那狗賊了?」

  「呃……軍爺有所不知,逆賊韓忠及以下賊眾兩萬餘人,五日前已然盡皆伏誅。」

  「韓忠所部已經伏誅!?」馬躍心頭一跳,厲聲喝道,「你竟敢撒謊?」

  細作失色道:「小的沒有撒謊,句句屬實。」

  「還敢狡辯!」馬躍作色道,「管亥,將這廝梟首。」

  「遵命。」

  管亥悶哼一聲,上前拎起細作,可憐那細作早已嚇得臉色煞白,一邊拚命踢騰雙腿,一邊還一個勁地喊:「小的說的句句屬實,絕無虛言哪!軍爺饒命,饒命哪……」

  「呃~啊!」

  「哧。」

  半聲慘叫,城樓上旋即寂然,管亥手起刀落,細作的一顆頭顱已經滾落在地,一腔碧血激濺出十步之遠,濡紅了潔白的雪面。

  馬躍表面無情道:「看來這廝說的是真的,韓忠所部已經盡皆伏誅,朱雋官軍的確已經北上,而秦頡的官軍的確也已經到了平氏!」

  管亥凜然道:「伯齊,要不要把弟兄們集結起來?」

  「南陽兵來的還挺快,居然已經到了平氏,而且還來了4000餘人,秦頡還真是看得起我們八百流寇啊。」馬躍眸子裡掠過一絲令人心悸的狡詐,沉聲道:「先不急集結,我自有道理。老裴,你去找罈酒來,老管,你去弄幾個小菜,還有你、你,一會都來縣衙陪我喝酒。」

  「是,大頭領。」

  一聽大頭領請喝酒,管亥、裴元紹還有那兩個流寇立刻兩眼放光,臉上的橫肉都抖開了。

  ……

  縣衙後院,廂房。

  劉妍和鄒玉娘正在秉燭夜話。劉妍雖為賊寇卻性情溫柔,鄒玉娘雖出身世家卻性情豪爽,八百流寇中皆是粗魯男子,止有她們兩個女人朝夕相伴,幾天相處下來,竟然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了。

  「這麼說在殺官造反之前,你們劉家本是汝南世家了?」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提他做甚?」

  「你真的打算就這樣一輩子跟著馬躍做流寇?那馬躍未必就會領你情意呢。」

  劉妍被鄒玉娘一語戳中心中痛楚,不由幽幽歎息一聲,垂首不語。

  看到劉妍芳容黯淡,鄒玉娘的情緒也低落下來,劉妍命運堪憐,她鄒玉娘何嘗不是?想想自己花容月貌、豆蔻芳華,卻要從此與賊相伴,紅顏自古多薄命,還不知道將來會是怎樣的命運呢?也許將來有一天,馬躍會把她賞給某個手下,也許將來有一天,她會被馬躍自己佔有吧。

  這是男人的世界,她們女人生來就是男人的附屬品。女人被男人當成禮物般送來送去,那也是常有的事情,就算她的親哥鄒靖,為了自己的仕途前程,不也想把她送給南陽太守秦頡當小妾?

  兩個女人正在感慨自己的命運呢,房門就被人一腳踢開了,醉眼迷離的馬躍已經帶著一身酒氣歪歪扭扭地走了進來。

  「馬躍,你喝酒了?」

  劉妍站起身來,關切地望著馬躍。

  馬躍伸手一指門外,向劉妍道:「你……出去!」

  劉妍猶豫道:「馬躍,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呃……」馬躍打了個酒呃,邪惡的眼神轉向了鄒玉娘,嘿嘿笑道,「這不用你管,你出去,出去!」

  鄒玉娘像受驚的小兔子般跳了起來,藏到劉妍身後,急道:「妍姐你不能走,一定不能走,求你了。」

  馬躍眉頭一皺,走上來一把將鄒玉娘從劉妍身邊扒拉開來,可憐鄒玉娘空有一身武藝,卻被劉妍的三枚銀針給止住了穴脈,稍一使力就軍身酸麻、半天動彈不得,如何能是馬躍這壯漢的對手?

  鄒玉娘嚶嚀一聲,踉踉蹌蹌地退到繡榻前兀自立腳不住腿一軟仰面躺倒下去。

  馬躍兩步跨到榻前,伸手揪住鄒玉娘的衣服用力往下一扯,只聽「嘶」的一聲,鄒玉娘的衣衫已經被生生撕裂,外衣連同小衣一起被撕下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膚正透出瑩白如玉的誘人色澤,那一對飽滿挺翹的玉乳顫巍巍似欲撐破肚兜的束縛,馬躍的視線逐漸變得迷亂,變得灼熱……

  劉妍像個木偶人,眼睜睜地望著馬躍剝光了鄒玉娘的衣衫,然後扳開玉腿喘息著趴到她的身上。劉妍芳心裡哀傷欲死,可她能做什麼?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黯然歎息一聲,低頭默默走出門外,然後悄然掩上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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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二章 將計就計


  馬躍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自從來到這個亂世之後,他就發現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做豺狼,這是個人吃人的世道,你不做豺狼,就只能做羔羊,然後被無情地吃掉。

  鄒玉娘是馬躍的戰利品,所以他隨時都可以享用她的身體,這是他的權力。在這個活過今天沒明天的亂世,這根本就不值得大驚小怪!劉妍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她沒有阻止馬躍的行為,鄒玉娘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她沒有過多抗拒,其實她也根本抗拒不了。

  鄒玉娘又一次閉上了美目,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上一次,馬躍在見到她的眼淚之後收斂了獸行,可這一次,鄒玉娘不認為自己還能倖免。既然已經成了馬躍的俘虜,被他**那是早晚的事,她早就認命了。

  這一次,馬躍也不再打算放過鄒玉娘。他不是聖人,更不是柳下惠,他年輕,他精力充沛,所以,他當然也需要女人。原本他可以找劉妍,馬躍相信只要他願意,劉妍是絕不會拒絕的,而且肯定會非常樂意的。

  但劉妍跟鄒玉娘不一樣。

  鄒玉娘曾經想要他馬躍的性命,現在又是他的戰利品,所以操起來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但劉妍不一樣,劉妍不但對他有恩,而且有情!在沒有安身立命,創立一番局面之前,他不想去碰她,他得躲著她。

  馬躍粗糙的大手摩挲過鄒玉娘羊脂般光潔瑩白的肌膚,然後狠狠握緊那兩團豐滿的玉乳,飽滿的乳球在馬躍粗糙的大手裡不斷地變幻形狀,滑膩的觸覺令馬躍的眼神霎時灼熱起來,鄒玉娘雖然只有十七歲,可是因為練武的關係,嬌軀已經發育得非常豐滿,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平坦的小腹上絕無一絲多餘的脂肪。

  鄒玉娘不再啜泣,白晰的粉臉上已經湧起一抹潮紅,羊脂般的嬌軀也開始輕輕扭動起來。

  這就是女人啊,既便是明清時期養在深閨、藏在閣樓,視貞節如性命的大家閨秀,不也常想著張生柳下,翻牆爬梯?更何況是貞操觀念遠未形成的漢末亂世。馬躍的嘴角綻起一絲邪惡的微笑,其實他根本沒有喝醉,他的思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清晰,這只是一場戲,僅此而已。

  馬躍用力扳開鄒玉娘修長健美的玉腿,粗糙的大手順著光潔的玉腿游移而上,鄒玉娘的整個嬌軀都開始輕輕顫抖起來,編貝似的玉齒緊咬玉唇,竭力忍著不願呻吟出聲,唯有她的鼻息正變得越來越灼熱。

  馬躍粗糙的大手終於停落在幽谷深處那只豐滿的蜜桃上,盈盈蜜露正從綻開的裂縫裡溢出,濡濕了馬躍的手指,馬躍將手指從蜜桃上抽離,搖曳的燭光下,只見一絲晶瑩正從他的指尖纏纏綿綿地淌下來……

  「嘿嘿。」

  兩聲淫笑,一聲喘息,馬躍餓虎撲食般壓下來,重重地壓在鄒玉娘柔軟的嬌軀上,粗糙的大手已經捧住了鄒玉娘雪白的大屁股,馬躍早就不是什麼菜鳥了,幹這事對他來說自然是輕車熟路。

  被馬躍近兩百斤肉壓在身下,鄒玉娘終於嚶嚀一聲,呻吟出來,修長健美的玉腿本能地劈了開來。

  ……

  一個時辰之後,還是縣衙後院廂房,鄒玉娘正在嚶嚶啜泣,劉妍則在一旁勸她。

  「玉娘妹妹,別哭了,快把這碗藥喝了。」

  鄒玉娘望著劉妍手裡那碗黑乎乎的湯藥,抽泣著問:「什麼藥?」

  「快喝了吧,好妹妹,不然你會有孩子的,以後就沒法嫁人了。」

  「姐姐,都已經這樣了,我哪還有什麼以後呀,那混蛋說等他玩膩了還要把我賞給他的手下糟蹋呢。」

  「唉。」劉妍幽幽歎息一聲,默然半晌,美目裡忽然掠過一絲決然,凝聲道,「妹妹,你把藥喝了,姐姐想辦法放你走。」

  鄒玉娘一聽立刻不再哭泣,低聲問道:「你……真要放我走?」

  劉妍堅定地點了點頭,凝聲道:「姐姐也是女人,知道做女人不容易,如果你真被馬躍賞給他的那些手下,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你是個好姑娘,應該找個好男人嫁了,姐姐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遭此厄運。」

  鄒玉娘立即翻身坐起,也不顧玉體橫陳就在床上向劉妍跪倒叩了兩個響頭,感激涕零道:「姐姐大恩大德,小妹永遠銘記於心。」

  劉妍柔聲道:「好妹妹,都別說了,快把藥喝了吧。」

  就在這時候,外面院子裡驟然響起了馬躍宏亮的聲音。

  「往北是死路,往西和往東是絕路,只有往南去江夏才是活路,但秦頡的南陽兵絕不會讓我們順順當當地離開,他一定會在南下江夏的路上設置陷阱等著我們!這一次,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佯裝南下襲取隨縣,實則回戈一擊,再佔復陽,運氣好的話就能在復陽幹掉秦頡那老小子。」

  「幹掉秦頡!」

  「幹掉秦頡!」

  管亥和流寇們振臂怒吼。

  馬躍厲聲大喝道:「管亥聽令!」

  「在!」

  管亥厲聲響應,兩女在房裡都被震得耳膜隱隱生痛。

  「命你點起200弟兄,驅趕復陽百姓為先驅,擺出南攻隨縣的架勢,沿途可以敲鑼打鼓,一定要把聲勢造大。」

  「遵命!」

  「裴元紹。」

  「在!」

  「點齊600弟兄於城北密林中埋伏,但見北門火起,則率軍襲取復陽。」

  「遵命!」

  「毛三、牛四。」

  「在!」

  「率50精壯軍士埋伏於北門之內,官軍至後不可與戰,但等天黑,趁官軍不備襲占北門,爾後舉火為號。」

  「遵命!」

  ……

  江夏郡治,西陵城。

  殘陽西斜,一騎如飛風捲殘雲般衝了過來,騎士雙手控韁,策馬急馳,臉上滿是風塵寒霜,神情疲憊不堪,只有那對烏黑的眸子依然明亮。騎士背後斜挎一卷布帛,布帛上插有一面三角令旗,正迎風獵獵招展。

  「快讓開,讓開!」

  守門的軍卒見了,趕緊開始驅散城門口的行人,給騎士讓開一條通道。

  「殼殼殼……」

  急促的馬蹄踏碎一地殘雪,瞬息之間已經穿過城門衝進了北直門。

  盞茶功夫之後,南陽太守秦頡的八百里加急傳書已經呈到了江夏太守王敏的案頭,一名門下小吏小心地解開布帛,將秦頡的親筆書簡緩緩展開。王敏放下酒杯,捧起書簡一目十行閱過,臉色驟然大變,失聲道:「啊呀不好,賊寇竟棄了南陽徑奔江夏來了,這便如何是好?」

  時有都尉李通,兵曹掾趙慈恰好在王敏府上飲宴,李通聞言長身而起,朗聲道:「大人休要驚慌,賊寇不來便罷,如若來了,下官定教他們來得去不得。」

  趙慈亦作色道:「下官願與李大人一道破賊。」

  王敏心神大定,喜道:「江夏有李通、趙慈二人,無憂矣。」

  ……

  又是月黑風高夜,八百流寇已經傾巢出動。管亥率200人挾裹百姓去了隨縣,裴元紹率600去了城北密林埋伏,毛三、牛四的50人混跡於市井之間,蹤影沓無,復陽儼然已成空城一座。

  馬躍,劉妍還有鄒玉娘、李嚴、何真、陳震等俘虜是最後一批離開的,在幾十名流寇的押解下趁著夜色向南方急急而去。因為同時女性的緣故,劉妍一直負責看守鄒玉娘,這會兩人故落在了最後面。

  許是為了加快行軍速度,馬躍特意安排了一匹馬給兩人騎乘。

  劉妍摟著鄒玉娘的小蠻腰,湊著她的耳畔輕聲說道:「妹妹,你身上的銀針姐姐已經給你起出來了,再過幾個時辰血脈通暢之後,你就能恢復一身武藝了,等會姐姐故意摔落馬下,你就策馬逃命去吧。」

  鄒玉娘低聲道:「姐姐,不如你跟我一塊走吧?」

  黑暗中,劉妍搖了搖頭,然後哎喲一聲,已經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鄒玉娘幽幽歎息一聲,顧不得渾身酸麻,用力撥轉馬頭,然後雙腿狠狠一夾馬腹,坐騎咴律律痛嘶一聲,折道向東放開四蹄疾馳而去。

  行進的隊伍立刻騷亂起來,幾名流寇吶喊起來:「大頭領不好了,那小娘子跑了。」

  「還不快追!」

  黑暗中響起馬躍一聲炸雷般的斷喝,鄒玉娘嬌軀一顫,催馬愈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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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三章 虛虛實實


  平氏,南陽軍軍營,文聘腳步匆匆直進秦頡大營,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昏昏欲睡的秦頡,在鄒靖的扶植下欠身坐起來。

  「姐夫,探馬剛剛回報,傍晚時分有流寇萬餘人出復陽,殺奔隨縣去了。」

  秦頡聞言大吃一驚,失聲道:「八百流寇止有八百餘人,何來萬餘人眾?」

  文聘道:「探馬看的真切,的確有萬餘人眾,火把齊明,隊伍延綿足有十數里長。」

  秦頡道:「這便如何是好?卻不知何是處黃巾驟爾前來與馬躍流寇匯合?如此一來,大事急不可圖也。」

  鄒靖略一思忖,沉聲說道:「大人不必憂慮,賊寇素來喜歡挾裹百姓以壯其聲勢,今馬躍雖得萬餘人眾,其實為復陽百姓,可戰之兵仍不過千餘舊部。此等烏合之眾,其心必異,馬躍如此行為,可謂自取滅亡耳。」

  秦頡一拍額頭,釋然道:「本官纏綿病榻,方寸亂矣,幸有子瑜相助,否則大事休矣。」

  鄒靖恭敬地說道:「為大人效犬馬之勞,乃下官份內事也。」

  秦頡欣然點頭道:「今流寇果如子瑜所料,棄復陽而取隨縣,馬躍自投死路,破賊當在此時,傳令,急召諸將來大營議事。」

  三通鼓罷,蔡瑁、黃忠、魏和盡皆聞訊而至。

  秦頡在鄒靖和文聘的攙扶下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深深地吸了口冷氣,低聲說道:「八百流寇挾裹復陽百姓,已於傍晚時分棄復陽南下,直取隨縣,破賊時機至矣,黃忠聽令。」

  「在。」

  黃忠昂然向前一步,雙手作揖。

  「命你率軍1000,輕裝疾進直取平林,截斷流寇往東逃逸之路。」

  「遵命。」

  「巍和聽令。」

  「在。」

  「命你領兵1000,輕裝疾進直取庚鄉,截斷流寇向西流竄之路。」

  「遵命。」

  「蔡瑁聽令。」

  「命你率軍1500,尾隨流寇之後掩殺,阻斷流寇北返退路。」

  「遵命。」

  「鄒靖、文聘,可率500人隨本官進駐復陽,坐鎮中軍。」

  「遵命。」

  「諸位將軍可多派探馬,嚴密監控,但有賊寇行蹤即刻通報另外兩路軍馬,任何一路遇襲,不可與戰,待另外兩路兵馬趕到形成合圍,方可與之交戰,務求畢其功於一役,徹底剿滅這股頑賊。」

  黃忠濃眉輕蹙,問道:「大人,若流寇見機不對,繞隨縣而過徑奔江夏而去,如之奈何?」

  秦頡和鄒靖交換了一個眼神,眸子裡浮起一抹森冷的寒意,低聲道:「如此,可協同江夏兵馬在隨縣以南、平陸-南新一帶鐵壁合圍,賊酋馬躍,死期至矣!」

  見諸將目露困惑之色,鄒靖伸手在錦帛地圖上重重一拍,解釋道:「大人已經八百里加急傳書,請求江夏太守王敏大人派兵朔遼水北上,於南新至安陸一帶阻擊流寇,若如八百流寇一頭撞進,我三路軍馬尾隨掩殺而至,則四面合圍,大局定也。」

  黃忠諸將盡皆目露恍然之色。

  秦頡道:「諸將速速點齊軍馬,即刻出發。」

  「不好了,有人襲營,快快護衛中軍,保護大人。」

  「護衛中軍,保護大人。」

  秦頡話音方落,賬外就響起雜亂的喊叫聲,直透大營而入,其間還雜夾著軍士的怒罵和軍官的喝斥聲,隱隱還有兵刃撞擊發出的清脆聲,聽聲勢似是有人衝入軍營,直取大營而來了。黃忠臉色陡然一沉,這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突入大營行刺不成?

  「大人休要驚慌,待末將取了來人腦袋便是。」

  黃忠摞下一句狠話,轉身就要出賬,鄒靖忽然眉頭一皺,沉聲道:「漢升兄且慢,聽聲音好像是舍妹玉娘。」

  「玉娘?」秦頡神色一動,惑然問道,「玉娘不是已經陷入賊手了嗎?如何又會在平氏出現?」

  鄒靖道:「待下官出營察看便知。」

  鄒靖在黃忠和魏和的護衛下出得大營,只見營中已然大亂,一騎如飛正突破官軍的重重阻截,直奔大營而來,馬背上一名窈窕少女,將一桿長槍舞得潑水似的,所過處官軍如波分浪裂,無人能阻她片刻。

  鄒靖火光下看的真切,不是妹妹鄒玉娘還有誰來。

  「住手,快住手,通通住手!」鄒靖喝住官軍,轉向鄒玉娘失聲驚問道,「小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大哥,此事說來話長,你快帶我去見秦大人,小妹有緊急軍情稟報。」

  從流寇那裡,鄒玉娘知道秦頡的南陽兵已經到了平氏,所以脫身之後就急奔平氏而來,因為她知道八百流寇其實並沒有真正殺奔隨縣而去,馬躍已經在復陽擺開了一張大網,靜靜地等著秦頡毫無防備地一頭鑽進去,然後將這個南陽郡的最高長官一舉成擒。

  秦頡一死,南陽失了太守,必然群龍無首,對八百流寇的追剿勢必分崩離析,那時候,整個南陽豈不是任由八百流寇來去自如、予取予求?豈不是更多像她這樣的女人要遭殃?要受到馬躍和八百流寇的**?

  鄒靖道:「小妹,你回來了便好,有什麼事待會再說,現在大軍開撥在即,且不可添亂。」

  鄒玉娘急道:「大哥,大軍不能開撥,馬躍的八百流寇並沒有南下隨縣,南下的只是復陽百姓,是疑兵,八百流寇的大部人眾其實還埋伏在復陽城北的密林裡,就等著秦大人一頭鑽進去呢。」

  鄒靖凜然道:「小妹,你說什麼?」

  鄒玉娘急道:「大哥,馬躍早就料到了你們會在南下途中設計對付八百流寇,所以他將計就計,擺出南取隨縣的架勢,實際上卻在復陽靜待時機,一旦南陽大軍尾隨南下,八百流寇就會盡出伏兵,聯絡城中事先埋伏的內應,一舉重占復陽。」

  鄒靖勃然色變道:「你說什麼!?」

  不由得鄒靖不變色,如果馬躍當真如此設計,南陽官軍也仍按原來計劃行事,黃忠、蔡瑁、魏和各率一路軍馬南下追擊,屆時秦頡和鄒靖就會率剩下的500人坐鎮復陽,靜等前方捷報,這時候,如果馬躍伏兵盡出,重占復陽,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鄒靖和秦頡盡皆要成為八百流寇的階下囚呀!這個馬躍,心計竟如此毒辣,一旦事成,南陽三軍無頭不行,必然不戰自亂,情勢危矣。想到驚險處,鄒靖早已經嚇出一身冷汗,驚悸地掠了鄒玉娘一眼,問道:「小妹,此話當真?」

  鄒玉娘道:「小妹親耳所聞,句句屬實。」

  鄒靖倒吸一口冷氣,向鄒玉娘道:「走,隨大哥一道去見秦大人。」

  ……

  北風呼嚎,星月慘淡。

  幽暗的蒼穹下,一支五六百人的軍隊正向著南方埋頭疾進,馬躍神情凝霜,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裴元紹策馬提刀,如影隨行跟在馬躍身後。

  裴元紹終掩飾不住眉宇間的得意,仰天長笑三聲,朗聲說道:「哈哈哈,伯齊,等秦頡領著南陽兵在復陽拉開架勢,想誘出我們的六百伏兵時,我們的人卻早已經遠在百里之外,並且趁虛攻佔隨縣了,痛快,哈哈哈,真是痛快。」

  黑暗中,馬躍森然一笑,事情豈止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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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四章 惡戰


  平氏,秦頡大營。

  剛剛發佈的軍令被臨時取消,秦頡再一次聚集了諸將議事,搖曳的燭光映著秦頡青白的臉色,無神的眸子裡有兩團小火苗正在幽幽燃燒。聽完鄒玉娘的敘述,諸將臉上都是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只有鄒靖濃眉輕蹙,正陷入沉思。

  秦頡的目光最終落在鄒靖臉上,問道:「子瑜,你意如何?」

  鄒靖面有愧色,歎息道:「馬躍此人詭詐如狐,竟設下如此毒計,下官愚昧,險些置大人於死地,罪該萬死。」

  秦頡擺手道:「此事錯不在你,委實是馬躍過於陰險。」

  鄒靖道:「大人,所幸玉娘及時報信,助我等識破馬躍奸計,不如將計就計,命人喬妝大人引500軍入城,待流寇內應舉火,城北伏兵盡出殺入城內時,我南陽官軍三軍盡出、四面合圍、內外夾攻,則流寇幾成甕中之鱉矣。」

  秦頡微微頷首,揮手示意黃忠諸將先行離去,獨留下鄒靖。

  鄒靖發現秦頡神色有異,心頭不禁掠過一抹陰雲。

  待黃忠等人盡皆離去,秦頡始幽幽一歎,說道:「子瑜,可曾發覺令妹有何異樣?」

  鄒靖搖頭道:「下官實不曾發覺。」

  秦頡皺眉道:「令妹步履蹣跚,花容淒婉且神情大異往時,本官猜度極可能已遭賊寇**,是以令妹所言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子瑜,這其中是否有詐?」

  鄒靖聞言勃然色變,秦頡這是在暗示鄒玉娘可能通敵了!漢末時代的儒生,重名譽而輕生死,對家族個人的名節看的比什麼都重,鄒靖如何受得了秦頡這般猜疑,當時就作色道:「大人此言差矣,舍妹雖屬女流,卻也曾幼讀詩書,頗知禮義廉恥,斷不會做出此等通賊背節之事。」

  秦頡表情尷尬,其實剛才那番話他說完就後悔了,見鄒靖反應如此激烈,只得訕訕解釋道:「本官別無他意,只恐令妹被賊人利用而已,子瑜休要多想。本官病勢日甚,深感力不從心,復陽戰事就拜託子瑜了。」

  鄒靖拱手一揖,肅然道:「下官定不負大人所托。」

  ……

  隨縣,地處南陽最南,緊鄰江夏。

  南陽黃巾賊勢浩大之時,隨縣卻是賊蹤沓沓。隨縣縣令蒯良為官清廉,與民無犯,所以並不曾勞師動眾修緝城牆、加固武備。天子詔令至隨縣,蒯良下令徵召縣中精壯男子,得500壯丁,於農忙閒暇時勤勉操練,蔚然成軍。

  流寇兵至,隨縣無險可守,蒯良夷然不懼,點起兵馬出城迎敵。

  望著一隊隊官軍軍容整齊從城中開出,馬躍臉沉似水。

  隨縣雖無城牆,也無護城河可以倚仗,但守城官軍的表現卻出乎馬躍的預料,看上去隨縣的官軍似乎要比復陽的官軍強悍許多。兵力上,隨縣官軍500餘人,流寇600來人,雙方相差無幾,看來今天要想攻佔隨縣,勢必會有一場惡戰,八百流寇也會付出不小的傷亡!

  換作往日,馬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保存實力,帶著流寇繼續轉進,根本不給官軍正面決戰的機會,但是今天,馬躍決定和隨縣官軍來一場正面決戰!

  八百流寇要想邁過官軍,蛻變成一支精銳之師,勢必要經歷一到兩次慘烈、殘酷的惡戰,馬躍不能一味地帶著他們四處流竄。馬躍需要一支虎狼之師,如果沒有一支虎狼之師做倚仗,就算馬躍算無遺策、料事如神,那也只能是紙上談兵。僅僅只是到處流竄,是無法將這伙流寇馴成虎狼之師的。這就像是一次成人洗禮,始終是要經歷的。

  然而,慘烈的惡戰雖不能避免,惡戰的對手卻可以選擇,毫無疑問,隨縣官軍是最合適不過的對手。

  現在,面對的敵人還不算強大,八百流寇還能從容應付,可一旦大漢帝國喘過氣來,一旦冀州黃巾被掃滅,屆時抽調精銳官軍鐵壁合圍、前來清剿,八百流寇還能像現在這樣從容自如嗎?面對西涼鐵騎碾碎一切的衝陣,白龍灘上死中求生的奇跡還能重演嗎?

  當然不能!奇跡如果再發生第二次,那就不能再稱之為奇跡了。

  時不我待,分秒必爭!

  森然的寒芒從馬躍眸子裡浮起,馬躍策馬走到流寇陣前,倏然高舉右臂,軍陣騷亂的雜音頃刻間平息下來,四週一片肅殺,只有流寇們粗重的呼息聲還有遠處官軍那悠長綿遠的號子聲清晰可聞。

  「弟兄們,精山一戰,近萬官軍四面圍困、水洩不通,連只耗子都逃不出去,可最後我們不還是逃了出來?不還是活得的好好的!我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把玩女人,官軍能奈我何!?」

  「嗷~~」

  流寇們轟然回應,氣勢高漲。

  「老河溝一戰,南陽驍將黃忠,堪稱萬人敵,可照樣被我們殺得潰不成軍,落荒而逃,官軍不過如此!」

  「嗷~~」

  流寇們奮力揮舞手中鋼刀,狼嚎響應,氣勢越發高漲。

  「牧馬坡一戰,那些懦弱的官軍就像綿羊一樣葡伏在我們腳下,懇求我們的饒恕,所謂的官軍,土雞瓦狗爾。」

  「嗷嗚~~」

  流寇們群情激憤,一個個眸子裡流露出灼熱的殺意,躍躍欲試。

  馬躍以鋼刀虛指前方,厲聲喝道:「前方官軍,與彼等何異?弟兄們,握緊手中的鋼刀,挺直了胯下那根卵,斬軍奪帥,破敵屠城,當在今日,殺~~」

  「殺!」

  馬躍狼嚎一聲,撥轉馬頭,高舉鋼刀,向著隨縣官軍森冷的軍陣疾馳而去。

  「殺!」

  裴元紹虎嘯一聲,嗔目欲裂,沸騰的熱血激盪著心胸,緊緊跟著馬躍身後,奮勇向前。

  「殺~~~~」

  排山倒海般的吼聲中,六百流寇亡命向前,如決堤的滔滔洪流向著隨縣官軍席捲而來,那一片冰冷的鋼刀,映寒了荒蕪的曠野。

  ……

  官軍陣前,蒯良心跳如鼓。

  身後500壯丁雖然訓練有素,奈何從未曾經歷過沙場征戰,浴血廝殺,賊勢如此兇猛,不單出乎蒯良預料,更令500官軍心膽俱寒。這真是黃巾賊寇嗎?只曾聞,黃巾賊寇聚則萬人,卻多是烏合之眾,只需數百精兵就可擊而破之。可是眼前這支虎狼般衝殺過來的賊寇,真的是傳說中的黃巾賊寇嗎?

  騷亂,像瘟疫一樣在軍陣中漫延,所有人惶然四顧,都擔心別人會偷偷溜走,把他獨自一人拋棄在戰場上送死,有人往後退卻了一小步,便立刻引發雪崩效應,更多的士兵跟著往後退縮,如果這股退縮的風潮不能及時扼止,最終就會演變成潰退,然後潰退會變成潰敗,最後潰敗會變成屠殺……

  危急中,蒯良鏘然撥出寶劍,厲聲大喝道:「鎮靜,這不過是群烏合之眾,何懼之有?諸軍各歸本陣,殊死抗敵,違令者——斬立決!」

  蒯良的當機立斷挽救了官軍,退縮和騷亂終於平息了,如虎似虎的賊寇已經潮水般衝殺過來,距離官軍軍陣只有百步之遙了。

  蒯良深吸一口冷氣,厲聲喝道:「弓箭手準備~~」

  百餘名官軍弓箭手手忙腳亂地從背上卸下長弓,又手忙腳亂地從箭壺中抽出羽箭搭於弦上……

  「豎盾~~加快腳步,殺!」

  流寇陣前,馬躍眸子裡掠過一絲森冷的寒焰,淒厲的吼聲壓過滾滾的腳步聲清晰地送進了每一名流寇的耳際,灼熱的殺機裹著沸騰的熱血,在每一名流寇的胸腔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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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五章 驃悍


  「死!」

  馬躍嗔目如裂,從馬背上彎下腰來,手中鋼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森冷的弧線,衝著一名軍官的頸項飛斬而至。

  軍官夷然不懼,虎吼一聲舉劍相迎。

  「噹!」

  清越的金鐵交鳴聲響徹雲霄,官軍的長劍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撞擊竟齊根而折,馬躍厚重的鋼刀餘勢猶疾,冰冷地從官軍肩膀上掃過,熱血激濺,官軍的一顆頭顱已經凌空飛起,雖身首異處眉目卻猶自猙獰,死死地盯著馬躍不放。

  「呃啊~~」

  淒厲的慘叫從地下傳來,馬躍不用低頭都知道,哪個倒霉的官軍已經被他的坐騎踩踏在了馬蹄下,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地送入他的耳際,他知道,這個官軍就算留下性命,也是生不如死了。

  「吼呀~~」

  「哇啦~~」

  聲嘶力竭的嚎叫從左右兩側同時傳來,兩桿冰冷的長槍毒蛇般直取馬躍左右胸口,鋒利的槍尖已經近在咫尺!那是兩名精壯的官軍,臉上的表情極度扭曲,眸子裡閃爍著瘋狂的熱焰,與魔鬼無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呼!」

  「呔!」

  馬躍將鋼刀奮力擲出,雙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抓住了疾刺而至的槍尖,藉著坐騎狂野的衝擊,馬躍大喝一聲雙臂同時發力使勁往前一挑,手執槍桿兀自不肯鬆手的兩名官軍已經被凌空挑起,兩具百十斤的身軀就像兩柄瘋狂的重錘往後撞去,後繼的官軍頃刻倒下兩片。

  「咴律律~~」

  馬躍胯下的坐騎昂首一聲悲嘶,再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壓力,往前狠狠栽倒,將馬躍重重地甩了出去。人在空中,馬躍清晰地看到戰馬巨大的身軀已經整個翻轉過來,將三名官軍重重地壓在身下,又是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響起……

  呼嘯的寒風在耳際呼號,森冷的矛刃迷亂了馬躍的雙眼。

  十幾支冰冷的長矛已經彙集成密集的死亡森林,靜靜地等待著馬躍從空中摔落,然後將他刺成蜂窩!馬躍甚至能夠看清每一名官軍臉上那猙獰的表情。

  人在空中,無從借力無從躲避!

  馬躍攥緊手裡的兩支長矛,並且將它們並在一起,現在這是他活命的唯一機會!

  「嗷~」

  馬躍狼嚎一聲,並在一起的兩桿長矛使勁下摜,韌勁十足的矛桿霎時彎成了弓形,在官軍長矛刺中馬躍之前,馬躍的長矛已經狠狠地摜在了一名官軍的背上。

  一聲悶響,那名官軍當場吐血而亡,披著布甲的背部早已經血肉模糊。

  藉著反震之力,馬躍龐大的身軀在空中艱難地往前又滑行數步,噗的跌落在冰冷的雪地上,冰冷泥濘的雪水無情地灌進了他的嘴裡,有耀眼的寒芒映入馬躍眼簾,驚抬頭,剛才奮力擲出的鋼刀正冰冷地插在雪地上,朔風中兀自顫抖不已。

  馬躍翻身爬起,驚回首,流寇和官軍激戰正烈。

  一名流寇腹部插著兩支折斷的長矛,一截腸子流淌在體外,猶自死戰不息,通紅的眸子裡正燃燒著野獸般的光芒,一名與之敵對的官軍心膽俱寒,被流寇雙刀合併,像剪刀一樣剪下了頭顱。

  剪下官軍的頭顱,那流寇的腦袋也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來,就此氣絕身亡。

  一名官軍刀法純熟,一刀橫掃將一名流寇的雙腿齊根削去,可官軍還來不及興奮,那名流寇已經凶狠地撲了過來,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咽喉,官軍大駭,以刀瘋狂地戳捅流寇胸腹,霎時間流寇的胸腹已經一片模糊,卻猶自圓睜怒目,雙手死掐不放,有殷紅的血跡從他瞪裂的眼眶滑落,猙獰如鬼。

  一名精壯官軍將一名流寇騎在胯下,雙手死死扼住了流寇的咽喉,正欲往死裡使勁,數支冰冷的長矛已經無情地戳穿了他寬闊的肩背,官軍雙眼猛然一瞪,一縷殷紅的鮮血已經從他的嘴角緩緩溢出,由此而始,家中妻兒將再也見不到他的歸去。

  朔風呼嘯,捲起漫天碎雪,冰冷地拍打著蒯良的臉龐,蒯良的心就跟這冰雪一樣,冰涼冰涼……

  敗了!官軍敗了!意然在幾乎同等兵力,正面對戰的情況下敗了,這……是真的嗎?蒯良眼前一陣陣發黑,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麼時候,黃巾賊寇變得如此強悍了?什麼時候,黃巾賊寇變得如此驃悍了?

  馬躍將冰冷的鋼刀平壓在蒯良肩頭,回首殺場,戰火已熄,八百流寇完勝!

  裴元紹拭去臉上那斑斑血跡,手提長刀走到馬躍跟前,馬躍森然一笑,沉聲道:「老裴,我們贏了!」

  裴元紹咧嘴一笑,白森森的牙齒上赫然沾滿了血跡。

  「我們贏了!」

  馬躍振臂長嚎。

  「贏了!」

  裴元紹棄刀於地,雙手握緊成拳,跟著瘋狂地咆哮起來,因為用力過度連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凸了出來。

  「贏了!」

  「贏了!」

  流寇們像火山噴發般咆哮起來,炸雷般的吶喊激盪在空寂的原野上空,經久不息。

  流寇們狂亂不已,馬躍卻心沉似水,經此一戰,八百流寇將不再是原來的八百流寇,在血與火的洗禮中,他們已經茁壯成長,雖不足以與朱雋的百戰精兵相提並論,但和秦頡的南陽兵相比,卻已經是略勝一籌了。

  ……

  復陽城東10里,鄒靖率領500官軍靜悄悄地埋伏在山谷裡。半天前,喬妝打扮的假「秦頡」已經領著500官兵開進了復陽城,黃忠、蔡瑁、魏和也各率1000兵馬分別去西、北、南三門外設伏了,但等城中火起,則四路伏兵齊出,將復陽圍個水洩不通。

  然而,半天時間過去了,復陽城中卻平靜得跟一潭死水似的,毫無動靜。

  「咳咳咳……」

  急促的咳嗽聲中,兩名士兵已經抬著秦頡來到了鄒靖面前,秦頡病體虛弱,為了隱匿形跡又不能升火取暖,這會已經凍得臉色青紫,雖裹著兩層羊皮卻猶自顫抖不已。

  「咳咳……子瑜,復陽城中可有動靜?」

  鄒靖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答道:「大人,尚無動靜。」

  秦頡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皺眉道:「莫非八百流寇要等天黑之後始才發動?」

  鄒靖道:「大人,不如發兵城北密林,將流寇伏兵驅出而後擊之?」

  「不可。」秦頡搖頭道,「城北密林浩渺,急切間難知流寇確切藏身處,一旦行事不慎被八百流寇遁走,再欲追之難矣。」

  秦頡話音方落,急促的馬蹄聲就驚碎了山谷的寧靜,一騎如飛已經從谷口衝了進來,鄒靖臉色一變,沉聲道:「大人,是文聘的探馬。」

  「報~~」稍頃,探馬已經急馳而至,不及坐騎停穩就翻身落馬,仆地跪倒在秦頡軟榻之前,高喊道,「萬餘賊寇大軍從復陽往南前行約五十里,遂不再南行,於今日中午時分,賊寇大軍忽然自行崩潰。」

  「什麼!?」鄒靖吃了一驚,「賊寇大軍自行崩潰了?」

  探馬道:「回大人,賊寇大軍已經散成無數小股,一哄而散了。」

  「這……」

  鄒靖心頭一跳,突然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馬躍挾裹百姓以為疑兵,目的只是想掩蓋八百流寇的真正動向,這本在鄒靖意料之中,可如今復陽伏兵未出,疑兵目的未達,如何就作鳥獸散了?莫非這其中另有玄機?

  ……

  隨縣,此時已在八百流寇的鐵蹄下呻吟,流寇們雖然瘋狂,卻仍然恪守著不得禍害平民百姓的戒律,以鮮血和生命鑄起的的戒律,印象總是特別深刻。

  裴元紹神色凝重地來到馬躍跟前,沉聲道:「伯齊,死了96個,重傷17個已然不救了,9個殘廢,還有一百多個輕傷,劉妍小妹正領著一幫弟兄在搶救。」

  馬躍神情一黯,低聲道:「老裴,帶上人把陣亡的弟兄找個隱秘的地方埋了,做好標記,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還能殺回來,再給他們樹碑!」

  「是!」

  「照顧好受傷的,還有殘廢的,只要還有一口氣,就絕不能扔下不顧!」

  「是!」

  裴元紹答應一聲,眸子裡不經意間掠過一絲暖意。

  「去吧。」

  裴元紹領命去了,馬躍深深地吸了口冷氣,翹首望天,管亥……差不多也該前來隨縣跟大隊人馬匯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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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六章 中計也


  中午時分,一桿大旗在隨縣城北迎風飄揚,上書「八百流寇」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旗下,馬躍提刀肅立,神情凝霜。一名流寇將牛角號從背上卸下湊到嘴裡,鼓著腮幫子使勁地吹將起來。

  霎時間,沉重悠長的牛角號聲已經衝霄而起。

  悠長的牛角號聲將流寇們從睡夢中驚醒,亂哄哄地從富戶大族的深宅大院裡竄了出來,奔向牛角號聲傳來的方向集結。雖然從前天晚上到昨天中午長途奔行了足足百餘里,昨天下午又在隨縣效外跟官軍狠狠幹了一仗,但畢竟都是些年輕的精壯漢子,經過半個晚上的放縱,到現在體力和精神就都差不多恢復了。

  管亥的兩百來人完成任務之後也趕來匯合了,雖然疲憊不堪但他們已經沒有時間休整了,八百流寇必須馬上轉進,奔赴新的征途。

  昨天下午攻克隨縣之後,馬躍並沒有全力追殺從隨縣逃走的官員士紳,這會兒隨縣淪陷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到了復陽,想必秦頡等人都已經知道了,他們聞訊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會如何應對?一絲猙獰的笑意在馬躍嘴角綻放,屆時,南陽兵想不被調動起來都困難。

  就讓那些可憐的南陽兵來跟八百流寇比拚腳力吧,到時候只怕是按下葫蘆起了瓢,顧頭顧不了尾吧?

  牛角號聲嘎然而止,亂哄哄的流寇軍陣突然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一個個都把腰桿挺得筆直,炯炯有神的眼神直直地凝視前方。馬躍心中暗自點頭,令他感到欣喜的不單是這些流寇所展現出來的那股精氣神。

  馬躍放眼望去,所有流寇都神情肅穆,除了肩上的乾糧袋和手中的武器,所有流寇身上再沒有任何多餘的雜物。很顯然,這伙曾經的農夫正在逐漸擺脫小農意識對他們根深蒂固的控制。

  ……

  南陽軍忍饑挨餓在城外埋伏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官兵們都快要凍僵的時候,復陽城中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鄒靖再也沉不住氣,譴快馬與城中官軍聯繫,回報說城中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官軍搜遍了整座復陽城,也未發現任何流寇的蹤跡。

  激泠泠打了個冷顫,秦頡竟被嚴酷的寒氣生生凍醒,淒厲地咳嗽兩聲後,望著身邊眉目間儘是霜花的鄒靖問道:「子瑜,流寇可有動靜?」

  鄒靖表情凝重地搖頭道:「大人,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秦頡色變道:「子瑜,會不會是我軍行動不懼被流寇所察覺,流寇不敢發動偷襲徑直遁走了?」

  鄒靖搖頭道:「應該不會,密林四周已經遍佈探馬,附近山中也多有我軍喬妝獵人的耳目,如果有大隊流寇調動,勢必難逃眼線,早就有消息傳回了。」

  秦頡皺眉道:「這就怪了。」

  鄒靖沉吟道:「下官也覺的事非尋常,可一時間卻實在想不出來何處有異。」

  兩人正驚疑間,又有兩騎探馬急馳而來,還隔著老遠就慌慌張張地喊了起來:「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秦頡心頭一跳,驚得彈身坐起,失聲道:「何故慌張?」

  兩騎探馬奔及近前,其中一名騎士從馬背上翻了下來連滾帶爬趨近秦頡軟榻之前,帶著哭腔喊道:「秦大人,小的乃是隨縣縣尉張麾下一名屯長,八百流寇於昨日下午突然殺至,本縣官軍倉促應戰,不利,縣尉張大人陣亡,縣令蒯大人被俘,隨縣已然淪陷了。」

  「啊!?」

  鄒靖驚的目瞪口呆。

  秦頡愣了兩秒鐘,原本灰黯的臉色驟然間變得潮紅,旋即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大叫道:「中計也!中了馬躍聲東擊西之計也!子瑜誤我,子瑜誤我,子瑜誤我~~~」

  秦頡大叫三聲,一頭昏厥在軟榻上。

  「大人!」

  鄒靖嚇了一跳,趕緊趨前一探,幸好秦頡仍有鼻息,這才心神稍定,起身向身邊的傳令兵道:「傳令,大軍即刻開撥,開進復陽城,再派快馬通知黃忠、蔡瑁、魏和三位將軍,即刻率軍入城!快去!」

  三騎快馬如風捲殘雲,向著復陽城北、城西和城南去了,鄒靖卻一屁股頹然癱坐在雪地上,眼前一片昏暗,中計了,的確中計了,中了馬躍那奸賊的奸計了!小妹鄒玉娘雖未必背節事賊,卻肯定是被流寇利用了,她能從賊窩裡逃出來,這本身就是個破綻哪,早該知道,早該想到的呀!

  想到痛處,鄒靖恨恨跺腳,悔得腸子都青了。

  兩個時辰之後,復陽縣衙後堂。

  秦頡終於幽幽醒轉,軟榻前,鄒靖垂頭喪氣,滿臉羞愧,蔡瑁、黃忠、魏和諸將,不是義憤填膺,就是神情淒惶,一個個都沒有了主意。

  「啪!」

  黃忠雙掌合擊,憤然道:「大人,請允許末將去將那小賤人擒來,當著諸位將軍的面一劍刺死!意敢串通賊寇誆騙官軍,誤我大事,實屬可恨,可恨!」

  鄒靖神色一慘,未敢出言阻止,如果鄒玉娘真的坐實了背節通賊的罪名,不但她自己小命不保,只怕整個南陽鄒家都要跟著遭殃了!這可是夷滅九族的大罪呀,小妹呀小妹,鄒家只怕就要毀在你手上了。

  秦頡虛弱地擺了擺手,幽幽地說道:「隨縣之失,乃是本官不察之過也,今事已至此,多言無益。八百流寇襲占隨縣之後,必然星夜南下、奔襲江夏而去,今我軍與之已然相隔百里之遙,追之不及,江夏兵又不知到了何處,局勢危矣。」

  鄒靖長歎一聲,說道:「大人,今日之事靖本不該多說,可有一言卻不吐不快。」

  秦頡冷幽幽地說道:「說吧。」

  鄒靖道:「馬躍智計遠勝我等,八百流寇在他的統馭之下,已然不可與昔日黃巾賊寇同日而語,如此追剿恐不是辦法,若行事不慎恐反被流寇所趁,不如退兵據城而守,靜待流寇來攻,方為上策。」

  秦頡冷冷地瞥了鄒靖一眼,陰聲道:「子瑜意欲本官速死否?」

  鄒靖色變道:「大人何出此言?」

  秦頡陰聲道:「今何老太爺尚在賊寇手中,大將軍不日當知消息,屆時朝堂震怒,子瑜何以救我?」

  鄒靖啞口無言。

  黃忠肅然道:「大人,末將願領一標軍馬效仿流寇輕裝疾進,誓死救回何老太爺,助大人將功折罪,躲過此劫。」

  蔡瑁冷然道:「漢升記得老河溝之敗否?」

  黃忠作色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老河溝之敗,非戰之罪,實乃末將輕敵冒進犯了兵家之大忌,今末將已知馬躍厲害,斷不會重蹈覆轍。」

  蔡瑁陰聲道:「那可難說。」

  黃忠厲聲道:「大人,末將願立軍令狀,誓擒斬馬躍,救回何老太爺。」

  黃忠和蔡瑁爭吵間,秦頡心中已然有了計較,長長地吸了口氣,低聲說道:「馬躍狡詐,只漢升一路人馬恐非敵手,諸將聽令!」

  黃忠諸將昂首挺胸,雙手抱拳。

  「以黃忠為主將,蔡瑁、魏和為副將,引軍3000輕裝疾進、星夜南下、奔襲隨縣,一旦探得流寇行蹤即死死咬住,待八百流寇糧盡兵疲,再一鼓作氣擊滅之,諸將當謹記,切不可於路分兵,以免給八百流寇以可趁之機。」

  「遵命!」

  黃忠、魏和朗聲應諾,蔡瑁則勉強拱了拱手。

  秦頡道:「本官自引中軍1000坐鎮復陽,靜侯三位將軍捷報。」

  黃忠森然道:「末將定不負將軍所托,定然斬得馬躍首級,救回何老太爺。」

  秦頡揮了揮手,黃忠諸將轉身鏗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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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七章 再佔復陽


  隨縣北效,八百流寇已經集結完畢,不過現在只剩下不足700人了。

  管亥森然道:「伯齊,現在秦頡的南陽兵已經被我們遠遠甩在復陽了,是不是就要殺奔江夏了?」

  「不!」馬躍倏然搖頭,手指北方淡然道:「我們回師北上,再佔復陽!」

  「什麼!回師北上?」管亥滿臉困惑,不解道,「那不是又要和秦頡的南陽兵迎面撞上了嗎?左右都是拼,幹嗎還要繞這麼一大圈,先累死累活跑來打隨縣,然後又累死累活兜回去打復陽?還不如當初就在復陽城和南陽兵干呢。」

  裴元紹也急道:「是啊,伯齊,不能北上呀,昨天一場惡戰,已經損失了一百多生死弟兄了,如果再北上和秦頡的南陽兵硬拚,只怕這剩下的七百多號人也得全摞在復陽哪!」

  馬躍詭異一笑,反問道:「誰說我們要和秦頡的南陽兵硬拚了?」

  「呃,介個……」管亥呃然道,「秦頡的幾千南陽兵現在都在復陽,我們又回師北上再去打復陽,可不就是硬拚麼?」

  裴元紹眨巴眨巴凶睛,也困惑道:「難不成秦頡會投降?不能吧,天底下哪有官軍投降賊寇的道理?」

  「秦頡的幾千南陽兵現在的確還在復陽,可等我們殺回復陽的時候,只怕那幾千南陽兵就該出現在隨縣了,嘿嘿。」

  馬躍臉上的微笑變得越發的詭異,令管亥和裴元紹這兩個頭腦簡單的莽漢都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管亥百思不得期解,忍不住問道:「這是為什麼?」

  馬躍森然一笑,烏黑的眸子裡殺機畢露,沉聲道:「很簡單,南陽兵有不得不來的理由!因為秦頡之流的身家性命都捏在我的手上。何真是當朝大將軍何進的老子,秦頡如果不能救回何真,何進絕不會饒了他。現在,留給秦頡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了,一旦何進知道老父被擄的消息,秦頡再想挽回就來不及了。」

  管亥還是困惑,接著問道:「所以呢?」

  馬躍冷然道:「所以,秦頡發現中了聲東擊西之計後,惱羞成怒之下一定會盡起南陽兵尾隨來追。秦頡以為我們只有南下江夏才有活路,我們卻偏偏殺個回馬槍,回師重占復陽,秦頡定然措手不及。」

  裴元紹拍了一下額頭,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伯齊的意思是現在的復陽駐有幾千南陽兵,可等我們趕回去的時候,那裡又成了一座空城,對吧?」

  馬躍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

  復陽城,縣衙大堂。

  天色已晚,黃忠領兵離去已然多時,秦頡正就著熊熊燃燒的火盤昏昏欲睡,忽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睜眼一瞧,卻是神色慌張的鄒靖急步而入。這幾天累日受驚,已讓秦頡成了驚弓之鳥,這會見鄒靖這般情狀,頓時激泠泠又打了個冷顫,極為緊張地問道:「子瑜,何……何事驚謊?」

  鄒靖吸了口冷氣,平息一下慌亂的情緒,沉聲道:「大人,剛剛探馬回報,城北密林發現大隊賊寇!」

  「什麼!?」

  秦頡大吃一驚,呼吸又是一陣急促,險些又昏厥過去,鄒靖趕緊搶上前一把扶住,秦頡才險險沒有一頭栽進熊熊燃燒的火盤裡,否則的話,秦頡只怕就要成為大漢帝國有史以來頭一個栽進火盤裡被燒死的太守了。

  好半天,秦頡才回過氣來,顫聲道:「八……八百流寇不是剛打下了隨縣,城北密林如……如何又有流寇出現?」

  鄒靖道:「大人,馬躍的八百流寇確實在隨縣無疑,從隨縣逃出來的探馬曾給下官形容過賊寇首領的長相,屬馬躍無疑。」

  「那城北密林如何又現大隊流寇?」

  「大人,城北密林出現的流寇可能是從宛城潰逃下來的某一支黃巾賊寇吧,興許是聽說馬躍的八百流寇已經攻佔了復陽,故而不遠百里前來投奔。」

  「唔……子瑜之言甚合吾意,此定是從宛城潰逃之賊寇無疑。」

  秦頡心神遂定,只要城北密林中的流寇不是馬躍事先設下的伏兵,那就沒什麼好怕了,復陽雖只剩下1000南陽兵,可要對付區區數百黃巾殘兵卻是綽綽有餘了,更何況還有堅城可以憑據。

  ……

  復陽城北密林,一支五六百人的黃巾賊正在過膝深的積雪裡艱難掙扎。

  這伙黃巾賊多數衣衫襤褸、嘴唇乾裂、形容枯槁,大冬天裡連一身麻布單衣都穿不上,好多黃巾賊的身上已經長滿了凍瘡,有的走著走著就一頭栽倒在雪地裡,就此氣絕,有的實在太累一屁股坐下了,等同伴過去想要拉他起來的時候,卻發現早已經氣息沓然。

  黃巾賊隊伍的最前頭,一名身材雄壯的大漢扛刀開路,自左肩至右肋斜裹一片白色麻布,一片污黑的血跡從麻布裡滲出,已然凍干,大漢同樣臉色蒼白,形容枯槁,不過精神不錯,兩眼炯炯有神,看得出來,是個鐵打的漢子。

  「弟兄們,加把勁,走過這片密林前面就是復陽了,馬大頭領的八百流寇就在復陽城裡吃香喝辣呢。只要我們趕到那裡,看在大家同是黃巾,彼此曾是兄弟的份上,馬大頭領一定會分大夥一口吃的,勻大夥一身穿的。」

  「弟兄們,千萬別坐下休息,堅持,一定要堅持住啊,坐下去就起不來了,一輩子就這麼交待在這冰天雪地裡了!」

  「前面,就在前面,沒有幾里地了!香噴噴的肥肉,熱騰騰的美酒,還有溫暖的火塘,正等著我們呢,咬緊牙關,一會就到了!」

  在大漢不遺餘力地鼓動和求生慾望的支撐下,黃巾賊們終於振作起來,加快了腳步。

  ……

  夜幕再次降臨,籠罩著整片大地。

  「停!」

  馬躍烏黑的眸子裡凶光一閃,倏然高舉右臂,清厲的低喝蓋過了數百雙腳步踩在雪地上發出的清脆咯吱聲,清晰地送進了每一名流寇的耳際。馬躍身後,管亥和裴元紹同時警覺起來,極目遠眺,只見空曠的天穹下,北方的地平線上隱隱跳耀著幾點火光,嗚嗚的寒風中,似乎還夾雜有隱隱的馬嘶聲。

  裴元紹凝聲道:「肯定是南陽兵!」

  管亥翻身趴倒在地,扒開積雪將耳朵貼著地面凝神傾聽片刻,起身色變道:「三千人左右!」

  馬躍凜然掠了管亥一眼,沉聲問道:「你怎麼知道只有三千人左右?」

  管亥嘿嘿一笑,得意道:「這是咱老管的獨家本領!五里之內,一群老鼠跑過,咱都能聽出有多少隻。」

  馬躍心頭掠過一片陰雲,沉聲問:「老管,你確定?」

  管亥毫不猶豫道:「八九不離十!」

  裴元紹似乎發覺了馬躍神情的異常,問道:「伯齊,怎麼了?」

  馬躍皺眉道:「秦頡的南陽兵足有4000人,如果這裡只有3000人,那麼剩下的1000人呢?豈不是還在復陽城裡!」

  管亥森然道:「一定是這樣了。」

  裴元紹道:「伯齊,那還打不打復陽了?我們現在只有700不到,硬拚起來怕是佔不了上風哪。」

  馬躍心中一聲歎息。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馬躍再能,也無法料到秦頡已經纏綿病榻,再不能隨軍出征了,所以留在了復陽,自然而然的,留守復陽的兵力也足有千人之多!如果南下大軍由秦頡自己率領,那麼留在復陽的兵馬絕不會超過500人。

  馬躍陷入了兩難境地,沒想到秦頡這廝居然在復陽留下了足足1000人!就算八百流寇現在戰鬥力上要強於南陽兵,並且又是有心算無備,可留守復陽的南陽兵畢竟佔有壓倒性的兵力優勢,既便最後八百流寇能夠重占復陽,只怕也是慘勝,最後還剩下多少人?那後續的一系列惡仗靠誰去打?

  就算最後能把秦頡的南陽兵徹底調動起來,令他們疲於奔命、忙中出錯,可如果馬躍手裡已經沒有了八百流寇,還拿什麼去擊敗他們?真是傷腦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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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八章 箭在弦上


  管亥森然道:「伯齊,不如趁敵不備,先擊破這股南陽兵再說。」

  管亥也真敢說,以區區七百流寇,竟然就想硬撼三千南陽官軍,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馬躍神色陰沉,凝聲道:「傳令,給馬匹上套,全軍開進左邊林子裡隱匿,任何人都不許說話,違令者斬立決!」

  「遵命!」

  管亥和裴元紹答應一聲,領命去了,旋即八百流寇就在夜色的掩護下躲進了左邊那片濃密的樹林裡,這時候,大雪下得更緊,只片刻功夫,八百流寇留在雪地上的腳印就漸漸地變淡了。

  密林往東數里,寬闊平坦的官道上,黃忠正率領3000官軍連夜南下,因為認定了馬躍的八百流寇已經過了隨縣,早已經遠在百里之外,所以黃忠一味催軍疾進,根本就沒有派出探馬,於路查探敵情。事實上黃忠也不認為馬躍的八百流寇會掉頭北上在半路伏擊官軍,甚至黃忠還巴不得馬躍會這麼做。

  火把幽暗的光芒照耀下,3000大軍像潮水一般漫過了官道,頃刻間已經將八百流寇留下的淡淡腳印淹沒,幾乎沒有人留意到這個細微的破綻。只有一名小兵發現了從官道轉向密林的那一片淺淺腳印,正咦了一聲想要停下來細看一番,軍官的馬鞭早已經不客氣地落到了他的背上。

  「快走,小子,別想偷懶!」

  小兵痛哼一聲,急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再沒心思去管那閒事。

  官軍開過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八百流寇才轉出密林重新上了官道,管亥凜然道:「伯齊,現在我們總可以打火把了嗎?摸黑趕路可真夠辛苦的,你瞧,好多弟兄都摔得鼻青臉腫了,馬也跛了十幾匹了。」

  「不行!」馬躍乾脆利落地拒絕了管亥,森然道,「告訴弟兄們,摔斷了一條腿,就單腳跳著走,摔斷了兩條腿,就爬著去,如果連手也摔折了,那就用腦袋頂著去,一句話,就是不許打火把暴露目標!」

  「遵命!」管亥厲聲吼道,「不許打火把暴露目標。」

  裴元紹附和了一句,又小聲地問:「伯齊,啥叫目標?」

  馬躍深吸一口冷氣,凜然道:「全軍開拔,奔襲……復陽!」

  馬躍終於下定決心,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了,哪怕復陽留有2000官軍,他也得去碰碰運氣!這個時候,再想掉頭南下去江夏已經來不及了,一個不好還會落進南陽兵南北夾擊的包圍圈裡,那就徹底玩完了!

  現在可不比精山的時候,精山一戰,秦頡和南陽兵過於輕敵才給了八百流寇以可趁之機,現在幾番較量下來,秦頡和南陽兵絕不會再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了,一旦再被纏上,肯定是不死不休之局。

  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出其不意打下復陽,徹底打暈秦頡和南陽兵,讓他們搞不清八百流寇竟究在哪裡,究竟有多少人,又究竟要去哪裡?然後等南陽兵從隨縣急急忙忙殺回復陽時,再出其不意南下奔襲江夏。

  到了那時候,被虛虛實實徹底搞暈了頭的南陽兵將再無從判斷八百流寇的真正目的,將再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八百流寇絕塵而去。這……就是馬躍借鑒後世某偉人四渡赤水想出來的妙計,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先來來回回跑幾趟把敵人調動起來,然後一通亂拳暴打,等敵人被打暈了頭不知所措時,他早已經從容離去。

  ……

  復陽城北,鄒靖高倨城樓之上。

  鵝毛大雪下得正急,城樓上警戒守衛的士兵早已經成了一座座雪雕,鄒靖極目遠眺,只見零星的火把從北方的地平線上蜿蜒而來,隱隱夾雜著亂哄哄的人聲,有一支五百餘人的隊伍正向著復陽城艱難開來。

  鄒靖眸子裡流露出冰冷的殺機,低聲道:「降下旌旗,熄滅火把!任何人不許出聲,沒有本官命令,亦不許放箭!」

  鄒靖的命令流水般傳達下去,很快,旌旗降下,火把熄滅,北城樓上陷入了一片黑暗,從城外遠遠望去,就像是座死城,了無生氣。

  ……

  周倉使勁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氣,絲絲涼意讓他燥熱難忍的胸腔變得舒服了些。

  該殺千刀的管亥,自從上次和他火並重傷之後,這傷就一直未痊癒,後來帶著千多號弟兄拚死突出重圍,又只敢挑深山僻壤逃生,一直就沒能找到郎中治,現在……傷勢漸漸有惡化的趨勢。

  幸好前面就是復陽了,劉妍就在馬躍軍中,她的醫術在南陽黃巾軍中可是頗有名氣的,就算他周倉和管亥往日有舊怨,但看在同時黃巾的份上,總不會見死不救吧?只可憐千餘生死兄弟,凍死的凍死,餓死的餓死,到現在已經只剩下五百多人了,那死掉的五百多兄弟是再活不過來了。

  周倉回過頭來,火把的微光照著五百多條漢子,原本生龍活虎的弟兄們現在卻像一個個無家可歸的乞丐,形容狼狽,面有菜色,許多人衣不蔽體,在寒風和大雪中簌簌發抖,回想當初的風光,看看現在的淒慘,周倉眸子裡不由掠過一絲黯然。

  周倉簡單的腦袋無法弄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幸好,復陽已經到了,到了復陽,就是到家了,就算馬躍不願收留他周倉,可身後這五百多號弟兄他總是會收留的吧。

  周倉抬起頭來,向著暗沉沉的城樓大喊道:「城樓上的弟兄聽清了,我是南陽黃巾軍張大帥麾下牙將周倉,今率五百兄弟前來投奔,快去稟報馬躍大頭領,快快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吧。」

  「開城門吧,我餓,給點吃的吧。」

  「行行好吧,我快凍死了,開門哪。」

  周倉身後,五百多號黃巾殘兵紛紛圍將過來,聚集在城門吊橋下向著城樓上的守衛連聲哀求,一時間,哀嚎聲響成一片,那情景,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

  城樓上,鄒靖卻是目光如刀,表情猙獰,突然鏘然抽出寶劍,厲聲喝道:「舉火,放箭!」

  霎時間,城頭上火把通明,早就窩在女牆下嚴陣以待的數百名弓箭手長身而起,張弓如滿月,鋒利的羽箭已經對準了城樓下愕然不知所措的黃巾殘兵們,然後「嗡」「嗡」聲響成一片,數百支狼牙羽箭已經傾洩而下。

  「呃啊~~」

  「天哪,自己人都殺啊?」

  「不要啊……」

  「救命啊~~」

  「我的眼睛,啊~」

  淒厲的慘嚎聲從城樓下衝宵響起,霎時間就有百餘名毫無防備的黃巾賊寇倒在了箭雨之下,站在最前面身材高大的周倉儼然成了最好的靶子,十數支羽箭幾乎同時向他攢射而來,周倉奮力格擋,卻仍有兩支羽箭射穿了他的身體。

  「官軍,天哪,城裡是官軍,不是我們的弟兄。」

  「快撤,弟兄們,快撤,城上是官軍,不是自己人!」

  終於有眼尖的黃巾賊發現了異樣,大喊著提醒同伴,還有口氣尚能動彈的黃巾殘兵們又像潮水般倒退回去。就在這個時候,復陽北門突然洞開,全裝慣帶,身披甲冑的鄒靖已經率先衝殺出來,鄒靖身後,五百南陽兵如影隨形,掩殺而至。

  鄒靖這是趁人病、要人命,打定主意要全殲這伙黃巾殘兵,誓不欲放走一人了!一向自負智計的鄒靖在復陽被馬躍的八百流寇狠狠地算計了一回,這次逮住機會,終於要把胸中的這口惡氣給發洩出去了。

  PS:劍客今天家裡大掃除,老婆命令不可違哪,昨天熬到半夜熬出這一章,下午就沒有了,先告聲罪,希望大伙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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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三十九章 氣死我也


  黑暗中,馬躍率八百流寇趕到復陽南門外,只見城頭上插著幾支幽幽燃燒的火把,十幾名負責守夜警戒的官軍士兵像木樁般杵在城樓上,眼睛無神地望著前方幽暗的虛空,另有一隊十餘人的巡邏隊正從百步之遙處緩緩開來。

  與寂靜的南門相比,復陽城北卻是火光沖天,殺聲震野。

  管亥森然道:「伯齊,城北有廝殺聲。」

  裴元紹精神一振,奮然道:「莫非南陽兵自己打起來了?」

  馬躍眸子裡厲芒一閃,沉聲道:「管他娘的怎麼回事,老裴吹號,老管率青州營準備奪城門!其餘弟兄,待城門一開,隨我殺進城去,只要看見穿紅袍(漢軍軍服,紅袍黑甲)的,一律亂刀砍死!」

  裴元紹將一人多高的牛角號豎將起來,湊到嘴裡使勁吹奏起來,霎時間,嘹亮的牛角號聲響徹雲霄,先是三聲短而急促的,然後才是綿長不息的長音,因為連夜急趕已經疲憊不堪的流寇們聽到這牛角號聲,立刻打起精神,一個個眸子開始變得灼熱起來。

  「青州營的弟兄們,上馬!」

  黑暗中,管亥一聲大喝率先翻身上馬,100名從青州開始就跟著管亥的山賊舊部紛紛翻身上馬,緩緩舉起手裡的鋼刀,濃烈的殺機已經從他們的眸子裡流露出來,一個個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野狼。

  幾乎是裴元紹的號聲甫起,南門城樓上警戒的官軍就發覺了,正要吹號示警時,陡聽城牆根傳來一聲轟然巨響,連腳下的城牆都在微微顫抖,這聲音卻是來自城牆之內!城樓上的官軍吃了一驚,急轉到城牆內側,攀著女牆往下一看,只見底下城牆腳的一大片土磚已經垮塌下來,紛亂飛揚的塵土中,一夥四五十人的精壯漢子已經手提單刀衝殺出來,這伙漢子甫一殺出,就立刻兵分兩路,一路二十餘人直撲城門,另一路三十餘人已經順著登城梯,吶喊著向城樓上殺來。

  「不好,城牆裡有伏兵!」城樓上,一名軍官淒厲地大吼起來,「快保護城門和吊橋,絕不能讓賊寇奪了城門和吊橋。」

  軍官本能地意識到了危險,急忙提醒麾下那十幾名行將凍僵的士兵,同時又向遠處開過來的那隊巡邏兵求援,負責吹號的小兵早將牛角號湊到嘴裡,使勁地吹將起來,一時間,城樓上的牛角號聲和城下的號聲交織成一片。

  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如果襲擊來自城外,憑這十幾號官軍雖然無法守住城池,卻足以堅持到援軍到來,敵軍要想越過護城河,再架起雲梯向城牆發起大規模的攻擊,少說也得半個時辰的時間,可守軍軍營距離城門只有百步之遙,只要城樓上號聲一響,不需要一盞茶的功夫,大量守軍就能聞訊趕到。

  可如果襲擊來自城內,情況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城牆和護城河,用於抵抗外來的進攻,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可如果用來抵抗內部的攻擊,卻僅僅是聊勝於無。

  從城牆裡突然殺出的伏兵,赫然正是毛三、牛四率領的青州山賊舊部。早在馬躍率領流寇主力離開復陽之前,就強迫百餘名官軍俘虜在南門城牆根偷偷挖好了這個藏兵洞,然後把這伙凶悍的流寇砌進了城牆裡頭,約好三短一長牛角號響過後,立刻破牆而出,奪取城門,迎接大軍入城。

  那百餘官軍俘虜在完成使命之後,立刻被馬躍處死,所以,連管亥和裴元紹都不知道馬躍還留下了這麼一支伏兵。

  秦頡和鄒靖為了把這伙內應找出來,幾乎翻遍了城內的每一寸地面,甚至連每一戶居民的地窯都沒有放過,卻愣是沒有任何發現!兩人怎麼也沒有想到,馬躍竟敢把伏兵藏在城牆裡,這可真應了那句老話了,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官軍的拚死守護並沒有為守城官軍爭取到多少時間,不到片刻功夫,沉重的城門已經嘎吱嘎吱的打了開來,高高懸起的吊橋也緩緩降下。

  「殺!」

  管亥大喝一聲,將長刀一引,不等吊橋落地就策馬衝了上去,率先入城。等守軍軍營裡的官軍反應過來,衝出軍營亂哄哄地向城門殺過來的時候,200騎青州流寇已經漫捲成無可阻擋的鐵流,帶著席捲一切的聲勢碾壓過來……

  ……

  復陽城北,當那三短一長,極其詭異的號聲響起時,鄒靖率500官軍剛剛出城3里,那伙疲憊不堪的黃巾賊寇已成強弩之末,逃跑的速度根本就及不上官軍追殺的速度,鄒靖相信,只需要半個時辰,他就能殺盡這伙賊寇,一掃胸中這口惡氣。

  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復陽城的另一端號角驟起!

  鄒靖心頭咚的一跳,倏然升起一抹陰雲,尤其是當官軍的號角聲緊接著響起時,鄒靖更是大吃一驚!官軍的號角聲愈吹愈急,鄒靖也變得越來越心驚,當下再也顧不得追殺四散而逃的賊寇了,在馬背上厲聲大喝道:「停止追擊,全軍回城!」

  ……

  周倉本就重傷未癒,現在又添幾處箭傷,一條大腿還被射了個對穿,連番重創之下實力大減,這會正被三個官軍小兵打得左支右絀、險象環生,想到悲愴處,周倉忍不住仰天長嘯,真是虎落平陽遭犬欺啊,換作平時,這三個小兵還不夠他一刀砍的,可是現在,他卻隨時都可能被他們砍掉腦袋。

  周倉悲愴莫明,正想奮起餘力、拼著身首異處也要將這三名可惡的小兵斬殺時,只聽官軍主將一聲令下,像惡狼般死纏不放的官軍立刻就像潮水般退走了,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和拚命逃跑的黃巾賊拉開了數十步的距離。

  「呃,這個……」

  周倉一刀劈空,收勢不住差點一頭栽倒在雪地裡,勉強站住身形後定定地望著退走的官軍,一時間疑在夢中,難道官軍良心發現了?不能啊,官軍遇見黃巾,歷來都是斬盡殺絕的,絕不可能留有餘地呀。

  再一凝神細聽,周倉立刻雙眼一亮,只聽見復陽城的另一邊隱隱有殺聲傳來,莫非復陽南門遇襲,所以官軍急忙退兵回救去了?那會是誰在攻城?莫非……是馬躍大頭領的八百流寇殺回來了?是了,一定是了!

  想到這裡,周倉不禁精神一振,厲聲喝道:「弟兄們,別逃啦,馬躍大頭領帶著八百流寇殺回來了!大伙都快別逃了,追著官軍的屁股殺進城去呀,殺~~」

  ……

  復陽縣衙,後堂。

  秦頡突然從噩夢中驚醒,火盤裡熊熊燃燒的烈火竟不能溫暖他那顆冰冷的心臟,秦頡感到渾身如墮冰窟,幾乎快要凍僵了,深深地吸了口熱氣,秦頡以沙啞的聲音嘶吼道:「來人,快來人……」

  一名隨軍小吏匆匆跑了進來,恭敬地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秦頡問道:「外面何處號角聲?」

  小吏笑道:「大人不必驚慌,鄒大人正在北門外率軍追殺賊寇殘兵呢。」

  「呼,緣來如此。」

  秦頡長長地舒了口氣,心神方定,陡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並且迅速由遠及近,然後房門被人一把重重推開,文聘已經大步而入,年輕英俊的臉上滿是驚急之色。

  「姐夫不好了!八百流寇已然奪了南門,殺奔縣衙而來了!」

  「什麼!」秦頡大病之身,竟然也驚得站了起來,失聲道,「八百流寇!?」

  「是的,姐夫,就是八百流寇!我看見那桿大旗了。」

  秦頡圓睜雙眼,厲聲喝問道:「八百流寇怎會到了復陽!又是如何奪了南門的?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秦頡連問三個怎麼可能,足見他心中是何等吃驚。

  文聘道:「馬躍在城牆裡藏有伏兵!號角一起,伏兵盡出,守城官軍寡不敵眾呀,等大隊官軍從軍營殺出時,八百流寇早已經奪了南門殺進城來了!」

  「真有伏兵?真有伏兵!伏兵竟藏在城牆裡!好個馬躍,好個馬躍!咕咕咕……」秦頡神色怪異,喉嚨底下忽然響起一陣怪響,旋即臉色變得赤紅,仰天噴出一逢血霧,高喊道,「氣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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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八百流寇起狼煙 第四十章 奔襲宛城


  「嗷吼~~」

  管亥一聲虎吼,手中長刀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猛劈而下,將一名試圖頑抗的官軍屯將斬殺當場,爾後嗔目欲裂,厲聲大吼道:「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

  目睹管亥如此聲勢,周倉渾然不顧身負重傷,跟著振臂怒嚎,甚至連蓬亂的頭髮都根根豎起,狀極猙獰。

  「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

  從長街兩端蜂擁而至的八百流寇與黃巾殘兵將鄒靖和數百官軍團團圍住,聲嘶力竭地揮舞著手中鋼刀,狼嚎響應。重重圍困中,鄒靖臉色蒼白,目光散亂,臉上一片血污,早已經沒了平時儒雅的氣度。鄒靖身邊,數百南陽兵個個體如篩糠、心膽俱寒,以前的綿羊現在變成惡狼了,世道真的變了。

  敗了,又一次敗了!

  中計了,又一次中計了!

  馬躍,該死的馬躍,鄒靖猛地感到眼前一陣發黑,氣血翻湧下一頭從馬背上栽落下來。

  「噹!」

  鄒靖人未落地,手中的寶劍率先著地,撞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眼巴巴等著主將下令的官軍將士們長出一口氣,然後忙不迭地扔掉了手中兵刃。

  贏了,終於贏了!周倉長長地舒了口氣,驟然感到眼前一陣發黑,早已經不堪摧殘的身軀立刻就像散了架一般軟癱下來,雙腿一軟僕的一聲栽倒在地。一名黃巾賊寇搶上前來想扶起周倉,可他才往前邁了一步,也跟著仆倒在地,一縷污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沁出,濡紅了地面,原本明亮的眸子頃刻間黯淡下來,永遠地失去了光彩……

  「噗噗~~」

  身軀倒地的聲音相繼響起,堵住長街北端的300多黃巾殘兵們倒有一多半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八百流寇後陣,馬躍深沉的眸子裡倏然掠過一絲異樣的厲色,多好的漢子啊!這些鐵打的漢子!他們沒有死在官軍的刀兵下,卻是死於飢寒交迫呀!猛然轉過身來,馬躍森然盯著劉妍,眸子裡的眼神比冰冷的虛空還要寒冷。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活這些弟兄!」

  ……

  復陽城外,年輕的文聘正催馬往南疾行,當火光沖天的復陽城堪堪就要隱入夜色,與黑暗的天穹融為一體時,文聘倏然勒馬回頭,明亮的黑眸裡流露出一絲淒惶,三分不甘和六分仇恨。

  殺出重圍前,鄒靖最後的咆哮仍在他的耳際迴盪。

  「快!快殺出城去,去隨縣找黃忠將軍,命他領軍回救復陽!」

  復陽,我文聘還會回來的。

  姐夫,文聘發誓,一定要把你從八百流寇手中救回來。

  馬躍,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文聘要親手斬下你的首級!

  「駕!」

  文聘狠狠一鞭抽在馬股上,坐騎吃痛,咴律律長嘶一聲,放開四蹄往南狂奔,不一會,一人一騎就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

  「彭!」

  管亥飛起一腳,將緊閉的房門重重踹開,躲在門後偷窺的門下小吏躲避不及,被彈開的門扉撞得當場倒飛出去,一頭撞在身後石牆上,只聽噗的一聲,一顆腦袋已經像西瓜般碎裂開來,紅白之物濺了一牆。

  馬躍站在管亥身後遊目望去,只見屋裡火塘燃的正旺,站在門外都能感到熊熊暖意,緊挨著火塘放著一張軟榻,軟榻上仰臥一人,雙眼圓睜,表情猙獰,熊熊的火焰映在他那雙幽黑的瞳孔裡,竟然像鬼火一般駭人。

  「秦頡!」

  馬躍霎時瞪大了兩眼,竟然是秦頡!早在追隨劉辟攻略棘陽失利時,馬躍就認得秦頡了,當時秦頡就站在棘陽城頭上,對著劉辟一通臭罵,竟把劉辟罵的當場吐血,從那時候起,馬躍就記得秦頡的模樣了。

  秦頡竟在復陽,難怪他竟在復陽留了整整1000兵馬,緣來如此!

  管亥大步走進屋裡,一腳踹在秦頡的襠部,秦頡的身體彈了彈,硬梆梆的像根木頭,已經毫無生氣。

  「伯齊,死透了!」

  「死了!?」

  馬躍再次愕然,緩步走到秦頡軟榻之前,只見秦頡嘴角兀自掛著一縷污血,身上蓋的絲被上,還有地上,胸口上都是一片殷紅,血跡猶未乾透,看樣子,竟然是急火攻心、吐血而死的。逐漸的,馬躍蹙緊的眉頭開始放鬆,一抹陰冷的微笑開始在馬躍的嘴角凝結,馬躍轉向管亥,沉聲道:「老管,可知道他是誰嗎?」

  管亥卻不認得秦頡,問道:「是誰?」

  馬躍冷笑道:「此人便是南陽兵的統帥,南陽太守——秦頡!」

  「什麼,他就是南陽太守秦頡!?」

  管亥雙眸一厲,鏘然拔出佩劍意欲割下秦頡頭顱解恨,這個劊子手,不知道多少黃巾弟兄被他削掉了腦袋,今天就算死透了,也要梟其首級替死難的弟兄們出一口惡氣。

  「老管且慢!」馬躍一把拉住管亥的胳膊,森然道,「不忙梟首,留著他的全屍,我自有妙用!」

  「留他全屍有鳥用?」

  「襲取宛城,非他不可。」

  「哦,留著他是要襲取宛城啊?」管亥嘀咕了一聲,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直勾勾地瞪著馬躍,驚問道,「啥?伯齊你說啥?襲……襲取宛城?你是說,我們八百流寇接下來還要去攻打宛城?」

  「對,接下來我們還要去攻打宛城!」馬躍森然道,「而且一定會打下來!」

  管亥凜然,馬躍所說的話委實過於駭人,想當初,張曼成攜數十萬黃巾圍攻宛城,費時數月,傷亡部眾十萬計,才攻陷宛城,現在馬躍手下只有區區八百流寇,竟然就想去攻打宛城,而且還自信一定能攻克!?

  可是,自從追隨馬躍成為一名流寇以來,馬躍已經帶給管亥太多的不可思議了。許多事情在管亥這顆簡單的腦袋想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最終不照樣被馬躍做到了?就說這一次,管亥和裴元紹都覺的不可能打下復陽,因為南陽兵不但有堅城可守,而且還佔據兵力上的優勢,可馬躍最終不還是做到了?

  只要是馬躍說過的話,還沒有他做不到的!管亥深深地凝視著馬躍,只感到體內的熱血一陣陣地沸騰,一種強烈的感覺在他的胸際猛烈地翻騰,亢奮起來直恨不得將世界都翻了過來,把整個大漢帝國都踩在腳下……

  馬躍臉色陰沉,目光如炯遙望北方,凜冽的寒風吹打在他的身上,整個身影凝固得就像一顆千年的蒼勁古松。只憑八百流寇就想襲取宛城,這聽起來的確有些瘋狂,但馬躍卻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絕非心血來潮、頭腦發熱!常言道,小石頭也有砸碎大瓦缸的時候,八百流寇雖然人少,可沒準有朝一日還能打下洛陽城呢。將來的事情又有誰能預知,又有誰敢預言?一切只看因緣際會、因勢利導罷了。

  馬躍如此自信能襲取宛城,自然是有原因的。

  首先,宛城防備空虛!

  朱雋大軍已然北上冀州,叛賊韓忠所部又被屠殺殆盡,秦頡麾下的南陽兵總共不過六千餘人,三千被黃忠帶去隨縣,留在復陽的一千已然全軍崩潰,最後還剩下兩千餘人,不但要駐守宛城,還要分兵把守棘陽、育陽諸縣,幾處分攤下來,宛城還能剩下多少兵馬?最多一千人而已!

  其次,馬躍手中還有秦頡這張王牌!秦頡雖然已經死透,可眼下知道死訊的人還沒有幾個,如果這時候,突然有一支全軍縞素的官軍扶著秦頡的靈柩返回宛城,就算護靈的官軍陌生,可秦頡的屍體卻是真的,守城官軍是開城迎接還是拒之城外?

  可憐秦頡,死了都還要被人利用一次,不知道泉下有知是否會氣得生生活過來,然後再死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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