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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 作者:一個女人 (全書完)

第279章 左起第三間

  大妞沒有想到女史之名並不能讓她服眾,更沒有想到她趕紅鸞的話又被紅鸞利用去收買人心,看著眾人的目光,她的臉火辣辣的痛起來。

  紅鸞一指頭都沒有動她,可是比打她十個耳光還讓她痛、讓她難堪。是她執掌宮奴院的,可是宮奴院自下到上所有的人都明明白白的告訴她——妳不配。

  她被這一擊打得暈頭轉向,被打得顏面無光。

  她和紅鸞還沒有交手,不過是打了個照面她就完全輸給了紅鸞,輸得她在紅鸞面前抬不起頭來,卻還發作不得。因為無人給她一句難聽的話,尤其是紅鸞開口的話、與她的舉止並沒有不妥。

  至於見她不行禮、不讓座,一來是因為她們平常就是如此,大家早就知道她們姐妹情深,見怪不怪了,二來今天的事情很忙,紅鸞要先做正事,此點自然也是大家的共識。

  大妞幾個轉念間就想明白,她只能嚥下這口氣,只能自己尋個臺階下。如果現在她找紅鸞的麻煩,她也就不要再想染指宮奴院,因為宮奴院的人都會看不起她,認為她是在和所有的人做對,想送掉整個宮奴院人的性命。

  「我是擔心妹妹的身子罷了。」她的臉色很快恢復過來:「那我就在一旁坐著,也免得妹妹一個人忙不過來,如果有什麼能幫上忙的我正好可以搭把手。」

  她真的是能屈能伸,不過短短的時間她就換了神情,並且很平靜的喚人安置桌椅在紅鸞的身旁。

  紅鸞笑著應付她兩句便不再理會她,自管處置院中的事情,她做事極快,很快院中的人去了大半,而東方終於發白了。

  大妞的眼中閃過寒光,明顯感到紅鸞處置事情不同,交待事叫掌理宮女過來,細節、重要的事情都仔細的當面交待,可是她卻聽不太清也就學不到了,這和昨天理事時可不一樣,卻也無法讓她提出異議來。

  總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紅鸞藏私不教她如何掌理宮奴吧?不要說眾人贊不贊成她接掌宮奴院,就憑她說要向紅鸞學習,也會讓所有的人都傾向於紅鸞,而不是她了──誰還敢相信她能把宮奴院掌理的很好。

  很快眾人領了差事離開,紅鸞大大的伸了個懶腰:「終於可以喘口氣了。」

  女史院中的人忙碌異常,雖然人人奔走卻並沒有幾個人在紅鸞、大妞面前伺候。

  大妞順過一口氣:「來人,擺飯。」

  紅鸞看也不看她就對杏兒道:「我的飯一會兒再吃,先讓人把下一撥差事的飯菜擺好,然後你們先輪流著去吃,我再找個空檔吃就可以,不要讓大家吃飯的時間太少,細嚼慢嚥對身體好。」

  杏兒大聲答應著,然後揚聲把紅鸞的複述一遍,院中剛剛進來的幾個來吃飯領差的人聽到心裡那個熱乎就不用提了。通過她們的口,很快第二撥進女史院中吃飯後就去當差的宮女、宮奴們都知道紅鸞不用飯,定要先安排她們用飯之事。

  而在此時,大妞桌上的擺滿的飯菜,就十二分的醒目與礙眼了,因此大妞怎麼也無法拿起筷子來,但是不論她現在用飯還是不用飯,眾人對她的看法都是一樣的。

  她再次從紅鸞手中吃暗虧,同樣的無法發作出來,她抬頭看向紅鸞輕聲道:「很好。」

  紅鸞聞言淡淡一笑:「謝姐姐誇獎。不過和姐姐的手段相比,我這只能算是送給姐姐下飯的小菜。」看看大妞桌上的飯菜她又加了一句:「希望姐姐今天能有個好胃口。」

  如果大妞有愧疚之心,如果大妞還是像往常一樣,紅鸞只是猜測下絕不會對大妞出手的。可是深知紅鸞恩怨分明個性的大妞,卻在看到杏兒當真自紅鸞屋裡走出來,便迫不及待的準備著『應敵』──這就是不打自招了,也是她心虛所致。

  如果不是她心虛她是做不出這樣的蠢事來,現在她不但做了而且做得很徹底。

  她聽完紅鸞的話後氣得臉色微青,站起來後又緩緩的坐下:「妹妹是想請我回房吧?姐姐倒不是非要留下,只不過還要提醒妹妹一句,柔貴妃娘娘那裡可沒有原諒妹妹呢,昨天姐姐沒有讓貴妃娘娘息怒,娘娘沒有留難姐姐而已。」

  紅鸞眼皮都懶得抬:「我的事姐姐不用費心了,還是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吧。」說完她的飯菜也送了上來,便開始用飯不再理會大妞。

  大妞看看院中用飯的眾人再看看紅鸞,咬咬牙也拿起了筷子來,看看桌上的飯菜指著其中兩樣道:「給兩位掌理宮女添個菜吧,實在是辛苦她們了。」

  香梅把菜放到宮女面前後轉身回來,低著頭走路也有些心神不屬,還差一點被臺階絆倒,被大妞狠狠的瞪了一眼,引得翠環都過去悄聲問她怎麼了。

  用過飯後紅鸞很快就把眾人的差事安排妥當,接著打發人出去送封書信,就讓人把趙女史身邊的宮女們分開關押。倒真是便宜了她們,每人都住了一個單獨的廂房,好在女史院足夠大、房子足夠多。

  大妞看到紅鸞讓人把趙女史的身邊人帶到屋裡詢問,便想跟進去聽聽卻被紅鸞笑著推辭了:「姐姐是個慈悲人兒還是不要看的好,而且我要問的也是些私事,妳在這裡萬一傳出去讓人誤會是我們一同拷問,到時候姐姐埋怨我,我可是無從分辯。」

  紅鸞很不客氣的下逐客令:「姐姐慢走。杏兒,代我送女史大人回房。」

  大妞看一眼帶進屋裡的宮女,也沒有多說什麼就出去了。

  不久後紅鸞後窗有動靜,杏兒推開一看卻只看到香梅的背影,窗臺上放著小小的方勝,上面只有一句話:左起第三間。

  杏兒先沒有看明白,喃喃的念叨著關窗忽然間明白過來,一拍手掌趕到紅鸞身邊:「大人,妳看。」伏耳把看到香梅的事情說了出來。

  紅鸞看完後輕輕的道:「沒有想到承了一份情,記下吧。」她挑眉看向杏兒:「去吧,沒有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不過,我們還是要一個一個的都問過,此時還是要小心仔細為上。」
第280章 蛛絲

  不多時杏兒帶進來一個宮女,對紅鸞貼耳道:「左起第三間的人。」

  紅鸞細細的看那人然後看向杏兒,以目光問她:「妳認識此人?」

  不然何以知道杏兒的家事呢,而且還能如此湊巧的告訴給大妞,讓她用來離間自己和杏兒。

  杏兒搖頭表示不認識此人,她在看到此人就疑心那春梅是在騙人,因為她從來就沒有見過此人,而她們家也是小門小戶親戚朋友就是那麼幾人,絕沒有此人在內。

  紅鸞看著杏兒道:「招娣,可問過名與姓了?」她是故意叫錯名字的。

  難得是杏兒沒有一點驚訝,自然的開口答道:「大人,還沒有。」她配合得天衣無縫。

  紅鸞嗔道:「妳就是不如杏兒機靈,帶人過來也不知道問問姓名。」她說話的時候仔細注意那屋裡的兩個宮女,發現兩人都沒有異樣,這表示她們真的都不認識杏兒。

  她讓人把先來的那人先帶出去,看著地上的宮女道:「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宮女戰戰兢兢:「還、還好。」

  「那吃得飽不飽,飯菜合不合胃口?」紅鸞和氣的又問了一聲,就仿佛這人不是她讓人綁起來的,而只是宮奴院做客的客人。

  宮女又道:「吃飽了。」她越發忐忑不安,不知道紅鸞想做什麼。

  「看來妳住得很滿意嘛,那就多住兩日吧,我這個人沒有其它長處就是好客。」紅鸞完全不是說笑的樣子,輕輕擺手:「帶下去吧,好好的照顧著。」

  那宮女連聲道:「求大人了,饒過奴婢吧,奴婢吃得不好也睡得不香。」

  紅鸞讓人把她帶回來柳眉倒豎:「妳是我照顧不周了,那妳是不是要去司工大人那裡去告我的黑狀,說我欺負於妳。」她也不等宮女開口:「既然如此,惡名我都落下了自然要做到名符其實才好。來人,給我拖出去讓她跪牆角頂水碗。」

  那宮女臉色大變,那麼細聲細氣的話居然讓她無法回答,不管她答什麼話等著她都不是好事。

  「大人開恩,請大人開恩啊。」她連連在地上叩頭,知道今天紅鸞就是要找她的晦氣。

  紅鸞半晌沒有理會她的求懇,等到她額頭青紫了才道:「我身邊的杏兒,妳可認識?」

  那宮人當時連頭也忘記叩了,臉上『唰』的失了血色,過了好一陣子才道:「奴婢不認識。」

  紅鸞知道找到了人,沒有想到香梅送來的方勝上所寫是真的。那她此舉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她主子的意思呢?還真是讓人難猜得緊。

  不再想香梅的事情,紅鸞問她:「妳是說實話,還是想在我這裡多住些日子。說起來我這裡有幾個好地方,妳多留幾日欣賞欣賞也不錯,我說過了我是很好客的。」

  宮女真想大哭一場,不過是貪幾兩銀子而說兩句話就惹來這樣的禍事,怪不得人人都不想和宮奴院有牽涉呢,她真是被惡鬼迷了眼才會看不透,答應下那樣的事情來。

  她吱唔了兩句紅鸞就讓人帶她下去:「留她在上房住吧,就住花女史原來的房間,不是常有人聽到裡面有聲響嘛,萬一真是花女史放不下什麼回來看看,就麻煩妳幫我們招呼花女史好了,這兩天妳就先欣賞花女史的房間,過兩天我再讓妳去更有趣的地方。」

  宮女的臉色慘白連連搖頭:「不,不,不!」她生平最怕的就是鬼怪了,而且花女史死時惡狠狠的說她定會化成厲鬼,來尋那個暗中害她的人——不管旁人信不信,可是她信了。

  「我說,我什麼都說。」她的身體都嚇軟了。

  紅鸞還真沒有想到如此容易就能讓人開口,她以為宮女在看不到棺材的時候是不會落淚的,還想著讓人弄場把戲嚇嚇她,不想只是提一提她就魂不附體地吐口。鬼神的力量在某些人身上實在是很大的。

  就在此時招娣進來附耳對紅鸞道:「女史出去了,她所去的方向應該是永福宮。」

  紅鸞點頭:「我知道了。」

  等到大妞回來,可是有驚喜等著她的。

  現在問幾個宮人話就是想引開大妞的注意力,然後讓她及她背後的人忽略她真要做的事,到時候才能讓她們措手不及。

  大妞,她是絕不會留下來的,還要儘快把大妞除去,就在今天。她不想再看到大妞在眼前晃來晃去,更不想給大妞足夠的時間在宮奴院裡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是姐妹、不是朋友那就是仇敵了,紅鸞對仇敵從來不會手軟,既然大妞下得去那種毒手,紅鸞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那宮女在招娣出去後道:「是嬌蕊姐姐讓奴婢如此做的,給了奴婢二兩銀子,讓奴婢在昨天或是今天看到掌院時,就把杏兒弟弟和花女史的侄女定了親事的事情說出來。」

  「嬌蕊?」紅鸞微微皺起眉頭來:「她是什麼人?」

  「司工大人身邊的人。」那宮女叩頭:「其它的奴婢真的就不知道了。」

  紅鸞看著她沉默,此事不是那麼簡單的。宮人家中的情形應該只有尚宮局裡的幾個人知道而已,且還要查薄子才可能知道不會張口就能說出來,司勤局裡的人怎麼會知道杏兒的家事呢?

  而且還能選在如此適當的時機,讓大妞知道、被大妞用來離間自己和杏兒,其實就差一點點她就要對杏兒生疑——是誰要費這個心思來對付她,或者是要對付她背後的太后、皇貴妃、還是太子呢?

  李司工。紅鸞想到她和花綻放莫逆交情,心中就微微一動,可是她真想要紅鸞的命不必如此麻煩吧?而且此事所用的手段痕跡,和咒術之事有那麼點相像呢,讓紅鸞都生出些熟悉感來。不過,應該不會吧,小小的宮奴院而已。

  紅鸞想了想打發杏兒去司勤局尋嬌蕊來,為此她親寫了信給李司工,極盡謙卑之能事說要請嬌蕊來幫個小忙云云,同時備了一份厚禮給李司工表示謝意,那就是說嬌蕊她是定要借來。

  仗著太后在身後紅鸞相信李司工會把嬌蕊借來的,可是她還真料錯了。倒不是李司工不肯借,而是嬌蕊得了重病於前天就送出宮去,只怕是回不了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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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聲東擊西

  聽到嬌蕊已經因病出宮不可能再重新回宮的話,紅鸞真正的沉默了,因為她震驚,甚至是恐懼了。

  此事的痕跡越來越像咒術之事。咒術之事原本同她無關的,也不是以她的能力可以捉到幕後之人——紅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所以此事自她離開慈安宮後就沒有再打算摻合,她的性命要緊。

  但是此事雖然看起來和咒術沒有丁點關係,可是紅鸞的直覺卻讓她寒毛直豎。她輕輕咬咬嘴唇,不可能的,就算是有人要對付太后或是太子,也不可能自她這裡入手,因為宮奴院已經進入太后等人的眼睛,這裡已經不再是那個不被人注意的宮奴院了。

  長吸一口氣後,紅鸞決定不要自己嚇自己,事情並沒有和咒術牽扯到一起,至於嬌蕊也有可能是真的生病。

  咒術相關的人不是立時死了,就是被關到宮牢之中,真是咒術之人動的手怎麼可能這次如此慈悲放過嬌蕊的性命呢。

  她抬起頭來:「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怎麼人還沒回來?」

  既然找不到嬌蕊,有關杏兒的家事也只能是不了了之,而且她原本查問此事的目的就是聲東擊西,只是沒有想到最終會嚇到自己罷了。

  因為大妞提到某宮女所說時語焉不詳,才會讓紅鸞動了心思去查。大妞定瞞了她什麼事情才對,由此來引開大妞的注意力,以便她去做其它的事情不會讓大妞注意到,而她有準備求來貴人為她解圍。

  杏兒先讓人把宮女拖了出去:「奴婢就出去看看。」

  她的神情也很凝重,因為她只是宮中最不微不足道的宮奴而已,就算是很得紅鸞的賞識與重用,她現在依然是宮奴而不是宮女,真的想不出來有誰會為她的事情如此費心。

  如果是為了對付紅鸞的話,她的家事能被人知道的如此清楚,那麼二丫等人呢?她的後後背忽然涼涼的,低頭飛快的出屋不敢再想下去。

  剛到門口就看到急匆匆行過來的二丫:「大人等妳呢,妳快點進屋去吧。」她並沒有跟進去,反而到女史院門口對兩個守門的宮奴道:「女史大人可有打發人回來?」

  宮奴都搖頭:「沒有。」

  杏兒吩咐道:「遠遠看到女史大人回來了,妳們就有人趕快給大人報個信,知道嗎?」她也沒有耽擱轉身就急急的趕回上房。

  就在杏兒前腳進了紅鸞的房時,後腳就有人來報信說是大妞帶著人回來了。

  紅鸞看一眼二丫笑道:「倒是回來得很及時。」她伸個大大的懶腰:「把小順子和小平子叫到屋裡來,只怕是討到了主心骨,莫要讓他們兩個人吃了虧。」

  小平子二人把香梅和翠環打了,大妞沒有追究紅鸞也就沒有提,在吃了紅鸞兩三個暗虧後,她看到紅鸞詢問趙女史的聽用宮女,便知道她要追問什麼。多少她心裡有點慌亂,不想被紅鸞捉到把柄發難。

  不管小圓和她說過什麼,那些都不是能拿到桌面上說話的,紅鸞憑小圓和她說過的話和她暗中布的局,都不能對她這個女史如何。但是如果讓紅鸞在此事找到她的把柄,心知按紅鸞的性子定會把小事化大,大事定要弄個清楚明白,最後當然是她被問罪追責。

  到時候不要說是宮奴院了,就是她的女史之位也保不住的。她害怕不是因為她和那個宮人有什麼勾結之事,而是事後她才反應過來,那宮人怎麼會知道杏兒的家事,而且還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那麼巧的說給自己聽?

  當時她只想著要如何離間紅鸞和杏兒而忽略了這一點,後來省起時話已經說出去,再者她不離間紅鸞主僕也不成的。不能讓紅鸞相信杏兒,不然引得紅鸞對她當真生出疑心,她想真正執掌宮奴院只會更難。

  雖然她說了出來,但是紅鸞主僕沒有被離間,這才是讓她現在最為鬱悶的事情。不過在當時就算她想到那宮女所說的話太巧了,但為宮奴院、為自己不再被紅鸞利用,為能在宮中也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她還是會對紅鸞說出那句杏兒弟弟的親事。

  只要不告訴紅鸞那宮人是誰,只要紅鸞和杏兒離心,宮女所言就算是太巧了些也沒有什麼,她卻沒有算到紅鸞和杏兒沒有離心,而此時她再細想那宮女的話越想心裡越不踏實。紅鸞如果借此生事,就算那宮人沒有什麼特別用心只是巧合,以紅鸞之能給她們弄出點事情來也不難。

  何況她現在把心思自宮奴院、自紅鸞利用她的事情上移開,全心去想那宮女之言時越發感覺那宮女可疑了。只是可惱當時自己氣紅鸞踩著她爬到太子身邊去,還要擺出為她的樣子來讓她感恩,心切於奪回應該屬於她的東西,而說了那句不應該說的話。

  紅鸞的手段和心思她是極為清楚明白的,就算是紅鸞知道她和那宮人沒有勾結,只要她能查出那宮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會把污水潑到她身上──紅鸞絕不會手軟的。

  大妞原本以為她能搶先一步去和那宮人打個招呼,讓她明白說實話只會死得更難看,堅不吐口只要挺過一兩天去,她也就不會有多大的事。只是她使香梅去找那宮人的時候,那宮人已經被紅鸞帶到上房去。

  這讓大妞更是有些著急,越想心裡越沒有底:那宮人對她所說話倒底有什麼目的呢?

  坐不住的她知道坐下去等紅鸞發難是不成,現在後悔她有些冒失的離間之舉也不是時候,她應該想法子自救才可以。

  最好的法子就是去尋人給她做主、拿主意,最合適的人當然是柔貴妃,因為現在柔妃比麗妃更想除去紅鸞。

  大妞自柔妃那裡回來已經完全的定下心來,她沒有想到李司工原來是柔妃的人,現在她是半分懼意也沒有,而且還要和紅鸞大鬧一場讓她在宮奴院裡名聲盡失。

  她很有些志得意滿的走進女史院中,就連下巴也微微的抬起,終於有了一院之長的氣度與做派。
第282章 氣盛

  現在大妞已經知道那宮人是受嬌蕊的指使,而嬌蕊和李司工都是柔妃的人,所為當然也是柔妃授意,她現在還有什麼好怕的。紅鸞如果再敢胡來拿嬌蕊和宮女說事,柔妃大怒指不定就會把紅鸞弄到浣衣局去。

  邁進上房的正廳她的腳下就是一頓,沒有想到紅鸞正坐主位上等她,不過她回頭看一眼女史院中的人微微一笑,看來這女史院裡的人要全部都換過了。

  她自然猜得出來,紅鸞會在廳上等她是有人給紅鸞送信,在今天以後女史院就會名符其實,這裡的每個人都應該忠於她李女史才能留下來。

  紅鸞看著大妞進來站起身來:「姐姐哪裡去了,讓我好找。」她雖然站起來相迎,卻沒有讓出主位的意思。

  大妞卻板著臉:「妹妹今天忙到現在自然是貴人多忘事,我代妹妹再次向貴妃娘娘請罪去了。還有一件事,剛剛妹妹一直都很『忙』,我以院事為重也就沒有打擾妳,現在妹妹可是有時間了,香梅和翠環是兩位娘娘賞下來的,小順子二人無緣無故的……」她開口就氣勢洶洶的問罪。

  紅鸞指著一旁的椅子:「天熱容易上火,姐姐還是坐下歇歇涼吃杯茶消消火氣再說話吧。」她說完緩緩坐下:「貴妃娘娘那裡的事情我自會處置,以後不敢再勞煩姐姐,姐姐也不要代我煩勞可好?至於說到小順子二人……」她看向香梅和翠環:「妳們認為他們掃了妳們娘娘的臉?」

  香梅和翠環雙雙一福,對視一眼後吱唔道:「奴婢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這個意思就好,不然還要去回稟三位娘娘實在算不得小事,而且此事真讓三位娘娘生出什麼誤會來,我也不得不回太后一聲,不然我們這裡有哪一位吃罪得起?」

  紅鸞淡淡兩句話就把小順子和小平子打人的事情自小化大——要追究嗎?行,我奉陪。

  香梅臉色一白:「奴婢沒有那個意思,真的沒有。」

  紅鸞輕輕的喝一口茶:「不要說有沒有什麼用意,妳和翠環當真是受了傷的,這事怎麼也要給妳們個交待才成,是不是,姐姐?」她看向大妞一雙眼睛微含笑意。

  大妞點頭:「妹妹向來是明理的人。」她沒有接紅鸞剛剛的話,緊咬著紅鸞最後一句話:「我們宮奴院的事情當然要在自家院裡解決,香梅二人的傷可不輕,我這個做女史不為她們做主,臉面倒不算什麼,只是宮奴院完全亂了規矩,卻不是什麼好事,妳說對不對,妹妹。」

  紅鸞微笑贊同:「姐姐說得對,宮奴院的規矩是萬不能破的,不過姐姐可知宮奴院的規矩有什麼、是什麼嗎?小平子。」

  小平子上前走兩步到大妞面前低聲道:「在宮奴院裡,規矩是我們大人定的,自然要按我們大人的規矩來做。」他抬頭看著大妞似笑非笑的道:「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這裡發號施令、當家作主的。」

  大妞臉色大變,也不看小平子看向紅鸞:「妹妹!」

  「姐姐有什麼事?」紅鸞溫柔的笑顧大妞:「有什麼話您消消氣再說,我耳朵也還好用。」她是完全不帶一絲火氣。

  大妞盯著紅鸞終於放下臉來:「來人,給我把小順子和小平子拿下。」她今天就要立威,讓所有的人知道誰是宮奴院的真正主子,以後做事才能順順利利的。

  可是原本對她一呼百應的院子,在她喝完之後並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答應她。她看向門外如同木頭般的人咬牙:「妹妹,我可還是宮奴院女史?」她一掌擊在桌子上:「我可還是妳們這些人的掌院女史?妳們敢抗命,當宮規是什麼?」

  好大的威風,好大的脾氣。

  不要說是紅鸞就是院中所有的人第一次看到大妞這個樣子,倒還真被她震住幾分,但是眾人的目光看向是紅鸞:沒有紅鸞的話沒有人會動一動。

  大妞冷笑幾聲道:「沒有妳們這幾個奴才,我就做不了事情?妳們幾個給我進來。」

  隨著她的話,自屋外進來幾個陌生面孔的宮人,她們進來對著大妞行禮,完全無視紅鸞的存在。

  看著紅鸞大妞低低的道:「不要忘了妳為什麼會有今天,當初妳能在宮奴院裡威風現如今我也能。」她的話再暗示紅鸞,貴人們能把妳扶上來也就能把人踩下去。

  紅鸞渾不在意,她可不認為自己今天的一切是因為某位貴人的相扶,步步走來的艱辛與危險可還歷歷在目,所以,沒有半點愧疚在心。

  看著那幾位宮人她微笑:「這是哪位娘娘賞給姐姐的人,看上去很精明能幹呢。」柔貴妃會做出這樣的笨事來,不可能啊。

  「是尚勤局拔給我用的人,因為我身邊可沒有宮人聽用。」大妞很得意的擺手:「給我把他們綁了拖出去各打十板子以示效尤。」她盯著紅鸞的眼睛:「我的處置並不過份吧?」

  小順子和小平子雖然也是貴人所送,但是自打他們來了宮奴院後,就和他們原來的主子沒有干係了,並不是說說而已是當真如此,所以大妞才敢拿他們立威。

  今天也不同往日,有麗妃和柔妃在她背後,眼下還自尚勤局按規矩給了她幾個人用。她不做出點事情來怎麼向兩位娘娘交待?她的目的,是太子身邊人。

  沒有貴人相助她是不可能做到的,那原本應該就是她的位置,只是因為紅鸞的話她才放棄的,現如今她說什麼也要爭得一席之地,再也不要做個奴婢而要做主子

  她記得紅鸞說過,貴人們是不會幫無用之人的,而她到太子身邊前要努力做對貴妃有用的人,她也知道太后那邊更好可是太后是極愛紅鸞的,她除了兩位貴妃外攀不上其它人。

  因為太后她明面不會對紅鸞如何的,她並不想引來太后的怒火,但是毀掉一個人在宮中有得是法子,她早已經在兩位貴妃的指點下想好了。不管是讓紅鸞病倒不能去御書房,還是讓紅鸞不小心自己把自己弄傷等等,都會讓太后對紅鸞生出不滿與疑心來。

  到那個時候紅鸞還不成了任她捏圓搓扁的人。

  紅鸞輕輕吐出兩個字:「慢著,」她看著那幾個陌生的宮人:「放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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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意外

  那幾個陌生的宮人聽也不聽紅鸞的話,連看紅鸞一眼都沒有,直接過去兩人拖一個就要把小順子和小平子拖出去。

  紅鸞不開口小順子二人也就任人拖出去,只能由著旁人在他們那還沒有長好的傷口再添新傷。可是紅鸞開口不允許人把他們拖出去,他們也就不會那老實的任人擺弄,不約而同的用腳踢向身邊的宮人,三兩下就自宮人的手中掙脫出來。

  小順子掙脫出來後還抖抖衣袍,再補一腳在倒在地上的宮女身上,他才施施然的看看大妞走向紅鸞的身後。在宮奴院裡,當著他們大人的面被人拖出去打了,才當真是丟盡了他們兄弟、還有他們大人的臉面。

  紅鸞完全沒有看到小順子的舉止,只是看著那幾個宮人道:「沒有聽到我讓妳們放開他們嗎?妳們沒有帶著耳朵來是不是?來人,拖她們出去讓她們去牆邊長長記性,學學規矩。」這就是罰跪了。

  沒有命人掌她們耳光就是因為她們是貴妃讓尚勤局給大妞聽用的人,不是因為有貴妃在紅鸞會更讓她們長記性的。

  大妞站起來一指點在紅鸞的鼻尖上:「妳在做什麼?這裡是宮奴院了,我是掌院女史,我的人也是妳能處罰的?把人給我放了、道歉後再重重的責罰那兩個打人的太監,看在姐妹一場的情份上,我就不與妳計較什麼了。」

  她是女史她有什麼好怕的?貴妃娘娘說得對,宮奴院無論如何是以她為長,如果紅鸞敢亂來那是最好沒有,不是正好給她發作的機會?鬧到尚勤局、甚至是尚宮局,哪個也不能說是她的錯。

  目無尊卑上下,蠻橫無禮不把她這個上官放在眼中的紅鸞,會成為千夫所指,到時候就算是太后也不能為紅鸞說什麼話,到於紅鸞要到御書房去當差——紅鸞倒是想得美,兩位貴妃不會讓紅鸞得逞,而她自然更沒有可懼紅鸞之處。

  現在紅鸞卻當真亂來,送上門的把柄她當然不能放過,大妞盯著紅鸞:「還不放人?妳果真是不把我這個女史放在眼中了,果然是不把我們的姐妹情義放在心上了?」她最後還倒打一耙。

  紅鸞卻把大妞的手指輕輕以兩指捏住,然後把她的手拉開:「姐姐這麼大的火氣對身子可不好,來人,給姐姐送碗綠豆湯解暑消氣。」

  「至於小順子他們嘛,春梅和翠環,妳們說他們打了妳們不曾?如果是他們動的手,我現在就打發人把妳們送到三位娘娘的手上,由娘娘們處置此事——他們再大膽也不敢做出這等掃娘娘體面的事情吧?」紅鸞說完後又輕輕的喚一聲:「春梅?翠環?」

  香梅立時答道:「奴婢是自己不小心弄傷的,不關兩位公公的事。」

  翠環想想自己家娘娘的話也深深歎一口氣:「是奴婢兩個人早上起來不小心撞一起跌倒傷到的,後來兩位公公過來探奴婢們,可能讓女史大人誤會了,是奴婢們沒有說清楚,奴婢們該死。」說完是連連叩頭不止。

  紅鸞不再說話,而是看著大妞不語,眼睛眨也不眨的、認真的看著大妞。

  大妞很想踢香梅和翠環兩腳,剛剛兩個人還在柔妃娘娘那裡領了賞賜,回來就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現在又不能打香梅二人,因為打她們就是打自己的臉啊,雖然她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可是最後一點臉面她還是想保留的。

  她咬牙:「你們兩個給我滾起來。」然後她看著翠環和香梅道:「倒底怎麼回事,妳們今天上午說得可不是這個話,妳們如果有什麼苦衷就說出來,到哪裡都是要講道理的,也會有人贊成講道理的。」

  紅鸞大力點頭:「對,就是要講道理的。」

  她雖然提到了三位嬪妃娘娘,但是並沒有想就此收服翠環——香梅那裡她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其實只要有香梅一個人反水,今天這齣戲就會很精彩了。

  卻不想連翠環也就此反水,倒讓紅鸞多看了看香梅和翠環:她們兩個人前後所為自相矛盾是怎麼回事?是她們的主子又改變了主意呢,還是她們有什麼特別的目的。

  香梅對著大妞叩頭:「女史大人,奴婢們並沒有說是小順子二人打的,是您身邊的宮奴對您所說,奴婢們、奴婢們當時誤會了。」她說到這裡看一眼大妞,不再說話了。

  她此時不說話卻更加的要命,把大妞氣得眼都要豎起來:「妳、妳……」

  大妞原本想說妳把話給我說清楚,可是到了最後她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說清楚就對她有效嗎?大妞此時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算計了,只是還有些模糊沒有想明白。

  香梅不說話,翠環開口了:「大人,當時那宮奴一邊說話一邊擠眉弄眼的,我們以為大人你是另有安排,才沉默著沒有開口,不想引出這麼大的誤會來,尤其是不能讓三位娘娘有什麼誤會,那奴婢們真是罪該萬死了。」
第284章 饎司

  大妞氣得站起來指著紅鸞,手指都抖得在紅鸞鼻子和嘴巴間晃來晃去:「妳,手段居然如此陰狠,我們現在就去……」她沒有想到自己會中計,現在她認定是紅鸞害她。

  紅鸞推開她的手:「姐姐的話至少說對了一半,這麼陰狠的手段妳怎麼忍心用在自家姐妹的身上?現在姐姐要去哪裡,是去司勤局還是尚宮局,亦或是姐姐還有更好的地方說理?如果姐姐實在是心頭不舒服,當初可是太后親許妳的女史之位,現如今要不我們去慈安裡討個說法?」

  大妞目光緩緩自香梅和翠環頭上掠過,再看看那嚇得魂不附體的宮奴。宮奴沒有說假話,可是現在她單獨一人的話誰肯信?到哪裡去說理,理也不在她這一邊了。

  就在此時那宮奴忽然叩頭:「奴婢錯了,奴婢說實話,奴婢原本所言正是女史大人所交待的,奴婢、奴婢不敢不從啊了,請大人原諒!」

  她在宮奴院內本就對紅鸞敬畏有加,再聽到紅鸞為她開脫的話,想想眼下的情形和原本紅鸞的手段,她立時知道應該如何做了。

  她,也反水了。

  大妞聽完宮奴的話後,忽然也怒容全消,她自己知道大勢已去,今天她是輸定了。輸在她用人不當上,哪裡想到一直不得紅鸞所用,在院中默默的香梅和翠環居然會鐵心跟紅鸞,她實在是太大意了。

  看著紅鸞的臉,她在心中不得不承認自己相比紅鸞而言,於心計、城府等等來說相差太遠。錯就錯在她和紅鸞翻臉成仇的太早,應該繼續取得紅鸞的信任跟在她身邊,隱在暗處她才會有機會的。

  她看著紅鸞緩緩的、緩緩的跪倒在地

  「妹妹,是姐姐聽了小圓的話心裡糊塗做了錯事,以為妳是事事利用於我,才氣不過想做點什麼,並不是想害妳,不然我也不會代妳向貴妃娘娘請罪,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不是那麼沒有用,不是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的傻瓜。」

  大妞說得極為真誠:「姐姐知道是姐姐做錯了,不管小圓說過什麼但是妹妹和我同甘共苦走過來,我實在是不應該懷疑妹妹的,看在過去的姐妹情份上,妹妹就原諒姐姐這一次吧,以後姐姐什麼都聽妹妹的。」

  「我們兩姐妹的事情還是不要鬧到院外去讓人笑話,是姐姐糊塗姐姐已經想清楚了,妹妹妳這次高抬貴手好不好?」

  紅鸞瞇起眼睛來,沒有想到大妞會如此做,此時的大妞如果鬧將起來倒很正常,雖然說成大事者要能屈能伸,可是能屈能伸就如此地步,紅鸞自問是做不到的──就算她做乞兒時受過這世上最大、最多的苦難,她還是做不到的。

  不,不如果能為父母報仇的話,她想她能做到的。眼中的大妞忽然變得那麼陌生而且可怕,她開始後悔自己原本做的安排,實在是太婦人之仁了。

  想到這裡她忽然站起來,可是不等她說話就聽到外面有人說:「尚宮局來了位女史,說是帶來了尚宮大人之命。」

  紅鸞聞言合上了眼,心中不由得閃過『時也命也運也』一句話,大妞果然是命不該絕啊,如果來人能再晚來一刻,現如今的大妞再也不會有機會留在宮中。

  可是此時的她什麼也不能再做,只能開口道:「有請。」紅鸞在迎出去前俯身對大妞道:「姐姐,我是個長情的人,很重情義,相信姐姐妳只是受人唆使,希望以後姐姐能念在以往的情份上,處處饒妹妹三分行不行?」

  說完看也不看大妞,紅鸞快走行了出去,她其實真的不想再把大妞留在宮中,可是現在她沒有其它法子,只能先走一步是一步了。

  大妞聽到紅鸞的話後抬起頭來,看著她的背影尋思起來:那就是說,紅鸞準備放她一馬了?

  她慢慢的站起身來,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八成她的女史之位不保,不過並不要緊只要她能留在宮奴院中就可以。

  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入了兩位貴妃的法眼,就是因為紅鸞,所以只要能留在紅鸞的身邊,那麼貴妃娘娘就不會忘記她,而她一樣還有機會。

  想著她也迎了出去,正好看到來人和紅鸞正親熱的挽手說話,看到她出來也只是點頭致意並沒有放開紅鸞的手,大妞心頭微微一突。紅鸞什麼時候和尚宮局的人如此熟絡親熱的?不過她也沒有再多想,就算是再親熱那女史來此是公事,要說話的正主兒也是自己。

  至少眼下還是她才對,大妞在心底歎氣,她是極度不捨女史之位的。

  紅鸞把尚宮女史讓進屋裡,讓人奉過茶後兩人還是親熱的閒談,並沒有要說正事的樣子,把晾在一旁的大妞聽得很不自在,實在看不明白尚宮局的女史為什麼要巴結紅鸞來。

  六局之中都有不少的女史,可是只有尚宮局的女史最為驕傲,因為同為女史但是尚宮局女史掌管的不是與其它女史息息相關、有著切身利害之事,平日裡尚宮局的女史們看到其它局中的女史,點頭致意就算是和善的人。

  大妞不明白紅鸞有什麼地方能讓尚宮局女史如此巴結奉承、結交的,她不明白但是她並卻放在了心上,知道紅鸞定有過人之處才對,她需要做的就是找到紅鸞身上的那樣過人之處,並加以學習變成自己所有的長處。

  長久以大妞就知道自己不聰明,她不斷從其它人身上學習,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初入宮那個不怎麼聰明的人,可是她現在依然還是保留著觀察他人、學習他人長處、借鏨他人短處的習慣。

  就是這個習慣讓她在宮中生存下來的,已經成為了她的本能。

  紅鸞終於不再說笑,看看大妞道:「姐姐來這裡有正經事的,說完正事我們姐妹再好好聊聊,過兩天如果姐姐有空閒我們姐妹在一起坐下吃酒乘涼賞月,也是一樁美事。」

  尚宮局的女史笑著答應,然後看向大妞道:「李女史,尚宮大人有命,請妳立時去尚食局饎司女史,那邊事情不多可是肥差,妳可要記得尚宮大人的好。」她這話其實就是為了向大妞要好處。

  饎司是掌管宮人廩饎薪炭之所,同宮中各位貴人是半點也扯不上關係。

  紅鸞在詢問趙女史身邊聽用的宮女時,打發人出去就是給尚宮大人送信,懇求她把大妞調離宮奴院,自然透出想讓大妞再無害人之力的意思,六局之中還真沒有比饎司更合適的地方——紅鸞原本是不想讓人看出她對付大妞來,才因和尚宮大人有點交情去求懇的。

  翠環明顯口才要比香梅好,這麼一番話下來讓大妞氣得臉色有些發青,瞪著翠環根本張不開嘴巴。現在變成一切是大妞有意要針對紅鸞,只是後來因為牽扯到翠環兩人原來的主子,她們才開口說出實話來。

  鸞的目光已經看向大妞身後的宮奴:「妳叫什麼名字?」只是輕輕的一句話,就讓那宮奴嚇得軟倒在地上臉色發青發白。

  「奴婢是……」她連句話也說不清楚,吱唔半天後看看大妞終於伏地大叫:「不關奴婢的事,奴婢只是實話實說。」

  「妳倒是忠誠可嘉。」紅鸞笑了笑看向大妞:「要恭喜姐姐,這麼快就有如此得用之人,說起來我們兩姐妹這麼久,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呢?姐姐想讓妹妹做什麼明言就是,何必為難她們這些可憐之人。」

  她開口就肯定是大妞要陷害她,且把宮奴在內的翠環三人都解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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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得失

  大妞現在背後有兩位貴妃娘娘在,還有沒有其它暗中助她的人紅鸞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她能肯定,不想讓太后掌後宮之權的人、不想讓太子登上大寶的人。

  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來說,還真說不定有多少人暗中站到貴妃娘娘一邊,也就是站到了大妞那邊。

  就算是兩位貴妃娘娘也不敢輕易掃太子和太后的臉面,而太子和太后身邊的人相比起紅鸞來也太過明顯,倒是捏紅鸞現在是最好的,沒有人願意出面,而大妞就成了很多人手中的刀子。

  此事不但是紅鸞知道,紅鸞想大妞也是清楚,大妞是想借勢的吧,只是可惜與虎謀皮豈是容易的?當然,如果今天紅鸞被大妞壓住,那麼大妞就不能說是與虎謀皮,兩位貴妃定會看重她,當真會成為送去太子身邊的人──大妞現在可不是柔妃的人、也不是麗妃的人,她不是任何人的人,她只是宮奴院的人,送去太子身邊也不能說誰別有居心。

  如果現在大妞是紅鸞的姐妹,那麼紅鸞真的不希望她這樣做,無異於自殺,太過危險了。雖然說是富貴險中求,但是也太險了些,宮中之爭的兇險莫過於那把椅子了,如果紅鸞不是無奈不得選太子的話,她真的只想做個宮中的透明人。

  就是因為大妞不甘於做個宮人,她才想爭而被諸貴人利用,也就是因此紅鸞不想讓人以為她謀算大妞,至少表面上不是讓某些貴人們捉不到把柄,不能對她直接動手。

  現在的紅鸞心思有些轉變,可是尚宮大人那裡已經求下來,她也只能是才按著原本的安排來做事。

  饎司那裡是很靜的地方,希望大妞能把心靜下來,斷了和貴人們的來往說不定以後大家還能有相見的餘地,紅鸞看一眼大妞。不然,就不能怪我心狠容不得妳了。

  尚宮局的宮女還在繼續往下說:「饎司那邊缺人手,所以才急急的調妳過去,不過那邊的掌事女史並不缺,妳先掛個閒職等著吧,忙過這一段時間去,尚宮大人自有安排的。」

  她再看看大妞又提醒一句:「饎司裡掌管著全宮所有宮人的廩饎薪炭,這可是大大的肥差呢,就算妳是閒職那也不是宮奴院能比的,而且妳現在可是真正的入了六局的當差呢。」

  「我這裡先恭喜妳了,李女史。」她說著話微微欠身就算是施過禮:「那裡的差事可是不少人掙破了頭也要去呢。」

  大妞卻呆愣在那裡木木的答道:「謝尚宮大人,謝謝姐姐。」她沒有想到自己會被調離宮奴院。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了紅鸞的真正用意,什麼詢問趙女史身邊的宮人,那只是幌子,就是為了不讓她知道紅鸞的此舉。

  至於紅鸞是如何做到的她不清楚,現在也不重要,如果她事先知道蛛絲馬跡也好,那麼尚宮大人之命就會更改。尚宮大人雖然聽命於太后,但是兩位貴妃協理後宮她同樣要聽命的,但是現在來不及了,大妞知道自己回天無力。

  饎司的確不是什麼壞地方,以她宮奴院掌院女史調去那裡當真是喜事,就如尚宮局的女史所說,那裡可是肥差。不論是春夏秋冬哪一季,那裡都有太多好處可分可拿——可是能有她的份嗎?

  饎司很忙所以要她過去當差,但是沒有實差她過去就是幫閒,又哪裡會有什麼好處?再說其它貓膩很多,並不是什麼地方就有好處可拿的。

  比如一年四季裡發放月錢的,當然是時時都有好處可拿,但是有些地方比如掌炭的,只有冬季才是肥差,而發放消夏瓜果的,當然在夏季也是好差事。

  尚宮局女史沒有想到大妞如此不識抬舉,不給她些好處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給她臉子看。那個地方天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走門路、送好處的想過去,她都不知道尚宮大人怎麼想的,對宮奴院的人如此看重。

  她在尚宮局做事多年,心知尚宮大人為什麼要對宮奴院的人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好好的結交能讓尚宮大人另眼相看的人,為此她來之前可是用了些心思,知道真正得尚宮大人青眼的不是李女史,而是名為紅鸞現在還是勤侍、但是已經有太子親口諭就要成為恭侍的人。

  如果是紅鸞如此對她,就算是不滿她也能忍下,可是對大妞她就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了:「李女史?我看妳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如此好的差事妳都看不上眼,尚宮大人對妳的恩遇妳不知感激好像還心懷怨恨?」

  「宮奴院裡有什麼好能讓李女史妳如此不捨,或者說是宮奴院裡有什麼是妳捨不下的,還是說妳在宮奴院裡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完?」這樣的三句話粗聽是沒有什麼,可是細究哪一件都可以要了大妞的性命。

  尤其是現在咒術之事並沒解決之時,尚宮局女史的話就當真就是誅心之語,如果傳到宮中的話大妞的前程就真的完了,沒有任何貴人還願意和大妞有一點點的牽連。

  紅鸞笑著開口:「姐姐,來嘗嘗這茶如何。」她勸了一句女史看向大妞:「李姐姐,如果不是女史姐姐說話了,我真的沒有想明白妳為什麼要讓人害我呢?我真的想不明白,李姐姐原本一直說想要離開宮奴院,想過好日子的,現如今的宮奴院裡有什麼是姐姐捨不下的?可不要說是妹妹我,妹妹我可擔不起姐姐的牽掛。」

  原本紅鸞認為大妞是出於小圓的挑撥為重,自己也有私心才會謀算自己,可是後來的一切表明大妞不但是有心計、有手段且很能狠得下心來──對人、以及對己。

  所以紅鸞在大妞對自己跪下的霎那間,就下定決定要讓她離開皇宮,不能再給她任何再『復仇』的機會。

  現如今尚宮局女史的話很合紅鸞的心思,她立時就開口順杆爬了上去。

  大妞是真的太過震驚才會如此失態,因為她把得失看得太重才會如此,滿以為可以翻身的,卻被紅鸞死死壓住也就罷了,總還有翻身的機會,她有得是耐心等下去。

  這本就是一層得失,她還能挺得住就是因為可以翻盤。
第286章 善惡有報

  大妞本以為這次輸可是能留下來就可以,就算不得輸,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但是尚宮局女史開口就是讓她離開宮奴院,去饎司領『好差』這樣的得與失,卻不是她能挺得住的。

  因為離開宮奴院、離開紅鸞後她就什麼也不是,再說那饎司之中有好處自然就有利益糾葛,她一個新進的自然有人防她分一杯羹:就此不知道她要應對什麼呢,絕算不得是好差事。

  何況去了饎司後,她還有什麼能被貴人們看重,能入得貴妃之眼就是她曾交好紅鸞。沒有了貴人們的看重,她大妞不要說是出頭之日,就是萬一病死在饎司裡,也不會有任何一位貴人知道、或是在意的。

  她的前程、她的榮華富貴都在宮奴院中,不,應該說都在紅鸞的身上。

  要她離開宮奴院就是斷她的前程與榮華富貴,如此打擊她當然接受不了,失態之下就惹惱了尚宮局的女史,可是得與失已經讓大妞的心智失常。她居然呆呆的問道:「饎司中,我去幫哪一位女史的忙?」

  「掌炭女史那邊人極少,妳先過去幫她做些事情,以後的事情自有人安排,妳過去好好當差就行,問這麼多是對差事不滿,還是對尚宮大人不滿了?」尚宮局女史是存心給大妞添堵,開口就告訴了大妞當差的地方。

  饎司的確是個人人都想去的地方,可是現在那裡沒有半分好處,只有苦差的卻是掌理木炭之類的地方。炎炎夏日是用不著木炭的,可是木炭卻不能讓它泛潮等,尤其是貴人們所用的上好銀炭,更是要小心伺候著才成,每天那裡每個人都弄得如同黑鬼一般。

  好處嘛,到了冬天就會有了,而且還是很多的好處呢,只不過到時候大妞就要被調去看冰庫之類的差事,不會有好處給她分潤的。

  如果她肯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的聽命行事,時間久了依她的心計手段也不是熬不出來。其它的不可能,但是過個舒心日子、積下點財物,熬個出宮的日子總不是難事,性命當然也無憂了,她倒底是女史不再是宮奴了。

  但是她現在所想的已經不是安穩舒心的日子,更加的認為是紅鸞在打壓她、謀算她,就是不想讓她有出頭飛黃騰達的日子。

  尚宮女史看看大妞失魂落魄的樣子冷笑:「得了這樣好差事卻好像死了老子娘樣的,我只見過李女史一人。」

  她轉頭看向紅鸞:「妹妹剛剛說什麼,李女史謀害於妳——說給姐姐聽聽,倒底怎麼回事,如果屬實的話,李女史還真不必去饎司那邊當差了。」她當然沒有忘掉紅鸞的話。

  紅鸞並沒有多說話,只是把小順子等叫上來,還有大妞身邊的宮奴,讓他們對尚宮局女史說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幾個人幾張嘴,雖然不是一起開口,但是事情說得怎麼也算不得條理清楚,但是尚宮局女史還是自其中聽出了事情的原委。

  尚宮局女史自己斷定了事情是如何的,看著李女史冷笑:「妳倒真是心思了,居然對自己的好姐妹下這樣的狠手。紅鸞妹妹助妳打理宮奴院妳不知感恩也就罷了,還想要害她的性命,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我真是第一次見到。」

  大妞直到此時才自得失中掙出來,跪倒在地上:「姐姐明查,事情不是這樣的。」

  她剛剛失神間根本就沒有聽到紅鸞對尚宮局女史說過的話,就算是聽到了那時分辯、還是現在分辯結果都是一樣——尚宮局女史是不會相信她說的話。

  尚宮局女史可不是聽紅鸞怎麼說的,可是她自己聽有關的人說完後做出來的判斷,她在尚宮局多年傲氣當然是有的,所以聽到在大妞反駁她的話都懶得理她。自己又不是傻子,事情就擺在眼前還看不明白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她當即站起來:「來人,請李女史到房裡去,在我沒有回來前就讓李女史好好休息吧。」她又對紅鸞道:「此事我要回去稟予尚宮大人和宮正大人知道,回來再說如何處置,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得主,而饎司那邊的差事,現在也暫時做罷吧,一切要等尚宮大人或是宮正大人之命才成。」

  紅鸞點頭答應著扶著女史的胳膊向外走:「姐姐真是辛苦了,這麼大熱天的為我們這點子小事奔波。」說著話已經把銀票塞了過去。

  女史很高興沒有白來這一趟,紅鸞果然不愧是尚宮大人看中的人,當即把銀票又塞回去:「辛苦什麼,本就是妹妹的事,再說也是我們的差事不是?自家姐妹不要如此客氣,我可不是李女史那樣的姐姐,不但做不出過河拆橋的事,也不會在自家姐妹身上打主意。」

  大妞現在已經完全軟癱在地上,此時她萬分後悔為什麼不接下饎司的差事來,倒底她還是女史啊。現如今她成了待罪之身,有香梅和翠環、自己貼身宮奴的證詞,她是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想想她在宮裡吃苦受罪多少年啊,才好不容易等到機會有了今天的地位,可是沒有想到轉眼間一切都要化為烏有。

  她忽然用盡全身的力氣向紅鸞爬過去,抱住紅鸞的腿:「妹妹,是姐姐鬼迷了心竅,看在我們同甘共苦的份上,看在姐姐也曾幫過妳的份上,饒過我這次吧?」

  現在能救她的人只有紅鸞。不是柔貴妃、也不是麗貴妃,不是宮中任何一位貴人,就是紅鸞、唯有紅鸞能救她──之前她還想狠狠的踩下的紅鸞。

  尚宮局女史停下腳步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紅鸞和大妞,紅鸞是要結交,可是要結交到什麼程度並不只是取決於尚宮大人對紅鸞的看重,還要取決於紅鸞本人。如果本人的行事、性子等等並不能讓女史入眼,也就是表面上的交情而已。

  紅鸞看著大妞長歎:「姐姐妳這是做什麼,不是妹妹我見死不救,姐姐沒有聽說過善惡到頭終有報嗎?今日之果就是因為姐姐往日所種之因,妹妹實在是無能為力。」

  她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大妞也早已經不是她的姐妹,她向來就是快意恩仇不會拖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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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值與不值

  大妞再三的懇求、哀求甚到是叩頭求紅鸞饒過她,她要活下去,不想再過原本的宮奴生活,她做宮奴時能忍受的一切現在已經不能再忍受了,況且她自己最清楚,她是不可能留下來的做宮奴的。

  紅鸞讓人拉開了大妞,淡淡的道:「對不起了,李姐姐。在妳想要謀害我時,李姐姐可曾想過我們是姐妹,可曾想過妹妹我待李姐姐的好處?李姐姐現在對我滿腹的怨恨,眼中所見、耳中所聽都是我的不好、我的不對,我不想為此和李姐姐多說什麼——多說也無益,只有一句話,李姐姐,妹妹這久以來沒有待妳好過嗎?」

  她說完不再理會地上拼命搖頭的大妞,對尚宮局的女史道:「姐姐慢走,我送您出去。」

  尚宮局的女史笑著點頭轉身向外走去,她對紅鸞的處置說不上滿意與否來,只是沒有想到紅鸞如此乾脆,至少紅鸞並沒有讓她失望。

  大妞被拖了下去,被關到她房裡時她忽然抬頭看向香梅和翠環:「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她真的想不明白,紅鸞倒底哪裡比她好,能讓這麼多的人為她賣命。

  香梅和翠環對視一眼,二丫道:「我在門外等妳們。」說完出去了,意思就是妳們可以放心的說話。

  「大人,其實道理很簡單,只是大人妳當局者迷罷了。」翠環說得輕鬆至極:「宮裡只要是瞭解宮奴院中之事的,莫不知道大人妳為什麼會有今天。我們姐妹當然想跟著大人吃香喝辣,可是我們姐妹卻不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大人的手中,誰知道哪天大人又需要我們姐妹的性命去換妳的大好前程呢。」

  香梅只是輕輕點頭:「我們不敢相信大人,也不能相信大人。」

  大妞的臉猛地變成灰白色,她沒有想到自己在這些人的眼中如此的不堪,忍不住低吼起來:「她比我強到那裡去了,還不是一樣在收買人心、一樣在利用妳們,可笑的是妳們看不破,還要罵我忘恩負義,她對我有什麼恩義,根本沒有、半點沒有。」

  香梅聳肩:「公道自在人心,大人怎樣認為奴婢們管不著。至於大人所說的收買與利用……」她看向翠環,論起說話來她的口齒不如翠環很多,想讓李女史口服心服還是由翠環開口為好。

  翠環接過話頭來:「這宮裡,不,這天下只論利益得失的話,又誰不是在利用誰?區別在於回報如何。在這宮裡難得能見到真性情,也難得能見到真心意。不管紅鸞大人想做什麼,可是她待人以誠大家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妳說是收買人心也好,說是利用我們也罷,我們都知道,只要我們跟隨了她、她就不會因任何利益而放棄我們、或是拿我們去換好處。」

  「如果真有什麼大劫是她過不去的,就算她保不得我們安生,可是至少她能做到死在我們前面。在宮裡,還能再求什麼,這已經是極難得了。」翠環看一眼香梅:「我認為跟著這樣的主子,值得。」

  「把性命交出去,安心。」香梅補上一句:「我們做奴婢的就是和主子生死一條路,所以這主子當然要選好,榮辱與共、生死相隨,比找夫婿還要慎重三分呢——我朝允女子再嫁,可是卻對叛主之人極為不恥,妳不知道嗎?我和翠環可是娘娘親口賞給紅鸞大人的,而我們的前車之鑒,我們銘記在心不敢重蹈她們的覆轍。」

  大妞一下子坐倒在床上,呆呆看著香梅和翠環:「她有什麼好,她有什麼好?」如果不是多年的宮規養成的習慣,她現在就要大喊起來了:「姑姑說她好,女史也高看她一眼,就連娘娘們也對她另眼相待。」

  「最終連皇貴妃、太后都待她不同,而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她喃喃的道:「妳們不知道她的卑鄙之處,原本去太子殿下身邊伺候的人是我才對,可是當時我去問她拿個主意,她卻勸我放棄,最後呢、最後呢,她卻成了太子殿下的身邊人,妳們還說她待人真誠?笑話」

  香梅看翠環一眼:「無可救藥。」

  翠環點頭:「紅鸞大人會去御書房可不是她要去、想去的,妳倒真是想多了。至於太子殿下的身邊人,嘖嘖,這種大事當然要妳自己拿主意才對,妳放過了機會就怪旁人嗎?」她並不認為去太子身邊伺候是好事,不過這話卻不能明著說的。

  紅鸞和大妞原來說得,那是因為她們是姐妹私話,此時翠環說出來就是對太子的大不敬。

  大妞握緊了拳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好久好久,忽然猛地跳起來:「妳們給我滾出去,告訴紅鸞讓她放心,她的姐姐我不會那麼輕易死掉的,妳們都活著,我怎麼能早早去那邊享福?再不濟也要和我的好妹妹紅鸞黃泉路上做個伴,才是我做姐姐的心意,不枉她待我姐妹情深。」說到後來當真是咬牙切齒。

  香梅沒有想到大妞這麼快就反應過來,和翠環也不多說話雙雙行禮退到門外,不過和二丫六隻眼睛盯緊了大妞,生怕她做出過激的舉止來牽連到大家。

  紅鸞此時又在打理宮奴院的事情,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太子大婚期間,宮奴院的差事是絕不能出差錯的。

  直到她把事情處置完才過來,聽到大妞說過的話也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往心裡去,大妞和她翻臉相向就已經成仇,大妞當然會認定錯的人是紅鸞,不然她豈不是師出無名,只為了富貴前程就要害自己的姐妹?

  「她還好吧?」紅鸞說這句話時掀開了簾子。

  而一個花瓶就對著紅鸞的頭飛了過來:「我好得很,不用妳來假好心。」大妞怒目圓睜,兩隻眼睛紅紅的顯然是流過了淚:「妳想我能早死,可惜不會如妳所願。」

  紅鸞側身避開小花瓶,任它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不知道姐姐可還有私財,不然這只花瓶就要姐姐多挨幾板子呢——就像姐姐所說,您可要在意自己的身體,挨打多了也會死人的。」
第288章 世事

  大妞心知以紅鸞的鐵石心腸來說是不可能放過自己了,所以不再說什麼懇求的話,也徹底的撕破了臉面對紅鸞:事到如此已經魚死網破了,還有什麼臉面需要留。

  「滾出去,妳已經贏了還想要如何,要看我的笑話嗎?妳來得太早了些。」大妞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她還真的不敢再砸過去,紅鸞是說得出來就做得到,當真會為了幾兩銀子而向尚宮局的人開口,到時候她不是皮肉受苦就是要損失財物:「滾出去,時候到了再來不遲,現在我還是掌院女史,不許妳在我的房裡妳就得給我滾出去。」

  紅鸞聞言轉身就走:「我以為姐姐想聽聽接下來的去處,和姐姐好好核計一下姐姐的將來,既然姐姐不想看到我,那我就是多此一舉還是走好了。」說完她就走人,雖然走得不快但是距門原也沒有幾步路,眼看就要邁過門檻去。
「等、等等。」大妞終究還是開口了,說不擔心她的將來那是騙人的:「妳有什麼話要說就說吧,又沒有人堵住妳的嘴巴。」卻又不肯再求紅鸞。

  在尚宮局女史還沒有走之前,她苦求紅鸞就是為了不讓女史去回尚宮大人,她就能去饎司當差再等機會,如今尚宮大人已經知道,她還有什麼可求紅鸞的。但是聽到紅鸞要說她將來的去處,還是忍不住開口留紅鸞。

  紅鸞頭也不回:「姐姐現在可是掌院女史,讓我走我當然要走豈敢多留片刻?」她的一隻腳已經邁過門檻,另外一隻腳就要邁過去了。

  大妞恨恨的瞪著紅鸞的後背:「妳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我可不敢管妳的去留,這總成了吧,說吧。」她有點緊張,不知道自己會落個什麼下場。

  就算是謀害紅鸞並不什麼大罪,應該不會處死她或是打殘她吧?她心裡沒有底,心知要看紅鸞想要什麼樣的結果了。想到花綻放等人的結局,她的汗毛都站了起來,說不怕她連個三歲小孩都騙不過去。

  她現在後悔了,後悔自己不應該魯莽行事,眼下根本不到應該和紅鸞翻臉的時候,她實在是太心急了些,如果再等一等,那麼現在如此難受的人就是紅鸞而不是她了。

  紅鸞回頭看大妞一眼:「我不喜歡做討人嫌的事情,這就走了,姐姐妳可要好好的保重。」

  大妞氣得漲紅了臉卻還是開口道:「我求妳留下來說說話,這次行了吧?妳不是有話要對我說,說吧,妳不說出來不也難受的緊。」

  紅鸞搖頭:「不說,我不難受。」

  大妞吸氣然後呼氣,悶聲道:「妳不難受,是我想知道,非常想知道。這下可以說了吧?」

  「說什麼?」紅鸞看著她無辜至極。

  「妳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關於我會受到什麼處責,送到何處去的事——妳很得意吧,說出來妳更得意,說吧,我聽著我讓妳得意。」大妞最終還是忍不住說兩句滿含怨恨的話。

  紅鸞轉過身走進屋裡緩緩的坐下:「來人,上茶。」

  她並沒馬上要開口的意思,但是不再堅持要走就算是給了大妞的面子,也默認了大妞最後的幾句話——我就是得意,妳怎麼著吧。

  大妞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但是為了聽到自己要去哪裡受苦她還是忍了:早知道可能還會有什麼法子可想呢。

  看著紅鸞吃了兩口茶後她再次催促:「說吧。」她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下去。

  紅鸞抬頭看著她:「姐姐想讓我說什麼,剛剛我就問過了。」

  大妞氣得跺腳:「妳不是說要告訴我會被送到何處去嗎?」

  「啊?」紅鸞一臉的驚訝:「我哪裡會知道這些,剛剛我不過是說和姐姐商量商量姐姐的日後罷了。尚宮大人之命豈是我能猜到的,且妄自猜測上官的心思雖然沒有宮規管著,但也不太好吧?姐姐妳還是不要害我。」

  大妞臉色猛然轉青:「妳說什麼?」她沒有想到自己被紅鸞耍了。

  紅鸞看著她定定的道:「我說,妳還是怕死的。」輕輕的彈響手邊的杯盞:「不是嘛,姐姐?妳今後還是老實本份的做人為好,不然下一次可能就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了。」

  說完紅鸞站起身來把杯盞中的手一口飲盡,鬆手任它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可不是好玩的。」

  大妞緊緊的盯著紅鸞,看樣子就想把紅鸞吞下肚,最終她的目光落到粉成一地的茶盞上,漸漸變得沮喪:「是浣衣局嗎?」她明白紅鸞不是在威脅她是在警告她,且沒有說錯。

  紅鸞搖頭:「我不清楚,不過姐姐心裡不比我清楚嗎?」

  大妞一下子癱軟在地上:「我、我……」她一輩子就是做個苦奴的份了,進了浣衣局的罪人有幾個人能出來?她的一生就這樣葬送在自己的手上。

  就如大妞所料的那般,她真的被罰去了浣衣局,而她並沒有忘記那裡還有她和紅鸞共同得罪過的人,劉秀:浣衣局裡有什麼在等著她?

  她走時沒有看紅鸞,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宮奴院。

  紅鸞看著大妞離開的背影在心裡道一聲:不再相見。眼中有些濕潤她抬起頭來看向天空,依稀仿佛聽到大妞的聲音:『宮中規矩我們不能為自己的事情落淚,有淚只能往肚子裡流。』

  那個時候,她和大妞剛剛認識不久,那個時候,她和大妞還是朋友、還是姐妹,兩個人同心協力只有一個想法:活下去。

  但是今天她和大妞便已經反目成仇,又是由她親手把大妞送進了浣衣局裡,當初她和大妞相依在一起繡花時,不曾想過她們會有這麼一天的。

  紅鸞合起了眼睛來,就是為了讓眼中的淚水不能流出、讓它只能流進心裡去。

  她不知道是因為這裡是皇宮,還是當真人心易變,先有古安平後有李大妞,他和她都不再是自己的最親密的人: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變了呢。

  紅鸞不知道答案,而她的日子還要過下去。路,還有很長——父母親仇還沒有得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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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宮外自陳

  大妞的離開並沒有引起宮奴院的什麼變化來,很多人甚至並不在意:近來她們換掌院女史換得太勤了些,就好像宮奴院的掌院女史之位被詛咒了一般,只要坐上此位子的人總會發生些倒楣的事。

  重的如花綻放死掉了,而輕的如紅鸞降為勤侍,不管怎麼說紅鸞還在宮奴院裡是不是女史倒也沒有什麼變化,讓宮奴院的眾人放下心來,大妞去浣衣局的事,相比起花綻放丟掉性命來說,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杏兒給紅鸞換衣服:「大人倒底是心軟的。」

  她認為不把大妞弄死,也要把她弄出宮去——和宮中再無半點關係。浣衣局,雖然不在宮中但倒底她還是宮裡的人。

  紅鸞沒有說話,她認為自己已經很狠心了。

  穿戴好後,院裡的事情又交待杏兒和小順子等人幾句,然後就帶著香梅和翠環二人,還有小平子離開了宮奴院:永福宮那裡總要去的。

  路上紅鸞回顧香梅兩人:「妳們的所為,兩位娘娘知道不知道?」

  香梅和翠環對視一眼沒有開口卻都輕輕的點了點頭,有些話她們是不方便說的,但是已經深知紅鸞脾氣的她們,明白想要走到紅鸞的身邊應該如何做。

  紅鸞便沒有再問下去,問一句話已經足夠了。貴人們之間看來並沒有和解,想想也是宮中相爭多年怎麼可能會相信對方,且大位只有一個,但是生了皇子的卻不是一位貴人,就算是皇子年齡不大的——柔妃所出的七皇子還是幼童,其它貴人和柔妃當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了。

  香梅看看紅鸞的神色,有些忐忑的道:「我們以後會如小順子和小平子一般。」

  紅鸞倒有些意外的看向她們:「哦?」此時多說話反倒不好,輕輕應一聲更能給人以壓力、讓人摸不透心中所想。

  香梅再次看著紅鸞的神色道:「是我們的意思,不過兩位娘娘也是同意的,我們已經商議過,以後就算是有什麼事情要回娘娘,也會先和大人打過招呼的。」

  紅鸞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不過話說到明處,我不可能因為妳們兩句話就完全相信妳們,但是只要妳們說到做到,我自然不會虧待了妳們——妳們是不是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就這樣回去了對不對?以後有個什麼事,妳們也要依靠自己離開宮奴院吧。」

  「是、是的。」香梅低下頭,她暗暗有些心驚,哪裡想到紅鸞會猜到她們的處境呢,原以為經過大妞的事,之後紅鸞就會相信她們的。

  翠環口舌是極伶俐的,可是看她在紅鸞面前不多話的樣子,很有可能什麼事情都聽香梅的,不然就是她極有城府不是香梅能比的,她倒底屬於哪一種紅鸞還要再看幾日才能知道。

  紅鸞再次點頭不再作聲的向前行去,知道以後有些事情可以讓香梅二人去做,但是她們也就是和柳兒差不多,不可能待她們如杏兒、二丫幾人相同的:說到底紅鸞不放心她們之處就是她們背後有主子。

  到了永福宮外,紅鸞並沒有進去,她雙手高高舉起藤條對著永福宮的大門跪倒在地:「宮奴院勤侍紅鸞向貴妃請罪。」

  她連著朗聲說了三遍後,重重的叩下頭去。她可不是做個樣子就罷了,而是真用力的對著青石板叩頭,三個頭額頭就已經是青紫一遍。

  現在這個時候,宮中的閒下來的人已經不少,永福宮又是個人來人往請示宮事的熱鬧地方,所以紅鸞朗聲說出請罪的話來,就引得不少人住足,到看到她如此鄭重其事的叩頭時,更是引了不少遠處的人悄悄圍過來。

  當然,人們不敢離得太近,三五成群的打聽著叩在地上的何人,又是因何事來永福宮請罪:宮中新鮮事不是沒有,但這樣的新鮮事還真是少見。

  永福宮看門的人早在紅鸞朗聲說請罪時就被嚇了一跳,看到她跪下後更是飛快的跑進去報信。

  柔妃正在逗七皇子玩,聽到後淡淡的道:「倒是有不少花樣,她喜歡跪就讓她跪吧,我倒要看看她能跪到幾時。」

  有了柔妃的話,永福宮的人就沒有出來阻攔或是上前和紅鸞說句什麼,如此一來倒讓那些看熱鬧的人好奇心大了的同時,膽子也大不了不少。

  紅鸞當然不是跪倒就完事,她叩完頭後就開始朗聲自陳錯事,把小圓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出來,她雖然口口聲聲說貴妃待她恩德高厚,但是遠近聽到的人無人聽不出來柔妃把小圓送給紅鸞的用心。

  說到小圓和大妞的之間私話時,紅鸞言明是大妞親口所言,尚宮局裡有筆錄在案云云。她依然是說自己對不起貴妃,沒有把小圓教好之類的話,說到她失去兩位好姐妹小圓和大妞時,紅鸞真是傷心欲絕。

  宮規不允宮人有淚,紅鸞無淚卻讓每個人都聽到了她的傷痛,誰都知道小圓和大妞為什麼會如此待紅鸞,看紅鸞的目光裡只有憐憫了:唉,柔貴妃豈能輕放過她,就算是前來請罪不扒下一層皮來,也休想貴妃能放過她的。

  宮中之事有幾件是只論對與錯的,是要看身份地位的,在此事上就算人人知道紅鸞站得住道理又如何,她把小圓的臉不小心弄傷了,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此時在柔貴妃的心中當然是有心,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就算紅鸞是太后的人,柔貴妃到太后面前落淚說一說很快,太后也要把紅鸞打上一頓給貴妃出氣:太后認為不認為紅鸞錯,她也要如此做。

  紅鸞陳述完後,再次對著永福宮用力叩頭,口裡還是朗聲說著請罪的話,叩頭之聲就算離得較遠之人也能聽到,她叩完頭後,便再次從頭開始數說自己的錯處。

  永福宮裡的人都知道了,小圓當然不會不知道,她躲在門後看到紅鸞叩頭請罪的樣子,心裡要多痛快就有多痛快,可是聽到紅鸞的自陳後越聽越不是滋味,回頭讓人去給柔妃報信她抬腳邁出永福宮,走到了紅鸞面前。
第290章 先倒楣

  小圓臉上的傷口敷了藥,因為天熱不能包起來,看上去原本姣好的臉變得醜陋不堪,她站在紅鸞面前先看了看左右,冷冷的哼了一聲喃喃的道:「居然有這麼多不知死活的東西。」

  然後低下頭對紅鸞道:「妳當永福宮門前是什麼地方,能讓妳在這裡演戲雜耍?引得這麼多宮人觀看,妳的用心何其惡毒。」

  紅鸞抬頭看向小圓:「臉上的傷,御醫怎麼說?」

  小圓臉上閃過怒色道:「妳問這麼多做什麼,妳現在還是快點離開,要麼就起來隨我進去求見貴妃娘娘。」

  紅鸞臉上卻越見焦急之色:「小圓妹妹,妳臉上的不是沒有瞧御醫,不是只讓宮中的藥女給了妳些藥吧?那怎麼能行,現在這種天氣還是好好的醫治為好,如果醫治得當過個兩三年傷痕顏色變淺,什麼也看不出來的。」

  「要不我去求貴妃娘娘,給妳招御醫……」她說著話越發著急起來。

  小圓的臉卻紫漲起來:「不用妳管,娘娘要召御醫自會召來,不用妳去求……」話一出口她就悔了,看看左右心知大家都猜到貴妃娘娘沒有給她召御醫過來診治,也就是說小圓出宮是肯定了。

  自然是小圓的差事當得不好所以才會失了貴妃的歡心,這是宮中老人們如此想。那些進宮時日短的、或是心眼實誠些的也只會當小圓是在宮奴院做了錯事,貴妃娘娘明理之人當然容不得她在宮裡。

  總之,不管是如何想的人,都認定小圓已經失了貴妃的歡心,對於她剛剛氣盛的冷眼自然心裡都極為不舒服:就要因罪被趕出宮去的人了,居然還如此倡狂。

  紅鸞看著她眼中閃過笑意,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李女史今天去了浣衣局。」

  小圓的臉色猛地變白,然後轉身就奔回永福宮,她的舉止落在眾人的眼中就是落荒而逃,越發顯得她理虧了。

  永福宮的柔妃已經聽到紅鸞在門前做出的事情,正讓人把七皇子抱走,就看到小圓奔了進來,她的眉頭微微一皺,心下極為不喜。

  原本小圓在她眼中是個伶俐人,沒有想到使她去宮奴院做點事情,做不成也就算了還把她這個主子埋了進去:哪個讓她說出來這幾天,就要讓她回永福宮的話?此話傳到太后的耳中,那會讓太后如何想?

  宮奴院現在可是極為燙手,沒有人願意在此時和宮奴院扯上關係,顯出有謀算的意圖來,而這個小圓居然做出這樣的愚事來。如果不是眼下太子殿下大婚,她就讓人請來紅鸞,當著紅鸞的面杖斃了小圓,也算是對紅鸞的警告。

  讓小圓得了便宜也是無奈,柔妃只當自己是為七皇子積陰德,打算等太子大婚之期一過就送小圓出去:把她配給莊子上的管事,也算是對她的懲戒與管束,卻沒有想到小圓還如此不知進退的闖進殿裡來。

  柔妃不喜卻也沒有大聲斥責小圓,只是淡淡的道:「如此匆忙成何體統,宮中行事就要事事處處都透著天家的大氣,小圓妳如此實在是不像我調教過的人。」這話已經極重。

  小圓卻顧不得柔妃的不快,跪下叩頭第一句話就是:「宮奴院掌院李女史已經被送去浣衣局了。娘娘恕罪,奴婢的確是不知體統,請娘娘責罰。」

  柔妃聞言眼角一抽,對身後的女史使了個眼色,然後就問起永福宮門前的事,聽完後她的怒氣上湧,但還能壓得住臉上依然是淡淡的,此時她使出去的女史回來了:「娘娘,是尚宮大人之命,現在人已經交到浣衣局裡。」

  柔妃聽完後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揮手道:「妳們先退下去,我有幾句話要對小圓說。」大殿之上的人都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只餘下小圓。

  小圓抬頭不知道柔妃想對自己說什麼,不過因這句話她心中生出希望來,也許貴妃娘娘原諒了她,卻不想她剛抬起頭來,柔貴妃的宮鞋底就印在她的臉上。

  柔貴妃的出身並不算很高,家中自祖父那一輩才開始做官,卻到五十多歲才補上一個知縣來做,她的父親也是進士出身,在她入宮前才不久才又是功績又是銀子的升了知府。

  現在她的父親封侯,在京中開府建牙還不都是因為她是和麗妃能分庭抗禮的貴妃,和麗妃的出身相比她可是差了極多:麗妃得娘家之助良多,而她的娘家卻要依靠她甚多。

  也就是因為出身和麗妃相差太多,所以柔妃很在意自己的言行,力求做得和世族高門之人相同:比如喜怒不形於色——她比麗妃要做得好太多了,不然也不會得皇帝賜『柔』字為封號。

  她極少把怒氣表現出來,今天是當真被氣壞。所有事情的起因當然是小圓,她才會一腳就踹了過去,她養尊處優的力氣並不是極大,但是因為正踢在小圓的鼻子和傷口處,所以小圓臉上全是鮮血。

  柔妃收腳卻沒有把腳放下,因為她的宮鞋鞋底有血跡,她堂堂貴妃豈能穿用這樣的鞋子?

  小圓顧不得自己的臉和鼻子上的傷,爬上前幾步給柔妃把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她還要小心不能讓臉上的血滴到地上、更不能滴到貴妃的身上。

  她把柔妃的兩隻鞋子都脫了下來,自軟榻下取出一雙新宮鞋給柔妃穿上,再退後叩頭:「奴婢該死,請娘娘珍重自己的鳳體。」

  可有委屈?小圓哪裡顧得上委屈不委屈的,跟了柔妃這麼久她太清楚柔妃的脾氣了。

  柔妃此時動了真怒再有半點不如她的心意,就會弄丟了自己的小命,眼下的小圓嚇得臉色發白、全身發抖哪裡敢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只求柔妃能心發善念饒她一命。

  小圓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又做錯了,大妞出事她搶先回來報給柔妃知道,應該多少是個功勞啊。她垂著頭想到還留在宮奴院中的柳兒,忽然萬分後悔自己不應該向柔妃說紅鸞的壞話,柔妃對紅鸞生出怨氣來就會用她去謀算紅鸞——成了,也不過多得柔妃一點歡心,事敗,她就如眼下般裡外不是人。

  算來算去,只要柔妃對紅鸞不滿,那首先要倒楣的人不是紅鸞,而是她小圓,可惱的是柳兒能想明白的事,為什麼她會被迷住心竅想不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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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養虎為患

  小圓不知道柔妃現在並不是生她一個人的氣,她惱怒的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紅鸞:紅鸞在她宮門前做的事情讓她十二分的惱火,可是她此時又能拿紅鸞如何?

  原本小圓的事情她並不想弄得滿宮盡知,可是紅鸞此舉之後宮中還有誰不知道,如此一來眼下她是絕不可能對紅鸞動什麼手腳的,明的與暗的都不成。

  因為宮中精明的主子們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萬一讓太后疑心查覺到的時候,因小失大的人還不是她?

  想到太后,柔妃的惱意更多,說起來當年也是因為有太后她才能和麗妃分庭抗禮,但是現如今的太后已經成了最大的那顆絆腳石,她最最恨的就是眼下沒有法子能對付太后。

  除了太后和紅鸞、小圓,讓她著惱的人還有很多很多,像麗妃、容嬪等人,還有太子、福王等等。如此多的人自然就有很多的煩心事,她就是城府再深,肚裡也壓了不少的怨氣,只不過是被小圓引出來,或者眼下所有讓她著惱的人裡,她只能發作小圓一人。

  一腳把怒氣踢出來柔妃的神色平靜下來,起身也不理會小圓徑直出殿去了。現如今小圓的事情已經瞞不住,加上紅鸞那張巧嘴,她如果什麼也不做,太后定會在她下次去請安時問起:到時她要如何回答?當著滿宮的妃嬪豈不是丟掉了所有的體面。

  柔妃沒有想到紅鸞的膽子大到如此地步,敢鬧到她的宮門前,就算眼下自己拿紅鸞沒有法子,難道這個該死的紅鸞不怕日後自己尋她的麻煩。

  柔妃眼中映入紅鸞時,在心中冷哼一聲,看太后能護妳多久。

  她急行兩步,不等紅鸞把大禮行完就雙手親自扶起紅鸞來:「妳個傻丫頭這是做什麼,如此豈不是讓有些小人以為本宮和妳個傻丫頭,有了什麼嫌隙?傻丫頭,妳的心本宮還不知道嗎,不過是小圓她挾私心想報復於妳,我並沒有打發人去問妳還不明白本宮是相信妳的?本宮豈是那種被小人兩句話就矇騙的人。」

  她開口雖然是責備的話,卻越發透著她和紅鸞的親近,顯示她沒有相疑紅鸞、更沒有對紅鸞生出其它的心思,還是如宮中傳言那般,她對紅鸞如原來一般的另眼相看。

  紅鸞再次跪倒在地叩頭:「奴婢大罪,罪該萬死,小圓本是娘娘賜下,就是有錯萬錯奴婢也不應該傷到她的,請娘娘責罰,請娘娘責罰。」

  柔妃又伸手拉起紅鸞來嗔她:「本宮可是糊塗人?妳個丫頭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會不知道,不要說小圓本就是大錯,那傷並算不得什麼,且依本宮來看那絕不是妳故意為之,何錯之有?定是有什麼誤會失手所為吧。」

  紅鸞感動莫名:「娘娘英明娘娘所料不錯,但小圓倒底是娘娘所賜,奴婢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不該傷到她的,還是請娘娘責罰否則奴婢心裡難安。」

  「妳心裡難安,本宮罰了妳本宮就不會心疼了嗎?」柔妃輕輕的拍打紅鸞的頭:「妳如此才當真是大錯呢。好了,不要再提此事,小圓的錯處我心知肚明,這兩天忙完太子大婚之事就打發出宮——這等狼子之心的東西豈能留在宮中。」

  自柔妃出來後,她和紅鸞說的都是換另一種情形,應該由對方來說的話:紅鸞的嘴中所說應該是柔妃對她的責問,而柔妃所說全是紅鸞的辯解。事情就因為紅鸞鬧得滿宮皆知,柔妃不得不表現出賢妃的肚量來。

  不過柔妃到底滿肚子的火氣,所以最後一句話並不單單指小圓,那也是說給紅鸞聽的。

  紅鸞當然什麼也沒有聽出來,她只是感動又感激的全身發抖叩拜在地上:「娘娘之恩奴婢萬死也難辭其罪。」再叩幾個頭後便起來恭聲道:「娘娘,奴婢就告退了。」

  這句話讓所有的人都愣了愣,心想紅鸞當真是膽大的不要命啊,此時柔妃還沒有說什麼她怎麼能告退呢?當即便有不少人認為紅鸞實在是不懂進退,實在是太過恃寵而驕了。

  柔妃也沒有料到紅鸞如此乾脆,在得到她親口不追究此事後就立時要走人,但是她還是微笑道:「去吧,妳是個閒不住的人。」好像不管紅鸞做什麼她都不會生氣的樣子。

  紅鸞彎腰:「娘娘恕罪,奴婢原本是不想就此離開永福宮,應該入宮再給娘娘叩幾個頭才對。只是奴婢在小圓和李女史之事上,不止是對不起娘娘平日的教誨,更是對不住太后的叮囑,奴婢現在要去慈安宮中請罪。」

  此話一出遠近都出奇的靜了下來,靜得連風聲都沒有了,紅鸞此舉可謂是絕了,事情鬧到太后面前,柔妃不但不能對付紅鸞,還要小心她的安危,不要被其它人害到而被太后錯疑她的身上。

  柔妃真的很想咬牙,但是臉上的微笑越發的柔和:「妳個傻丫頭,也罷,妳的心思怎麼來說都不是壞事,宮中之人都能如妳一般,本宮平日裡不知道要少操多少的心呢。走吧,本宮帶妳走一趟,免得妳向太后娘娘說不清楚再受到責罰。」當真是拳拳愛心,捨不得紅鸞受一點點的傷呢。

  紅鸞感動的再次跪倒在地上謝過柔妃,跟在她的車輦後向慈安宮而去。躲在宮門後的小圓看到柔妃走後,兩眼一黑直接摔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的責罰在柔妃自慈安宮回來後,至少也會加重三分。

  車輦上的柔妃臉上已經沒有半分笑意,一雙眸子出奇的平靜也沒有惱怒之色,她的目光了自車窗外的紅鸞身上掃過時,也無特別之處。她的心裡在反復念著:養虎為患,養虎為患啊。

  紅鸞走得很穩,她當然很清楚自今而後柔妃當然恨極她,可是就算她不如此做柔妃就能容下她嗎?最壞也不過是如此,她還有什麼可顧慮的?

  保住眼下的平安再說,宮中沒有永遠的敵人,就算她和柔妃的矛盾無法化解她也不懼。

  因為她要活下去。
第292章 無意間

  紅鸞為了活下去,誰想要的性命她都會迎上去狠狠的回擊、打倒對方,就算那人是貴妃也一樣。她活著,她們一家人都在,如果她死了,父母沉冤難雪,為此她必須無所畏懼的活著:不管活下去是苦難還是痛楚。

  經過此事之後柔妃想來會安靜一陣子,等到柔妃真要對她下手時,相信她也有了足夠的準備。太后那裡紅鸞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因為她現在所為相信極得太后的心思。

  到了慈安宮後,紅鸞跪倒在宮外卻並沒有再直訴什麼,只道是前來請罪的,柔妃低聲相勸時,已經有人報了進去,不多時就有人過來請柔貴妃進去,卻沒有旨意召紅鸞進去相見。

  柔妃沒有喜色的進去了,現在她除了把小圓所為照實說出來、把自己和小圓之間斷個清楚明白外,還能做什麼呢?紅鸞進去與不進去,她能如何也只能是照此說,因為她剛剛親口所說要代紅鸞求情的。

  不多時太后打發人出來,給了紅鸞一包東西:「太后娘娘說事情她已經知道,尚宮大人早就到了慈安宮,妳也不必太過自責的,錯不在妳。妳現在有傷在身,這兩天宮奴院的差事妳做得極好,太后娘娘叮囑妳要仔細些傷處,晚點御醫會過去再給妳診治的。」

  雖然沒有見到太后,但是太后沒有責怪紅鸞的意思,並且還賞下了不少的東西來,紅鸞立叩頭謝恩,和來人客氣兩句後便回轉宮奴院。

  香梅和翠環跟在紅鸞的身後自始至終沒有說過話,紅鸞在兩宮外面請罪時,她們也就是立在不遠處等著,直到離開慈安宮有些遠了,香梅才上前:「貴妃娘娘的人過來和我們姐妹搭過話,不過並沒有多說什麼,所問的話大致是在探我們原本伺候的娘娘們知道不知道此事。」

  紅鸞偏頭看過去:「妳們如何說?」

  「奴婢們說了很多,不過也相當於什麼也沒有說,沒有說娘娘們知道、也沒有說娘娘們不知道。」翠環跟上來微微彎著身子:「沒有得大人的話,奴婢們不敢亂說。」

  紅鸞笑了:「妳們做得不錯。」讓柔貴妃去猜吧,免得只是她一人頭疼。

  接下來無話三人悄無聲息走得不緊不慢,她們走得都是僻靜的小路,倒不是為了避人而是因為這些小路上有的是樹木花草,不同常走的宮路兩旁極少能看到樹木之類的,能涼爽不少。

  紅鸞的心思轉回太后帶給她的話上,最重要的莫過於那句『宮奴院的事情做得極好』:太后很滿意、很高興,這比什麼都重要。她所做出的努力成了,以後宮奴院得了太后的首懇,便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想把宮奴院自她的手中搶走。

  這也算是幾天來最好的消息,沖淡了不少柔貴妃帶給她的壓力,腳下也輕快了不少。

  忙到現在天色已經不早,夕陽就要落下去了,西邊的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紅一片,豔過了張燈結綵的皇宮。

  此時,宮中的喜宴再一次擺開,不過此次進宮的大臣們不是皇家宗親,就是皇家的姻親,換句話說就是沒有外人。

  紅鸞和香梅三人走得有些累了,其實是紅鸞折騰得太久累了,想想院中沒有什麼太要緊的事,就想在路邊的大石上坐下歇一歇。

  她剛轉過身去想招呼香梅兩人時,嘴巴都已經張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主僕三人都猛地愣在路上,連呼吸都屏住了。

  「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好好的人怎麼可能失蹤,你不是說天天都有三四人守在那裡嗎?」這句低喝來得極為突然,是自小路西邊不遠處的假山之後傳來。

  讓紅鸞主僕三人嚇傻的是後面這句話:「你們這是不想要命了是不是,也不想你們九族之人活命了是不是?而且你還會在今天來尋我,如果讓人看到你知道是什麼結果嗎?」

  宮中最要命的人是什麼?絕不是你讓貴妃不開心了,甚至都不是你讓太后不高興了,而是你知道了不應該知道的事情。那樣越是太后、皇帝這樣的大貴人要保你,你就越被人盯緊非要置你於死地不可:沒有貴人要保?那只會死得更快一點罷了。

  紅鸞全身上下都涼透了,如同是被人用涼水自頭澆下來,澆得透得不能再透,冰到心底深處去了,在聽到有另一人的聲音傳過來時,她回神輕輕示意香梅二人不要出聲。

  三人高高抬腳輕輕的落下,紅鸞以身子相助,用手拼死力托著香梅二人悄無聲息的爬到了樹上後,她自己更是很麻利的上樹,借由茂盛樹葉把身體藏了起來。

  紅鸞並不想冒這樣的險,可是四處除了那座假山外無處可以藏身,現在再向前走去那是不可能的,能藏起來的地方也唯有樹上。

  三人藏好的時候,第二人也說完了話:「殿下,不是臣等不用心,而是那人太過奸狡,前後門都無人看到他出來,可是人就是不見了,這兩天裡就是飛進飛出的蒼蠅,那幾個人都數得清楚,不可能是他們沒有發現。」

  「說這些有什麼用?刑部那裡……」

  「刑部那裡已經沒有什麼事了,該死的都不能開口了,能開口的都不要緊,只知其然而不是其所以然的東西。殿下,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當年的大水也早已經退下去,各地的流民只要活著的大部分都回去了,就算是那幾個告,可是無憑無據、又事隔多年就算讓刑部的人真的去查,能查到什麼。」

  「想不到永江邊的那個該死的魏家村會有人看到,更沒有想到那幾個人中沒有全死在大水中。」聽他的聲音十二分的惱怒沒有死在大水裡的人,恨不得現在把那活著的人再按到水中去。

  「不管如何事情過去多年,依臣看殿下不必太過憂心的。」

  好像他說的話對了第一人的心思,第一人沒有再喝他。假山後靜了一陣後,再有說話的聲音卻小了很多,雖然能聽到聲音卻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麼。

  到了樹上紅鸞也沒有看到高大的假山後藏著的是什麼人,而此時的她兩手緊緊的抱著樹幹,不然她就要自樹上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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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不放

  紅鸞聽到兩人的對話,最先讓她驚訝無比的當然是『殿下』的稱謂,那表示第一個人是當今皇帝的皇子,聽那聲音很陌生且不自然,應該是故意改變了聲音所致。

  而讓她震驚的幾乎自樹上掉下去的是兩個人提到的大水一事:永江、魏家村。

  多少年了,她沒有聽到有人提起那條葬送了她父母性命的大江之名,多少年了再沒有聽人說起來她熟悉的村名——魏村幾乎就是和她的村子緊貼著,兩個村子間只有一條了不大的河水相隔,上面的小橋還是魏村的魏大善人所修。

  就在聽到永江、魏家村兩個名字的霎那間紅鸞淚流滿面,她幾乎就要跳下去跑到假山後看看那兩人是誰,揪著他們的衣領問一句:你們眼中可有天下百姓的性命?你們當年倒底為什麼要害死那麼多的人。

  她死死的用盡全力抱住樹幹,用盡全力的壓抑著自己不要哭出聲來,任由淚水浸濕了她的臉以及緊貼著她臉的樹皮:仇人,仇人仇人就在眼前,她能做什麼?能做什麼?

  紅鸞的不知不覺中十根手指因用力而被粗糙的樹皮磨破,鮮血染紅那樹皮,還有血珠慢慢的沿著樹皮向下滾落,就仿佛是大樹流出的血淚。

  紅鸞的理智告訴她不要動、不要發出聲響來,不然就算知道仇人是誰,她也沒有機會能代父母報仇,可是她激蕩的心卻不停的大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她做不到,所以用全身的力氣用在雙臂上,以此來阻止自己。仇人,她一直很想知道是誰,卻無從查起,現在她猛然間就有了機會,只要她幾步的路她就能知道仇人的真面目,可是她只能躲在樹上,動也不能動。

  仿佛聽到母親的哭泣,仿佛聽到了父親的歎息,仿佛聽到了鄉親們的哭喊:那些冤死的人,他們在天之靈不散,他們就跟在她的身邊,催促著她去為他們報仇。

  紅鸞忽然張開口對著大樹咬了下去,可是她咬到的卻不是大樹,而是忽然出現在她面前的一隻胳膊,她心頭一驚的同時抬頭,看到孟副統領那雙黑黑的的眼眸。

  孟副統領在耳邊輕輕的問她:「妳怎麼了?」

  紅鸞看著他卻並沒有鬆開口,就算是孟副統領的血液流進了她的嘴巴裡她也沒有查覺,就那樣緊緊咬著口中的肉,呆呆的看著孟副統領。

  孟副統領伸手一手攬著她的腰,一隻胳膊被紅鸞咬住,沒有手去把她的胳膊自樹上弄下來,而樹皮上的濕潤與血色讓他的眼中之色深沉起來:「倒底,出了什麼事?」

  紅鸞看著他淚水奔湧而出卻說不出一個字,剛想說什麼時她就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她更不知道樹下香梅和翠環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兩個人不時抬頭看看樹上。

  她暈死過去卻把孟副統領嚇壞了,可是她就算是暈死過去卻依然沒有放開咬住的肉,孟副統領著急的道:「醒醒啊,或者妳先醒來鬆開我再暈好不好?」

  他說著話也沒有閒著,解下腰間外裳的帶子捲住紅鸞身子,用被咬的手抓著帶子,他終於捏開紅鸞的手,然後又拍開了她還緊緊扣在大樹上的手。

  紅鸞軟軟的倒在孟副統領的懷中,除了還有呼吸外幾乎和死人完全一樣:連嘴唇上的血色都沒有半分了。

  孟副統領的目光森冷的看一眼假山處,跳下樹來:「我先送她回去,你們自便吧。」說完他縱身而起,幾個起落間便不見了人影。

  香梅咬牙:「都怪我們,可是大人為什麼在那兩人走了之後還沒有下來呢?不是我們在樹下團團轉,也不會引得統領大人注意,怎麼辦?」

  翠環拉著她急奔:「先走。就算沒有團團轉,就憑我們摔得鼻青臉腫、全身又是灰又是土的,也會引人注意的。」跑了一陣子後她看向香梅:「說那麼多都沒有用,眼下只有一個辦法了,可是,妳去還是我去?」

  香梅的臉變得慘白沒有答話。

  「不是說為了誰,其實就是為了我們自己,當然如果大人以後有出頭之日時,我們的苦日子也就過到頭了。現在,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翠環咬牙,可能是因為太過用力、也可能是因為跑得太快,她的嘴角滲出血絲來:「我去,只求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大人出事,不然我們當真是死無生了。」

  香梅咬牙:「我、我去,妳留下來較好些。」

  宮奴院在望了,翠環和香梅依然沒有決定由誰去好。

  女史院中人人屏聲靜氣,都在猜測大人出了什麼事,而柳兒二話不說拉起杏兒就向慈安宮跑去:現在能救紅鸞性命的只有太后了。

  香梅和翠環和柳兒、杏兒差一點撞個滿懷,柳兒和杏兒都惡狠狠的看她們一眼:「妳們好,等著,回頭大人有個三長兩短,我們不活了也要妳們做陪。」說完也不等香梅二人的回答,提裙就跑掉了。

  孟副統領把紅鸞放下後,接連拍了拍她幾下,卻只讓紅鸞吐出一口血來,人依然沒有醒過來。他急得跳起來對二丫道:「照顧好她,如果在我回來前她有個閃失,妳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不用活了」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猙獰的孟副統領,卻沒有把二丫和招娣嚇到,她們答應著手忙腳亂做著徒勞的救人舉止,能想到法子越少,她們的臉色就越發蒼白。

  終於招娣撲倒在紅鸞的身上流出淚水來,卻被二丫一把拉起來,小順子通紅著眼睛捶她一拳:「大人吉人天相,妳不要喪門,什麼事也做不了,就出去向老天禱告也比咒大人強些。」

  招娣聽到後用手抹抹臉上的淚水,真的跑出去跪下閉著雙眼對上天祈禱起來。

  紅鸞並不是安靜的昏睡,她的眉毛皺得緊緊的、一臉的痛苦之色,讓眾人焦急的她,一樣在她的世界中掙扎著:她在漆黑中摸索著,可是走了很久很久就是看不到光亮、也找不到路,更不知道自己在何處。

  終於她看到有亮光,拼命奔過去卻嚇得軟倒地上:那是水,白茫茫看不到邊的水,她驚恐的想後退時,卻發現她的身體四周都成了汪洋,根本沒有退路。
第294章 病重的人

  翻滾著的水花,轟隆的水聲,四周全都是水而紅鸞停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孤伶伶的四周不見任何人,似乎這個世界上除了水就是水,只餘下紅鸞一個人而已。

  紅鸞身上的勇氣、膽氣全部消失了,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不懂世間疾苦的年齡。她在又驚又懼之下抱著頭痛苦的大叫起來,就在此時她聽到母親呼喚她,抬起頭來卻看到母親全身都浸在水中,頭在水中也是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浮上來。

  母親看著她拼命的、努力的、痛苦萬分的掙扎著喊道:「兒啊,妳為什麼不管娘親,妳就這樣狠心任娘親浸在水中?兒啊,妳可知道娘好冷好冷,好冷好冷啊。」

  紅鸞拼命的搖頭淚流滿面的伸出胳膊去,想把母親拉過來了,雖然很想對母親說不是她忘了母親十月懷胎的辛苦、也不是忘了母親多年來的養育之恩,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嘴巴好像被什麼堵上了,只感覺到滿心裡都是對母親的愧疚,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母親不停的問著紅鸞,紅鸞除了拼命搖頭、拼命想把母親救上來就是說不出來話:她真的不是忘掉了母親,可是她真的對不起母親。

  眼看她就要抓住母親的手時,母親卻被一個浪頭打到了水底再也看不到了,她撲倒在大石邊終於大叫出去:「不——娘親——」

  「女兒啊,爹爹也好冷,妳為了自己活不理我和妳母親親好狠的心啊,好冷,好冷啊,冷的人骨頭都痛了。」

  痛苦不堪的紅鸞剛喊了一聲娘親,就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她回頭紅看到了浸在水中的父親,馬上向父親伸出手去:說什麼也要把父親救上來。

  可是上天沒有給她任何機會,幾乎就在她伸出手的同時浪頭又打了過來,她的父親就在她的眼前越漂越遠、越漂越遠,就連父親淒涼不斷的『好冷好冷』也漸漸聽不到了,她焦急的想跳進水中卻發現根本跳不進去,有股無形力量攔住了她,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被大水帶走。

  父親的身影就這樣越來越小,最終一個浪頭向父親打了過去。「不——不——」紅鸞疼得全身都在收縮:「母親,父親」

  床上的紅鸞淚流滿面,淚水怎麼擦試擦拭不盡,整張臉都被淚水清洗了一般,而她的雙拳也因為痛苦拳得緊緊的,緊的那不長的指甲都刺入手心卻絲毫不覺的痛,她的頭左右瘋狂的搖擺著,忽然大叫出聲:「父親、母親」

  杏兒按不住她,加上二丫和招娣兩個人也只能讓紅鸞躺在床,根本顧不上她的手,小順子和小平子拼命想掰開她的手,用盡法子就是弄不開,因為怕太過用力再傷到紅鸞的手,所以看著紅鸞手心裡流淌出的鮮血,五個人哭作一團。

  孟副統領沒有進屋就聽到哭聲,什麼也顧不得的衝進屋裡,只用一手就把杏兒五人都丟到地上,一把抱起紅鸞:「鸞兒,妳醒醒,你醒醒啊」

  霎那間心如刀割,妹妹死時的情景出現在眼前,且較之那次心更痛,他忽然間了無生趣。

  他緊緊的把紅鸞擁在胸前,虎目之中已經生出淚光來:為什麼,他直到現在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來得及告訴紅鸞、問問紅鸞,也許他帶著她離開宮中,兩個人過平凡的日子那麼紅鸞也不會死去。

  被孟副統領抱在懷中的紅鸞忽然猛力掙扎著再次大叫:「父親,母親」

  孟副統領狂喜:「鸞兒?」

  他鬆開紅鸞立時拍打她身上的穴道,又是運氣到紅鸞身上忙得滿頭大汗,可是紅鸞依然是沒醒過來,除了偶爾哭喊一聲『父親、母親』外就不會再動。

  不能讓紅鸞死掉,孟副統領不要命的把自己的真氣渡給紅鸞,任汗水自臉上流下來,滴在了紅鸞的臉上,合著她的淚水再滾到紅鸞的衣衫上:分不是那些是他的汗水、哪些是她的淚水。

  活過來吧,活過來吧,就在他脫力要暈倒時聽到御醫到的聲音,心中大喜叫小順子等人:「還不過來扶妳們大人躺好。」他已經無力把紅鸞放下,就連他自己也是杏兒幾個人把他拖到椅子上的。

  無論如何,現在的紅鸞還是活著的。他看著床上的紅鸞心底生出一點點的欣慰來。

  御醫進來看到孟副統領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要過來給他診脈,卻被他阻止:「先救她。」

  她如果活不了,自己定要代她報仇,之後?之後他就離開皇宮去浪跡天涯吧,沒有了紅鸞何處也無歡,只要不在皇宮這個傷心地就可以。

  看到孟副統領的樣子,御醫也沒有多說話只是揮手讓人過去照顧孟副統領,他過去給紅鸞診脈,良久之後看向孟副統領:「她不過是憂而傷心、憤而傷肝……看上雖然兇險不過並沒有性命之憂,就算是無人來為她救治,也不過是留些隱傷照樣不會有性命之憂,孟大人你如此不惜身體卻大為不智,現在你的身體要比她傷得更重一些。」

  孟副統領聽到御醫先後說了兩次紅鸞無性命之憂,立時就眼前發黑來不及說什麼就暈了過去:剛剛他不過是硬挺著罷了。

  脫力於常人來說都有害,更何況是他把真力用盡後依然拼命強撐,現在他的內傷要比紅鸞重多了,不過於他來說這並不算什麼,因為紅鸞沒有事。

  他剛剛抱著紅鸞運氣除了汗出得多些,杏兒等人沒有看出他有什麼兇險來,聽到御醫的話都嚇了一跳,而杏兒和小順子看孟大人的目光有些不同,眼底閃過了一絲明瞭。

  御醫歎氣,他是太子親下旨召他前來診治的,哪裡敢不盡心?只是沒有想到這裡有兩個傷者,再次診完脈開了方子,又留下兩個懂藥的小太監伺候著——也算是對太子的巴結奉承吧。

  太子下旨讓御醫來宮奴院的次數不多但也不少了,且每次都是因為紅鸞:不管太子是看在孟統領的份上,還是有其它的心思,反正現在他多盡些心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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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落荒而逃

  御醫留下來的小太監有個名叫小溫子,揀藥、煎藥等等幾乎是他一手都包了,而另外名叫小梨子的卻只是做做粗活:比如打水、洗藥罐什麼的,兩個太監說的話不多,做事卻極為相合,顯然平日裡是做慣了的。

  兩個太監的性子都不錯,除了煎藥外小梨子還給杏兒等人配了消疤的藥,不多時就和杏兒、小順子等人混得極熟了。聽說紅鸞落水還是小溫子所救時,眾人待兩個小太監越發的親熱起來。

  就如御醫所說紅鸞的病並不要緊,幾針下去再加上服了藥後很快就安穩的睡著,不再掙扎也不再哭喊。而孟副統領也服了藥,只不過他現在卻要人抬著椅子才能移動,今天怕是沒有力氣下地。

  不管有什麼人看出孟副統領對紅鸞的心思不同,但是宮中只要是明哲保身的人都不會多言一句,所以御醫和杏兒、小順子三人都沒有任何異常,就好像他們什麼也沒有看到——不,應該是說好像孟大人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來。

  孟大人的臉皮向來很厚,這是他自己說的。現如今當真讓御醫和杏兒、小順子開了眼界,看著他若無其事和御醫客氣兩句,讓人抬起他送御醫出門而去,讓小順子不自禁的揉揉眼睛:原來,臉皮可以厚到這種程度。

  不過小順子揉眼的舉止卻落入臉皮極厚、卻當真是明查秋毫的孟副統領的眼中,所以他的頭上就挨了孟大人的一記爆栗,在他痛得呲牙咧嘴時,孟大人讓人把香梅和翠環叫過來。

  香梅和翠環早就回到院中,原本不知道紅鸞病情如何時,她們也急得在院子裡團團轉:沒有紅鸞的吩咐,她們不能像杏兒等人隨意出入紅鸞的房間,直到聽說紅鸞沒有什麼事了,她們才回自己房裡。

  只不過她們的神色很難看,尤其聽到孟副統領叫她們過去後,屋裡發生的事情沒有人會多一句嘴,不要說是她們現在就是在多年之後也沒有幾人知道,今天屋裡孟大人的失態。

  翠環咬咬牙:「該來的躲不掉,我們就全由老天做主吧,妳、我也不用相爭、相讓,全看一會孟大人先叫誰進去吧。」

  香梅想想點點頭:「好吧。」

  兩個人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步出房間。

  進了正房的廳上,果然不見孟大人的身影,而東邊房裡現在住著紅鸞,西邊房裡因為大妞被送到浣衣局去現在無人用,門前守著的人卻是小平子。

  小平子看到她們兩個:「兩位姐姐進去一個回孟大人的話。」

  他對兩個人還算是客氣,因為聯手演過苦肉計,但是紅鸞帶著香梅二人出去,回來的時候就病成那樣而她們卻安然無恙,自然也讓他心裡很有些猜疑的。

  香梅和翠環卻為難了:「大人召誰進去?」

  小平子不耐煩,看她們更加有點不順眼,怎麼就是覺得她們像是做賊心虛的樣子,當下也不客氣的一指香梅:「妳先進去。」在他印象中香梅要比翠環實誠那麼一點點。

  香梅臉色一白卻還是對翠環點頭:「記住我們的約定。」說完很是決然的踏進了西屋。

  她心裡還是極為緊張的,雖然努力的想讓自己呼吸平穩下來,卻越是如此想呼吸越急促起來,她感覺只要一張嘴,心就能自嘴巴裡跳出來。

  西屋裡孟大人坐沒坐相的歪在大圈椅上,看著香梅卻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一雙眸子卻透著成竹在胸、什麼也知道大局在握的神采。

  香梅更緊張、也更心虛了,她上前給孟大人見過禮站了半晌也不見孟大人說話,悄悄看他兩次,發現他在椅子上都要半躺下了,當下心知今天是逃不脫的,為了自己的性命,也是為紅鸞和翠環的性命,她只能豁出去了。

  於是深呼吸、現深呼吸後,她大著膽子向孟大人移了兩步,看孟大人臉上神色沒有動,終於膽子變大那麼一點點,直接過去跪在地上給孟大人捶腿:「奴、奴薄有姿色,如果大人不棄還請大人收下奴隨身伺候——做個丫頭,還是做個妾室盡由大人安排,只求大人放過、放過奴幾人。」

  她說完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再說下也順了許多:「大人只要答應後向太子開口,相信幾天後奴就會送到府上,以後、以後奴定當盡心盡力的、服侍、大人。」最後幾個字讓她面紅耳赤,但依然還是咬牙說出來了。

  因為太過緊張,她只注意要說什麼了,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她的手已經捶到了孟大人的大腿上,然後下一拳就輕輕的落到了大腿根部。

  這也不能全怨香梅,誰讓孟大人自己不坐好,把一雙長腿完全伸出椅子呢?而香梅在緊張羞怯之下,小手只是順著捶上去,按她的經驗只要沒有碰到椅子扶手就還可以向上捶的,腦子裡全是服侍孟大人的事,哪裡有心思去想孟大人一節腿怎麼會這麼長、這麼粗呢?

  孟副統領原本聽到那些話是有小小的驚訝,但是久經風雨的他豈會被這麼兩句話嚇到?可是他哪裡想到香梅居然不像他想的只是動口,反而當真動上了手,這一下子可把孟副統領嚇壞了。

  他下意識的立時坐正,臉也紅了呼吸也不穩了,第一個反應就是:「來人,來人」同時下意識的用腳輕輕把香梅踢倒在地上。

  小平子飛奔進來後,孟大人還在面紅耳赤的叫人:「來人,來人,抬我出去,出去。」他什麼也不解釋,催著人抬起他落荒而逃。

  香梅卻嚇得魂不附體,這個孟大人他想做什麼?非要把自己姐妹和紅鸞大人牽扯進皇子之爭嗎,到時死的可不只是她們三個人了。

  孟副統領在廳上坐好,灌下一杯茶水後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喃喃的道:「動口不動手君子也,大爺我練得可是童子功,真動手大爺我可不是對手。」

  小平子沒有聽清楚,以為孟大人有什麼吩咐:「大人,你吩咐小的做什麼?」

  「把人帶過來,你守在這裡陪我一起問問當時的情形。」孟副統領倒底是經過大風浪的,不過一盞茶就已經把心情平復過來,雖然臉還有些可疑的紅色。
第296章 沒有準備

  孟副統領因為紅鸞病得很突然、很蹊蹺,所以當然問個清楚明白,做侍衛、做統領這麼多年,他的直覺告訴他此事定有隱情,尤其是在香梅做出動口又動手的事情後,他更是如此認定。

  想到自己近二十年的清白差一點、差一點就白玉有暇:雖然他不會對香梅做什麼,但是從來沒有真正近過女子身的他,被女子接近或是碰觸,那都是、嗯、很大的事情,簡直可以和女子差點失貞相提並論。

  他心口有團火在燒,可是此事卻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口的,更不能讓人知道向來口花花的他,卻是只真真正正、如假包換的童子雞。

  孟大人現在很委屈,非常的委屈,可惜他的委屈無處可訴,所以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剛剛因為得知紅鸞沒有大事的喜悅,現在也被沖淡了很多。

  看到香梅被帶上來,他偏過頭去咳了兩聲,對她的印象壞到不能再壞:宮女不都是千挑萬選的良家子嘛,怎麼會有如此不知廉恥的人呢?

  而香梅當然對孟大人更無好感,她跪在地上木然等著孟大人發難,已經準備好大不了一死,也不能拖累到家人。

  翠環看到香梅的樣子也知道事情沒有成,她臉色灰白的跪倒在上,全身都抖了起來,因為她知道今天看來是不能倖免於難了。

  死就死吧,翠環一咬牙倒平空生出份勇氣來:「大人,奴婢們左不過是一死罷了,只求大人一件事,我們紅鸞勤侍什麼也不知道,您就放過她吧。」三人中紅鸞是太后的人,是最有可能活下去的人。

  只要活一人就可以為她們報仇——她們死當然冤啊,那種秘密打死她們,她們也不想、不願知道的,可是偏生那話是它自己硬傳到了自己耳中,現如今卻要賠上她們的性命,她當然是不甘心的很。

  「嗯?」孟大人的耳朵微微一動,看著香梅二人感覺好像她們誤會了什麼,他是不可能對紅鸞如何的,當然也不必對兩個人解釋的,正想將錯就錯的逼問真情時,就看到東屋裡奔出杏兒。

  「怎麼了?」孟副統領立時開口喊住了杏兒。

  杏兒高興的道:「我們大人醒了,我現在叫小溫子過來把把脈,聽他說他是會把脈的。」

  孟大人立時對小平子道:「你在這裡守著,妳們抬我進去。」

  他問這兩個人哪有直接問紅鸞來得快?這是不是藉口能快些見到紅鸞了,親眼見到她無恙呢——孟大人絕對會把有這種疑心的人海扁一頓的。

  小平子很老實的答應著,可是香梅二人大急:「大人,勤侍真的什麼也……」可是她們話還沒有說完,孟副統領已經進了東屋。

  看到香梅兩個人軟倒在地上的樣子,小平子蹲在地上:「妳們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們大人的事?」看到兩個人搖頭他又道:「那妳們急什麼,大人醒了不好嗎?」

  香梅二人還是搖頭,就是不肯對小平子明言,讓小平子不快的站起來不再理會她們,心裡卻更加的懷疑她們是做了什麼對不起紅鸞的事情,認真的看管起她們來,不讓任何人接近她們。

  屋裡紅鸞已經醒了過來,聽到外間孟副統領的語聲連忙請他進來,她已經聽杏兒說了孟副統領為她所做的一切,不感動那她就不是人了。

  不過在看到孟副統領時她卻沒有道謝,只是皺眉道:「還敢誇口是頂天立地的人,瞧瞧風吹就要倒了,還不如我這個女子。」

  孟大人被一口氣頂住了,瞪著紅鸞:「滿天下就沒有妳這樣沒心沒肺的丫頭。」他聽到紅鸞說話中氣十足,而且開口就尋他的麻煩,知道紅鸞的身子真的沒有大事,才當真放下心來。

  紅鸞瞪他:「還不走,病了就要養著,三歲孩子都知道。至於你救我,哪件不是發生在我救你之後?沒有我救你,你有機會救我嗎,大男人也好意思開口示恩,沒有聽說過滴水之恩要以湧泉相報嘛,你這才算什麼。」

  她難得占次上風,把濃濃的關心就化到了『惡毒』的話語裡,原本在聽了杏兒的話後,紅鸞有些不知道見到孟副統領說什麼才好,可是看到他沒有正形的坐在椅子上被人抬進來,還對著自己擠眉弄眼的笑時,她所有的擔心都消失不見。

  孟副統領就是孟副統領,不管她和他誰救過誰多少次,誰也不想聽到對方說謝謝的:他們可是朋友。所以紅鸞一開口就很『惡毒』,卻讓孟副統領也放鬆下來。

  其實紅鸞的擔心何嘗不是孟副統領的擔心,原本他要進紅鸞的房間,從來不打招呼的翻窗而入。這次雖然是由人抬著吧,可是卻是先問過了紅鸞同意才進屋,就表明他一樣忐忑不安的:他真的沒有準備好要對紅鸞說。

  平常裡開玩笑當然無所謂,可是當真要說時他就不免緊張起來,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說才好:看來要好好想一想怎麼開口才成。他認為是自己沒有準備所以才不知道如何說的。

  「是,是,妳老人家說得都對。」孟副統領今天處於下風也沒有任何反應,不再像原來那樣非要占上風不可:「不過,我有幾句話要問妳,說完就回去養著。我沒有什麼,不要聽他們亂說,只是昨天晚上當差直到現在沒有合眼了,有點累了而已。」

  他說著說著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摸摸鼻子不再說下去:「妳現在精神可以的話,我想和妳說說救妳回來之前的事。」

  他終於找到一點和紅鸞鬥嘴的感覺,把『救』字咬是有些重,因為心裡有數,所以嘴邊露出一絲絲溫柔到極點的笑意。

  紅鸞聽到後眼簾垂下,長長的歎氣後揮手讓人都出去了,可是看著孟副統領半晌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說,還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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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有的是時間

  紅鸞聽到的事情不是什麼好事,說出來其實就是害孟副統領,把他拖到此事中於他來說當真很不公平,以紅鸞本心來說,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被連累。

  可是不說,那位皇子殿下不管是誰,可以確定的是絕不是太子殿下,隱下此事說不定會讓孟副統領有危險而不自知——皇子要對付的太子,太子有危險當然是孟副統領首當其衝啊。

  想來想去當真是有些左右為難:孟副統領目前有沒有危險是不一定的事,說出來他卻當真有了危險。

  孟副統領在紅鸞的臉上看到了為難,他想了想忽然笑道:「我們兩個人可以說是過命的交情,不知道妳是如何想的,但是對我這個孤苦無依的人來說,妳是極為可親可近的人。」他的臉再次微紅,把話轉回正題:「我的命是妳的,妳的命是我的,還有什麼事不能說?如果我有危險,妳能看著不顧,還是說妳以為妳有危險時我能看著不管?」

  紅鸞被說得臉上一紅:「是我想左了,的確是不應該有那麼多的顧慮,」他們的交情於一些貴人們來說也許並不是秘密吧?想到此處她道:「此事說起來話就太長了。」

  其實紅鸞現在很想找個人說話,而一直以來孟副統領都在幫她、她是很清楚的,再加上今天他的所為當真讓紅鸞放下心防,把他當作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了:她要說出來的不止是她聽到的那件秘事,還有很多。

  她再不說出來,只怕當真會受不住了。夢中的父親和母親的責問,讓她現在想起來還是一陣又一陣的心悸。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孟副統領的話並不能完全當真,他只是不想讓紅鸞獨自承受一切才那麼說。如果換作是他的話,他不會告訴給紅鸞知道,而是會設法把她弄出宮去由他獨自來面對一切。

  你說他是大男人也好,說他不懂紅鸞的心也好,他就是不想讓紅鸞受一點傷害,苦與累、傷與痛,由他獨自來承受就好,因為,他是男人。

  如果紅鸞不是聽到了秘事,現在心情激蕩還無法平復,如果不是夢到父母責問她,讓她極為難過根本放不下,她也不會被孟副統領兩句話就說服:她現在壓力太大,所以想找人說一說,眼下的宮中除了孟副統領外,她還能對誰說?

  事實上,只要讓紅鸞平靜一個夜晚,到第二天就算是孟副統領說得天花亂墜,她也不會被說服的,她到那個時候也會找到法子暗示孟副統領、提醒他一點,但是現在的她心亂了,哪裡想到那麼多。

  原本有古安平時,她也不會如此的苦,至少她知道有人和她並肩在一起。可是自古安平成親到現在她都是獨自承受、面對父母鄉親的仇冤,還有宮中的風刀霜劍也只能她一人接下來,再無人可以傾訴。

  今天她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什麼也不需要那人做,只要聽聽她說話、再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妳不是一個人,妳還有我』就可以。她可以應對所有的人與事,就是想有個肩膀能讓她累的時候歇一歇。

  孟副統領看著紅鸞微笑,歪在椅子上:「話再長也不要緊,我們有的是時間,今天晚上說不完,我們還有明天、後天。」如果紅鸞能有一輩子對他說不完的話,多好?他巴不得呢。

  紅鸞嗔他一眼,不過自認識孟大人以來,孟大人就沒有正經過,她也就聽過就算。想了想後她看著孟副統領:「我原來是有家的,有父母雙親。」

  她自記憶中的溫暖開始說起,村頭的那棵老樹、村邊的那條小河,家中被父母藏起來的甜蜜吃食——就自她的心底湧了上來。

  她帶著微笑輕輕的訴說著,眼中卻慢慢的積蓄起淚水,然後輕輕的滑下她的臉龐,還有她慈愛的、把她捧在掌心裡的父母,以及待她很親厚如同自家子侄的鄉親們:那些久遠的幸福,就好像還在昨天一般,讓人那麼的不捨、讓人那麼的心痛。

  終於她說到了那次的大水,滔天的浪頭把村莊吞掉了、把良田吞掉了,也把她的父母鄉親吞掉了,吞掉了她所有的快樂與幸福,自此之後她孑然一身向京城討飯行來:因為聽說京中有她們那一塊的人。

  說到最後紅鸞合上了雙眼,任淚水把自己淹沒,她抱著雙膝把頭放在膝蓋上:「我入宮之後直到遇到安平哥,才知道那些大水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有人,掘堤。」

  孟副統領聽得很認真,為紅鸞過去的幸福而感到快樂,更為紅鸞後來的苦難而感到痛心,聽到這裡他挺起上身卻沒有說話。

  「我們在宮中相約要查出真相為父母、為鄉親們報仇,所以我們都很努力,希望有一天可以爬得高一些,能夠接觸到外官而得知些什麼。原本我們以為還要需要幾年的努力才能查到點什麼——雖然過去的時間越久越難查起,可是我們說好絕不會放棄,不然九泉之下的父母與鄉親們,他們不會安息的。」

  「卻沒有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紅鸞幾乎是咬著牙說道:「昨天我不經意間行經那裡,聽到有人在假山後提到了當年大水之事,提到了我們鄰村的名字與人。」

  孟副統領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香梅二人一副要丟掉性命的樣子,為什麼紅鸞開口時再三的猶豫:驚天的大案啊。當年的大水他聽說過,災民遍地,不是一地受災,卻沒有想到裡面有這樣的隱情。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讓他震驚的不止是這一點。

  紅鸞看著他:「昨天假山之後的兩人對答,其中一人稱另外一人為——殿下。」

  孟副統領的臉,變色了。他看著紅鸞,原本他以為是皇氏宗族、或是皇親中某人犯了糊塗了做下的,沒有想到此事居然和皇子有關。

  幾個轉念間他想到很多事情:挖堤的目的是什麼?沒有好處的事情是沒有人去做的,如果不是天大的好處,有幾人肯去做那樣喪盡天良之事。

  再想到太子在朝中、在宮中的尷尬位置,他長長的一歎。
第298章 懂了嗎

  沒有想到皇子爭位,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禍及民間,孟副統領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那麼多的黎民百姓,就這樣無辜的成為冤魂:皇位,就真的重過了一切嗎?

  他開口說話時嗓子乾澀的難受:「鸞兒,我會助妳。」沒有太多的話,只有短短的幾個字,卻是他用從來沒有過的認真說出來的。

  紅鸞沒有感動,她哭泣,毫無保留的傷心著、自責著:「昨天我只要跳下樹,只要跑過去就能看到那是誰,可是我卻沒有動,抱著那樹動也不敢動,父親和母親九泉之下有知來怪我了,我、我真是個不孝的女兒。」

  她想到父母的養育之恩哭得更為傷心,認定是父親和母親不肯原諒她,放過昨天捉到仇人的機會。

  孟副統領看著紅鸞,眼底有著深深的心痛,想要解開紅鸞的心結並不容易,怪她的並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自己,因為猛然間知道仇人而又沒有法子為父母報得大仇,她太過自責才會暈倒並做那樣的夢。

  夢由心生。夢中的一切不可能是紅鸞的父母想說的話,連最後的生機都要留給女兒的父母,想必只要女兒活著,他們在九泉之下就會微笑安心吧?又豈會為了報仇而不顧女兒的生死安危呢。

  只是這樣的道理乾巴巴的說出來,紅鸞只怕猛然間很難接受,怎麼也會難過幾天的,他想了想然後道:「我的父母過世的早,說實話我對母親的記憶只有一縷香、還有一只荷包了,而對我的姨娘卻記得很多。」

  他沒有接紅鸞的話反而說起他自己來:「那個時候姨娘總說我是個男人,又習武需要多吃些肉才成,她總是隔三差五的買些肉骨頭回來煮。每次我的碗裡總是滿滿的肉與湯,而妹妹的碗裡只有湯,姨娘的碗倒也是滿的,但是我總有些不信,因為那湯煮得很足味,不可能有那麼多的湯。」

  「而且每次吃肉湯時,姨娘也總坐在屋裡最背光的角落,且她總是在我看不到的時候,把湯喝得一滴不剩,後來有一次我故意說累了,讓姨娘卻給我添飯,去她的座位時才知道,那碗上扣著一只盤子,湯只有淺淺的一層罷了。」

  「妹妹也在那一天才告訴我,姨娘從來沒有喝過一滴湯,都是趁我去添飯時,把那不多的湯倒在了我的湯碗裡。」

  孟副統領仰起了頭來,眼前浮現出的是一個瘦弱卻於他來說高大無比的身影,就是那個瘦弱的風就能吹倒身體,在他的幼年為他撐起一片天,讓他能健康的長大。

  如果沒有姨娘的操勞,他就算是再有天份也不可能練出一身的好本事:窮文富武啊,至少沒有肉食的話他的身體不可能強壯,又怎麼能天天堅持住那些累人的操練?

  「再到後來姨娘因為長時間在灶前借火光做活,不捨得用油燈而把眼瞅壞了,肉骨頭、也終於買不起了,那個時候我才學武不到三年,也正是食量最大的時候。」孟副統領也合上了眼睛:「姨娘一個婦道人家居然學人家去捉魚,去城外的河邊來回要走一個多時辰的路,她卻從來沒有誤了洗衣的活計。」

  姨娘的辛苦他看到了眼中,可是他不去學武去做工時,卻挨了對他向來溫順的帶著恭敬的她兩個耳光:就算是挨了打他也不要去學武了,做人要有良心的。可是姨娘跪在他面前,如果他不去學武,如果不好好的學,那麼她就再也不起來。

  一滴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流出:姨娘,妳在九泉之下不會再這樣辛苦了吧?

  「姨娘下魚籠的地方淺,所以得到的魚兒並不多、也不大,並不足夠我們三人吃,依然魚肉都是我的,湯也是我的。湯多了有妹妹的一口,湯少了連妹妹的也沒有,而我曾經在半夜看到姨娘餓得起來嚼魚骨。」他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我再也不吃魚,我說是我吃了就會吐。」他合上雙眼:「可是姨娘不肯,她跪下逼我吃,還不許我分給她和妹妹吃。她說,她答應過我的父親和母親,要把我照顧好。」

  「後來,姨娘病死了,再後來,妹妹也死掉了,死在我懷中。」孟副統領的聲音說到他姨娘和妹妹死時卻平靜得很,平靜的嚇人。

  紅鸞看著他想開口安慰他幾句,卻根本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最後只是伸手輕輕的拍拍他手背,想到自己父母的慈愛,她的心又是一痛陪著孟副統領落下淚來。

  「我在妹妹死時真是萬念俱灰,妹妹還對我說對不起,不能再照顧我,我那個時候真想一劍了斷自己,去給姨娘陪罪。」孟副統領低下頭:「可是我不能讓妹妹的遺體無人照料,所以打算在葬了妹妹後就自盡在她的墳前。」

  紅鸞的眼睛睜大了,她拍孟副統領:「不是你的錯,也不關你的事啊,你死了,豈不是只會讓你姨娘和你妹妹難過?」

  孟副統領輕輕點頭:「是啊,你說得對,後來我葬了我的妹妹後,要自盡時我的師兄弟們攔住我大罵,大師兄就是這樣說的——你姨娘為了讓你活著、活得很好、活得像個人樣,什麼樣的苦沒有吃、什麼樣的累沒有受?她要的就是你今天自盡嘛。」

  「你自盡了就真是對不起你的姨娘、你的妹妹,她們從來只是想你能好好的活著,而不是去死,你死了,就是讓你姨娘白白辛苦這些年,就是讓你妹妹白白受累這些年,懂不懂?你姨娘那麼疼你、愛你,那麼明理,怎麼會不明白妹妹的死同你無關,又怎麼會因此而牽怒於你——你這樣想你的姨娘,豈不是讓她九泉之下也難安?」

  「我當時就被罵傻了,然後撲在姨娘的墳前大哭一場後回來,發誓要出人頭地,定不能讓姨娘多年來的辛苦與勞累白費,也要對妹妹有個交待,讓她有個真正頂天立地的哥哥。」孟副統領說到最後聲音低沉下去,用兩隻大手狠狠的搓了幾把臉。

  過了好一陣子他才恢復過來,抬頭看向紅鸞:「妳,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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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三急

  「懂了。」紅鸞輕輕的開口:「父親和母親疼我、愛我,為了讓我活下去不惜身死,不會為了報仇,就讓我不顧自己的生死。如果我當真不顧自己的生死,才真的傷了父母的心。」她看向孟副統領:「你的姨娘,是個很了不起的女子。」

  孟副統領點頭:「她生前我不能盡孝,希望我能讓她在死後得到封誥吧。」他搓搓手:「非大功不能請下來的旨意,所以我還要更用心當差才成,到……」他把太子登基幾個字含糊一提:「如果邊關有戰事我就去拼個真正的功名回來。」

  紅鸞看著他滿含羨慕:「男人就是好,如果我是男兒身,要報仇也不會如此困難了。」

  說到這裡想到古安平的男兒身忍不住輕輕一歎,就算是有男兒身想報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是她太想當然了。

  聽到紅鸞的歎息,孟副統領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古小弟,又瘦了。」

  紅鸞低頭不語,過了半晌才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安平嫂嫂是個不錯的人,上次我生病的時候,她沒有少送補湯來,很賢慧的女子,是安平哥的福份。」應該放開了,她和古安平以後還是兄妹。

  她並沒有失去什麼,反而是多了一位兄長,沒有什麼不好,不是嗎?雖然如此想,可是她的心還是微微抽痛,眼中又有了淚意。

  孟副統領看到紅鸞的神色,知道她心中還有古安平,如此長情的女子當真是難能可貴:她不嫌棄古安平,是真的把古安平當作丈夫放在心中的,所以現在才會如此的不捨與心痛。這樣的好女子天下能有幾人?那天無巧不巧是紅鸞救了他,誰說不是天意呢。

  當然,現在還不是說此事的時候,而且他的心情因為想起姨娘和妹妹來也不好,念頭一閃而過後就對紅鸞提出告辭:「想開就好,早些休息吧。明天,還有不少的事情呢。」然後想叫人進來抬他出去時,他忽然又道:「我極為不喜那個叫香梅的宮人。」

  他說得很嚴肅、認真。

  紅鸞愣了愣:「她,怎麼了?」香梅看起來還是能一用,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人?

  孟副統領被紅鸞一問臉上有可疑的紅雲飛過:「沒有什麼。」

  他怎麼可能說出自己的清白差點毀在香梅小手的事情?反正這段梁子,他和香梅結下了,此仇他也記下了——就是打死也不會說出去。

  「她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孟大哥盡說無妨,我當然是信得過孟大哥的,有什麼事你不能明言的?」紅鸞看他的樣子自然不肯相信他的話,於是再次追問。

  孟副統領因此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而咳了幾聲:「她沒有做什麼事情,至少我沒有發現。我只是、嗯,我只是看她不順眼,從頭到腳、前後左右沒有一個讓我有看著舒服的地方。」

  最後他說出來的理由也牽強得很,可是他卻越說越理直氣壯的樣子。

  紅鸞看他的神色忽然神秘一笑:「孟大人,你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如果不好意思說,我給你去說好不好?我這人啊,保媒那可是一等一的本事……」她的話沒有說話,是被孟副統領打斷了。

  是真的『打』斷的,孟副統領一掌就拍了過去,如果不是紅鸞做乞兒早已經養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習慣,還真就要被他拍中:看那大掌也不像是沒有用力的,拍一下子絕對痛得很。

  孟大人眼睛瞪大,臉也紅了,指著紅鸞抖著手掌半晌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最終他只憋出一句:「妳、妳、妳休要取笑,那樣的女子就是洗地我也不用,妳也快些打發她離開的好。」說完也不等紅鸞再開口連聲喚人,催促著人讓人抬起他來飛快的走掉了。

  紅鸞看著那飄來蕩去的簾子撇撇嘴:「死鴨子嘴硬,明兒好事成了,非要你一個大大的紅包不可。」

  而此時的小平子正在問孟統領:「大人,您有什麼急事如此迫不及待,就好像是要逃跑一樣。」無心之人往往一語中的。

  孟大人臉上又紅了,不過好在天黑路上的燈籠光不如屋裡亮,不懼人看到,但是這樣的話,他越是心虛越不敢不答啊,怎麼解釋好呢?

  「三急,人有三急啊。」孟統領終於想到一個理由,雖然不能大聲說出來但卻很容易取信於人,他能坐上統領之位自然是智勇雙全,這點小事還真難不倒他。

  聽到他的解釋,不管是小平子還是其它人都理解了:是啊,大人查案可是卻在勤侍屋裡,自然只能忍著了,最後是忍無可忍了當然就會急燥些。

  小平子等人很能體諒旁人的苦處,當下就飛奔起來:「大人您再稍忍一忍,很快就到了。」奔跑的間隙他還不忘問一句:「大人,香梅和翠環二人沒有什麼事吧?您要查的事情可都查完了?還要不要小的們明天再來接大人。」

  孟大人鬱悶了,卻只能答:「問完了,那兩個宮人沒有事。」

  他心神不寧的境況下答錯了話,直到轉過彎去時他才反應過來——如此,明後兩天休養時,可就沒有理由讓人抬著去見紅鸞了。

  他惱恨的真想把自己的舌頭的咬下來,聰明一世的孟大人怎麼可能會說出這麼愚笨的話來?可他偏生就是說了出來。

  因為悔恨太過,所以整個晚上孟大人都在宮中的侍衛房裡做夢,都在夢中對指著自己的鼻子的大罵,以至於早上醒來後他的頭都還在嗡嗡作響。

  剛穿好衣服起來,在地上走動兩步試了試依然沒有多少力氣,現在就是三歲的孩子都能把他推倒在地上,苦笑著坐下叫人進來給他把飯擺上。

  「大人,太子妃打發兩位公公來探望您。」進來的侍衛把食盒放下後,『順便』告訴他一聲,放下食盒的他飛快的、低低的道:「太子殿下去皇上那裡,聽說要在那邊用午飯。」

  孟大人聞言眉頭微一皺,對侍衛輕輕點頭示意他知道了,並朗聲開口:「快請兩位公公進來坐,讓人徹好茶送上來,聽到沒有?」
第300章 太急了

  孟副統領吩咐完也就有人引著兩個年青太監進來,他滿臉是笑的說道:「實在是怠慢了兩位公公,我有傷在身不能遠迎,請起、請起,不要多禮,請坐下說話。」

  他對兩名太監極為客氣,甚至帶著一點巴結的意思,讓兩個太監很有些飄飄然:伺候太子妃就是不一樣啊,原來侍衛副統領見到他們點點頭,就算是對他們很客氣了,現如今當真是高接遠迎。

  兩名太監心裡再高興,也不敢失了禮數,見過禮後才坐下來,開口時對著東宮那邊高高的抱了抱拳:「太子妃聽說孟副統領昨天晚上傷到了,打發小的二人來探病情——大人是怎麼好端端的傷到了?」

  孟副統領搖頭長歎:「哪裡是傷到了,只是昨天下午下值後太子殿下賞下了酒菜,我心裡高興就難免喝得多了些,出來散酒時又和弟兄們過了兩招,不想用力過猛牽動了舊傷,之後又自不量力的幫忙,弄得脫力實在慚愧啊慚愧。」

  太監聞言連忙問道:「沒有什麼要緊吧?」

  「沒有沒有,倒讓娘娘牽掛實在讓臣愧不敢當,煩勞兩位公公代我向太子妃叩頭謝恩,等過兩日後能行走時定親去東宮叩頭。」孟大人感激涕零。

  太監應答兩句後又道:「不知道是哪個人居然累大人臥床,大人身負東宮安危的重責,讓大人幫忙之人實在是有些太過了。」

  孟副統領一笑:「一來不是外人,那是我的妹子,二來也怪不得她,是我酒後不自量力才弄成這副樣子,還被御醫罵了呢。」

  兩名太監對視一眼:「大人的妹子?」

  「新近認下的妹妹,太子殿下也是知道的。」孟副統領回了一句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真是不好意思,只是舊傷加脫力還真是讓人有些受不住。」

  兩名太監不好再多坐下去,只得起身告辭,看著他們的身影步出房門,孟大人的臉色冷下來,對太子妃的印象立時就降低不少。

  太子妃要來問的並不是他的傷勢,而是想問太子下旨讓御醫去醫治的人是誰吧?兩名太監還有沒有問出來的話,那就是大婚當夜太子殿下晚去了她那裡一會兒,但遍尋不到太子的人,她想知道太子去了哪裡,又和昨天晚上太子下旨給御醫有沒有關聯吧。

  原本太子妃是個什麼人,孟副統領還真不知道,但是如此明目張膽的查詢太子的行蹤,實在是有些太急不可待了,不會是個善妒的婦人吧?想到良嬪他輕輕搖頭,應該不至於才對。

  今天是太子大婚第三天,民俗是歸寧的日子,但是皇家自然禮俗有所不同,今天是太子妃的娘家人入宮拜見太子妃的日子,按理說太子妃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才對,居然還會有這個閒心來關心他孟大人的傷。

  不大一會兒侍衛回來:「大人,那兩名太監問了我們前天當值的兄弟們有誰後,又問我們曾陪太子去過哪裡。」

  「你怎麼答得他?」孟大人的眼皮也沒有抬起來。

  侍衛聳肩:「太子殿下的行蹤滿宮裡的人都知道,屬下便照著再說一遍就是了,他們也不敢追問得太過,規矩擺在這裡他們也怕擔上罪名。」

  孟副統領點頭:「打發人去皇上那裡,等到機會把事情說給太子殿下知道。還有,告訴太子殿下一聲,我認了宮奴院的紅鸞勤侍做妹子,此事早已經稟於太子殿下知道。」

  侍衛答應著出去了,孟大人再次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喃喃的道:「真是累人,病了也不能讓人好好歇一歇。」唉,也不知道紅鸞的病如何了。

  紅鸞那裡同樣來了訪客,也是東宮太子妃打發過去的,照樣也是探病,當然,來的兩個宮女就沒有去見孟大人的兩個太監那麼客氣了。

  兩名宮女離開後,紅鸞歎氣:「莫名其妙,我們辛辛苦苦就是為了太子大婚,可是沒有做錯半點事情,我真是不明白哪裡開罪了新入宮的太子妃。」她惱得捶了捶床:「莫名其妙。」

  杏兒想想道:「太子妃實在是不夠聰明,她能做太子妃八成就是因此吧。」

  紅鸞看一眼杏兒:「妳還真是伶俐,不過有些事情不要說出來最好,太子妃可是將來的中宮之主,我們正經的主子。」說到這裡她又歎氣:「良嬪娘娘那樣的人兒,唉,真不知道太子妃怎麼想的。」

  她的病倒是好得極快,心病也去了,仇人也有了一點眉目,需要做得事情太多太多了,此時的紅鸞對去御書房當差,心裡開始祈盼了:那是做為宮人能看到外官的不多差事之一。

  現在她要想法子知道是哪位皇子,又是誰在為那位皇子奔忙,要查還不能引起皇子的注意來,那麼御書房的差事就是極好的了。她相信那皇子所為就是皇帝的寶座,幾年前大水的事情她不能張口就問,也不會有人天天提起,可是那皇子現在絕對不會按兵不動的。

  皇帝的龍體聽說越發不好,那皇子此時肯定有所謀算,在朝中的動作少不了:她只要在御書房裡,或多或少總能聽到點什麼,到時候說不定能確定那位皇子倒底是誰——他為什麼要讓人掘堤放水淹死那麼多的人呢?紅鸞到現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紅鸞現在除了宮奴院的事,最關心的就是御書房了,她就要去當差,自然要多知道些那邊的規矩、以及那裡人的性情,以便能融入其中。

  對於昨天聽來的秘事,她沒有告訴古安平,現在她都很後悔告訴了孟副統領。

  「大人,李司工來探您。」招娣匆匆進來輕輕的道。

  紅鸞倒沒有想到李司工會親來,想到嬌蕊之事她微微一歎:「妳們都代我去迎一迎吧?」

  尚勤大人趕在太子大婚之前回來主理尚勤局,李司工居然還有時間來宮奴院,還真是極為看重紅鸞啊。

  李司工進來後坐下,言行舉止和原來沒有區別,就好像沒有嬌蕊之事一樣,待紅鸞說不上特別親近來,但是話語裡總帶著一分親熱。

  開始所說的話沒有什麼重要的,左不過都是探病的套話罷了,紅鸞相信李司工今天來絕不是為了探病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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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品行

  紅鸞謝過李司工並道:「大人實在是折殺奴婢了,奴婢不過是小小的傷病罷了,怎麼敢勞駕司工大人。」

  李司工微微一笑:「也沒有什麼,尚勤大人回來後我的事情少了許多,正好大人那裡也有點事情要轉告妳,所以我便過來正好看看妳,看來妳的病倒真算不得什麼,臉色也很好,如此我們就都放心了。」

  尚勤大人有事情要轉告?紅鸞心中還真是有所懷疑,聽人說尚勤大人並不喜司工的,就算是有事也不會對司工說才對,而且尚勤大人也做不出打發司工做跑腿的事情來。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只怕是司工大人有什麼事情對尚勤大人說了,卻被尚勤大人給打發出來的:這種可能是極大的。

  心思飛快的轉著,她的嘴巴也沒有閒著:「謝謝尚勤大人,司工大人,奴婢深為不安,定會盡心盡力的做事以回報大人的厚愛。」

  李司工只是輕輕點頭:「尚勤大人讓我轉告的事情正好也是妳的差事。」她看著紅鸞的雙眼:「妳御書房的差事只怕是去不成了,有幾位娘娘對妳的品行有些異議,大人讓我來問妳可有什麼計較?」

  「啊?」紅鸞很為此吃驚,她沒有想到李司工來就是為了此事。

  說到品行,那可真是笑話了,的確,她做乞兒幾年,論起嫻良淑德來還真是有愧於她的娘親,但是滿宮裡數,又有幾個是那嫻良淑德的人?

  「奴婢實在算不得什麼靈巧之人,但自問品行還能過得去,從不敢行差踏錯一步的。」紅鸞滿臉的委屈:「娘娘們因何誤認為奴婢品行不好?當然不是娘娘錯了,娘娘們說奴婢品行不好,定是奴婢品行有了差錯——大人可知道嗎?告訴奴婢也好讓奴婢改過來。」

  她前面所說是真正的睜眼說瞎話,問遍整個宮中也不會有人認為紅鸞是循規蹈矩的人,她卻說得理直氣壯得很,臉一點也不紅。

  李司工倒沒有笑紅鸞:「小圓的事情,有位順儀娘娘今天向太后請安後閒話時說起來,提到妳要到御書房去當差,以後要跟在太子身邊之後,順儀娘娘就說起小圓來,說女子以柔為美、為上,而妳的性子卻太過硬了些,且手段也太過陰毒,非是好女子不宜到太子身邊做近侍的。」

  她說完盯著紅鸞,看得極為仔細不放過紅鸞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紅鸞愕然:「奴婢只是失手,當時只是想把簪子給她,而她那麼巧把臉探過來才傷到她的臉,並不是奴婢故意為之。」她知道對李司工辯解是無用的,但是不辯卻是不行的。

  此時再想到大妞所說的話,她心下明白原本柔妃等人就不想讓她去御書房當差,沒有小圓的事情她們也能找到其它藉口,正和了那句俗語: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李司工長歎:「我和尚勤大人都是相信妳的,可是太后娘娘那裡——?尤其是在今天早說此事時,太子妃也在場的,太后問太子妃的意思時,太子妃也道聽說過妳所為之事,認為妳性子實在有些野,做太子近侍是極不合適的。」

  說完她又問一句:「妳可有什麼想法?如果娘娘們都是如此認為,我想並不只是御書房那裡,連我和尚勤大人都要擔上罪責的。」

  她所問的並不是紅鸞想如何應對御書房的事情,她要問的是後面一句話——妳想怎麼做?是要連累尚勤大人和我呢,還是自己乖乖的去請罪認錯。

  紅鸞看著李司工,終於可以確定一件事情,對宮奴院志在必得的人裡有李司工,而嬌蕊之事也絕不是偶然,只是為什麼李司工會來對她說這些,以她的地位她不可能親自做此事的。

  李司工會如此也是迫不得已,因為現在的尚勤局因紅鸞之故,三番兩次的將鬧下來,正好被尚勤大人借此除去不少人。現如今的尚勤局其它三司全部都安靜下來,凡事都聽尚勤大人的吩咐,而她真信得過能用的人只有一個楊典工,卻因為有其它事而使出去。

  能在尚勤大人面前說上的話的人,也只有她一人,她不來誰又能來呢?李司工現在已經大不如前,就算是在司工內新補上來的水掌工是尚勤大人的親信,和于掌工兩個現在十二分的要好,如今的她在司工內說話可不怎麼管用了。

  就用她剛剛的話來說,她自尚勤大人回來後就不太忙了:沒有事可做就是因為手中無權,很多事情她就是過問也是白過問,還不如什麼也不說免得自討沒趣。

  「相信娘娘們都是英明之主,就算是一時間小人之言仿佛是真的,用不了多久娘娘們也會知道實情的。奴婢還有大人和尚勤大人呢,兩位大人相信奴婢的為人,為奴婢的事情煩憂實在讓奴婢於心不忍,改日定當好好的報答兩位大人。」紅鸞三兩句話把司工和尚勤綁到了自己車上。

  聽到紅鸞的話有些不通,李司工自然猜得到紅鸞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如此平靜,她微微點頭:「我和尚勤大人自然會替妳分辯幾句,只是,唉,妳好好養傷吧,我倒沒有什麼,尚勤大人身子不好,妳要代大人多想一想。」

  說著話她起身:「我先走了,有什麼事妳就打發人去尚勤局裡找我,尚勤大人那裡妳也不用太過擔心,眼下還有我呢。」李司工就這樣走了。

  她最後的一番話紅鸞當然聽得出來,就是逼她把宮奴院交出來,她自己去慈安宮安份做個勤侍,還能保個平穩的日子:當她是三歲的孩子嘛,如果她當真把宮奴院交出去,那她在慈安宮裡有什麼能讓太后另眼相待的東西?比伶俐、比聰明嘛,慈安宮裡有的是根本不缺那樣的宮人。

  太后需要就是她紅鸞,她握緊拳頭相信太后不會當真認為她不適合去御書房吧?可是太子妃的話,她是將來的中宮之主,眼下的新婦:她的話太后會不會給她三分面子呢。
第302章 意外來人

  大仇有了眉目,紅鸞也看到了能查明真相、找到真凶的希望了,卻就在此時李司工來告訴她:妳御書房的差事,黃了。她實在是有患得患失起來,可是此時怎麼做才能讓太后堅持用她?

  想來想去也唯有太子那條路可以走,太后那裡她是不能直接去做什麼的,不然反而事得其反。倒是太子,她認為還能說幾句話的,因為直覺告訴她太子好像較為相信她,再怎麼說也是她救了太子不是。

  原本找太子可以打發小順子去尋孟副統領的,可是眼下他也病倒在床上,紅鸞無奈的咧咧嘴喚進來杏兒:「妳去東宮尋古公公,告訴他有時間的話儘快來一次。」

  杏兒去了不久就回來了,告訴紅鸞古安平跟在太子身邊去了皇上那裡了,八成要在午膳後才會回到東宮,因為沒有相熟可相信的人,她也沒有留下話就回來了。

  紅鸞的心焦燥起來,眼下當真是無人要以商議,總不能坐以待斃吧?再長久的窩在宮奴院裡,她就是用一輩子的時間努力,也不可能查明父母冤死的真相,更不要提什麼報仇了。

  想到昨天晚上她問香梅二人得到的少得可憐的消息,心又往下沉了沉,她在猛然間得知仇人後只能保存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心情激蕩下沒有看到兩個人離開,香梅二人卻是看到了的,原本她認為可以問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卻沒有想到她們兩個人也只是看到了背影。

  天青色的衣袍,頭上也是天青色的冠帶,全身上下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天青色是男人們最常穿用的顏色,當天晚上穿同一顏色的人沒有二十也有十八。

  另外一人是白色的衣袍,兩個的身材在男人中不算高也不算矮:用香梅二人的話來說,如果只從身高來斷定,那個天青色衣袍的人也可能是福王、也可能是康王,也可能是四皇子,也可能是五皇子——說了和沒有說差不多。

  這也怪皇子們,怎麼說他們中間最多的也相差了四歲之多了,可是在身高上並沒有太過明顯的差距:不是一般高,可是在樹上又那麼遠的距離,除了像六皇子、七皇子這樣的幼童外,根本就不可能自身高上分辯出是哪位皇子來。

  至於白袍人,除了身材魁梧些外也沒有看到其它的特別之處,也就是香梅二人雖然看到兩個人離開,卻比紅鸞這個沒有看到的人並不多知道些什麼。

  後來紅鸞想想也是,當時聽到那樣的秘聞香梅二人也嚇得不輕,哪裡有心思去看仔細什麼。再說那個時候夕陽已經下去,天際不過是只有餘輝,光線已經不算明亮了,能分辯出衣服的顏色來,就得算香梅二人的膽子不小。

  除了知道有皇子主謀之外,紅鸞是什麼也不清楚了,如果不能去御書房當差,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報得大仇?

  她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杏兒在外面罵人不做活,不多時院中就靜下來再無聲息,紅鸞正想責備杏兒兩句時,卻見她引了一人悄悄的進來。

  來人是雙福。

  紅鸞沒有想到她會來,更不知道她悄悄的過來是什麼意思,指著椅子對雙福道:「嫂嫂請坐。」她沒有冒然發問,對雙福她是極有戒心的。

  雙福微笑著坐下:「紅鸞妹妹可是在發愁?我今天奉命去給妳安平哥送東西時,不小心看到了杏兒,回宮去復過命便趕了過來。我們長話短說,真的沒有多時間,不能讓我們娘娘發現我到這裡來。」

  「妹妹是不是在擔心御書房的事情,此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有一點就是早一兩天前我們娘娘和應該和麗妃娘娘達成了共識,不過我們娘娘的把握也並不大,因為能做決定的人不是她們而是太后娘娘或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那裡妹妹不用想了,我自會告訴妳安平哥讓他想法子的。」雙福說著話站起身來:「我不是個聰明伶俐的,想到法子幫妹妹妳。但是永福裡,但凡我知道的風吹草動,和妹妹有關的,我自會想法子告知妹妹。」

  她看一眼窗外:「雖然娘娘們在太后那裡開了口,但是太后娘娘什麼也沒有說,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且這裡面的關係很有些複雜。像太子妃開口所說的話,就不是很讓我們娘娘高興,依我想麗妃娘娘也不見得高興才對。」

  「聽我們娘娘的話,太后娘娘也不是很喜歡。」雙福匆匆說道:「我們娘娘眼下還在想法子,想儘快讓太后收回成命,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一步。」

  她伸手探探紅鸞的額頭:「妳千萬要注意身子,妳安平哥昨天晚上沒有合眼,知道來了也是惹妳不快才沒有來,不過昨天晚上我們兩個在妳們宮奴院外站了小半宿呢。」

  最後一句話說完,她微一笑:「來得太過匆忙不敢讓人知道,什麼也沒有敢給妳帶,這個護身符是我按家鄉風俗親手做的,妳的身子骨還真是弱。戴上吧,可能會有點用也說不定。」

  她拿出來的是繡的小小方棱,只是硬硬的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是看繡工當真是用了心思的,小小的地方繡了十個福字且各不相同。

  紅鸞自雙福開口後就沒有機會說話,呆呆的接過護身符來也只是道:「謝謝嫂嫂。」

  雙福已經準備要走,聞言輕輕笑道:「我就是因為妳這一聲嫂嫂才做給妳的。妹妹,妳不要有太重的心思,自此之後妳只會多一個嫂嫂。」說完她匆匆點頭:「我要走了,以後有機會我們再好好說話,記得好好照顧自己,莫要總是讓我們擔心。」

  雙福如同來時一樣,帶著一陣風悄悄的走了,就算是在宮奴院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她來過。

  紅鸞拿著那『福』字的護身符癡了好久才長長一歎,便把它掛到了脖子上,她知道雙福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全,她的意思是紅鸞不會失去安平哥,還會多一個嫂嫂疼愛紅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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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宮嬤嬤

  不管如何雙福的這份情紅鸞承了。

  永福宮是什麼所在,紅鸞當然知道,雙福能冒那麼大的險來給她送信,只要她不是鐵石心腸就會感動。紅鸞真的感動了,不管雙福是為了什麼要如此做,她當真要認下這位嫂嫂了。

  祝福古安平和雙福吧。紅鸞摸摸胸前的護身符,心裡很清楚其實是雙福委屈,她不在意古安平是因為他們曾經有過從前,可是雙福如此就真讓紅鸞佩服了。

  她把心思用到了雙福的話上,雙福可不是說了一件事,雙福說是奉命去給古安平送東西,那就是說柔妃當真在利用雙福和古安平的『夫妻』關係,想刺探東宮裡的事情,雙福能說出來,就表明她並不想助柔妃謀算太子。

  雙福說柔妃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且還在想法子,這個消息於紅鸞來說很重要——問題是紅鸞能不能相信雙福,也很有可能雙福所做的一切都是柔妃的授意,總不能不防的。

  因為雙福的到來,她的麻煩不但沒有解決反而變得複雜了,連著歎了幾口氣,紅鸞想起來出去走走,總在屋裡實在是太悶了,想個法子也想不出來。

  「您在歎氣就要變成八十歲的老太婆了。」杏兒進來笑道:「那位順儀娘娘剛剛去了永樂宮,依奴婢所見,她的話倒是可以聽一聽的。」

  紅鸞坐起:「哦。」她想了想道:「還有其它人去永樂宮中嗎?」

  「現在就只有順儀娘娘去了,而且去得很匆忙。」杏兒看向紅鸞:「其實那差事很兇險,依奴婢看不如趁這個機會放棄的好,奴婢總覺得太后娘娘的意思很深,不是我們一時半會兒能想明白的。」

  紅鸞點點頭卻沒有說話,如果她沒有聽到假山後的二人秘談,那麼她絕對會趁這個機會擺脫御書房的差事,但是現在這個差事她是勢在必得。

  到外面走了走除了多一身汗水外,她依然什麼法子也沒有想到,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看著夕陽西沉,紅鸞無奈的歎氣,伸手扶住杏兒的肩膀想回去。

  「怎麼了,年紀輕輕就一直唉聲歎氣的?」一個年過半百的嬤嬤出現在紅鸞的身邊。

  紅鸞嚇了一跳,看嬤嬤的裝束看不出她是在哪裡當差的,不過就算嬤嬤們職司再低,就憑她們在宮中活了這麼久,也不不是一般宮人能招惹的。

  嬤嬤在宮中是一群很特殊的人,她們大多都被賜過婚,不過所嫁都是太監,所以終其一生她們都生活在皇宮裡,不像是宮女們還有機會可以離開。她們大多都是極得主子賞識的心腹之人,只是最終的結果卻大半並不得善終。

  所以嬤嬤們看上去都是慈眉善目的,可是每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主。紅鸞聽小圓說過,嬤嬤們最不喜歡的就是年青貌美的宮女們,反而那些永不能出宮的女官,就算是再落魄嬤嬤也不會作踐她。

  可是宮女們如果犯了錯落在她們手上當真是生不如死,用宮女們的話來說,還不如去宮正大人那裡領罰來得好些。

  紅鸞自入宮以後只是遠遠的見過跟在貴人身邊的嬤嬤,並沒有同這些傳說中的可怕之人打過交道。猛然間看到一位嬤嬤向她發問,還真是把她嚇了一大跳。

  「嬤嬤好。」紅鸞連忙見禮,十分的恭敬:「回嬤嬤的話,奴婢只是心情不太好才歎了幾聲,沒有想到擾到嬤嬤實在是該死。」

  嬤嬤的目光看向遠處:「心情不好?妳名叫紅鸞,今年入宮為奴,在短短的時間內連連高升,雖然前不久剛自女史降為勤侍,但是能得到太后娘娘的青眼,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豈是區區女史之位可比?」

  紅鸞驚愕的呆立在當場,看著嬤嬤因為說話不停開合的嘴巴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她怎麼會對自己的事情了若指掌?她是誰?

  「你現在說心情不好,可是因為御書房的差事?」嬤嬤的目光並不亮,也並不淩厲,可以說很渾濁,但是紅鸞卻被她看得透心涼,有種自己在她面前沒有寸縷可遮體的感覺。

  「老身說的對不對?」嬤嬤好像很不滿紅鸞的不答話,眉頭微微的皺起。

  紅鸞就在她的逼視下不自禁的點了點頭,然後大驚的道:「嬤嬤,奴婢不是……」

  「好了,老身活了這麼久什麼人、什麼事還是看不透、看不明的?妳的那點小聰明收起來吧。」嬤嬤擺手打斷紅鸞的話:「妳有什麼可擔心的,就像杞人憂天一樣可笑。」

  紅鸞低下頭不敢再看這個在夜晚中顯得很妖異的嬤嬤,心裡自然是不贊同嬤嬤的話:事不關己當然可全不當回事了。

  嬤嬤冷笑起來:「妳不相信我的話?好吧,妳不認識我不相信也情有可願,不過老身有句話妳能不能如實告訴老身——老身不想聽假話。」

  紅鸞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天知道她要問什麼,宮中步步兇險她豈能授人以話柄。

  好在嬤嬤也沒有等她回答就問:「觀妳入宮的言行,所為之事全部是為勢所逼,旁人眼中的好運也不是妳主動求取的,為什麼現在對御書房的差事如此看重?按妳的性子應該會趁此機會推脫掉才對。」

  紅鸞的汗水更多了,杏兒如此說她不奇怪,可是素不相識的嬤嬤如此說話她真的受到了驚嚇:「奴婢、奴婢不便說。」

  她不能說真話,直覺告訴她不可以對這位嬤嬤說假話,才如此作答。

  嬤嬤笑了:「妳倒真是個實心的孩子,不讓妳說假話妳還真就不說假話,妳是不是有家仇在身未報?我探妳多次,也只是隱約知道這點,妳也不用怕成這個樣子,我知道的這些只是我想知道,並不是哪個貴人有這份閒情逸志。」她說完嘴角似乎撇了撇。

  紅鸞只是躬身並沒有敢答話。

  嬤嬤走近她:「妳不必擔心,告訴妳一件事情,我夜觀星相斷定皇帝絕活不過七天去,而在明天就會有大事發生,妳擔心的事情立時會被人扔到腦後的。」

  紅鸞聽得臉色蒼白身子僵硬的動不了半分,皇帝活不過七天去這種話也有人敢說?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還有,紅鸞妳要記住,嬤嬤我姓宮,」她說完回頭一笑露出兩顆金門牙來:「不要忘了哦。」
第304章 相安無事

  直到回到自己房裡,紅鸞的腦子裡還閃著宮嬤嬤那一臉慈祥的笑意,只不過那麼神秘的人,那笑就算是再慈祥三分在她的眼中,也只會變成可怕而已。

  她坐在桌邊連連灌下去兩三杯涼茶,才稍稍的靜下來。她真的很想找人問問宮嬤嬤是誰,又是在哪個宮裡伺候的人,可是仿佛無所不知的宮嬤嬤,讓紅鸞不敢輕舉妄動半分。

  杏兒不認識宮嬤嬤,她同樣被宮嬤嬤嚇得不輕,因為宮嬤嬤臨去時最後對她說了一句:「妳入宮以來一直做宮奴,運氣實在是一般的很,不過妳這次選得主子不錯,好好的跟著做事吧,妳家裡的奶娘能不能在晚年有依靠、能過上舒坦的日子,可全在妳現在的主子身上。」

  她沒有想到宮嬤嬤連她這個小小宮奴的事情也知道一清二楚,而讓她感到可怕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宮嬤嬤:在宮中當差這麼久,宮中的貴人總會遠遠的看上那麼幾眼,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哪位貴人身邊的嬤嬤是宮嬤嬤。

  紅鸞在知道杏兒也不識得宮嬤嬤後,在原地就打了一個冷顫,忍不住回頭去看宮嬤嬤離開的方向,卻發現那走得不快也不慢的宮嬤嬤就在她和杏兒悄語兩句時消失了

  是真的消失了,因為那條很長的路筆直,就算是用跑的壯年太監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跑到路的盡頭轉彎的,明月當空,宮燈匯成的紅光也極為耀眼,可就是不見了宮嬤嬤的人影。

  紅鸞和杏兒當時就嚇得汗毛直立,低低的驚呼後兩人不約而同抓向對方的手,然後提裙就狂奔向宮奴院。此時心神已經定下來的紅鸞,絕不相信宮嬤嬤是鬼神之類的,十有八九她可能是身懷武功,且相比孟副統領來說只高不低。

  再灌下一口水,她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手指:皇帝,她說皇帝七天必死,不會是、不會是她要去刺殺皇帝吧?冷汗冒出來,她連忙拍自己的臉,不會的,不可能,就算是她功夫再好,雙拳也敵四手啊,想要殺皇帝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太子的遇刺之事,其中的隱情深得嚇人,不管是真的、假的,不管是在東宮還是那次在湖中,太子都沒有遇害不是嗎?太子都不是那麼容易能殺掉的人,皇帝更不可能了。

  如果不是刺殺,只能說是皇帝的病已經撐不下去了,可是這種事情不可能是嬤嬤能知道的啊。紅鸞怎麼想也想不通,最後只能苦笑:可能宮嬤嬤她老人家有耐心,天天俯在御醫院的屋頂上,偷聽到御醫們說話了吧。

  想想皇帝的死也和她無關,而且皇帝死了太子才能登基,到時候由太子做皇帝於她報仇來說,比皇帝活著要有利多了,這樣的想法冒出來後,她把自己嚇得半死,臉色發白的看看窗外,十足的做賊心虛——她這樣想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明知是大罪可是這個念頭生出來之後,紅鸞就再也揮之不去,最後她輕輕一歎:皇帝雖然算不上是個多好的皇帝,但也並不是惡人。為了一己之私就盼皇帝去死,和那個害死她們全村人的皇子有什麼區別。

  想明白之後紅鸞的心思不再放在皇帝生死上,而是專心去想她應該如何應對眼下,忽然想起宮嬤嬤說明天會有大事發生,她皺起眉頭來:會有什麼大事呢?

  心中不安讓她把宮中今天出去當差的掌理宮女叫來細問,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折騰到近三更的時候,紅鸞終於睡下了。

  宮嬤嬤的話倒底準不準,全在於明天是不是有大事發生了。

  到了次日紅鸞醒來的很早,又躺了一會兒才起床,因為已經是太子大婚第四天,所以宮中沒有那麼多的差事,宮奴們開始輪著休息了。

  紅鸞今天當然也清閒下來,想了想打發香梅和柳兒給尚勤大人問安:怎麼說,能有今天尚勤大人對她還是有幫助的,雖然明面上看不出來,但是她不能裝作沒有看出來。

  尚勤大人沒有捎回什麼話來,只是賞給紅鸞刻有『步步高升』字樣的玉佩,紅鸞把玩久之後讓人把玉佩收了起來,又問杏兒各宮貴人那裡可有什麼動靜嗎?

  杏兒搖頭:「各宮的娘娘們這幾天累壞了,就連太后娘娘今兒都免了各人的請安,說是讓各宮的貴人們歇一歇,太后娘娘自己也歇歇。」

  紅鸞沒有想到宮中會如此的風平浪靜,又想了想道:「東宮那裡?」

  「聽人說太子殿下對太子妃極不錯,今兒一早答應太子妃晚上還在她那裡用膳——太子妃早早就使人放出消息來,太子殿下如此說話,就是表明今天晚上不會召哪位良娣侍寢了。」杏兒微皺眉頭:「太子妃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就算是太子殿下天天宿在妳的宮中,妳也用不著召告天下的,可是她偏就鬧得人盡皆知。

  「聽說良嬪娘娘在太子殿下離開東宮之後,就急急趕往東宮了。」杏兒挑眉:「只是聽說自大婚以來,太子妃有些不喜她的良嬪姑母了呢,不再像從前一樣言聽計從。」

  紅鸞對這些不感興趣:「幾位良嬪,有什麼舉動?」

  「良嬪們倒像是商量好,每天到時辰就伺候在太子妃那裡,沒有怨言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止,就算是太后娘娘的侄孫那位元華良娣,也是安靜本份得很。東宮裡,現在祥和的可以做整個後宮之表率。」

  杏兒這話多少帶些譏諷,因為眾人心知肚明東宮之中就是後宮的縮影。

  後宮中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東宮的妃嬪們,而東宮的妃嬪們的言行舉止,又莫不是和後宮緊緊相連。東宮裡的妃嬪們不論是自哪一方面來說,也不可能平氣靜氣的相安無事,可是就在太子妃氣焰高漲的時候,偏生就真的相安無事。

  雖然東宮之中暗潮湧動,可是至少最近是不會有什麼變故的,紅鸞用手指輕輕的扣在桌面上:今天倒底會有什麼大事?還是說那位宮嬤嬤只是說大話、胡亂吹大氣的?

  想到宮嬤嬤,紅鸞輕輕搖頭,不,她相信宮嬤嬤,沒有理由,就是直覺,且宮嬤嬤無論是說話的神態,還是她的舉止都不似在玩笑,再說宮中大事也不是玩笑之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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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暴雨前夕

  紅鸞一會兒煩惱御書房的差事,一會兒又思索宮嬤嬤所說的大事,整個上午的時光就這樣消磨掉了。只是她依然沒有想到好法子,可以確保御書房的差事,而古安平也沒有打發人來,不知道雙福有沒有告訴他。

  用過午飯後紅鸞心情煩燥,原本還是想帶著杏兒出去走走,可是後來想想還是作罷了,再遇上個宮嬤嬤或是什麼人,還不如在自家三分地上發呆呢。她便吩咐杏兒等人收拾幾張竹榻,想抬到樹蔭下和杏兒等人一起閒話午睡。

  竹榻剛擺好,就看到小順子急急的奔了進來,一額頭的汗水,他奔到紅鸞身邊禮都沒有行,就貼耳道:「出大事了,皇帝口諭讓文武百官上書直奏,他要退位做太上皇。」

  紅鸞兩隻眼睛直直的瞪著小順子,眼珠子仿佛定住不會動了,心裡卻在大喊:真是大事,還有比這個更大的事嘛,她只顧著問宮中各貴人的動靜,卻忘了真正的大事大半都來自前廷而不是後宮。

  「大人?」小順子被紅鸞嚇到了,伸手在她眼晃了晃:「妳怎麼了?」

  紅鸞眨眨眼緩緩的坐在竹榻上:「我沒有什麼,只是被你的話驚到而已。」

  她沉吟著,皇帝這樣的旨意會引起前廷和後宮多大的風浪啊,而她應該怎麼做才對呢?思索著她道:「這兩天不是必要的差事,人都給我留在院中,我自會去尚勤大人那裡請命的,沒有差事的人、包括女史院中的人,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能出宮奴院的門。」

  皇帝如今是病得糊塗了嗎,怎麼可能會下這樣的旨意,他是嫌後宮不夠亂呢,還是嫌前廷不夠熱鬧?紅鸞想到昨天打發人去東宮,太子留在皇帝那裡用午膳之事,她的心微微一跳:不會和太子有什麼關係吧。

  就如宮嬤嬤所說,如此大事出來後誰也沒有心思理會她這個小小的勤侍,和小小的宮奴院了,宮中的貴人們要麼是準備明哲保身、要麼是準備拼力一搏:宮裡宮外的眼睛,或明或暗都盯在了前廷的龍椅之上,沒有人會再盯著她紅鸞了。

  小順子霎那間明白過來,立時叫人把掌理宮女們都請到女史院中,並同時讓人去守宮奴院的大門。自現在開始,宮奴院的大門對宮奴院的人來說就是只能進不能出了——除非是有紅鸞的手令。

  紅鸞仰起頭來看著天上,如今是風雲變幻的時候,只怕所有的人都沒有任何準備吧?當真是太子殿下所為,那他的城府之深絕不下於福王。

  想到福王紅鸞輕輕一歎,自假山之上見過福王后,便再沒見過他的身影,也不知道福王是去忙什麼了。腦子裡胡亂的冒著念頭,很多人都自她的腦中閃過,最後只餘下兩個人。

  一個是孟副統領,另外一個當然是古安平了,他們都是跟在太子身邊的人,希望他們早就有準備,不會在此次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中有什麼危險。

  想到宮嬤嬤說皇帝七日內必死無疑的話,紅鸞忽然跳起來在地上轉來轉去,最終咬咬牙再咬咬牙,依然不敢讓人去送信暗示給孟副統領和古安平聽,最後她決定看看事情到底會如何再做打算。

  就在掌理宮女們剛到齊,紅鸞要鄭重交待她們這幾天不要出去的時候,尚宮局有人來請她過去,來人還是上一次那個女史,看到紅鸞笑得如同花朵,嘴裡吐出來的『妹妹』更是透著親熱勁兒。

  紅鸞來不及同掌理宮女們多說,只說讓她們在女史院中等她,然後就跟著女史急急的走了,就在皇帝口諭後不久尚宮大人召她,事情怎麼都透著份巧勁。

  到了尚宮大人的屋裡,紅鸞才知道尚勤大人也在,好久不見的尚勤大人,原本就有些胖的身體現如今更是發福,看到紅鸞進來笑得瞇起眼睛來:「我們的女關公到了呢。」

  紅鸞拜倒在地上,給尚宮大人和尚勤大人見過了禮,然後起來老實的立到一旁不言不動,到了這裡有什麼事情也由不得她做主了,不如乖一些聽著就好。

  尚宮大人笑道:「看她現在這個樣子,哪個能相信她長了副天大的膽子。」這話是對尚勤大人所說。

  尚勤大人淡淡一笑:「我看上的人,當然是極好的。」上下打量一番紅鸞有些不滿意的道:「算起來妳躺在床上的時日也不短,怎麼身上的肉反而掉了?不知道照顧好自己,不能夠養好自己身子的人,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

  紅鸞連忙躬身答應,並謝過尚勤大人的關懷。

  尚宮大人卻待紅鸞少了尚勤大人那份嚴肅:「妳不必聽她的,她這是妒忌妳一樣在床上躺著卻不長肉,而她就是不躺著只喝水也會長膘——讓她眼紅去,過來看看,我們給妳準備的東西可還滿意。」

  紅鸞蹲下施禮後上前兩步,看到桌上擺著幾樣東西:恭侍的身份腰牌,宮奴院的掌院、監察女史身份腰牌,還有一些金銀、珠花簪子之類的東西。

  看完後紅鸞退後躬身:「請兩位大人明示,奴婢只怕當不起大任,還請大人莫怪。」

  「滑不留手的。」尚宮大人笑罵一句,看向尚勤大人道:「妳的人,妳來說。」她說完就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紅鸞的心卻提得高高的,恭侍的腰牌她看到後心裡還是極高興的,因為那等於是說御書房的差中依然是她的。可是宮奴院的兩塊女史腰牌,卻讓她猜不透尚宮和尚勤兩位大人想做什麼。

  反正,不會是好事就對了,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能推就推,除了報仇之外其它的事情她並不想多摻和的。

  尚勤大人並沒有直接開口說話,而是抿了兩口水後又吹了吹水氣,才慢慢的道:「妳現在還有退路嗎?接下這些東西,自有太后娘娘為妳做主,我和尚宮大人也會暗中助妳,生路還是有的。如果妳不接這些東西,走出尚宮局的大門,等著妳的就是兩宮貴妃娘娘的怨氣呢。」

  話說得很直白,如此直白就是告訴紅鸞,妳能拒絕嗎?妳敢拒絕嗎?
第306章 皇后的人

  紅鸞這才知道宮中最兇險的是什麼,看著桌上的東西身子僵直的不會動一動:她真的不敢說不要這些東西,可是她是真的不想要,除了那個恭侍的腰牌之外。

  宮奴院已經在她的掌中,誰來做女史問題並不大,兩位女史也不可能讓她一個人來做,那兩塊腰牌都在這裡又是什麼意思。

  她抬頭看向尚勤大人:「奴婢並不是女史,兩塊女史的腰牌實在是……」她這只能是試探了。

  尚勤大人看著她笑了:「我們當然知道妳不是女史,那塊恭侍的牌子是妳的,至於這兩塊女史的腰牌嗎?妳在宮奴院裡也用了有少的心思,只是妳坐上掌院就會引來更多人的關注,原本御書房的差事已經很讓人上心了,現在沒有時間來管妳,並不表示妳能永遠安然無恙。」

  「所以宮奴院的女史不能是妳,但妳又不是會為她人做嫁衣的人,所以這兩塊腰牌放在妳手上,就是表示哪個女史不中妳的意……」她拉長的聲音沒有再說下去,看著紅鸞微笑:「有我們兩人給妳撐腰,六局之中哪個女史敢對妳生出其它心思來。」

  紅鸞吃驚不小:「兩位女史現在是——?」

  尚勤大人淡淡的道:「全看妳的意思了,腰牌在妳的手上,妳送給誰誰就是了,到時候到尚宮局去說一聲就成。」

  紅鸞聽完後眼都要直了,喃喃的道:「如果,奴婢是說如果,奴婢不接這些東西……」

  最終她什麼也沒有說出來,現在沒有人敢公然對她如何,是因為她是慈安宮的人,如果沒有這層護身符,兩宮貴妃娘娘就能把她活活撕碎吞下肚去。

  她重重的叩頭:「大人救我。」

  尚宮大人睜開了眼睛:「我觀妳是有膽有識之人,不過是幾個腰牌罷了,至於妳怕成這樣?」

  紅鸞抬頭迎著尚宮大人的目光,咬咬牙道:「奴婢斗膽問一句,大人們是為哪位貴人做事?太后娘娘還是皇貴妃?」

  三個腰牌她當然沒有什麼怕的,可怕是接下腰牌後她需要做的事情,最可怕的就是她根本不知道尚宮大人和尚勤大人是為哪個貴人做事。

  好像是為太后做事,但是細想又好像不對,為太后做事的話,實在不必如此的,宮奴院只要太后一句或明或暗的話就足夠了。

  紅鸞心生疑慮哪裡敢接下那些東西,接下來就等於是上了一條船,相信絕對是上船容易下船卻是要付出代價。

  「妳倒真是有膽子。」尚宮大人笑了。她笑起來和尚勤大人不同,一雙眼睛忽然間有了光彩,嫵媚之意出現在她原本有些老的臉上,奇怪的是並不顯得突兀。

  尚宮大人不是沒有笑過,可是這樣的笑容紅鸞是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霎那間有些看得眼發直:當年的尚宮大人也是個美人胚子吧。

  尚勤大人看到尚宮大人的笑容,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傷感,轉眼看到紅鸞的目光長歎一聲卻什麼也沒有說。

  「我們,是皇后的人。」尚宮大人沒有兜圈子,直接開口告訴了紅鸞:「我曾經是已故皇后的貼身之人,現在大多數事情是聽太后娘娘的。」言外之意有些事情她就不會聽太后之命從事了。

  紅鸞聽得張大了嘴巴,她就是想破了頭,想到各種可能,就是沒有想到尚宮大人是已故皇后的人,她緩緩的合上嘴巴,緩緩的低下頭去,這樣的回答除了讓她驚愕之外,自然更多的就是不相信。

  因為皇后已故,尚宮大人和尚勤大人要做什麼不可能是來自於皇后的吩咐,事情倒底是為了皇后在做,還是為了她們的私欲、或是某位貴人的意思,那只有天知道了。

  尚勤大人看著紅鸞:「妳不相信?也不怪妳,說出來誰也不會相信的。皇后娘娘是最仁慈的人,受她恩惠的人很多,但眼下卻只餘下我們兩人,換作是我,我也不會相信的,但我們的確就是皇后娘娘的人。」

  「娘娘於我和尚宮大人有活命之恩,活滿門滿族之人的命,這樣的大恩大德我們不能忘,其實妳原本是想代太子殿下做事的對不對,殊途同歸而已,妳還有什麼可遲疑的。」

  紅鸞伸手拿起了恭侍的腰牌:「性命攸關,奴婢有因不得不惜命,所以請大人恕罪。皇后娘娘仙去多年,大人提到太子殿下了,奴婢反而更不明白——大人們為什麼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她問更直白。

  不應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再多知道一些也無妨了,說不定更能有一絲生機,不然稀裡糊塗的跟著尚宮大人和尚勤大人跑,最後為什麼而死她都不知道豈不是太過冤枉了嘛。

  尚勤大人和尚宮大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尚宮大人再次合上眼睛:「告訴她吧,事以至此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尚勤大人卻道:「但是……」

  「跟了我們十幾年的人都能叛主,就說明這天下間的信人並不在時間長短上,說吧,有什麼大不了的?」尚宮大人好像有些疲倦:「我們這麼多年查到了什麼,連承露殿的事情都沒有摸到眉目呢。她,說起來可算是我們的福星呢,信她吧,我們就賭一次好了,不賭的話,」她睜開了眼睛看著尚勤大人:「我們還能活多久?再者我們還要讓皇后娘娘等多久?」

  紅鸞忽然全身冰冷,她忽然開口:「大人有什麼請吩咐就是,奴婢定當盡全力。」

  她改了主意不想再知道那麼多的事情了,既然已經無法推脫,她就聽命做事好了。

  「當年皇后娘娘的死因有些蹊蹺。」尚勤大人的話聽起來有些空洞:「其它的事情妳也不必知道的太多,要讓妳做得事情也不需要拿妳的性命去拼——妳眼下只要努力成為太子殿下的常侍就可以,沒有其它事情讓妳去做。」

  紅鸞聞言沒有半點喜色,卻還是老實的叩頭答應了。

  此時,當真已經容不得她不答應,皇后娘娘的死因、承露殿的往事,任何一件事只要她敢明說就要可以要了她的小命,她如同落在水中般無法掙扎只能等著沉入水底。

  現在不需要她做其它的事情,可是以後呢?她心裡很清楚,但她本意就是要成為太子殿下的心腹,如此才能有機會報仇:由不得她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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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不敢聽

  尚勤大人笑著抬抬手:「還不起來跪著做什麼。」

  紅鸞舉止僵硬的爬起來不再多說一句話,默默的把桌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那些金銀之物她也沒有推脫,放到盒子裡包起來。

  不管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給尚宮大人二人做事,總是需要多多交好他人的,要交好他人沒有金銀之物卻是不成的。

  尚宮大人看著紅鸞收拾好東西後點頭:「妳的確不錯,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們只是有些人與事不便於去查,而妳以後卻是有機會的。妳平日裡做事也沒有人會干涉妳,太后娘娘的差事妳還是要放在心上的,至少眼下……」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一笑了事。

  紅鸞輕輕的答應著沒有說話,太后娘娘的事情她不想多問。

  尚宮大人看她如此忽然笑了笑:「妳知道承露殿的主人是誰嗎?我來告訴妳,她是太后娘娘的嫡親侄女,原本就要封為皇貴妃了。」

  她的笑容裡有很多的東西,反而讓人看不明白她的笑意倒底是什麼意思。

  紅鸞再次震驚的抬頭,太后娘娘的侄女?

  尚宮大人卻不再說什麼,尚勤大人也只是吃茶,大殿之上完全的靜了下來,而紅鸞的心中卻再也平靜不下來,偌大的皇宮忽然變成了吃人的妖獸般讓人打心底恐懼起來。

  「宮裡從來沒有永遠的敵人,不過宮中也沒有朋友,妳記住。」尚勤大人再開口時好像也累了:「去吧,盡心盡力的伺候太子殿下,到時總會有妳的歸處。」

  紅鸞僵硬的叩頭行禮,拖著僵直的腿退出大殿,當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時,她才感覺到點點的溫暖,好像重新回到人間了,瞇起眼睛抬頭看看天空,藍色的天空純淨的很,純白的雲朵就像軟軟的棉花——今天的天氣不錯呢。

  可是藍天白雲讓她忽然生出莫名的惆悵來,心裡說不出來的空洞,有那麼一霎那間她真的很想變成一隻鳥兒衝上藍天,自由自在的飛翔到有樹有花有人家的村莊裡去。

  收回目光後紅鸞沒有回頭看,再回頭她要做得事情還是要做,大殿之上的兩位大人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眼下她是無力反抗的,他日?六局的尚宮啊,就算是他日也沒有辦法的。

  深深歎一口氣沿著來時的路向前走去,行經岔路時看到旁邊的小路上有成排的垂柳,讓她想起家鄉的小河生出幾分親近來,忍不住立足多看了幾眼,再抬腳時聽到『沙沙』的掃地聲,她循聲望去,垂柳路的那一頭有個人正在掃地。

  她看一眼後雖然奇怪這個時辰有人做工,卻也沒有想去多管閒事,抬起腳來時忽然感覺掃地那人有些眼熟,下意識的又看了一眼,然後她就在愣在了當地:宮嬤嬤

  垂柳路說長不長、可是說短也不短了,就這麼眨了幾下眼睛的功夫,宮嬤嬤已經快要行到紅鸞的跟前,可是看她掃地的動作並不快,走得當然也說不上快來。

  「嬤嬤。」人已經到了眼前,再假裝沒有看到那是不可能的,紅鸞只能屈膝行禮。

  宮嬤嬤依然身著嬤嬤的裝束,拄著掃帚站在小路上怎麼看都有些怪異,可是她卻沒有半絲的不自在,如果不是那身嬤嬤的裝扮,看她的神色、樣子就好像她就是掃地的粗使宮婦。

  「嗯,今天可嚇到了?」宮嬤嬤看著她眼睛笑得好像彎月。

  就算是在大殿之上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嚇,聽到宮嬤嬤的話紅鸞也會被嚇到。她心知宮嬤嬤不是一般的嬤嬤,當即半笑半嗔的答道:「看到嬤嬤已經嚇到了,其它的還真算不了什麼。」

  宮嬤嬤笑得唇角都翹起來:「膽子倒還成,不過只是膽子大可不行,妳要有膽識才成。」她把掃帚往垂柳後一扔:「陪老身走走如何?」

  說完話她已經向前走去,好在她走的也是尚宮局大門的方向,紅鸞也就乖乖的跟了上去。

  一路上宮嬤嬤沒有再開口,紅鸞跟在她身後就好像是伺候她的宮人,尚宮局掌管除宮妃外的所有女子,每天來尚宮局的嬤嬤總有那麼幾人,倒也沒有人多看宮嬤嬤一眼。

  紅鸞因此無法自身邊經過的人,來斷定宮嬤嬤是什麼人,她發現無一人和宮嬤嬤說話,好像無人認識她一樣:這位嬤嬤越細究越神秘了。

  「妳是不是在想尚宮大人是妳無法應對的人?」宮嬤嬤在離開尚宮局後開口了:「也不一定是這樣的,老身就知道兩個法子。第一嘛就是等她死了,她和那尚勤大人可比妳年長二三十年呢,終歸她是會死要妳前面的,到時候妳也就不必再聽命於她。」

  看紅鸞一眼:「只看妳能不能等了。如果不能等那麼就用第二個法子,只要妳成為宮妃,且要爬到五品以上那麼她就無法再對妳如何,如果能成為這後宮之主,至不濟也要像麗妃她們掌後宮之權,那麼到時她也只能俯首稱臣,不再是妳怕她。」

  紅鸞聽得臉色大變,宮嬤嬤這人說話果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什麼話也敢往外說。第一個法子還倒罷了,第二法子那叫什麼?以為她是誰?

  再說她可不曾想過要一輩子就在宮中過活了,報完仇她還想出宮去過自己的日子,宮中的日子,嘖,不管是做貴人的還是做奴才的,哪個也不是人過的。

  舒坦的日子就是種種田、做做飯、累了打個盹,而不是天天都用十二分的精神去算計人的同時,防備被人算計了去。

  「怎麼,老身的話妳聽不進去?」宮嬤嬤轉過身來:「俗話說一入侯門深似海,而妳身處的地方可是皇宮,天下最大的院子,有天下最多的女人,還多了一幫不男不女的東西攪和其中,想不被人左右命運,妳就要爬得高高的,爬到那個最終發號施令,能讓所有人都稱臣的位子上去。」

  紅鸞的冷汗又落了下來:「嬤嬤。」宮嬤嬤敢說她還真是不太敢聽呢。
第308章 收服

  什麼叫做讓所有人都稱臣?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宮嬤嬤也敢說,那可是夷九族的罪名。

  當然了,她紅鸞應該是無九族可夷了吧?她外祖家也被水淹了,叔伯們也都遭了水,事後她用兩條腿把所有知道的親人都尋了一個遍,卻連一個也沒有尋到。

  她尋到的地方,都是除了一片汪洋外,還是一片汪洋。

  她沒有九族可夷,那宮嬤嬤不會沒有家人吧?這樣的話公然在宮中說出來,被人聽了去了那可當真是大禍事,可是宮嬤嬤偏生就說得雲淡風清,就好像在對紅鸞說『今天的飯菜有些淡,可是湯卻太鹹了些』般。

  紅鸞看看左右小聲道:「嬤嬤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情,奴婢還有點事就先行告退。」

  她還真不敢招惹、開罪宮嬤嬤,現在只想快些和宮嬤嬤分手為好,她的魂當真被嚇跑了兩個半。

  宮嬤嬤看著紅鸞怪笑兩聲:「妳小丫頭的心更大啊,那種事情女子做起來太難,且累得半死最終身後也不會有好名聲留下,說不定還會累及親族。不好不好,依老身所見,倒不如我所說的做個宮妃生個兒子,最後爬上這皇宮裡最尊貴的太后寶座,到時候能等就等,不能等就有點法子,等到新皇帝登基後也要拜倒在妳的腳下,那是何等的威風尊貴?」

  紅鸞腳下一個趔趄就摔倒在地上,感覺兩個膝蓋都摔破了:「嬤嬤,奴婢還有點事就先行一步,他日再向嬤嬤請罪。」她爬起來如風般跑得無影無蹤。

  宮嬤嬤看著紅鸞跑走的方向,抿抿嘴喃喃自語道:「我又心急了,等了這麼久還在乎這點日子,不要嚇壞了她反倒無趣了,怎麼說她還是我的恩人呢。」她抬頭看向慈安宮的方向冷冷的笑笑,轉身也走了。

  她走得並不快可是不知道怎麼,就幾個眨眼前就消失在一片綠蔭當中。

  紅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之後才回頭,發現宮嬤嬤並沒有跟上來才停下喘氣,歇了好一會兒氣聽到有人遠遠的喊她「紅鸞勤侍」,她如同是受驚的兔子般跳起,看到是杏兒幾人才放下心來。

  直到此時她才想起,自己離開尚宮局的時候忘記了杏兒幾人,就和宮嬤嬤一同出來了,想到宮嬤嬤的話,她暗自慶幸自己不曾帶著杏兒幾人:宮嬤嬤上次當著杏兒的面不也是什麼話都敢說?

  嗯,想想那皇帝七日死的話,她倒不曾大聲說出來只是耳語給自己聽的,也許自己帶著人的話,宮嬤嬤也就不會亂說話了。

  現在宮嬤嬤在紅鸞的心中已經不是什麼高人,而是正經的瘋子,她再看一眼來路帶著杏兒幾個回去時,還不自禁的拍拍胸,希望永遠不要再見到那位宮嬤嬤。

  還沒有回到宮奴院,紅鸞忽然心中一動帶著杏兒等人直接去尚勤局。

  杏兒奇怪的道:「大人,您去尚勤局做什麼?剛剛在尚宮局裡不是見過尚勤大人了。」

  紅鸞一笑:「我去探趙女史的病,聽說她被責打的不輕呢,我想問問她,想不想再來我們宮奴院做監察女史。」

  「啊?」杏兒的眼睛睜大了,不要說此事不是她的大人能做主,就算是能做主為什麼還要把趙女史弄回來,那人實在是太可惡了:「那個人,來了只會給大人添麻煩的。」

  紅鸞只是笑卻不再答話。趙女史接連在她的手上吃了虧,連身邊的人都被紅鸞收拾過了。相信她在宮中多年熬到女史之位上,到此時不會還什麼都看不清楚的,用她,反而是麻煩最小的。讓她現在頭痛的是掌院女史之位,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信的人啊。

  趙女史被打得臥床不起,正暗恨紅鸞同時悔恨不已,為什麼非要去奪權、為什麼不能好好的做個安穩的監察女史?怎麼說她就應著名,宮奴院有什麼好處,也不能少了自己的那份才是。

  現如今女史的位子雖然保住了,可是她卻威信掃地,以後絕不可能再有實差給她。

  聽到紅鸞來了她愣住,雖然恨卻也不敢趕人走。

  紅鸞進屋看到趙女史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笑吟吟的坐下道:「姐姐還在生我的氣?可是當天的事情當真怪不得我呢,姐姐現在還不明白嘛。」

  趙女史哼了一聲沒有作答,說她不生氣那真是騙人的。

  紅鸞看她如此長歎:「原來我向尚宮大人和尚勤大人求了這牌子來,想和姐姐商議一下——姐姐性子就是直些,其實人並不壞的,我們宮奴院的姐妹對姐姐還是很喜歡的。沒有想到姐姐拒人於千里之外,那只能怪我了,誰讓我有眼無珠的看錯了人。」

  說著話她把手心裡監察女史的牌子亮了亮,歎息著起身:「姐姐好好調養身子,妹妹我就不打擾了。」

  趙女史盯在那監察女史的腰牌上眼睛都直了,看到紅鸞收起牌子要走才急急開口:「妹妹且慢,有什麼話坐下好好說,姐姐有些話也正想和妹妹說呢,妹妹的大恩大德……」

  她的眼圈紅了,對紅鸞的怨恨猛地消去大半,那監察女史的腰牌不只是實差,還是她的體面。

  能讓她在尚勤局裡再次抬頭挺胸做人的體面啊,當真沒有想到紅鸞會去求尚宮大人和尚勤大人——以她的過錯無論是誰去求情,那塊腰牌也不可能會是她的了,想到紅鸞為此費的心思,她生出一絲感激來。

  「妹妹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什麼?」趙女史也不傻,在紅鸞坐下後開口就問紅鸞為什麼幫她,要知道她和紅鸞之間的仇早已經結下了,究其因還是她錯在先的。

  紅鸞淡淡的道:「我說沒有私心姐姐也不相信是不是?其實原因真的很簡單,只是打聽到姐姐多年來性子太直而不得實差,而宮奴院的差事還是旁人都不要才落到姐姐頭上的,宮中直人不多,妹妹想著姐姐或可能做個朋友,宮奴院裡也需要臂膀啊。」

  趙女史聽到紅鸞的最後一句話點了點頭,相信了紅鸞的話後,心裡更是有些過意不去,對紅鸞僅餘的怨恨也消失不見了。她要爭權在先也怨不得紅鸞,現如今紅鸞周全她的恩德,卻讓她無以為報。

  想想在宮中多年的冷遇,她含淚道:「姐姐有愧,以後有什麼事情妹妹只管吩咐就是。」

  她終於知道在宮奴院裡應該如何行事才能站得住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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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宮籍

  紅鸞離開尚勤局時正好看到李司工遠去的背影,看她所去的方向不是去太后宮中、就是去皇貴妃那邊。紅鸞微一聳肩就帶人回宮奴院,李司工去哪裡她根本不關心,反正現在也沒有貴人有心思來理會自己。

  回到房裡坐下,紅鸞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餓死我了,快取飯菜來。」

  吃過飯後她把玩了好一陣子恭侍的牌子,上面所寫的正是御書房。

  如今宮裡宮外亂成一團,倒沒有人來再阻止她去御書房,擔足心事的一天一夜後,沒有想到事情不用她費半點心思就能做到。想到眼下的情形,紅鸞打算明天就去御書房當差,相信眼下她去是最好的時機。

  叫來杏兒讓她拿著自己恭侍的腰牌,去給自己領衣服鞋襪等東西回來,而她自己又取出僅剩的一塊腰牌,看著『掌院』二字出神,實在是不知道要給何人才好。

  柳兒帶人進來擺放了一些果品:「這些是皇貴妃娘娘打發人送過來的。」倒和宮中發放給宮人食用的瓜果不同,尤其是那拇指大的、紅豔豔的櫻桃可不是紅鸞能吃到的珍品。

  皇貴妃算得上是厚待她了,雖然都是些吃的,但是像櫻桃這種東西就算是低位份的宮妃也不一定能吃到。

  紅鸞用兩指捏住一粒櫻桃放進嘴裡:「嗯,不錯,很甜。」

  現在宮中眾人都在忙,皇貴妃居然還有這份心思,不過轉念一想紅鸞又代皇貴妃有些難過:她無子無女,在宮中又無派系,現如今的宮中也只有她一人是沒有事情做的吧?連太后那邊也是有忙的,不過就算是皇貴妃很閒能打發人賜給她東西還真是一份恩情。

  「妳吃嘗嘗鮮,給杏兒她們留些就可以,一會兒妳出去給小順子二人帶些。」紅鸞又吃了一顆也就罷了,雖然是珍品也就是個吃的東西,她向來不是貪嘴的人。

  柳兒沒有客氣坐下拿起櫻桃來慢慢的吃掉一顆:「大人,我們娘娘剛剛去了永福宮呢。」她說完又拈起一顆櫻桃來:「現在除了公主之外所有的殿下都不許出宮呢,就連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紅鸞聽完看著柳兒沒有言語,柳兒所說的事情她的確是一件也不知道,可是她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呢。

  柳兒把玩著手中的櫻桃:「大人,我們在宮中要活下去,且活得好些並不容易呢,我入宮的時間了不短了,被貴妃選入永樂宮中幾年,滿宮中哪個不知道我是娘娘的人?」她抬頭看著紅鸞:「皇上這個時候下旨,當然是事情已經很急了。」

  「新皇登基後,」她捏著長長的櫻桃柄晃來晃去:「我們這些人大多會如何還真不好說,但至少有一樣會有很多人失勢的,貴妃和太貴妃雖然只是多了一個字,可是相比起來少得可不是一點東西。」

  紅鸞聽明白了,柳兒這是在為自己尋後路,因為她現在已經不跟在麗妃的身邊,只要新皇登基,麗妃就會被封為太貴妃,到時候她是萬萬回不去的:就是回去又能如何,伴著太貴妃吃齋念佛呢,還是再為了太貴妃奔波——到那個時候再奔走當真就是要命的差事了。

  柳兒平常就不是話多之人,看得出來是個心裡什麼都有的,紅鸞也沒有料到她會想得這麼遠、這麼透徹,換句話說柳兒要換一個主子伺候,以期後半生在宮中還能平安穩定、不被人欺。

  只不過紅鸞可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主子,她也沒有資格做柳兒的主子,所以還是只聽不吱聲。

  柳兒把櫻桃握住:「如果大人信得過柳兒,柳兒以後就盡心盡力伺候大人一人,至於貴妃那裡,奴婢是有法子應對,絕不會累及大人也不會讓貴妃娘娘降罪於奴婢。」她把話說完後,緊緊的盯著紅鸞。

  「為什麼?」紅鸞看著她的眼睛問了一句。

  柳兒垂下眼皮:「除了大人外,我還能選誰?況且大人還得到了太子殿下的青睞,奴婢認為大人絕不會被困於宮奴院中。」

  紅鸞聞笑了:「太子殿下的青睞?」她不自禁的想到宮嬤嬤的話,眼角就抽了抽:「左不過是伺候人的奴婢,和妳沒有什麼不同,妳跟著我並不一定有出路。」

  柳兒抬頭認真的看著紅鸞:「奴婢在宮中也有多年了,看多了人與事,以奴婢來猜想將來大人怎麼也能做個一司之主,而奴婢也別無所求,只想跟在大人身邊求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她想到太子更是認定紅鸞,以她來想這次登上大寶之人定是太子。

  因為宮中所有的人都看錯了太子,而太子眼下居然什麼也不做只是天天陪著皇上,她更相信太子是胸有成竹,而紅鸞早早就靠上了太子這棵大樹,她想要以後的日子能平安就要抱緊紅鸞這棵並不大的樹就可以了。

  宮中的貴人們不知道有幾人能看清楚的,就算她的貴妃娘娘聰明一世也會糊塗那麼幾回,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她的眼睛已經被皇上蒙住,看不到太多的東西,她不想成為以後貴妃娘娘做錯的陪葬品。

  紅鸞聽得笑了起來垂下眼睛忽然看到手中的牌子,心微一動再看向柳兒笑得古怪起來:「妳真要跟著我,當真想好、下定了決心?」

  柳兒聽到紅鸞的話跪倒在地上,奉上一樣東西並沒有說話。

  紅鸞打開一看才知道是柳兒宮籍的變更文憑,現在柳兒的宮籍已經換到宮奴院中,宮籍和腰牌不同,腰牌是臨時性的,只要調任就會換腰牌便於通行與夜裡女官、嬤嬤們的盤查,而宮籍如果改了,那當真就是改了身憑,以後此人打罵生死甚至是婚嫁都換了執掌之人。

  當初宮中貴人賞下來的人,也唯小順子和小平子二人的宮籍是換過的,現如今柳兒如此做是真的表明了她的心思是跟定了紅鸞。

  紅鸞把手中的腰牌拋到她的手中:「妳既然有這心,我也不能委屈了妳,雖然現如今我還沒有法子讓妳做掌院,但是尚宮大人已經答應了我,我們只是需要等一個時機罷了。」
第310章 自知

  柳兒看看手中的腰牌,再看看紅鸞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她只是想給自己找條路,不想被麗妃放棄之後在宮中再無依傍,因為她眼下也沒有其它的好選擇,而紅鸞的性子與手段也深深讓她佩服,所以才動了認主的念頭。

  心想以後跟在紅鸞身邊,她做個女官自己也能水漲水高,比起跟在貴妃娘娘那裡做個無職司宮女,能得到的好處可多得多,最主要是紅鸞把她認定的自己人時的那股勁兒頭,更是讓她心動。

  可是她也沒有想過認定紅鸞之後就得到什麼好處,要得到好處也是幾年之後的事情了:她認為幾年的時間已經不算長了,沒有想到宮奴院的掌院的腰牌就這樣隨隨便便就落到她的手中,也就是說日後她也有可能成為女史。

  她現在還只是個平常的宮女,連勤侍也不是,從來沒有想過一躍成為女史,在她想來日後跟在紅鸞身邊就好,做勤侍或是恭侍跟在貴人們身邊,當真不如在六局裡平安自在呢。

  「大人,這個奴婢不敢接。」柳兒喜色褪去把腰牌放回紅鸞的手上:「奴婢沒有那份才能與威望,奴婢也沒有那個野心。」

  她很快想清楚了眼下的情形,她的宮籍在宮奴院裡,如果換她成為女史,紅鸞反而在她之下。

  到時宮籍就白換了,紅鸞在經歷過李女史之後如何還會信她、又怎麼敢信她?憑她的才能就是成為女史,想在宮中立穩腳跟實在是太難了:依靠麗妃?大位之爭已經到了眼下的程度,她依靠麗妃那簡直就是找死。

  所以她很冷靜的把腰牌推了回去,她還是老實的跟在紅鸞身邊,不去做那種出頭的鳥兒。宮奴院因為有咒術之事未解,早晚還是會引來貴人們的注意,她可不想成為下一次被綁到宮正大人面前的人。

  要權和要錢,也要有命在才有用,柳兒從來不貪的,所以在永樂宮中雖然得麗妃的賞識,卻幾年來並沒有做到勤侍或是恭侍,她永遠先考慮的是位子她坐上之後,可以保得住性命嗎?

  自現在開始,她主要依賴於紅鸞所以並不能居其上,且還要努力讓紅鸞信任她,把兩個人的命綁在一條繩上,如何會貪女史之位忘掉她的初衷?她是柳兒不是李大妞。

  紅鸞看著她拉過她的手來:「我說過了,我現在可沒有本事把妳推到女史之位上,但是我們院中怎麼也要有個名義上的人,才不會再給她人惦記的機會,腰牌妳拿著,以後做事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再說貴妃娘娘那裡妳也好交待不是?我們要同心做事,便不能猜疑來猜疑去,妳說是不是?」

  柳兒睜大眼睛:「大人肯相信我?」

  紅鸞微笑:「妳可曾害過我?」

  這也是她相信柳兒的原因之一,柳兒在她有危險的時候,也避過躲過,卻從來沒有謀算過她,且從來她要對麗妃回的事都與紅鸞打過招呼。

  柳兒看看那腰牌還是有些為難:「可是奴婢真的怕這個燙人的位子。」她也實話實說。

  紅鸞斜睨她:「妳既以宮奴院為家,那還有什麼可說的?只要有了事,就算是沒有這個牌子,妳還能推脫的掉?妳真有那個心就要真把心用在宮奴院上,齊心協力我們才能走得遠些。」

  柳兒終於收起了牌子來:「這牌子拿給貴妃娘娘看了之後,相信定會得些賞賜。」她說完苦苦一笑,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問腰牌來自何處:「大人,奴婢有一件心腹事要說。」

  紅鸞點頭,柳兒低語,兩個人商議了好一番後紅鸞起身:「好,那就分頭行事。」

  她說完還無奈的歎口氣,忽然想到孟副統領說過的話打起精神來——她人在宮中,就要以宮中人來行事,眼下的事情要如何利用才對她有力,就應該如何積極的去做才對。

  孟大人的身子如何了?紅鸞帶著二丫等人離開宮奴院的大門忽然間決定,等她回來的時候要去孟副統領那裡瞧瞧,所以又把小順子二人叫上了。

  行到永福宮門前,紅鸞笑意盈盈:「貴妃娘娘可在宮中?」

  守門的宮人看到紅鸞卻沒有半點好臉子:「不在。」其有一人氣不過道:「妳不是病得差點死掉,現在居然就可以到處走動了?我們娘娘因為妳病倒而被太后娘娘請去了,妳還好意思來問——妳是不是認為我們真不敢把妳怎麼樣?」

  紅鸞收起了笑容來:「哦,那我就在這裡,看妳能把我怎麼樣,妳做完了,我再去慈安宮尋貴妃娘娘也不遲。」

  那宮人氣黃了臉卻也只以扭過臉去不理會紅鸞:她還真不敢把紅鸞怎麼樣的,永福宮的人誰也沒有碰紅鸞一個手指頭,她病倒在床上還有人嚼舌根子,害得她們貴妃被叫到慈安宮去。如果她當真敢把紅鸞如何如何一番,不用等到明天,今兒她就會被她們貴妃娘娘剝了皮。

  紅鸞見她不說話,甩甩手帕拍打衣裙:「妳當真不動手那我可就不等妳了,我去裡面的小亭坐著等貴妃娘娘回來,妳們可有水——不勞煩妳們,我的人自會去取用的。」

  說完話也不理會守門的宮人,她自管帶著人就進了亭子,由小順子和小平子去取茶水,那兩個宮人氣得要命,黑著臉指給小順子二人地方,一人轉身進去殿房顯然是找人去了,一人站到門外不想看到紅鸞等人反客為主的樣子氣到自己。

  不多時看門的人和另外一人急急的出來,也沒有理會紅鸞急急向門外奔去,而殿房那邊出來一名女官,卻向小亭走去。

  紅鸞看著那急急而去的人笑顧走過來的內人女官:「內人大人。」見過禮後她起身:「不知道宮中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大人千萬不要同我客氣。」

  沈內人聞言也心中暗氣卻只能顧左右而言他的道:「恭侍客氣,還沒有恭喜恭侍,沒有想到沒有一點消息,妳就已經換了衣裙,剛剛遠遠看到如果不是有人提醒我,我還真是認不出來了。」

  她的話中暗譏諷:「這身衣裙一換果然同原來不一樣,倒也不是我眼拙。話說今天才看清妳的眉眼面相,果然是有幾分福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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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動心魄

  紅鸞淡淡一笑:「大人誇獎了。」再不多言,她料定這位沈內人不敢發作她,也不敢拿她如何,所以也不等沈內人說話,她就自己坐了下來。

  沈內人的臉色變了變,她是六品的女官,而紅鸞不過是個宮女,卻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可是眼前宮中有大事發生,太后又因為這等小人發作自家娘娘,她就是再氣也只以忍為上,便把一口怒氣硬生生的壓下去,取茶來吃當作沒有看到紅鸞的無禮舉止。

  可是她忘了這茶並不是什麼名品,吃了一口到嘴中才發覺,也只能皺著眉頭嚥下去,心中的不快又加重幾分,再也沒有多少耐心的她直接道:「妳來倒底有什麼事?我們貴妃娘娘不在,就算是回來了也不一定能有那個功夫——我們娘娘協理內宮很忙的,來來往往全是女官請示事情的,什麼時候能輪到妳還真難說。」

  「不如妳把事情告訴我,由我轉告給我們娘娘好了。」沈內人看著紅鸞,她能屈尊降貴的來見紅鸞,就是不清楚紅鸞要來做什麼。

  紅鸞平平的答道:「不敢勞煩大人,大人事務繁忙還是不必理會奴婢了,奴婢在這裡等娘娘回來,如果娘娘真的沒有時間——」她拉長了聲音。

  沈內人盯著紅鸞一眨不眨。

  「奴婢就自回去,也不敢勞大人相送。」紅鸞終於說出下文來。

  沈內人目光閃爍:「我倒是沒有什麼事,今天也只是處置小圓罷了。」她說完拿起茶盞假裝吃茶,其實是等紅鸞發問。

  紅鸞卻只是「嗯」了一聲就自顧去觀賞亭邊的花兒,完全沒有把小圓放在心上般,這讓沈內人有些不知自何下手。可是如此做罷她又不甘心,接下來她又是旁敲側擊、又是威嚇、又是哄騙都沒有讓紅鸞說出所為何來。

  沈內人最終拂袖而去,不過她卻留下了人來陪著紅鸞,因為紅鸞越是不說她越是擔心。

  在沈內人走了不久,柔貴妃回宮了。

  紅鸞帶著人步下小亭跪倒在道旁迎柔貴妃,和永福宮中的人一般無二,在柔貴妃走過她身前時也沒有開口多說一個字,就好像她並不是特意來尋柔貴妃的。

  柔妃進入大殿后,女官和宮人進進出出忙碌著,紅鸞還是回到小亭坐等,過了一會看看太陽已經西斜,便起身道:「走吧,看來貴妃娘娘是太忙了,我們去慈安宮吧。」說完她帶著人和永福宮相陪的兩個宮人作別,就向永福宮的宮門行去。

  在紅鸞踏出永福宮的大門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的嘴角閃過笑意,腳下卻並沒有慢半分,直到聽到有人喚她才回過頭去:「這位姐姐喚我有什麼事?」

  那宮人跑得氣喘吁吁:「貴妃娘娘召紅鸞恭侍進殿。」

  大殿上柔妃的神色很平靜,看紅鸞的目光還像原來一樣柔和:「起來吧,不必多禮。」她開口也沒有什麼不同。

  紅鸞躬身後看著柔妃:「能不能請娘娘摒退左右,奴婢有幾句話要回。」

  柔妃淡淡的道:「有什麼話說吧,在本宮這裡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言。」

  紅鸞微笑跪下叩頭:「那奴婢給娘娘請安,也向七皇子請安,奴婢告退了。」她叩完頭起身倒退而行,看來是一時也不會久留。

  柔妃的神色微一動擺手道:「小圓的事正想對妳說,還有太后叮囑了兩句話本宮也要說與妳聽——妳的病已經大好了,御醫怎麼說?」

  她說著話的時候,大殿之上的人都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現在,妳可以對本宮說了。」柔妃的臉色有點冷:「太后娘娘可是因妳的病責問了本宮兩句,此事本宮也正想問個清楚明白呢。」

  紅鸞回來跪倒在柔妃腳下:「娘娘對奴婢有大恩,奴婢一日不敢或忘,現在有幾句心腹話要對娘娘說,以證奴婢對娘娘絕無二心之意。」

  柔妃看著紅鸞面色冷冷的沒有說話。

  紅鸞當然不指望著她兩句話就讓柔妃回心轉意:「娘娘現在危矣娘娘不自知嗎?」

  看一眼柔妃不相信及有些不耐的臉色,她輕輕的吐出一句話來:「娘娘和麗妃娘娘等人合謀之事,成了有娘娘的什麼好處?只怕到時娘娘就成為人家的肉中刺、眼中釘,必除之而後快了。」

  柔妃神色一震,看著紅鸞的眼神轉為淩厲,想要把紅鸞生吞活剝的樣子:哪裡還有半分柔和之氣質,完全就是一個美羅剎。

  紅鸞卻不為所動:「娘娘們所謀之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只是奴婢能猜到,滿宮上下有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只是卻沒有人說出來罷了——因此奴婢才說娘娘危矣,所謀被人所知成算還有多少,如果事不成後果如何,不需要奴婢多言。」

  柔妃眼中的淩厲少了些許,她喃喃的道:「皇上知道,太后知道,皇貴妃知道,太子也知道了?」

  她並不是在問紅鸞,所以紅鸞也沒有作答。

  她原就是聰明之人一點之下立時想通,全身的冷汗浸透了衣衫,不過對紅鸞並沒有生出感激之心反而有滅口之心。

  紅鸞卻道:「娘娘的心思奴婢猜不到,宮中之人也猜不到,可是其它人在謀什麼人卻是人人都知道的,只怕有人也如奴婢猛然間所想的一般,而誤會了娘娘啊。七殿下尚幼,娘娘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心思,想必是另有打算吧?」

  「只是娘娘如此太過行險,為國謀大事總還是要讓皇上和太后知道,免得被小人所乘而害到娘娘,到時萬一連累到七殿下才當真讓人後悔莫及。」紅鸞的言辭很是懇切:「奴婢心知如此話說出就是大罪,為娘娘故奴婢是抱定必死之心而來,請娘娘三思。」

  柔妃的神色終於柔和下來,臉上的笑意也如初春吹開寒冰的暖風,雖然有些涼意卻並不徹骨:「倒是本宮錯怪了妳,生生被小圓給矇騙,本宮當初沒有看錯妳,快起來吧,地上涼妳的身子又不好。」

  紅鸞卻並沒有放下心來,貴妃殺人卻並只會有怒容的,她所言都是極誅心的話,想要保命卻並不易。
第312章 說客

  「說什麼罪過不罪過的話,本宮的苦心也只有妳懂,妳所慮極是,不能由著小人們胡亂說話的。」柔妃接著說了下去:「倒是難為妳,小小年紀就如此深明大義。」

  她的眼波流轉,柔和的眸光裡出現了連女人都會心動的麗色——紅鸞此時才知道柔妃的美並不只是在柔字上,至少她不只是因此而被皇帝看中封為貴妃的。

  「本宮是要對皇上和太后說一說,只是現如今有那麼一起子小人在暗中嚼本宮的舌根,本宮要分辯清楚只怕不易啊。」柔妃長長歎氣:「本宮受些委屈倒也罷了,只是皇上的龍體與太后的鳳體要緊,萬不能讓皇上和太后因小人之後而生氣傷到貴體的,不然,豈不是本宮的過錯。」

  紅鸞接道:「娘娘之心天地可鏨,相信太后和皇上定能知道。」她現在還不敢相信柔妃已經完全聽進去了她的話:「娘娘的大義豈是幾個小人就能污蔑的,奴婢也不過是有些憂心,生怕娘娘只想著國之重事而忘了自身安危罷了。」

  柔妃看著紅鸞心思轉動的也很快,不過霎那間就轉過了幾種殺掉紅鸞的法子、以及善後之事。但是她眼下有一樁為難之處無解,想聽聽紅鸞的法子:她相信紅鸞敢來說這番話,自然就有她的法子。

  「話是如此,總要想個法子不要讓皇上和太后無端生氣,就算是皇上和太后知道本宮之心,可是為那起子小人生氣不也是本宮之錯。」她皺起眉頭來的樣子讓人心生憐惜:「本宮心裡煩憂之事太多,一時間卻無良策。」說完話她看向紅鸞等著她開口。

  就如紅鸞所說,柔妃的確是和麗妃密謀大位之事,眼下當然不是為她的兒子七皇子所謀,但是麗妃自是答應了她的好處。雖然太子猛然間變了一個人,但是相比福王在朝中的盛名太子的優勢並不明顯,此時皇帝下旨可以說是天賜良機。

  柔妃當然不是真的想讓福王登上大位,只是眼下她也沒有其它的路好走,和麗妃合則兩利罷了。

  她和麗妃等人心切之下居然忘了,不,麗妃應該是不在意吧?此時不拼來日便只能屈居人下,麗妃是孤注一擲了——忘了現在宮裡宮外所有人的眼睛盯在大位上,她們的一舉一動豈不是都落到眾人的眼中?

  麗妃不在意,但是不表示她不在意。因為她為什麼要拼上一切呢?

  紅鸞的話切中她的要害,她的七皇子不過是六七歲的幼童罷了,就算拼上一切於她和七皇子而言好處並不大,但是壞處卻顯而易見:她所倚仗的不可以在此時全暴露出來,因為大位怎麼輪也輪不到她還在幼年的兒子身上。

  等到麗妃坐上太后的位子,她會放過自己、會放過她的兒子嗎?多年來的積怨,一朝的得志:換作是她,她能放過麗妃嗎?柔妃猛然醒過來,她和麗妃合謀無疑是在自掘墳墓。

  只不過因為太后、皇貴妃等人的舉動,逼得她和麗妃握手言和,之後再加上皇帝的口諭才有現在她和麗妃等人的合謀之事,何其糊塗。

  到底是定力不足才會失了心神,她看看紅鸞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當局者迷了,不是紅鸞聰明而是因為她不是局中人。

  因為紅鸞的話柔妃現在完全清醒,霎那間就想得比紅鸞要深、要遠:絕不能讓福王登上大寶、不能讓麗妃成為後宮之主,到那時憑麗妃娘家的勢力,她再想謀劃什麼那是難如登天不說,到時候只怕也沒有心力為兒子謀劃什麼,只能天天應對麗妃的明槍暗箭了。

  尤其福王是眾望所歸,更不能讓他得到皇位。

  紅鸞看看柔妃試探著開口:「娘娘的事最好不要由娘娘去開口說,免得被小人捉到把柄了,由不相干的人去說,反而更易讓人相信。如果娘娘不棄奴婢倒是可以設法在太后面前說上兩句話——不用當面說給太后聽,只要把娘娘的心意讓太后身邊的人都知道就足夠了,到時候如果有小人敢在太后面前對娘娘說三道四……」她抬頭看一眼柔妃沒有說下去。

  她沒有保命的法子又怎麼敢到柔妃這裡來,代柔妃解去眼下的煩惱也就是她的保命良策,柔妃要用她做事自然不能殺掉她,當然不能只憑這番話就打消柔妃的殺心。

  柔妃聞言點頭:「嗯,的確是這樣,本宮去說反倒是著相落了下乘。」

  卻並沒有再接著說下去,只是看著紅鸞等她說下去——去太后宮中說些什麼,並不是非紅鸞不可,當然了,紅鸞去會更好那麼一點半點,因為滿宮裡的人都知道紅鸞和永福宮已經勢成水火。

  她也知道讓紅鸞去最後還會成就紅鸞的好名聲,所以此事她不置可否,就是因為她很厭惡紅鸞再自永福宮和她的身上賺得好處。

  紅鸞聲音低下來:「最重要的還是皇上那裡,太后信與不信還兩說著,如果有可信之人去為娘娘說話,到時太后也就會相信了,皇上自然更是深信不疑,」她看一眼柔妃:「眼下最合適之人,非太子殿下莫屬。」

  太子才是她的保命的利器,除了她之外柔妃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找到她相信、也能讓太子相信的人,紅鸞說完後不再言語,任由柔妃靜思,相信以柔妃的心機定會接納她之言。

  柔妃此時笑了起來:「原來,妳是太子殿下的說客。」

  雖然她的話不對,可是紅鸞卻自話中聽出來柔妃對她已經沒有了殺機,一顆心終於放回了原處。

  紅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蹲下行禮道:「娘娘,奴婢是來報娘娘之恩,依奴婢的愚見,太子殿下開口皇上定會深信不疑的。」她不敢深說,有太多的話只能意會而不可以言傳的。

  柔妃微笑點頭:「是啊,太子殿下向來仁厚,是天下百姓們的福氣啊。」她這麼說就是答應了。

  太子示好就眼下來說,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至於皇上的口諭嘛,事在人為,她在宮中這麼多年早明白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想要的東西,就要盡全力的爭、去搶、去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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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東宮外

  柔妃讓人取了些東西來賞給紅鸞,卻不是以前她所賞的東西可比:宮花是極別致的新鮮花樣,簪子至不濟還是鎏金的,同時還賞給她了十兩銀子。

  紅鸞謝過柔妃,起身並沒有離去,她在等柔妃帶給太子的話。

  柔妃靜靜想了一會兒後道:「眼下還是一切照舊,明裡有太子殿下暗中有本宮在,事情嘛並不是不可為的。」她以為紅鸞是太子的說客,所以話說得有些直接:「身家性命有關,請太子殿下放心就是。」

  紅鸞再次行禮:「奴婢來時有些狂妄之處,還請娘娘恕罪。」

  柔妃輕笑:「本宮知道了,妳以後還要狂妄些日子,本宮不會怪罪的。好了,妳去吧,來得時候也不短了,免得太長而讓人生疑。」說完她便叫人來,臉同時也冷下來不再給紅鸞好臉子看。

  沈內人把紅鸞送出宮門時並沒有多說什麼,倒是紅鸞看她:「大人沒有話要說,那奴婢可真要走了。」

  沈內人氣得瞪她兩眼轉身就走,卻沒有和紅鸞惡言相向。以她所知自家娘娘是極惱恨此人的,可是卻由著她毫髮無傷的離開,實在算是奇事:就算是有太后,她們娘娘就真的沒有法子出口氣?

  她想不明白,不過卻知道一點她的貴妃娘娘沒有動的人,她自然也動不得,所以才會一言不發的離開,就算身後傳來紅鸞的笑聲讓她氣得臉色發青,也沒有回過頭去教訓紅鸞幾句。

  紅鸞離開永福宮後又去了慈安宮,這次是真的沒有什麼事,只是給太后叩個頭請安的,太后也只是叮囑紅鸞好好的當差,便打發她告退,沒有多和她說什麼。

  離開慈安宮後她才帶人行到後宮與前廷的宮門前,打發小順子二人去瞧孟副統領的身子如何了,她是宮女不能隨便到前廷去走動的,所以只能留在宮門裡相等:。如果孟副統領身子好些能走動,就會過來和她說幾句話的。

  不多時小順子和小平子就回來了:「孟大人不在侍衛房裡,他去東宮當值了,不過聽侍衛們講,這個時辰他也應該換值,我們要不要去東宮走走。」

  紅鸞想想:「也好。」

  有多久沒有看到古安平了?她的心裡微微的一酸,卻沒有了那疼痛之感。

  一路上紅鸞行得不快,到了東宮時已經是掌燈的時候,紅鸞沒有進東宮,而是打發小順子去看看:「如果尋不到孟大人,看看古公公在不在。」她說出這句話時,眼中還是閃過了一絲痛楚。

  多年的情感就算是想明白了,依然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至少她已經能勉強自己見古安平,嘗試著把他當做兄長而不是一生的良人。

  紅鸞行到距東宮遠些的大石上坐下相等,打發二丫等人去旁邊玩耍,她想自己靜一靜,想到古安平後她總是會有些傷感的。

  好在她自己也能感覺得到,傷感已經越來越輕,尤其是雙福給她送信後——古安平能得一個好女子相伴,她是心酸但同時當真放下了心。

  她無意識的用腳踢著幾株草,踢了幾下後那草居然就連根也露了出來,她才發覺有些不對,不要說近幾日沒有下雨,就是算是下過雨去,宮中這種栽培的不怕踩踏的草也不是踢幾下,就會連根都露出來。

  不自禁的她蹲下借著天上的月光細看,才發現她腳邊的草好像是移植沒有多久的樣子,把草拿起來現細看時手一抖那草就自手心裡滑落:那不是宮中常用的草,那居然是一種有微弱毒性的野生草,在野外並不常見,只是樣子和宮中常用草被是極為相似的。

  那一株滑出紅鸞手掌的草落到一隻大手上,同時孟副統領溫和的聲音響起:「怎麼了?」他的目光先在紅鸞的手掌上掃過,沒有發現紅鸞被傷到才看一眼手上的草:「有什麼特別的嗎?」他還真不愧是侍衛頭領,開口就問到了點子上。

  紅鸞偏過臉去遮掩自己變色的臉:「沒有什麼,只是剛剛不小心踢出來了,便看看是不是有人做工不認真。」

  近來事情多的幾乎忘掉了這些異常的花草,不想今天又看到了,且在東宮不遠的地方。

  她記得原來做宮奴時,在東宮這裡當差時還沒有這些野草的,應該是近些日子被人移植的。可是近幾日因為太子大婚,宮奴院的人正在休養期間,並沒有使人做花草樹木類的差事。

  關於這一點她是極為肯定的,因為所有的差事都要經由她點頭才會派給宮奴們。

  孟副統領看看草,沒有發覺有什麼特別的便隨手一扔:「妳來尋我可是有什麼事?妳的病沒有關係吧,怎麼不好好的養一養呢。」

  紅鸞轉回頭來:「你還不是一樣?身子如何了,怎麼這麼快就當值了。」

  孟副統領看著紅鸞眼神柔和:「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唉,有了事情當然是要當值的,我倒是想躺著的,卻沒那個福氣。」說著話他坐下來,知道紅鸞是特來探自己的心中很是高興。

  紅鸞點頭:「你要多注意些,莫要以為自己身體好就完全不當回事。」如此這般的叮囑了一番。

  孟大人聽得極為認真仔細,點頭答應著沒有嫌紅鸞囉嗦的意思,他和平日裡不太一樣倒讓紅鸞有些不自在起來,見他總是看自己便摸了摸臉:「我的妝花了?還是頭髮散了?」

  孟副統領笑了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妳說出句像女孩子的話。」因此招來紅鸞的白眼,他依然是樂不可支。

  紅鸞看他無事便拉他蹲下種草,同時借此悄悄把柔妃之事告訴了他,讓他轉告太子殿下,那草她是不敢不種的,而且還要種得很仔細,不能讓人看出被拔出來過。

  孟副統領的手指太粗,讓他挖個坑也挖不好,紅鸞只得請孟大人看著就好,不敢勞他的大駕了。

  說完正事後紅鸞輕輕的道:「柔貴妃那裡應該是可信的,我明天想去御書房看看。」
第314章 浣衣院

  孟副統領聽完之後看著紅鸞半晌也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之後他才道:「妳想做什麼?」少有的嚴肅,一雙眸子也緊盯著紅鸞動也不動。

  紅鸞迎著他的目光:「我要報仇,你知道的。」

  孟副統領伸出手去握住她:「太危險了,妳知道不知道?要報仇我說過我會幫妳,以後不要做這種行險的事情,一個弄不好妳就再無法自永福宮離開的。」

  紅鸞的目光堅定:「我知道,可是我不得不去做,以我現在的身份什麼時候才能報得仇?一點險不冒是不可能的。只有立下功勞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我才有可能接觸更多的人、知道更的事也才有可能有法子報仇的。只憑現在的我,就算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又能做什麼?」

  她絕不想每每見到仇人連根手指都不動,她要報仇!

  孟副統領看著她:「我會想法子的,會幫妳的,妳不要太過衝動。」

  他感覺自己的話那麼無力,以他的身份地位,他能為紅鸞做些什麼?可是他當真不想看著紅鸞有任何危險的。

  紅鸞微笑:「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孟大哥你不要為我擔心,我如果沒有把握不會去行險的,我的命可是值錢得很。」

  孟副統領默默的點點頭,扶著紅鸞站起身來:「妳的確是立下了大功,我會向太子殿下稟明。但是妳要答應我,以後這種行險之事定要和我商議過才能行事。」

  紅鸞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真誠與關心,很乖巧的點頭答應了。在宮中能有一位真心相待的朋友是極難的,她可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當然不會不領孟副統領的情。

  孟副統領看一眼東宮:「古公公,他很不錯,現在成了太子殿下的近侍,很得太子殿下的賞識。也因此他現在不像原來那樣清閒,此時他正伺候在太子殿下身邊,沒有辦法出來看看妳。」

  紅鸞低下頭:「他很好,就好。」然後她輕輕後退,和孟副統領拉開距離:「那我,就先回去了?」她用的是問句。

  孟大人忽然用手指捏了捏紅鸞的鼻子,笑著退後道:「回去吧,下次再敢任性不聽話,就不是花臉貓的懲戒了,記下了?」他捏紅鸞鼻子的是挖過泥土的手指。

  紅鸞跺腳:「你給我記著。」

  孟大人只是笑著飛快的招手走得遠了,並沒有回過頭來再看紅鸞。

  再看一眼腳下的草兒,紅鸞輕輕歎氣召二丫等人過來一齊回宮奴院了。

  而在她們走後不久,孟副統領回到了剛剛所立的地方,仔仔細細的看過周圍的小草後,又轉到他處細瞧,最終在距他和紅鸞所立很遠的地方小心的拔起一株小草來,然後靈巧的用手指把周圍的痕跡抹平,就好像那裡根本就沒有生長過一株小草般。

  他又在很遠的地方拔起宮中常用的草被,兩株草靜靜的躺在他的掌心裡,盯著細看半晌:「居然會有雜草,這事真的有趣。」

  想到紅鸞的神色他微微一歎,他肯定紅鸞定是知道些什麼,只是沒有對他說而已。

  這些雜草當然不會是好東西,也絕對不會為紅鸞所有,倒底會是誰種下的,這些雜草又有什麼特別的用處呢?他把草包好收起,轉身向東宮而去。

  紅鸞不說他便不問,可是他總要弄清楚,因為此事和紅鸞有關,他不能讓紅鸞獨自面對危險——紅鸞要報仇所面對的是什麼他太清楚了,且此事可能和東宮有些關聯,職責所在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

  次日一早的慈安宮內,宮中各妃嬪幾乎都到了:給太后請安的人,幾乎沒有什麼人不到。

  太子妃坐在太后身邊給太后剝荔枝,而她身後立著的就是三位良娣,就算是太后侄孫元華也是立著的,因為沒有太子妃的話,其它什麼人開口都不太好,包括太后在內。

  每天太子妃帶著良娣們前來請安都是如此,太后仿佛沒有注意到,和太子妃說話總是很和藹,而良娣們也從不多一句話,不管太子妃在慈安宮的時間有多久,她們立在太子妃身後動也不動。

  「今天應該是妳學著理事的日子了,可想清楚自哪裡開始嗎?」太后看著太子妃溫言問道:「如果拿不定主意也不要緊,說出來哀家給妳做個主意。」

  太后待太子妃這幾天向來都是如此親厚的,誰得看得出來太后這是愛烏及屋。

  太子妃放下了杯盞,目光和良嬪微微相撞後轉開微笑:「太后娘娘,宮中之事繁瑣之處還真是嚇人呢,兒臣愚笨還最自小處入手,有什麼不懂、不會的也好向太后娘娘、及皇貴妃、兩位貴妃請教,如此還能學得快些。」

  太后微笑點頭:「妳是個伶俐的不必如此小心,好了,先不管這些,說說妳想要自哪裡入手?」

  太子妃輕輕啟齒:「浣衣院,太后您老人家認為如何?」她說完話目光不經意的掃過了屋裡眾妃嬪。

  太后還真沒有想到太子妃所說的小處還真小,居然只是小小的浣衣院:「嗯,哀家看著還成吧,」她的目光在良嬪的身上一轉:「不過浣衣院不在宮中,要理事還是有些麻煩的。」

  「浣衣院裡是宮裡的人,浣衣院也是宮中六局裡的一處所在,不論什麼時候總是有些麻煩的,兒臣想著不如先自麻煩的地方入手,其它在眼皮底下的到時能得心應手一些。」

  太子妃的話一出口,眾人皆知她是對浣衣院志在必得。

  現如今的浣衣院並沒有掌理的宮妃,此事就是因為有意者不是一人,而宮中之事不斷才懸而未決的,不想此時卻便宜了太子妃,她提出來了倒是正好也不必和人結怨。

  麗妃和柔妃對視一眼,她們原本還擔心太子妃此時奪她們手中之權,卻沒有想到太子妃會要親理浣衣院,兩人當然不會阻攔。

  雖然也不想浣衣院落入太子妃之手,但是兩害相權她們總要捨一樣,那浣衣院在眼下當真算不得什麼要緊所在,給太子妃也沒什麼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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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自大

  太后聽完太子妃話笑著點頭:「倒是個穩妥的性子,很好。那就這樣吧,麗妃,一會兒記得讓人把浣衣局的東西都送到東宮去。」

  太子妃謝過太后:「兒臣定當盡心,有什麼不懂的還要來擾太后您老人家,您可不要嫌我煩關了門不讓我進來。」

  太后笑起來:「不會不會,哀家倒是想天天能有人來陪哀家呢,太子這兩天怎麼樣,早膳用得如何,理政總是要費很多的精神,定要多吃些東西才成。」

  太子妃欠身答道:「連著幾日太子都用得不少,也沒有特別的偏好,就是參茶喝的不多,稍稍抿上兩口就是多的。」

  她把太子的起居飲食都詳細的說了一遍,很是賢慧的樣子。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太后的目光掃過良嬪時,目光中閃過了不快,也沒有再和人閒話的興致直接擺手道:「昨兒貪吃了一塊瓜,晚上就起夜弄得哀家沒有精神,今天就散了吧,哀家要去躺躺才成。」

  看向太子妃:「剛理事也不必太急了,凡事慢慢來,有什麼事情就讓她們幾個幫幫妳,不要讓她們天天閒著享福。」

  太子妃恭聲答應著,帶著良娣等人行禮送太后離開後,又和皇貴妃、貴妃等人說了幾句話,就自轉身準備回東宮,沒有要和良嬪同行的意思。

  良嬪只得上前低語道:「我有幾句話……」

  「姑母的話平日裡還少了?今天的事情就是不照姑母所說的做,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太子妃的聲音有些冷:「如果有什麼話下午吧,一會兒我還要給太子送湯過去,回來後還有點事要處置。」她厭了良嬪天天在耳邊的念叨。

  不是這個不行,就是那個不對。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太子妃,將來的皇后要母儀天下的人,行事還要聽她一個嬪的吩咐才成?那當真是笑話。

  再說了,她要真那麼厲害這麼多年來只是個嬪位嗎?還不如她的母親呢——父親到現在雖然有兩房小妾,可是自納了到如今十幾年裡,到她們那裡的次數加一起還不到百次呢。

  還是母親的話有用,聽她這個做嬪的姑母指點,最後她只怕會被那些妃嬪爬到頭上去,眼中不會有她皇后在的,到時何談母儀天下?只要能把太子的心握在手中,在宮中她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想到自大婚之後太子一直留宿在她的宮中,就讓她喜笑顏開:聽姑母的話,就要把太子推到那個元華良娣的房裡——那個元華有太后做靠山,如果再得了太子的歡心,這後宮裡還有她立足的地方吧?蠢貨。

  所以她對容嬪是厭惡極了,根本不想再聽她那些所謂的道理,昨天她就對良嬪不客氣的說過了:您守著這些道理不也就是個嬪?而我可是將來的皇后,宮中的人都要仰我的鼻息過活,妳的道理倒是可以講給紫玄幾人聽,讓她們乖乖的自有她們的好處。

  不想良嬪氣走之後今天又尋來了,她當然也沒有什麼好臉子給她,而她也知道容嬪給她的父母送了信去,所以才說今天上午沒有時間:她要見她的母親,不過她並不怕,因為相信她的母親定會贊同她的。

  良嬪看著太子妃走出去後全身冰涼,沒有想到家中會把這麼一個人送入宮中。

  早聽說家中的二姑娘雖然是庶出卻極為聰明,她不止勸過嫂嫂幾次讓她把二姑娘認到名下送到宮中,將來就是全家人的指望,但是最終送來的卻是這個愚笨的月容,空有一張好臉蛋罷了,根本就沒有長腦子。

  她在宮中苦心經營多年,因為太子妃只怕到最後連自保也做不到啊,她恨恨的一扯手帕:「來人,回宮。」

  「妹妹是和太子妃生氣了?」麗妃行過來淡淡的道:「唉,不是我做姐姐的說妳,宮中最忌什麼妹妹不知道吧?太子妃那裡,妹妹不勸勸是想等著太后問罪嘍——專寵,嘖嘖,可不是皇家之福啊。」

  良嬪真想一掌摑掉麗妃臉上的淡笑,她也配說這種話嗎?當初皇上在她房裡多留了幾天,她就是如此說的,可是皇上在她那裡一住就是十幾天,也不見她賢慧冒出來,讓宮中姐妹們雨露均沾。

  不管麗妃的話是什麼意思,都說到了點子上。太后已經因為太子自大婚之後,到現在也沒有去良娣那裡過夜不快了,再任由太子妃胡為只怕太后就會動怒,到時太子妃受罰她定會相陪:因為太子妃的名份,她的責罰相對來說要輕得多,倒是她只怕到時候會極為倒楣。

  她吸氣蹲下行禮:「姐姐教訓的是。」委屈嗎?當然,可是只要太子妃一日在宮中站不穩,她就要受一日的委屈。

  麗妃卻並沒有給容嬪留體面,很不客氣的道:「妹妹好自為之吧,不然到時候姐姐也不好為妹妹說情的。」說完她扶著宮人的肩膀走了。

  自太子妃人選確定後麗妃就憋了一口氣,她當然不是指望著紫玄以後正位中宮,紫玄於她、於她的家族來說只是一枚棋子罷了。但是紫玄能做太子妃的話,自然會有很多的便宜之處,就算萬一所謀不成也不是沒有翻身的機會。

  但是因為太子妃不是紫玄,弄得她現在很是有些手忙腳亂,而東宮的事情她幾乎是什麼也不知道,這讓她心裡多出了一分不安來。

  今日能得到機會出口惡氣,也是因為她心中的不安有些多,因為福王說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查到什麼,宮裡宮外的消息不通,的確帶來了極大的不便。

  良嬪起身看看麗妃的背影什麼神色也沒有,在宮中已經忍了多年當然不在意再多忍下去,只要月容能聽得進去她的話,她們姑侄當然有機會把麗妃踩在腳下。

  她真的不明白,太子妃為什麼非要掌理浣衣院不可,難道她不知道此舉會讓太后多心,於她這個姑母有多麼的不利嗎?

  紅鸞並不知道慈安宮裡發生的事情,她正在準備去御書房,讓杏兒把她的財物拿出來,她把面額不大的銀票都裝進袖袋中,又揀著那些精巧的首飾玩意包起來放在身上。

  收拾完後她一邊吃早飯一邊問小順子:「御書房裡的人都是什麼性子,又都是什麼出身來因,可打聽到了嗎?」
第316章 見面禮

  小順子聽到紅鸞相詢連忙上前:「能打聽到的小的都問清楚了,不過有很多事情沒有法子問人,到時候只能您多留意了。御書房裡大多是由太監收拾,只是皇上貼身的一些事情,比如遞茶、安香等由宮人來伺候。」

  「御書房裡掌領公公姓楚,年事已高,是伺候過先皇的人,四個殿內伺筆公公倒有三個人都和麗貴妃有點關係,另外一人就是柔貴妃薦上去的,幾人裡柔貴妃所薦的陳公公較得皇上喜歡。餘下的四名公公就是收拾殿中書冊與皇上書寫的東西,並不是整日在殿上伺候,這些人倒沒有聽說和哪位宮中的貴人有關聯。」

  「宮人算上您也只有四人,您是遞茶的較為辛苦,只要皇上在御書房裡您就要立在旁邊守著,看到茶水少了、或是涼了,就要及時更換,還要知道皇上的喜好以及皇上的需要。比如皇上如果用過午膳去御書房,就要香氣濃些的提神,如果吃得有些油膩,就要煮有助去油消化的茶等等。」

  「其它三名宮人中有兩人是收拾書屋側殿的,有時候皇上會睡在那裡——宮中有貴人就是出自御書房的側殿呢,另外一人就是安香的,她只要按著皇上的喜好或是需要燃香就好,最為清閒。」

  「除了人所周知的兩位貴妃娘娘的人之外,其它人並不好打聽到特別之處,您去了還是小心在意些吧。」

  小順子說完輕輕一歎,那裡人雖然不多可是相比起宮奴院來卻難以相處的多:「聽人說著魏公公是極有希望做上楚公公的位子的人,而楚公公和韓公公走得較近,皇上又較為喜歡陳公公,所以就算是和麗貴妃有些關係的幾位公公也並不和氣呢。」

  兩位貴妃掌理後宮這麼多年,如果皇上的身邊沒有她們的人才奇怪,紅鸞聽完倒沒有感覺奇怪,只是笑道:「麗貴妃薦得人多了些,自然有些不得力的地方吧?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了。」

  她放下碗筷:「我先去御書房了,院中的事情已經按排好,你們只要看顧些就好,今天我也只是去看看,很快就會回來的,小順子你說了那麼多,我還真是沒有記住一個,看到人可能就分出來了。」

  她說笑著起身,又檢視衣飾裝扮沒有差錯後,這才急急的出門。

  到了御書房的時候,聽到有輕輕的說笑聲微有些驚訝,她給看門的小太監看過腰牌後進入,才知道原來有人早她一步到了御書房。

  來的人紅鸞並不陌生,是尚勤局工司的楊典工,看到紅鸞進來她微微一笑:「怎麼紅鸞恭侍今天也是過來當差領值的嗎?倒真是好巧。」

  「大人。」紅鸞向楊典工見禮:「奴婢今天過來給各位公公、姐姐們請安問好,看楚公公什麼時候安排奴婢當值,奴婢也好做個準備免得誤了大事。」她說著話又向楚公公行了一禮。

  楚公公的頭髮都已經花白,人精瘦精瘦的,臉上的皺紋也是層層疊疊的,看到紅鸞行禮他還了半禮:「不用多禮,起來吧,差事一會兒再說,先見見御書房的各人。」說完又指著楊典工身後的人:「那是楊典工送來的人,也是尚勤局的人,妳們可認識?以後一起當差正可以多親近親近。」

  紅鸞才這明白楊典工出現在御書房是什麼原因了,原來是送人來了,只是御書房的人是有定額的,她塞了人進來定是有人離開:不知道楊典工送來的人,是頂替誰的職司。

  楊典工身後的人膚色有些黑,但是長得卻有幾分動人的地方,看著紅鸞大大方方的行禮:「楊芙蓉有禮了,以後還要姐姐多多提點。」她身上所穿也是恭侍的服色。

  紅鸞還一禮:「紅鸞才是要姐姐多提點才是。」姓楊,還是楊典工親送來的,莫非和楊典工有什麼關係不成。

  楊典工已經笑道:「她是我最小的妹妹,以後還要仰仗楚公公以及各位多多指點。」她說話的時候多看一眼紅鸞,和楚公公客氣兩句就離開了。

  楚公公送走楊典工後對眾人歎氣道:「平日裡我們的差事可是緊的很,容不得半點差錯,不過現如今……唉,妳們各自見禮認識一番吧。」說完他躬著身子扶著兩個小太監也走了。

  紅鸞自然曉得御書房現在無差事可做,她來就是要認識御書房的人,見楚公公要走原本想開口說話的,不過想想還是嚥了回去:整個御書房裡唯有他是皇上的人,在兩位貴妃掌理後宮多年他的位置也沒有變化,自然不是尋常人。

  她沒有動,楊芙蓉卻上前兩步很自然的接過楚公公的手:「芙蓉送公公出去吧。」手裡已經借此把備好的東西塞到了楚公公的手裡。

  楚公公捏捏手中的東西,笑得瞇起眼睛來:「果然是個伶俐的,不愧是楊典工調教過的。不過妳還是留下來和他們多親近親近,我這裡有他們兩個就足夠了,以後妳真想對灑家盡孝心,也有得是機會。」說完話很自然的扶上小太監的手,笑著對芙蓉點頭走遠了。

  紅鸞看到了芙蓉的小動作,其它人當然也看到了,而芙蓉卻笑嘻嘻的送楚公公步出房門才轉回身來,臉上全是笑意沒有半分不好意思。

  芙蓉回來也不管各人自在做什麼,過去就先塞給四個伺筆太監荷包:「公公們,以後芙蓉就要麻煩大家了,小小心意罷了千萬不要同芙蓉客氣。」

  她給伺筆太監塞完東西,又依次給眾人、除了紅鸞外的太監和兩名宮女塞了東西:「大家多多照顧,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後芙蓉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公公和姐姐們定要多教教芙蓉。」

  她又對紅鸞笑道:「今天不知道姐姐來,所以沒有給姐姐備禮物,姐姐莫怪啊。」她笑容裡很有歉意,不過卻並沒有說改日補上的話。

  紅鸞沒有想到芙蓉搶到自己前面送東西,此時她如果送出的東西薄了或是和芙蓉相差仿佛,那麼眾人自然是多承芙蓉一分情的,如果東西重過芙蓉的,自然就開罪了芙蓉,也給眾人一個極不好的印象。

  當真沒有想到楊芙蓉是如此厲害的角色,而楊典工親送她到御書房當然是針對自己的,那麼芙蓉所為也沒什麼可奇怪的。新人到哪裡總要送些見面禮的,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她才會讓紅鸞吃了暗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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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奪人心

  聽到芙蓉的話後,紅鸞微微一笑上前握住芙蓉的手道:「姐姐一看就是個直性子的人,我本來就是臨時起意過來的,姐姐哪裡會知道。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姐姐就心生親近之意,實在是喜歡姐姐。」

  她說著話左右看看,最終取下頭上那支最貴重的簪子來:「我也不知道姐姐要來,沒有給姐姐備下見面禮,這支簪是我平日裡最喜歡的,今天就送給姐姐吧,還望姐姐不要嫌棄——願意認下我這個妹妹,以後能多提點妹妹,妳就收下,如果姐姐嫌棄我愚笨,那不收也罷。」

  話說到這個份上,芙蓉是不收也得收了,她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姐姐這是說哪裡話,當真是我們姐妹的緣份,我看到姐姐也是心生歡喜呢,」她接過紅鸞的簪子,脫下手腕上的玉鐲給紅鸞:「這個也是我平常戴在身上的,就送給姐姐權作個見面禮吧。」

  她身上最好的東西莫過於那只玉鐲了,且她和紅鸞這個入宮不足一年的人不同,又有個做典工的姐姐身上的穿戴自然不是紅鸞能相比的,她頭上至少有兩支簪與一支釵,是比紅鸞所贈還要好的。

  可是紅鸞當著眾人的面,把身上最貴重的東西予她,她如何能小家子氣呢?這個暗虧她當然是吃定,雖然把鐲子送到紅鸞的手中時,她心疼的手指都顫了顫,但是她也只能咬牙認了。

  紅鸞大大方方的接過鐲子,當即戴在手上謝過了芙蓉,然後她環視一圈眾人,拉著年長的宮人道:「姐姐,我初來乍到的,還要姐姐給我引見諸位公公和姐姐,有勞姐姐了。」說著話,她蹲下行禮的同時塞過去了一張銀票。

  那宮人笑著拉起紅鸞:「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氣,我姓周,是安香的,這是吳妹妹了,她是在偏殿伺候的,和楊妹妹是一樣的差事。」

  紅鸞又給周宮人見禮口稱『周姐姐』,然後大方的把備好的荷包拿出來放在她的手上:「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兒,只是想著今天過來所以備下的,實在是不能和楊姐姐相比,請姐姐拿著把玩吧。」

  周宮人一捏就知道荷包裡有飾物,聽到紅鸞把話點得這麼透,當然也就沒有比較的心思,且對紅鸞如此鄭重的問她的姓氏也極為歡喜,認為紅鸞是當真有心結交她的。她收下後,紅鸞又向吳宮人行禮,照樣是一番說詞,很是情真意切。

  接下來在周宮人的引見下,紅鸞和每個太監都見過了禮、送上她備好的東西,讓每個人都感覺到她的誠意,是真正的要結交他們。

  不管眾人有什麼樣的心思,但是相比芙蓉送東西的『豪爽』而言,紅鸞的法子更討他們歡心。御書房的差事是不錯,可是這裡的油水並不多,能得到見面禮人人喜歡,可是他們卻不喜歡有人暗示:我比你們有錢

  有錢人紅鸞做乞兒時見識過太多,發現不論是乞兒還是平常的百姓,大家都不喜歡那高高在上、擺出『老子就是有錢』樣子的人來,反倒是那種和氣的和人打招呼,見到乞兒也笑著遞上幾個大錢的人討喜。

  而他們這些乞兒平日會去搗亂糾纏的絕對是那些『有錢人』,而不是那些和氣的鄉紳們:他們就算是鬧得再凶,百姓們也只是看熱鬧不會管一管的,如果他們去尋那些和和氣氣、和任何人說話都像待朋友的鄉紳們,定會被百姓們趕開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白花花的銀子人人愛,芙蓉送上的東西沒有人不喜歡,如果沒有比較眾人也不會有什麼反感的,可是偏生紅鸞又送出了見面禮,相比之下芙蓉就顯得太過『財大氣粗』,再聯想到她有個好姐姐,自然就讓人生出討厭來。

  紅鸞在芙蓉送禮後不但把備好的東西送出去了,而且不管她的東西相比芙蓉的如何,御書房的眾人都不會很在意,因為她的誠意。

  做人的道理就在細微處,芙蓉不懂所以她臉色有些不快,卻沒有想到那麼多,只是感覺自己的風頭好像被紅鸞搶走了,而御書房的眾人待紅鸞明顯親熱過她:這卻是不成的,她來就是為了讓紅鸞在御書房做不了事情的。

  她眼珠轉了轉:「今天這麼高興,不如我們大家聚聚吧,由我來做東,今天晚上我們不醉不歸如何?」既然送禮不能得到眾人更多的好感,那就加上一桌上好的酒席吧。

  卻不知她如此做卻再一次讓大家看到她在大叫『我就是有錢』,自然不會因此而對她生出更多的好感來,但是有好酒菜沒有人不想享用,眾人還是答應並對了芙蓉道了謝。

  紅鸞也謝過了芙蓉:「姐姐一人忙不過來吧,我來幫姐姐的忙吧。」她很是真誠熱情。

  芙蓉的確沒有怎麼做過那等粗事,便點頭答應了:「好吧。」

  吳宮人看著紅鸞微一搖頭,心道這才真是個直性子的人,居然什麼也看不出來還說那一肚子彎彎腸子的人直性子,再沒有比這個更可笑的了。

  她和周宮人對視一眼:「我們也來幫忙吧。」

  眾太監也不能只等著吃,於是擺桌椅等較為粗重的活計就由他們來做,其它的事情便由紅鸞等人來。

  御書房裡的小小廂房裡,當真沒有如此熱鬧的。

  在去御膳房送銀子定席面時,也是紅鸞搶著去的:她是宮奴院的人,和御膳房的人極熟,由她去當然是有很多好處的,比如各人喜歡的小吃食,紅鸞問清楚後答應人人都會有的,還不用他們掏出來一分銀子來——並不是只有今天會有,雖然不是天天能有但是隔三岔五的有上那麼一次半次卻是不難。

  聽到紅鸞如此說,大家很是高興圍著紅鸞很是感謝了她一番。

  他們在宮中並不是大人物,想吃的零嘴等物可是要用銀子的,所以並不能常得到:因為不是什麼飯菜、也不是常例應發放的東西,尤其是現在零嘴可是極好的打發時間的東西。
第318章 野趣

  芙蓉用銀子置辦酒席,可是得到眾人感謝的卻是紅鸞,這的確很讓人不快:不就是一點零嘴嘛,真是沒有見過世面。芙蓉很有些不屑。

  雖然不快,但芙蓉並沒有太過在意,到了晚上她還有得是機會:她入宮多年還鬥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奴?那真當真是笑話了。

  要知道,她到御書房來可是準備了好幾天呢,這些人的喜好她無一不是了若指掌,等到晚上開席後,嘿嘿,看誰還會理那個小宮奴。

  她如此想著也就不再和紅鸞再爭什麼,認為那樣太過抬舉紅鸞了,她怎麼能放低身段和小宮奴一般見識,既然紅鸞喜歡小恩小惠示人,那她就成全紅鸞好了。

  「就這樣說定了,那我就先回去準備一下,酒水什麼的公公們也不必煩心,我自會帶過來的,」芙蓉說完後欠身為禮,和吳宮人幾人打過招呼擺著腰肢走了。

  紅鸞目送芙蓉走後回頭時,不經意間吳宮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嫉恨,心中微微一動笑著對吳宮人道:「楊姐姐的腰肢可真細,人雖然黑了些,但細看那眉眼當真是漂亮呢,真叫人羨慕,我要有楊姐姐一半就知足了。」

  看看自己全身上下都沒有幾兩肉的身體,再想想芙蓉胸前的波瀾,她輕輕一歎。

  吳宮人看紅鸞一眼:「有什麼好的,像我們這樣的人只要把心思放在差事就成,不要像某些人淨學些狐……」

  她的話被周宮人的一聲咳打斷,看著紅鸞強笑:「反正我們在御書房當差,第一要緊的就是要守規矩,亂不得半分呢。」

  紅鸞仿佛什麼也不覺的笑著點頭:「我知道了,多虧姐姐提點,想想也是,這裡可是御書房,再正經不過的地方,規矩當然是不能錯半分的。」

  她這話落入吳宮人的眼中,怎麼聽都很高興,待紅鸞親近了那麼一分。

  倒是周宮人卻多看了紅鸞一眼,對吳宮人和紅鸞親近的事並沒有多言語,那幾個太監過來說是有事要先走一步,等到開席的時候就會過來。

  紅鸞不知道太監們能有什麼事,難免有些奇怪,而吳宮人看她的樣子笑道:「他們能有什麼事,一準去賭了唄,每個月所得的那些銀錢,不夠他們耍半個月的。」

  聽到吳宮人的話,紅鸞的眼神閃了閃,和周宮人又說了幾句話後,也就告辭離開了,時間還早,回去宮奴院用過午飯安排好事情再回來也不遲。

  周宮人在紅鸞走時善意的提醒:「御書房說大不大,但是前後左右也是有幾間房子的,左邊還有幾株梅樹是皇上向來最喜歡的,妳如果沒有什麼急事,回去前自己去走走,熟悉熟悉以後當差也不至於會不知道哪裡是哪裡。」

  「各房門前都有牌子,裡面也有人在,妳一看就明白,我們還有點事就不陪妳走了。對了,妳和楊妹妹的房間就在我們左邊,一會兒去看看可短缺什麼儘管說,自有人會為妳們安排妥當的。」周宮人說完就和吳宮人離開回房,她們是住在御書房這裡的。

  紅鸞謝過她們後,直到她們走遠才轉身細看,正面那雄偉的房舍就是御書房了,緊鄰御書房的兩旁廂房是給當值的太監宮女所用,其後就是太監們的住處,而宮女們卻是住在御書房後面的。

  左邊有個小月亮門兒,紅鸞就信步走了過去,小院子極小倒收拾的雅致,幾株梅樹之外還有小小的九曲回廊,一彎淺淺的小溪流和一座趣味橫生的小小假山。

  溪中居然養得並不是什麼少見的珍貴魚兒,反而就是鄉間河中常見的魚,有大有小倒是遊得歡快,溪水極清緩緩流動,其中還長有鄉間河水中常見的水草等,小院子一眼到底紅鸞卻沒有的看到水是自何處而來,又自何處而去。

  有幾分野趣的地方讓紅鸞有些失神,生出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她走到回廊上坐下,伸手去水中逗那些魚兒,弄得魚兒受驚撲得水花四濺,紅鸞好像聽到有人輕輕在她耳邊喚:鸞兒,鸞兒,看,我們捉到一條大魚。

  淚盈於睫。

  「喂,在宮裡雞鴨魚肉都是粗食,平日裡妳不是不能吃的,至於饞成這個樣子?」有人戲謔的對紅鸞說話。

  紅鸞一驚抬頭,才看到倚在小小假山旁的福王,可能是錯覺,她看福王好像是瘦了不少,連忙起來整理衣裙拜倒:「驚擾王駕奴婢該死。」

  說實話,她自進宮後當真沒有吃過魚。

  做宮奴時倒是可以吃,可是那個時候花綻放與黃宮女等人哪裡肯給她們吃魚?後來成為宮女後,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貴人叫去,所以宮人默認是不能吃魚的,免得身上因吃魚而帶有腥味,熏到貴人。

  福王懶懶的依在假山上沒有叫紅鸞起來,看著那溪水中的魚兒:「記得多年前,我還和皇兄偷偷來捉這溪中的魚兒,和三弟一起到御花園中烤了吃,魚沒有烤熟便被人尋到,被罰跪了兩個時辰呢。」

  他長長一歎:「現在想想,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紅鸞聞言偷看福王一眼,不知道他亂發什麼感概,再說現在宮中大亂,人人都在忙於奔波,他有閒心來這裡作耍嗎?不會是有什麼事情才到御書房裡來,而不小心讓自己遇上了吧?

  她被自己嚇出一身汗,想想是福王自己現身出來的心裡才稍稍安穩些,總之,現在的宮中最可怕就是這些成年的皇子們了,紅鸞是一個也不想遇上。

  「妳已經到御書房來當差了?」福王不再感概,問了一句紅鸞輕易能作答的話。

  紅鸞簡單回明後叩頭:「奴婢不打擾王爺,先行告退。」

  她自己是做賊心虛,說服柔妃之後再看到福王,總是後背有些發冷,如果讓福王知道她的所為,現在說不定就會剝了她的皮吧。

  福王緩緩走了過來,踏上回廊走到紅鸞面前:「本王是讓妳感到可怕了呢,還是可厭?看到本王妳總是巴不得儘快離開,想想,本王也救過妳,也賞過妳,說起來待妳可真不薄呢。」

  紅鸞聽得心裡發顫,不明白福王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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