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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 作者:一個女人 (全書完)

第557章 不要噎著

  紅鸞發現那污漬後,越想越不能理解,她的目光便忍不住幾次飄過去,根本就沒有避諱容嬪人的意思,自然也就被容嬪發覺。

  她看看自己裙子上的污漬:「還不是剛剛那個冒冒失失的宮人,本宮今天心情不錯,那個地方的晚菊開得極好,所以本宮想畫張夕陽菊圖的,剛到那裡讓人把四周清出來,本宮吩咐人擺出文房四寶來,就過去看菊花。」

  「菊花真的不錯,雖然開得有點過了,卻另有一種韻味,本宮看得正入神,卻不料自那邊拐角處跑過來一人,就那樣撞在本宮的身上,把本宮的衣服也弄成這個樣子。」她搖頭:「倒是妳無意走過來救了她,不然本宮豈能那樣就放她走,對了,本宮都忘了問她是哪個宮的!」

  她很懊惱的看向身邊的女官,卻發現女官也搖頭就更為懊惱了。

  紅鸞連聲歎息:「是娘娘心善不忍責罰她。」

  她心底還是有著疑問,雖然容嬪的人的確是提盒子、擺著輕便的長几,看得出來真的準備是出來作畫的,但是她心裡閃現了那開得正盛的白杜鵑花,容嬪的笑容和杜鵑花交相輝映,真有點人比花嬌的意思。

  容嬪說,她是喜歡杜鵑花的,而原本宮中只有紅色的杜鵑花,因為黃色和白色杜鵑是有毒的——這事,御醫們不知道嗎?杜鵑花可不是野地裡的野草野花啊,御醫們應該知道的吧?可是御花園偏偏就是有了白色和黃色的杜鵑。

  還有,容嬪衣裙上的污漬是潮濕的泥土,而同樣的泥土還在她原本在御花園所坐位置不遠的青石板上,青石板上除了泥土外,還有些許斷掉鬚根,紅鸞識不出是哪種花草的,但是卻和那塊丟了幾株花草的花圃裡所種之物的根鬚很相近。

  一個宮人居然會去玩泥土那是不可能的,倒是她偷了花草弄髒了手很有可能,而且容嬪衣裙上的污漬,看不出來是不是手抓上去的:容嬪沒有看到宮人手裡握著的花草嗎?但,容嬪的話中沒有提一個字。

  紅鸞捧了容嬪幾句後道:「不過那個宮人當真是應該說一說的,怎麼會去動那些泥土?她們可是伺候主子的人,實在是有點不像樣子。」

  她只是輕輕的抱怨了兩句,然後就岔開了話題:「娘娘的百花譜的花樣出來了吧?可是出自娘娘之手?」

  容嬪點頭:「就是,下次讓本宮看到她定要叫人把她送到她的主子那裡,實在是讓人受不了。」然後看著紅鸞笑道:「有一半是本宮畫的吧,還有一半卻是妳們靜嬪娘娘畫的,到時候妳一看那畫得極靈動的,就是靜嬪娘娘的手筆,至於那些死板的,就是出自本宮之手了。」

  紅鸞欠身,「娘娘自謙罷了,奴婢如果有娘娘三分的本事,奴婢就可以向人炫耀了。」

  她沒有再提那個宮人,就仿佛她不是為那宮人才過來和容嬪周旋的,而容嬪也沒有再說過那宮人來,只管和紅鸞說起了她的百花譜。

  自容嬪的承善殿離開,日頭已經偏西了,紅鸞也不知道古安平是不是還在湖邊,拉著杏兒急急的趕回去:她的耳環容嬪的人已經找到了。

  想著容嬪言行,紅鸞的心有些沉沉的,趕到湖邊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太陽完全沉了下去:實在是容嬪拉著她說那個百花譜的時間有些太長了。她已經不抱希望今天能看到古安平了,好在她答應柔妃也不是在今天把事情辦妥。

  明天再說吧,紅鸞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拉著杏兒的手一起彎下腰緩氣,看著黑漆漆的湖邊沒有一點燈光,知道古安平已經走了,古安平現在是皇帝的近侍,他能離開的時候並不是那麼多的。

  「唉,回去吧,我也餓壞了。」紅鸞撫了撫肚子:「在柔妃娘娘那裡根本就沒有吃多少東西,現在腳都有點發軟。」

  杏兒點頭答道:「就是,我也餓得狠了,不拘什麼只要能填飽肚子就好。」她說完直起身子時卻嚇了一跳:「孟、孟大人!」

  孟統領笑了笑遞給杏兒一個不小的紙包:「包子,還是熱的,看妳能吃幾個。」

  杏兒呆呆的接了過去,看看紅鸞拿著包子道:「我去尋些茶水,可不能被包子噎死。」也不等紅鸞答話,她就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

  夜風吹過,湖邊生出了初冬的寒意來,讓紅鸞輕輕的打了一個冷顫,她撫撫自己的雙臂:「孟大哥是代安平哥在等我嗎?」

  說實話,她和孟統領單獨相處時總有點彆扭,不說話的話就會生尷尬來。

  孟統領看著她,又給了她一個紙包:「兩個包子墊墊肚子吧,還熱著呢,到我這邊來背著風吃,不然會肚子疼的。」他說得極為平淡:「這裡還有一小壺水,不是酒,只是用酒壺裝著,現在喝應該不會燙嘴了。」

  紅鸞還真是餓急了,顧不得和孟統領客氣——剛剛杏兒拿著包子跑得太快,不然她肯定要讓杏兒留下幾個包子來。她也沒有想到什麼賢良淑德的樣子,聽話的避到孟大人一側,張開嘴巴三兩口就吞下了一個包子。

  孟大人的眼中閃過了幾分憐惜,卻夾著一分的好笑,很自然的伸手拍拍她的背,遞上不大的酒壺:「吃點水,不要噎到了。」就如同是剛剛叮囑杏兒一樣,可是又有點不一樣。

  紅鸞連灌幾口水,又咬了一口包子含混不清的道:「你怎麼知道我餓了?我餓得都手腳發軟,頭上冒汗了。謝謝你,孟大哥。」

  孟統領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看著紅鸞把第二個包子吞下去,又把酒壺給她讓她喝水,說得再多有什麼用,不如多做些吧,而他能做得事情也真的不多,想到這裡在心底忍不住輕輕的歎氣。

  其實,看著紅鸞如此的狼吞虎嚥,也是一種幸福。他的眼底閃過了笑意,卻夾著一絲什麼,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
第558章 新鮮感

  紅鸞把包子吃完手撫過肚子有些意猶未盡,宮中的包子實在做得太小了,不過兩個包子下肚她舒服了不少,又喝了不少的熱茶,湖邊的寒風也不是那麼冷了。

  孟統領看出了紅鸞的冷來,卻沒有解下他的大氅來給紅鸞,只是行在她身邊儘量側著身子,為她遮去了大半的寒風。

  看到紅鸞的神色,讓他想起了吃魚沒有飽,卻又懶得再動的小貓伸了伸腰的樣子,無聲的笑笑道:「是不是還餓?忍一小會吧,兩個包子頂點事就成,再過一會兒妳就能好好的吃個飽。」

  「就是怕妳吃得太快太狠而傷了身子,晚上可不能吃得太多,」他看看前面語氣有些微微的變化卻很不易讓人察覺:「快走幾步,不能讓皇上等得太久了。」

  紅鸞聽得一愣:「皇上?孟大人您不是代安平哥來的嗎,我也只是想讓你們給皇上說……」

  孟統領打斷了紅鸞的話,偏頭看她一眼:「代古公公來的人不是我。」他沒有再說下去了,腳下也微微加快了點。

  紅鸞微微一驚:「啊——!」然後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忽然間很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剛剛的溫馨好像全部都飛走了。

  孟統領忽然捏了捏她的鼻子,動作很快:「傻丫頭,妳想什麼呢?快點去見皇上吧,古公公是妳的安平哥,我,也是妳永遠的孟大哥,去吧,宮裡很多人都知道,妳是我的——義妹。」

  最後一句話好像輕了半分似的,又好像沒有,紅鸞分辨不出來。

  她看了一眼孟統領心裡微微酸痛:「孟大哥……」說什麼,其實說什麼都是無用的、多餘的。

  孟統領輕輕一推她:「去吧,皇上等妳很久了。」

  他立在原地沒有動,看著紅鸞步入湖邊的亭子裡。

  亭子裡暗漆漆的並沒有點起太多的燭火來,以至於遠一些都不能發現這裡有燈燭,反而會以為是湖中反照的月光或是星光。

  紅鸞沒有再回頭,她合了合眼把心神放在亭子上:有些人、有些事你狠得下心來,才真的對其好,如果你軟一分就是在害人。她懂,所以她要硬得起心腸來才成。

  亭子已經沒有原本的樣子,亭子多出了牆來,居然有門有窗,

  她不相信的揉揉眼睛,確定那是真的,忍不住在心裡歎一聲:難不成這就是做皇帝的好處,只要皇帝想,平地也能起高樓。

  聳聳肩膀,她向亭子走去,走到近前才看到古安平和劉總管就立在亭子門外,看到她古安平的目光閃過了一下,只是微微欠身沒有說話:他不說,那些關心話也全在眼睛裡,紅鸞看得懂。

  劉總管看著紅鸞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推開亭子的門,示意她進去。

  紅鸞知道劉總管是不能小瞧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能不落痕跡的交好劉總管,此時也只能微微屈膝一禮,然後就自門中進去了。

  轉過屏風,亭子裡中間的石桌已經不見了,換上了一張紅木的大桌子,皇帝就坐在桌子旁看著紅鸞笑:「要餓壞了吧?聽人說妳忙了一天呢,我已經讓人準備飯菜,稍待一會他們就會送來。」

  紅鸞聞言到嘴邊的話都嚥了下去:「謝皇上。」她看著皇上:「奴婢有事要回皇上。」還是說正經事的好。

  倒不是她現在見到皇帝有多麼的緊張,而是依著皇帝的性子,就算是對她再不錯,他的心裡也放著整個天下,她要知道什麼對皇帝來說是重要的,才能讓皇帝當真的看重她。

  宮中的女人多了去,以花來做比喻,那可真是百花齊放萬紫千紅,隨便拎個出來就比她強不少。自打聽了宮嬤嬤最後一番話後,她也琢磨了很久:其實她同其它的宮中女人不同的,可能就是做到乞兒所有的野性。

  這種野性不要說是宮中的女人了,就是平常的村姑們也不多見:村姑們不用和野狗搶食,也不用學會殺狗充饑,新鮮、不同,就如福王所說——妳很有趣。

  可是這種新鮮感能保持多久?且皇帝也不是個好色之人,能常伴在他在左右、使他放在心上只有新鮮感是絕對不足的,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那當然就不同了,但是卻要小心別弄巧成拙。

  皇帝不是無能懦弱之輩,相反他極為精明能幹,這樣的男人是不需要女人在一旁指手劃腳的,更不需要比他更精明能幹的女人陪在他左右,男人心高氣傲,而皇家的男人更是如此。分寸,紅鸞要做的就是掌握好其中的分寸,能讓皇帝重視她卻不會嫌棄她多嘴多事。

  以色待人不說她沒有那個本錢,主算是有也不能長久啊,她要留在宮中過一輩子,報完仇之後她想過得舒服些,不想和自己過不去。在宮中想過得舒服,少了皇帝的關注那簡直就是妄想。

  在見到皇帝之後,雖然聽皇帝說出一番柔和的家常話來,可是紅鸞依然把正經事脫口而出:什麼事情也不會比皇帝事情更重要。

  皇帝看著紅鸞點頭:「嗯,我正是為此而來。」

  他不是沒有一絲絲的遺憾,因為他能來就是想看看紅鸞,想和紅鸞說說話,可是眼下的情形他比紅鸞更為清楚,外廷上的暗潮洶湧,和宮裡的某些人總是有著或明或暗的關係。

  所以他聽到紅鸞的話更多一些的高興、欣慰,心裡暖暖的:他的鸞兒如此著急的想對他說,不是因為邀功而是因為關心他。

  紅鸞便把麗妃和柔妃的事情都說了出來,說到元華的事情時她措詞就小心了很多:元華不是柔妃和麗妃,因為兩位貴妃馬上就會變成太貴妃,而元華卻是皇帝的枕邊人,宮中向來風雲變化無端,天知道哪天元華會不會被皇帝捧在手上。

  至少,元華的手段心計她是領教過了,萬事還是小心些吧,元華那麼聰明的人,應該會知道如何籠絡皇帝吧?她可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

  說完後紅鸞把元華給她的藥拿出來,只拿出另外包好的一點點來:「有些事情,現在還不好擺在檯面上來,但是奴婢認為還是讓皇上您知道的好。」

  皇帝的臉上變了幾變,然後喚進來劉總管把藥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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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特別關照

  聽到皇帝說話讓紅鸞的心提起來,感覺自己還是有點不安,因為那藥沒有誰能證實是出自元華之手:如果皇帝震怒質問,她要用什麼來證實自己無辜清白?有些忐忑的看看皇帝,卻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來。

  紅鸞的臉色也微微的有些變化,實在是太過相信皇帝了。在此時才想起來也沒有用了,她看著皇帝只能等下去,但是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是絕不能如此造次的,尤其是她身份轉變之後,皇帝只怕對她就會生出更多的戒心和疑心來吧?

  怎麼說皇帝也都是看著宮妃們爭來鬥去中長大的,有些事情他的想法並不同於平常人,紅鸞很有些自責:她不是沒有仔細想過,可是原本打算是由古安平交給皇帝的,再者說像這樣的藥粉,也不是她在宮中沒有依憑的小女官,能弄到手的,因此才會決定告訴皇帝,也是被元華逼得沒有辦法。

  至少和皇帝通個氣,以後元華有後手時,她也就不必擔心皇帝錯疑,而致使她腹背受敵。可是眼下她知道自己做得太過冒失:她瞭解皇帝多少?又能相信、依仗皇帝多少呢?

  劉總管打開那小包的藥後看了看、嗅了嗅,又用手指搓了搓,問過紅鸞用法之後道:「這是絕育的藥,倒並不是極歹毒的那種,三五個月後無藥也能自解,不過多食當然對身子有損傷。」

  皇帝冷冷的哼了一聲:「朕猜也是如此,倒真是好心計。」

  這種藥如果有需要可以再下,如果沒有需要宮妃們以後就可以有孕,自然也就不會引起其它人的疑心來:元華打的主意不只是想除掉太子妃,還想著她能一舉得男吧?

  劉總管欠了欠身子就想退出去,看一眼紅鸞他忽然又道:「這種藥極為稀少,也就極為貴重,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

  此話是特意為紅鸞而說,倒讓紅鸞微微驚訝,但還是投過去一撇感激的目光。

  皇帝聞言看向紅鸞,才發現她的臉色有些發白,知道剛剛自己不出聲可能是讓紅鸞想多了,擺手讓劉總管出去。

  劉總管當即就彎腰行禮後退,沒有忘記反門關上:他再次站到原來的位置,繼續眼觀鼻、鼻觀心的動也不動。

  「義父,謝謝您。」聲如蚊蟲,是古安平在對劉總管道謝,為紅鸞而謝他。

  劉總管抬起頭,平常渾濁的眸子明亮的嚇人,看著古安平輕輕的搖頭:「你不用謝我,她也不用謝我,你知道灑家的為人,以後你也要對她更好,但記得要愛護不要太過,敬意應該有了。」

  他的聲音比古安平的還要小,但是自他嘴中說出來,卻能讓古安平聽得極為清楚。

  古安平微欠了欠身子,低下頭掩住了眼中的一絲苦楚,「是,平兒明白。」

  他知道劉總管的話是什麼意思,因為原本劉總管說過,皇上就算是有意,可是那廂卻是流水無情,所以並沒有對紅鸞有什麼特別的關照。

  現在劉總管的改變,就說明紅鸞已經有了準備。

  他看著自己的腳,可能是夜色太深所以才會模糊一片看不清楚吧,可是心中那個梳著兩丫鬟髮髻的小姑娘的臉,清晰得連長長的睫毛都能數清楚:耳邊也迴響著甜甜的呼喚:『安平哥,你等等人家啦。』

  夜雖然深,湖邊濕氣卻更重,有淚水珠落在了古安平的鞋上,無聲無息的浸入布中,吹過來一陣風,好冷——冬天就快要到了吧。

  亭子裡皇帝正看著紅鸞微笑:「妳太過多心,人都言君王多疑,我看妳的比我還要多長幾個心!妳肯說出來就是信得過我,為什麼說出來後又要懷疑——不相信我?實在是該打。」說著該打也只是嗔了紅鸞一眼。

  紅鸞已經站起來請罪,卻被皇帝扶起來:「我怎麼會對妳生疑?傻丫頭。」

  現在是不會,但並表示以後不會啊!紅鸞決定以後絕不會再做這種冒險的事情,只是她心中所想不會說出來,只是一笑了之。

  皇帝忽然笑了笑:「妳知道今天晚上為什麼我要妳陪我用膳嗎?不只是因為妳餓了。」他拉起紅鸞的手,走到亭子邊上推開一扇窗,看著天上的明亮的彎月道:「妳知道今天是幾號嗎?」

  紅鸞愣了一下:「十月初九。」

  皇帝回過頭看關紅鸞,揉揉紅鸞的頭髮:「今天,是我的生辰,母后就是在這樣一個安靜的、有微微冷風的夜晚誕下了我。」他又看向了月亮:「只不過沒有幾年她就仙去,以後的每年的這一天,我是守著月亮直到它消失在天際,才會合上眼睛的。」

  「我小時候看著這彎月,有種感覺好像這就是母后的溫柔的目光,她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看著天上的月亮,「我好多年都不喜歡這一天,就算是會得到不少的賞賜,就算是有很多人來賀,可是我在這天的晚上會特別的想念母后。」

  「我也沒有其它的想法,只是想母后能再抱抱我,哪怕只有一下下也好。」皇帝再轉過頭時眼睛有著晶瑩的東西,「朕,是不是不像個皇帝,太過孩子氣了?」

  紅鸞無言的用兩隻手抱起了皇帝手來,「我無數次的在夢中哭醒,也只是想讓父親多撫一下我的頭,只是想讓娘親能喚我一聲。」她抬頭看向月亮:「皇上,我相信皇后就在那裡看著你。」

皇帝半晌無語,伸出胳膊環上紅鸞的肩膀,兩個人依靠在一起看著天上的月亮,只是兩人的所見有些不同:皇帝看到的先皇后微笑的臉,而紅鸞看到的卻是她過世的父母。

  今天晚上的月兒雖然不圓,可是也算明亮,星星們也都一閃一閃的不算少,其實這樣的夜晚,就算是冷些也很美的。

  皇帝把話說出後心裡輕鬆了許多,看著依偎在身邊紅鸞,再看看那天上的月亮:紅鸞的臉龐和他的母后還真是有那麼幾分相似呢。

  他低下頭在紅鸞的耳邊道:「鸞兒,妳給我的賀禮呢?朕今天可是沒有收到一份賀儀呢。」

  因為他還在孝期,所以下旨不許人為他賀壽,卻不是有人怠慢了他。
第560章 欺負人

  「啊?」紅鸞被問得手足無措。

  她的確是不知道今天是皇帝壽辰,哪裡會準備什麼賀儀?其實就算是知道,也輪不到她給皇帝呈賀禮的,可是不論哪個理由此時都不能說,因為皇帝向她開口討賀禮了。

  紅鸞望著皇帝明亮的眼睛,忽然一陣心慌,不會是想再來一次吧。皇帝攬著她的肩膀,也無法躲開,只能低下頭來喃喃的道:「奴婢明兒、明兒補上。」

  皇帝笑了,笑聲拂過紅鸞的耳朵,把她的耳垂吹紅了,紅得不能再紅了。皇帝看到後忽然心情大好,又吹了一口氣,看到紅鸞的脖子也紅了有些樂不可支,不過他並沒有進一步做什麼,小小的作弄紅鸞就讓他很開心,不想把紅鸞嚇到。

「不行。」他的口氣就像是耍賴的小孩子,明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卻就是要堅持:「我現在就要,因為今天才是我的生辰,明天就不是了。」理直氣壯的耍賴,盯著紅鸞還伸出了一隻手。

  紅鸞聞言抬頭看到皇帝臉上的笑意,還真像是她那個比她大一歲的兄長耍賴時的樣子:她的哥哥,她的兄長!她猛然間走神了,眼前出現了那張永遠嘻皮笑臉、喜歡捉弄她、欺負她的哥哥。

  哥哥啊,那天的大水他並不在家的,去村長家幫工:她的兄長,被她從小恨到大的兄長,如果能活著回來,她情願自己被他欺負一輩子。

  他不是她的親兄長,是她早逝叔父家的兒子,因為母親改嫁而自幼由她的父母撫養,她從來沒有要夢中夢到他,也從來不去想他,因為她不敢去想。父母的死去讓她傷痛難名,心底總懷著一絲希望,那個可惡的哥哥他還活著。

  可是,他還真的活著嗎?真的活著嗎?紅鸞的眼中微微有些濕潤時,一隻粗長的手指撫上了她的臉:「怎麼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來。」

  紅鸞一驚連忙道:「沒有什麼,只是奴婢,奴婢……」她低下了頭。

  皇帝看她樣子以為是被自己剛剛的樣子嚇到了,放下心來的一笑:「怎麼了,不是真的這麼小氣吧?禮物不過是個心意,妳給個什麼東西都成,不會真的連個荷包什麼的也不捨得吧。」他的目光在紅鸞的身上掃過。

  紅鸞沒有想到皇帝還真賴上了她,不給禮物不行的樣子:可是她身上有什麼是能做賀禮?從頭到腳就沒有什麼是能拿得出手的,她抬頭看向皇帝:「皇上恕罪,奴婢實在是沒有準備。」實話實說吧。

  皇帝低下了頭:「其實沒有準備的禮物才是最好的,才最情真意切啊,」他盯著紅鸞的眼睛:「妳說是不是?」

  紅鸞看著他的樣子心開始噗通通直跳,皇帝不會是真的想……

  就算是真的想她能怎麼辦?她心慌意亂之下呼吸有些不穩,想掙開皇帝可是輕輕動力皇帝的胳膊反而加了一分力道,她也就敢再違聖意了。

  皇帝看她如此大笑起來,忽然伸手在她的髮間拔下一支銀簪來。又伸用在她的袖袋裡掏出荷包來:「我猜妳就把荷包藏在這裡,這兩樣東西就算是賀禮,如何?」

  他已經放開了紅鸞,並沒有要輕簿她的意思。

他取的兩樣東西都是舊物,尤其是簪子絕非是宮中之物,是他有意如此,簪子是紅鸞慣常用的,看樣子也是宮外帶進來的,而那荷包倒是後來進宮做的,可是這樣的貼身之物,一般都是自己親手所做。

  皇帝所選的東西都是別有深意的,不會挑宮中之人賞賜給紅鸞的東西拿。

  紅鸞看看那銀簪,那原本應該是劉大妻的東西——她哪裡還有這樣貴重的東西?大水衝過來她什麼也沒有拿,而且就算是有什麼銀簪之類的,在她幾乎要餓死的情形下,也早當了去換窩頭吃。

  至於荷包她的臉一紅,還真是她親手做的,只是並不是她做的最好一個,而是她練手時做的第一個,因為不能賣出去換銀錢,她才一直留在身邊,後來雖然有更好的,可是哪些個在紅鸞的眼中都能派上用場,送人、賞人都能換人情啊,所以她才沒有換過荷包。

  她的繡功雖然後來沒有再努力過,卻也不是很糟糕了,但是那荷包上的繡功卻實在是有點無法入眼,更不用說荷包還做得有些奇形怪狀——是她剪布料時剪得不好所致,這樣的東西豈能送人?還是要送給皇帝?

  皇帝看看銀簪收起,對著荷包可是翻來覆去看了好一陣子,看得紅鸞都要抬不起頭來時,他道:「鸞兒,這是妳做的第一個荷包吧?」

  紅鸞輕輕的點頭:「奴婢在家沒有學過多少女紅,入宮後才學的,這個荷包……」

  「這個荷包很好,朕就收下了。」皇帝看向紅鸞:「我給妳的玉佩呢?」說完他又把銀簪拿出來:「這是妳母親的……」他沒有說下去,那意思還是明白的。

  紅鸞搖頭,然後想了想道:「那是我伺候一家人得到的酬謝。」就當是劉大家給她的工錢吧。

  皇帝點點頭:「玉佩呢?」瞪紅鸞,帶著懷疑的目光。

  紅鸞只能把脖子上的玉佩給他看,他微笑:「好了,禮成。」

  「什麼禮成?」紅鸞有些摸不著頭腦,看皇帝笑得如同小狐狸一樣,她就感覺自己剛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自己賣給了他。

  皇帝晃了晃手中的荷包和簪子,又指了指玉佩,「妳不知道文定是要交換信物的嗎?就是那些才子佳人也要弄個定情之物啊,何況我還是皇帝呢,豈能沒有妳的信物。」他把荷包和銀簪收好,「現在,有了,是妳給我的。」

  「騙人!」紅鸞一急脫口而出,然後把自己嚇得半死看向皇帝,發現他瞪著兩隻眼睛看著自己,喃喃的道:「皇上您剛剛說,那是、那是賀禮的。」底氣很不足。

  皇帝看一眼玉佩:「有本事妳再把東西騙回去好了。」無賴的拍拍衣袋:「要不妳搶回去也成。」

  紅鸞閉上了嘴巴,閉得緊緊的。開玩笑,皇帝騙她是可以,她要騙回去——她很清楚自己只有一個腦袋,搶?皇帝可是有功夫在身的,當她不知道嘛。

  她到底有些不服氣,也是知道皇帝不會當真拿她如何,喃喃的小聲道:「欺負人。」

  「我不介意妳欺負回來。」皇帝拉著她坐下,「要不要試試?」

  紅鸞氣結就差翻個大白眼給皇帝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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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下手方便

  皇帝和紅鸞坐下有盞茶的功夫,飯菜送了進來,如果紅鸞沒有那兩個包子墊底,她和皇帝說完正經事,只怕就要餓得跪在地上沒有力氣爬起來。

  紅鸞終究還是要問皇帝拿個主意的,既然已經告知皇帝,怎麼也要討個主心骨才成啊,她一面給皇帝盛湯一面道:「皇上,您說……」她手中的湯勺被皇帝拿走,微微吃驚之下,她的話就沒有再說下去。

  皇帝盛了一碗湯放在月光照射的地方:「這碗,給母后。」他轉過頭來:「雖然幼時也曾有過傻念頭,認為母后應該把我一起帶走,也應當不會被人當成棋子般擺弄,千方百計的試探、防備、謀算於我了,那其中的苦楚——」他長長一歎:「唉,不提也罷。」

  「稍大些才知道些道理,不是母后哪裡有我?」他看著那碗湯:「而我能盡的孝道,也只是每年的今天,陪母后用頓飯罷了。」

  紅鸞沒有說話,看看那碗湯重新取碗給皇帝盛湯,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此時再提那毒藥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

  皇帝重新坐好接過紅鸞遞過來的湯:「妳剛剛要說什麼?」

  紅鸞輕輕搖頭:「沒有什麼。」

  她侍立在皇帝身後看他的目光,想知道他要吃哪樣菜——這也是孟大人為什麼給她兩個包子墊底的意思,因為以她的身份所謂的『陪』著用膳,也要是先伺候完皇帝,才能自已匆匆吃幾口罷了。

  皇帝看向紅鸞,指著身邊剛剛紅鸞坐下的椅子:「坐,沒有旁人妳實在不必拘禮的,」看一眼紅鸞,補上一句:「我一個人用膳用了十幾年,今天壽辰妳當真忍心還讓我一個人用膳嗎?一個人用膳實在是吃得沒滋也沒味。」他說著話把拿起來筷子又放下了。

  原本只是想讓紅鸞放開些,可是說到後來還真就觸動了他自己,神色間出現了鬱鬱的神色。

  紅鸞見他如此想想就坐在身邊:「皇上,您先用壽麵吧,奴婢祝你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抬頭看她,忽然一笑:「有人能陪著我,萬歲萬歲萬萬歲倒還罷了,如果真是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實在是有點太……」他沒有再說下去,端起面來:「來,吃麵。」

  他很快就拋開了那些不快,和紅鸞說笑起來,不知不覺他吃得比平常多一些,而紅鸞開始的時候照顧皇帝並沒有吃多少,直到被人伺候慣的皇帝發覺,把紅鸞的碗堆成小山狀,才讓她能吃得飽飽的。

  兩個人吃飽後心情都已經大好,手拉手伏在窗子那裡看月亮。

  月色極好,秋風有些涼,但是有了皇帝的大氅,紅鸞並沒有感覺冷意,秋天的星空是一年當中最漂亮的,因為天高且清。

  紅鸞看著天上的星子出神,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最喜歡在晚上纏著母親看著星子講古的。

  皇帝低頭看著紅鸞,輕輕的問她:「做朕的人好不好?」

  紅鸞聞言回頭然後臉紅低下頭,雖然輕微的幾乎不可見,但她還是點了頭的,只是她的心頭還是掠過了一絲什麼,讓她的身子感覺到了秋風的寒意。

  皇帝笑了:「那妳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他上次沒有得到紅鸞的答案,並沒有忘記要追問那個他想要的答案。

  紅鸞微有些遲疑:她喜歡皇帝嗎?抬頭看向皇帝,真的,皇帝長得很英俊,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更容易吸引人的目光——可是,她喜歡皇帝嗎?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至少她不討厭皇帝的。

  皇帝認真的看看她,沒有再問下去,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朕要回去了,還有不少的事情要做,柔妃那裡朕會處置的,元華的藥嘛,」他頓了頓合上眼睛:「妳就用吧。」

  「呃?」紅鸞嚇了一跳,不確定的看向皇帝:「皇上,您是說?」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看看紅鸞:「此時哪個有身孕也是不妥的事情,既然元華想出這樣的法子來為我分憂,我沒有不領情的道理對不對?」他輕輕打了一個響指:「這個月元華那裡倒不必理會,下個月她那裡也要照應一下才好。」

  他的唇邊含上了幾分冷意:「想母憑子貴,想讓朕做個應聲蟲?!」

  此時的他完全不見了剛剛談起先皇后的樣子,這樣的他才是皇帝,「朕就順水推舟吧。」他斜眼看向紅鸞:「把那藥再分些給朕,也省得讓人再去尋了。」

  紅鸞呆呆的把藥摸出來,呆呆的分成兩半,正想把藥包起來的時候,皇帝卻把藥拿過去重新分成一大一小兩個包,他把小包遞給了紅鸞:「妳不認為由我來下手會更方便?」

  冷汗,就自紅鸞的脊背上爬上她的額頭,看著眼前帶著一份冷笑的皇帝,打心裡湧上來寒意,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是點頭接過那小包的藥來。

  皇帝看到紅鸞的樣子神色一鬆,伸手把紅鸞額前的散髮,給她抿到耳後去:「嚇到了?」

  紅鸞連忙搖頭,皇帝在她面前做事沒有忌諱一般,如果她敢點頭說被嚇到了,皇帝定會在心中留下陰影,現在不會如何天知道以後會如何,容嬤嬤說過:伴君如伴虎,一步都不能錯。

  皇帝看著紅鸞苦笑了一下,伸手把她擁在懷中,輕輕的抱了抱放開:「妳不會認為我沒有母后相佑,活到現在即位手上沒沾到血腥吧?想活,要活下來,她們狠我要比她們更狠,她們毒我要比她們更毒,她們奸狡我要比她們更奸狡,不然,妳進宮的時候看到絕不會是個活生生的、無病無痛的太子。」

  紅鸞想到自己為乞兒時的生活,想到自己揮刀殺掉那些目含求饒、想活命的狗時的樣子:她何嘗不是一手的鮮血?只不過她需要是和天鬥、和野狗鬥——不是她吃掉野狗就是野狗吃掉她。

  想起小時候她們家中養過的大黃,她曾是真心的喜歡過狗,為了大黃的死曾經哭得雙眼紅腫,可是她為了活下去,殺了多少的狗?那些狗不是大黃,它人想要用自己來裹腹。

  眼中驚懼忽然間消失,她微笑著看向皇帝:「死道友不死貧道貧道。」

「死道友不死貧道。」皇帝笑了:「好有趣話,哪裡聽來的。」他笑了一會兒:「我永遠不會如此對妳的,鸞兒。」說完又輕輕的一擁紅鸞放開她:「永遠不會。」

  紅鸞知道他現在不會,將來?將來太遠了,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只要眼下不會就好。

第562章 秘辛

  紅鸞行禮恭送皇帝離開,對於皇帝的承諾她不是不感動的,只是不怎麼相信,因為,人是會變的。幾年的乞討生活讓她見了不少的人性變化,入宮之後大妞的轉變,更讓她對人失去了過高的期望。

  將來的事情要將來才能知道,皇帝能說出這樣一句話已經很難得了,她恭順的叩下頭時,卻聽到走到門前的皇帝道:「記得也要想幾個法子下藥,失敗幾次只要小心不要招惹人生疑,不要害到旁人,讓元華知道妳在動手就好。」

  皇帝的心思還真是細,和紅鸞想到了一處去,元華不會把藥給了紅鸞就算,肯定會注意紅鸞的一舉一動,如果她沒發現紅鸞做什麼,而紫玄等人卻已經服下了藥,那她絕對會先除掉紅鸞——她看不破紅鸞的『手法』,豈會留著紅鸞來害自己。

  就算是皇帝下手,可是紅鸞也要弄點『驚險』的法子,讓元華知道她下手成功了才成,只是為了袪除元華可能生出來的殺機。

  皇帝回頭叮囑一句:「量力而為,不要真的行險。」他說完才終於打開門走掉了。

  紅鸞起身後沒有立時離開,而是在亭中坐了好一陣子才步出亭子,皇帝只說是按元華之計行事,可是卻沒有說最後如何收場,到時元華指出是太子妃下的毒時,皇帝要如何處置太子妃?皇帝不會是已經生出另立新后的念頭吧。

  至少現在真的不是時機,外廷的事情紅鸞不懂,可是只要太子妃倒下,那她就極為危險了,就算登上后位的人不是元華,她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去。

  反正誰做皇后,好像都對紅鸞沒有好處似的,她看著窗外的月亮,真的沒有法子除去太子妃疑心?忽然間她想到了冰兒,或許可以試一試,怎麼說太子妃為后,予她來說比其它人要合適的多。

  有人要奪那把龍椅,有人要奪那把鳳椅,後宮前廷在這兩個月裡註定都不會平靜,宮嬤嬤說得話當然沒有錯。紅鸞歎著氣起身推開亭子的門,外面只有靜靜的月光以及微微吹過寒風。

  一個多月在宮中各人各樣的忙碌中飛快的過去,距離登基大典還有二十天,宮奴院的人忙得是暈頭轉向,因為登基大典過後不久就是年節,宮裡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新皇登基的第一個年節,宮裡當然不能像往常一樣,總要弄些新鮮花樣出來,這就為難了下面做事的人。

  大早上紅鸞就到慈甯宮請安,在慈安宮的偏殿上見到了元華,她上前躬身行禮:「就連桂奉徽也已經完事,那些上好的檀香也都動過了手腳,換回來的檀香在這裡,請娘娘過目。」

  這一個月紅鸞忙得瘦了一圈,要下藥本就不容易,還要和太子妃有關就更不容易了,不時紅鸞就會有失敗之舉,落到元華眼中卻沒有斥責紅鸞。

  元華聞言挑了挑眉:「藥的份量可足?」

  「足。」紅鸞頭也不敢抬:「奉徽的藥是下在湯碗裡,她是極愛那套蓮子青花,雖然有幾次那藥落進了旁人的肚子,不過桂奉徽還是吃下了大半的藥去,再加上那攙在香中的藥量,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元華點點頭:「妳做得不錯,很好。」她伸出小指來挑出茶盞中一片茶葉,把茶放在几上,自有小惠給她換上新茶:「要讓我如何來賞妳呢。」

  紅鸞連忙叩頭道:「娘娘,奴婢為娘娘做事不需賞賜。」

  「妳倒是忠心耿耿,只是我卻越發不能寒了如妳這般人的心。」元華看看紅鸞:「登基大典過後,我會好好的賞妳。去吧。」

  她看著紅鸞的背影消失後,對小惠道:「讓那個趙御醫找個由頭過來診脈,如果當真是藥都到了,那就只欠東風了。」

  小惠領命出去,元華喃喃的道:「我可是要好好的謝謝妳才成。」說完唇邊閃過了笑意:「不是天下無雙的富貴,不能謝妳為我所做的一切啊。」

  此時的永樂宮裡,麗妃冷冷的看著紫玄,「都做好了?」

  「做好了。」紫玄她沒有笑聲,坐在那裡如同是木雕一般。

  麗妃看著紫玄:「妳自己是什麼身份不知道嗎?不過是外面抱回來的,如果當真是本宮父親的骨血也就罷了,可惜的是妳根本就是妳那娘偷人所生!妳已經落了族譜,父親的確是有些為臉面,但也看妳是條性命,才把妳養這麼大。」

  「妳不思報恩卻還生出別樣的心思來,妳對得起父親的養育之恩嗎?」麗妃恨恨的咬牙:「讓妳去東宮做什麼,妳是早就清楚的,趁早收起那些心思來!」說到這裡她看看紫玄:「本宮和父親商議過了,大事成了之後妳就出家去吧。」

  「讓妳身邊哪個代妳一死,對宮裡也有了交待,過上兩三年再把妳接到家裡,就說妳和原來我的小妹長得極像,由父母認妳做義女,到時候妳再進宮又是個貴人,倒是福兒身邊有妳,本宮也能放心些。」

  這分明就是拉攏了。

  紫玄猛然抬頭:「真、真的?」完全的不相信。

  「可不是真的。」麗妃看著她的眼底深處閃過了極大的厭惡,「是福兒親自向本宮求的,本宮還有什麼法子。其實人非草木,妳在我們家長大,本宮豈會真的看妳自此就青燈古佛的過一輩子?安心的把妳的事情做好,真是冤孽啊,不過,只要福兒高興就好,由得妳們去吧。」

  「妳可是要把我們的大事,馬虎不得半分啊,」麗妃擺擺手:「去吧,福兒就在假山那裡等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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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沒有動靜

  紫玄聞言看著麗妃緩緩跪了下去:「娘娘,您、您不怪我?!」

  她沒有想到自己去求福王,福王會直接求到麗妃面前,更沒有想到麗妃居然沒有責罰她,居然還想成全她和福王。

  這怎麼也不太可能,就如同在沒有其它人的時候,麗妃從來不想聽她喚一聲姐姐一樣:如果不是麗妃的父親想把她做為棋子,早就有讓她入宮的意思,她可能早就死了,就如同她的娘親一樣,怎麼可能會活到現在。

  待她向來極為苛薄的麗妃,能為了兒子做到這種地步,還真是讓她感動的淚盈於睫:當初要入東宮時,她曾苦苦的哀求過她的那位『父親』,也哀求過麗妃,卻不敢把實情告訴他們,最後還是被迫入了東宮。

  心已經死了一半的她,如果不是還有要活下去的理由,她就早一根繩子做個了結了,可是就算她乖乖聽命入了東宮,剛剛和纖纖、太子妃有了要聯手的意思,她就被麗妃叫到宮中大罵一場,立時逼她除去皇帝!

  她怎麼可能做,不要說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最終她也會被滅口的。

  被麗妃逼得沒有辦法,她才會去求福王,希望福王能給她周旋一二:給皇帝下毒她做不到,就是害死太皇太后,那也是她眼下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到現在也不太清楚,麗妃一個月前突然間發得什麼瘋,分明就是在把她往死路逼。

  福王答應了她,一個多月的時間是如此的難熬,麗妃不時就會打發人催她一催,她真的不懂,不管是她的父親還是福王,應該都不會做出毒殺這種蠢事來的,可是為什麼麗妃非要逼她做呢?而福王卻沒有什麼消息,讓她過得度日如年。

  忽然間事情就峰迴路轉了,麗妃讓她做得其它的事情她都做好,只有麗妃交待的兩件最重要的事情她沒有做,以為會被麗妃再罵個狗血淋頭,卻沒有想到麗妃就這樣放了她一馬。

  麗妃看著她的眼睛,帶著幾分疲憊道:「怪什麼怪,只要福兒高興就好,妳啊,如果真心為了福兒好,就要把本宮交待的事情做好,太皇太后那裡總有法子的,妳可以借皇帝的手啊,對不對?至於皇帝那裡……妳回來本宮再和妳說吧,本宮現在改了主意,有更好的法子對付皇帝。」

  紫玄感激涕零的叩頭的退了出去,沒有看到麗妃變得冷若冰霜的眸子:果然是什麼娘養什麼女兒,居然敢勾引她的兒子,不要說傳出去是敗壞家風門風的大醜事,就算不會被人知道,她也配得上自己的兒子?就是做個小小的采女她也不配。

  福王果然就等在小小的亭子裡,他轉過身時看向紫玄,眼中似乎有什麼閃了閃,當他和紫玄坐下來說話的時候,御花園的假山亭子上古安平也和紅鸞見了面。

  「有什麼動靜嗎?」紅鸞和古安平見面後的第一句話是相同的,聽完後都輕輕的搖頭:「看來還是沒有所得了。」

  紅鸞看向假山下面:「按理說不應該如此沉得住氣,就算是李司工沒有了,也不會傷到了那人的根本才對,為什麼,到現在依然沒有蛛絲馬跡?」她有些煩躁:「如果她當真不動,我們豈不是騎虎難下?」說完話她忍不住在亭子上重重的捶了幾下。

  古安平皺起眉頭:「我們所料應該不會錯的,再說還有皇呢,就算萬一沒有人出手,我們也只會傷皮而已。」

  紅鸞搖頭:『看上去是傷皮,可是任她們人人得利,我們卻是退無可退,到時候還不是等死?』她在亭子裡踱了幾步,「怎麼也不能這樣等著,不管皇上如何想,我們自己也要有個準備才成,安平哥。」

  她本來以為宮中的熱鬧定不會少咒術主使者的一份,可是偏偏一個多月過去了,眼看著還有二十多天就要舉行登基大典,可是除了麗妃等人之外,沒有其它的任何風浪,如果她算錯了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還有古安平等人的,所以才會讓她生出焦慮和擔心來。

  古安平沉默了半晌後道:「皇上知道後,只怕會不高興的。」他看看紅鸞又補上一句:「他是男人,大男人。」

  紅鸞握拳又伸開,伸開又握緊:「就算皇上會不高興,也強過我們會丟了性命,兩害相權我們只能取其輕了。」

  她合上眼睛手指撫上玉佩,心想就信皇帝一次,可能他真的不會怪罪於自己。

  總是會讓皇帝不舒服的,她知道,這種不舒服在眼下不會有什麼,可是以後應景之時就難說了,但,她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她抬頭:「我定要成為這宮裡說一不二的人,絕不會做些事情就要左思右想前怕虎後怕狼的,事事受制於人。」

  她看向古安平:「知道為什麼我們到現在也沒有查到點眉目,連仇人是誰也不知道嗎?因為,我們把太多的時間都用來保護我們自己,應對著宮中各處,各樣的危險而疲於奔命,不要說我們位卑力小,太多的事情做不了,就算做得了我們又哪裡有精力,有時間去查什麼?」

  古安平看著她沉默了半晌:「有道理,其實妳也沒有其它選擇了。」被皇帝看上紅鸞註定註定只有一要路可以走:「妳想做什麼就去做。」他會永遠都伴在她的身邊保護她。

  紅鸞離開小亭子時,依然是一肚子的不舒服,苦苦的思索著那人為什麼沒有出手,想事情入神的她,在轉角處不留神就撞到了人的身上。

  「對不起。」她忙道歉並蹲下身子,去收拾被她撞倒在地上水果:「沒有留意到,實在是我的不是。」

  被撞的人並沒有摔倒或是什麼,因為紅鸞的力道並不大,她只是後退幾步而已,只是把手上取來的水果打翻在地上:她也在想事情,所以沒有聽到有人過來,和紅鸞撞在一起的,如果她不是想事情想得太過投入,就會避過紅鸞。

  至少,事情不是一個人的錯。

  「妳走路不長眼睛啊!」可是她看清來人是紅鸞時,嘴角上翻露出了不屑來:「居然把太皇太后要的果子摔爛了,要知道這可是要受罰的,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想交待過去,妳把太皇太后置於何地?馬上去取已經來不及了,妳一句對不起,就讓太皇太后吃不到要吃的果子,這罪過妳自己去跟到宮正大人去領,不要連累了我!」
第564章 故人

  紅鸞撞了人後差一點被散落在地上的果子摔倒,穩住身形的同時,就勢蹲下去揀那些果子,嘴裡同時說出了道歉的話來。

  撞到人的確是她不對,但是無心之過又不是什麼天大的罪過,依她現在的身份對方又是個宮女,不說好話對方也不敢拿她如何,但她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還是向對方道歉。

  可是她的手裡剛拿起一枚果子來:果子是比較硬實的那種,是南邊貢過來的新鮮玩意,紅鸞還真是沒有吃過:雖然掉在地上摔過,卻並沒有摔壞,她心裡還慶幸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聽到那宮女的話,她並沒有生氣。

  驚訝,非常驚訝的抬頭看向那被撞的宮女,不相信對方有這樣的膽量,對方就算不知道她是慈安宮人的人,也知道她身上的服色是九品女官,怎麼可能有這種膽子喝斥她?就算是哪位貴人身邊的心腹,也不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喝斥宮中的女官。

  抬頭看到被撞那人的時候,她拿在手中的果子就又掉在了地上,輕輕滾到了被撞宮人的腳邊,她並沒有再去理會散落一地的果子,緩緩起身甚至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人。

  那宮女看著她笑得露牙齒來,帶著森森的恨意:「正信大人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吧?是不是早已經忘掉了我?沒有想到,老天是長了眼的,我們又見了面。」

  紅鸞看著她喃喃的,帶著不相信的開口:「春兒?!」

  她怎麼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早被她忘在腦後的人,絕對不可能再見面的人,居然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春兒看著紅鸞譏諷的笑笑,還在原地轉了個圈:「現在妳看清楚了?當真是做了女官不同了,連個春兒姐也不叫了。」她走到紅鸞面前伏下身子:「不要以為做了女官就了不起了,我不是其它人,我是知道妳根角的人,很清楚妳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她很得意,非常的得意看著紅鸞,甚至帶著明顯的囂張:「我來了,妳的好日子到頭了。」

  紅鸞看著她平平的問道:「妳是怎麼入宮的?」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現在國喪其間宮中不可能添加人手,而且春兒被賣到了青樓中——憑此一點,她就絕對不可能再現在宮中,這才是紅鸞看清楚是春兒時,萬分不敢相信的原因。

  也是因此,紅鸞才會把春兒忘到了腦後,因為自她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她和賣入青樓的春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世事無常到如此地步,春兒活生生的站到了紅鸞的面前。

  春兒撇了撇嘴,絲毫沒有把紅鸞放在眼中,因為她握著紅鸞的把柄,可以要了紅鸞性命的把柄:「嚇到了是不是?妳想害我可是老天有眼,沒有讓妳的奸計得逞,我春兒路遇貴人得救了。」

  她盯著紅鸞的眼睛:「那天我被拉住青樓的路上大鬧,有位貴人看到後攔下那些惡人,問我到底怎麼回事,我告訴他說,我是被繼母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不求其它只求速死,」

  她的口氣猛地轉冷:「這話可不是騙人的,當時我真的是生出求死之心,而那一切可不都是那個惡婦的緣故,更多是拜妳所賜。」

  看著紅鸞吃驚的目光她大笑起來:「那貴人可巧也是個繼母,可巧他的妹妹早早死在繼母的手上,就算他後來長大成人也救不回他妹妹的性命——不相信吧?好像是故事一樣對不對,我當時也不敢相信啊,可是偏就是真的,他救了我,認我作了妹子。」

  紅鸞盯著她的眼睛:「妳是怎麼入得宮?」

  就算青兒沒有被入青樓,可是那位救她的貴人也不可能有這種通天的本事,在這種時候還能把她送到宮中來。

  春兒扯著唇邊笑:「妳想知道?我偏不告訴妳,我可是沒有少聽說妳的本事,既然妳那麼大的本事,就去自己找答案吧。」她站直了身子看著紅鸞指一指地下:「還不給我都揀起來?!」她吃定了紅鸞。

  紅鸞看著她沒有動:「妳還有什麼事情要我做,不妨現在都說個清楚吧。」

  她情知春兒不會放過她,此番能入宮春兒定會不擇手段的謀害她,而春兒的把柄不過是紅鸞的身世來歷。

  做為宮奴不能在宮中隨便亂走,不是做苦差就是待在宮奴院中,所以出身來歷並沒有人會究查的那麼仔細,後來為了有足夠的宮奴,加上貪財的太監們想要斂財,所以才有了專門賣人為宮奴的人,只是如此一來,宮奴更沒有人能查清楚她們的出身來歷了。

  當然了,為了自家的性命著想,不管是賣人為奴的,還是收人的太監們,他們都只會弄些清白人家的女孩子:他們不敢亂來的,因為怕出事後連累到他們。

  紅鸞只是宮奴的話,她是被人賣進來的出身來歷不清楚倒沒有什麼,可是她現在是女官,不要說是女官,就算是宮女都要徹查個清楚明白,身家要清白的不能再清白,定要是良家子也才可以的。

  所以紅鸞的前程就握在了春兒的手上,只要春兒抖出紅鸞的真正來歷,那她的女官當然是做不成了。如果紅鸞能說清楚自己被拐賣,能查到她真正的出身來歷,有太皇太后等貴人在,她當然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可問題就在於,紅鸞自己知道她是不能說出自己真正的籍貫來,說不定就會引來她真正仇人的注意,到時候仇人在暗處她在明處,讓她落個死無葬身之地,真的不是什麼太難的事。

  春兒並不知道紅鸞不能說出自己真正的籍貫來,她看著紅鸞笑得瞇起眼睛來:「妳果然還是那麼聰明,嗯,我的確是有少的事要妳做,不過眼下嘛有的還沒有想到,其它不說晚上到御花園的芙蓉樹王下等我,記得帶上一百兩的銀票還要給我弄七八件像樣的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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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揀起來

  春兒的目光在紅鸞的身上一轉:「嘖嘖,瞧瞧妳現在的樣子,再看看我,實在是讓我眼睛有些不舒服,心裡就更不舒服了,就好像妳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倒成了那苦命的丫頭,真的讓人不舒服啊。」

  她圍著紅鸞轉起圈來:「妳知道我也知道,我們兩個誰才是那個大小姐,我算起來說是妳的半個主子不算是辱沒了妳,對吧?不要這看我,我知道妳可是太皇太后面前的大紅人,但是妳不要給我動小心眼……」

  她瞇起眼睛停在紅鸞的身側,在她的耳邊輕輕的道:「旁人不知道,可是我卻不是那不知道的人,妳休想用太皇太后來嚇我,我相信她老人家其實並不介意妳去死,妳說是不是?!」

  紅鸞的臉色猛地一變,盯著春兒仿佛想把她吞了,不過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眨了下眼睛紅鸞依然還是平平靜靜的,仿佛剛剛的變化只是春兒眼花了而已。

  春兒看著她,仔細盯著她很久後道:「記住,不要給我耍花樣。」

  她當然不會輕易就相信紅鸞,可是深知紅鸞的脾性,所以她再次一指地上的果子:「現在,給姐把果子揀起來,然後給姐姐好好叩個頭認錯,太皇太后面前我就不把妳撞翻果子的事情說出去。」

  她不會輕易放過紅鸞,卻不會一下子就把紅鸞弄死,要知道是紅鸞讓她家破人亡,是紅鸞害得她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罪?

  她豈能那麼便宜的讓紅鸞死掉就算了,她要好好的折辱她,就好像是好不容易捉到老鼠的貓兒,要好好的讓紅鸞吃足苦頭,讓她心頭的火氣消掉後,才會弄死紅鸞。

  紅鸞看著她忽然哼了一聲:「不要一口一個太皇太后,慈安宮裡可沒有妳這個人。」

  她還真的不知道春兒現在的底細,要就應對總要摸摸底才成。

  春兒不疑有他張口就道:「姐姐我對妳說過,姐姐是在慈安宮裡當差嗎?」

  她絲毫不減她的囂張,不認為她不在慈安宮裡有什麼大不了,反正只要紅鸞的短處捏在她的手裡,她就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地方。

  紅鸞見她上當冷笑幾聲:「不是在慈安宮裡當差,妳居然還敢說這果子是給太皇太后的,以為我是傻子那麼容易上當?春兒,妳還是像原來一樣蠢。」

  春兒聞言大怒,伸手就甩向紅鸞的臉,她今天就是要收服紅鸞,讓紅鸞以後乖乖的任她為所欲為、予取予求。

  紅鸞偏頭避開向後退開幾步,並沒有像原來那樣衝過去,把春兒按倒在地上大打出手:「妳還想騙人?我猜妳是在六局當差吧,妳知不知道,我還很得尚宮大人的眼緣。」

  春兒並沒有因為沒有打到紅鸞而氣餒,反而因為紅鸞的後退而心情大好,知道紅鸞當真是怕她捏在手中的把柄:「妳春兒姐姐我不在六局裡當差,妳想發壞還是省省吧。」她指著地下的果子:「想知道我跟的貴人是哪個,就跟我去慈安宮看看,今天可是我們貴人陪太皇太后誦經呢。」

  紅鸞盯著她忽然心中一動:「妳跟的主子位份不高吧?不然怎麼會說不出口來?要知道我當初做宮奴的時候,就得了貴妃娘娘的青眼,看來妳還真是處處不如我。」她故意用話激春兒。

  春兒步步緊逼過來,逼得紅鸞步步後退,春兒撇嘴:「妳那也算是得了貴妃的青眼?貴妃娘娘可曾把妳帶在身邊,可曾讓妳成為她宮中之人?我跟的太昭容娘娘雖然位份不高,可是我卻是她身邊伺候的人,妳能比得了嗎?」

  昭容?紅鸞聞言在腦中把宮中的昭容都想了想,也不過是只有兩位,她轉了轉眼珠,「原來是太昭容娘娘啊,失敬失敬,只可惜宮外沒有個王府,太昭容娘娘不能帶妳出去走走吧?」

  「妳以為——」春兒的高聲忽然消失,她看著紅鸞笑了起來:「想套我的話?這個不是那麼難得,妳手裡有那麼多的官奴,稍一費心就能查到的。」她指著地下的栗子:「揀起來,現在。」

  她不肯再和紅鸞多說,反而開始折辱紅鸞了。

  她不說並不只是因為看破了紅鸞的心思,還是因為和她同來的宮女走了過來,剛剛那宮女肚子不舒服內急不得不離開一下,有太多的話不便當著其它宮人的面說出來,但是有其它人在,折辱紅鸞才會更讓春兒有成就感。

  春兒指著地上的果子:「正信大人,不用我提醒妳什麼吧,妳應該知道不照我話做的後果。」看到她的同伴越來越近,她笑殘忍起來:「快點,妳知道我同來耐心不大的。都給我揀起來,不要忘了向我叩頭賠禮。」

  紅鸞看看那行過來的宮人:「賈昭容,嗯,有五殿下,的確是個極不錯的主子。」她微一頓:「我還有事在身,妳忙吧,回頭有事就去宮奴院找我,平常的小事我倒不介意幫幫妳。」

  她今天本來心情就不好,在看到春兒之後心情更不好,看到有人過來也就不打算與春兒糾纏,擺手讓遠處的杏兒過來準備走了。

  春兒哪裡肯如此放過她,伸手就扯住了紅鸞的袖子:「給我揀起來,不然我們就到宮正那裡理論!」

  理論的當然不是被撞的事情,是要找宮正理論紅鸞的身世來歷,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紅鸞住足看著她:「不要欺人太甚。」

  杏兒在遠處就看到了,可是因為紅鸞後來示意她遠離,才沒有過來,她很奇怪眼前這個宮女是什麼人,居然能讓她的大人再三忍讓、退讓,可是她家大人的脾性她最清楚,所以立時蹲下:「奴婢為姑姑揀起……」

  春兒大喝:「滾開,用不著妳揀!」她盯著紅鸞:「我說的是,讓妳揀。」

  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盯著紅鸞眼睛裡的目光惡狠狠的,刀子就是要折辱紅鸞,豈能讓其它人代勞?
第566章 打狗是否看主人

  杏兒聞言惱意一閃而過,拿著揀到手的一顆果子緩緩的走了過來,盯春兒幾乎想把她活活吞進肚子裡,現在的宮中,除了貴人們沒有人會這樣對她的大人如此說話,更何況眼前的還只是小小的宮女罷了。

  她現在還是個宮奴,可是登基大典之後她就會是宮女了,而且還是勤侍,不是眼前最低等的宮女:宮女在杏兒的眼中真的不再是她原本以為天般的存在了。

  倒不是她瞧不起宮女們,就如宮奴院裡的掌理宮女們,也只是普通的宮人可是她卻都極為尊敬的,因為現在的姑姑們已經不像原來了,有本事且真的賞罰分明。

  春兒看到杏兒眼中的怒火笑了笑,指著紅鸞的鼻子,就差一點點距離就會點到紅鸞鼻尖上:「我再說一遍,我是讓她揀,你給我滾得遠點。」

  杏兒看一眼紅鸞,見紅鸞沒有任何暗示更是臉色平靜,她勉強自己把怒氣嚥下去,對著春兒拜了下去:「姑姑,是奴婢的不對,是奴婢不小心……」

  她不想讓自己的大人受辱,她只是個小小的宮奴,把錯攪到自己身上,就算受些羞辱又有什麼打緊?反正原來的她受過的羞辱多得數也不數清,不差眼前再添一筆。

  春兒看著紅鸞的人向自己跪倒,她心中的痛快不能用言語來表達,但是她還想更痛快:「給我滾開!」根本就沒有聽完杏兒的話就向杏兒踢了過去:「滾,我讓妳的主子揀,妳的主子就要揀,她在妳眼裡是天,可是在我眼裡連隻狗也不如。」

  她說完還笑著看向紅鸞:「是不是?」

  杏兒偏了偏身子,春兒的腳大半力道都踢空了,她跪在地上沒有起身反而去揀那些果子:「是奴婢的錯,姑姑不要生氣。」她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卻依然沒有發作出來。

  春兒抬手就是一掌打過去:「滾!」

  她就是要打給紅鸞看,因為她知道她打的是紅鸞的臉。

  因為是在國喪期間,宮中的情形很有些詭異,紅鸞不想因為春兒而壞了大事,所以今天真的不想和春兒一般見識:並不是怕她,可是卻沒有想到春兒如此得寸進尺,而那個和春兒一起來的宮人過來後就立在那裡不動,居然也不勸一句。

  紅鸞看看那宮人,不認識,但是可以確定這個宮人絕對沒有安好心,只怕不是看熱鬧這麼簡單,她正在思索的時候,春兒踢到了杏兒。

  她向來是容不得旁人對自己身邊人的傷害,春兒所為已經犯了她的大忌而不自知,紅鸞還沒有開口,春兒那裡居然又揚起了手掌,當真是把紅鸞氣得七竅生煙。

  她幾乎是和春兒同時開口:「杏兒,起來!」

  死人也有土性,何況她本來就不是泥人,她的手已經緊緊的握住了春兒的手,瞪著春兒恨恨的道:「妳給我放安份點。」

  她因為怒其對杏兒動手,手上的力道不小把春兒弄痛了。

  紅鸞原本就不高興,可是深知小不忍就會亂大謀的道理,她依然強自按捺著不想今天收拾春兒。

  杏兒起來立在紅鸞的身後,後上卻握著兩個四個果子,她把果子塞了兩個給紅鸞就站在她身後不動也不說話了,她知道她的大人已經怒極,只要她的大人一個暗示——哼!

  春兒狠狠的用力甩開紅鸞的手:「拿開妳的髒手,現在給姐姐把地上的果子一個一個揀起來放在姐的手裡,記得要給姐叩頭。」她絲毫不讓的盯著紅鸞。

  紅鸞看著她輕輕的道:「妳自己揀。」

  春兒手指向她的鼻子大喝道:「妳,揀還是不揀?!快給姐認罪還來得及,妳懂的。」

  紅鸞終於忍無可忍了,她原本就不是柔軟的脾氣,而且也不認為春兒的把柄有多麼的了不得,她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免得誤了皇帝的大事罷了。尤其是今天她的心情極為不好,極為焦慮,所以她在聽到春兒再次的叫囂後瞪著她:「閉嘴!」

  正在這個時候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宮人開口:「春兒姐,您還是給正信大人賠禮吧,正信大人可是怒了。」

  此話可謂是火上澆油,春兒的火氣騰騰的往上直竄,揚手就向紅鸞打了過去:「賤婢,妳叫哪個閉嘴?姐不教訓妳,以為姐只是說著玩兒的嗎,想想妳的小命,再跟姐姐來頂嘴。」

  紅鸞避開她後狠狠的一腳踹到春兒的臉上,然後一步跟過去,就狠狠的踩在她的胸前:「妳忘了我教給妳的規矩是不是?忘了我給妳的教訓是不是,居然還在我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動手,半多年不見,妳的膽子長得可真肥啊。」

  「妳敢……」春兒不相信自己捏著她的小命,她居然還敢對自己出手。

  紅鸞又是腳上用力,讓她不得吸氣呼痛沒有再說下去:「蠢!我打都打了還問我敢不敢——我有什麼不敢?」

  她拋了拋手中的果子:「妳要果子是不是,好,我就給妳。」

  她抬起腳來再用力踩下去,春兒痛得張開嘴巴大叫,紅鸞就把手中的果子塞了進去。

  春兒的嘴裡塞進果子去,再痛再想罵人也只能發出『哼哼』的聲音,紅鸞拋了拋手中的果子看著她:「滿意了沒有?」

  同春兒一起的宮人過來:「大人……」她福下身子行禮。

  此時倒記起了宮中的規矩,知道了尊卑上下,剛剛卻好像完全沒有看到紅鸞的正信服色,根本就沒有過來給紅鸞見過禮。

  紅鸞抬頭不客氣的揚手就把果子扔了過去,正正砸在她的臉上:『妳給我閉嘴。不要以為妳沒有錯,剛剛沒有帶眼睛來是不是,居然看到我連拜也不拜,給我到路旁跪著去,不到晚飯時辰不許起來。』

  那宮人被砸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大人,妳無權處置奴婢等,奴婢等是……」

  她想抬出她的主子來脫身,不管她的主子位份如何,只要是貴人就能死死壓住紅鸞,按規矩她們這些有主子的人,當然是要由其主子責罰的,紅鸞還真不好直接發落她們。

  就是所謂的打狗也得看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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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誰叩頭

  紅鸞聽到那宮人的話冷笑一聲,杏兒手中的兩粒果子,也就一先一後砸了過去,全部都砸中那宮人的臉:「我的確是不能責罰於妳,妳說得很對。」

  她每說一個字,杏兒就棟起果子來砸過去,砸得那宮人根本抬不起頭來。

  終於那宮人不敢再和紅鸞理論,可是杏兒卻沒有放過她,過去好好的招呼她:這個宮人才是真正的壞,比起那個叫囂的春兒還要壞。

  春兒卻並不安份,在紅鸞的腳下掙扎著,趁紅鸞分心對付那宮人時候,她居然抬頭想撞紅鸞,被紅鸞一腳踩到她的肚子上,讓她痛得縮在地上出了一頭的汗水。

  紅鸞蹲在地上,揀起一相顆果芋就砸向春兒:「妳不是想讓我給妳揀果子,給妳,夠不夠?夠不夠?」

  她砸完用力一拳捶在春兒的下巴上,兩三下後春兒嘴中的果子就成了兩半,而春兒也終於能開口說話了。
  春兒張嘴就想啐紅鸞,卻被紅鸞用腳把嘴巴踩住了:「妳們兩個的罪過大了,居然還偷吃太皇太后的果子,我看到豈能不管,妳們居然還敢跑?現在就跟我去見太皇太后吧。」

  那邊的宮人早在杏兒的伺候下,也把果子狠狠的『咬』了一口下來。

  聽到紅鸞的話春兒和那宮人大叫:「妳這是污蔑,我們定要到太皇太后面前討個說法。」

  紅鸞一個耳光過去就讓春兒停止大叫:「妳再說一句我們污蔑妳?我們污蔑妳什麼了?這果子難道不是妳們咬下來的?上面齒痕尤在,相信到時候宮正大人能讓人辯出兩顆果子是不是妳們所咬得,要知道,欺君可是大罪,欺騙太皇太后那罪過就更大了,妳們可要想清楚。」

  春兒惡狠狠的盯著紅鸞:「好,我們去見太皇太后,去見宮正大人。」

  到時候就要紅鸞好看,她要當眾揭穿紅鸞身世來因,讓她自雲端重重的摔下來,看她到時候還能不能如此趾高氣揚。

  到時候紅鸞就落到了她的手裡,定要讓紅鸞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紅鸞聽得一笑,俯下身子在她的耳邊道:「那妳要想好如何交待妳自己的身份,算下來妳就不是良家子,而是罪人之後,是要發落到樂伎之所,以後妳的子子孫孫都不得翻身,妳敢不敢去說?」

  春兒瞇起眼睛:「妳以為我傻嗎?我當然……」

  「妳所說可還有物證?人證妳有我也會有!只要妳開口我也會開口,到時候太皇太后會不會追根究底,會不會追查下去?」

  紅鸞笑得一口牙白森森的露出來:「妳說,到時候是妳慘還是我慘?」她伸手在春兒的臉上拍了拍:「話要如何說,自己想清楚了。」

  她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整理一番身上的衣裙:「杏兒,我們送她們去慈安宮吧。」

  想和她鬥,兩個宮女還真是太小看她了。

  春兒咬著嘴唇沒有敢再開口,而旁邊那個宮人忽然對著她一笑細聲細氣的道:「春兒姐姐,妳猜這次娘娘還會不會保妳?」

  聽到這話春兒心頭一驚,看過去才忽然明白過來,這個宮人並不是幫她的,而是巴不得她死的人,其實她也不過是得了主子的青眼罷了,卻讓這天天甜甜的叫著她姐姐的人恨得她要死。

  紅鸞聽到後看看那宮人聳聳肩膀,看來這個宮人並不是賈昭容的心腹,不然絕不敢陰春兒的。她現在很想知道的就是,這個春兒是不是賈昭容弄進宮來的,還是其它人弄進來安排到賈昭容身邊的。

  她原本只是個小小的宮奴,現在也不過只是個九品的小官,會有誰去用那麼夾的心力查她的底細:劉大已經死了,劉大妻絕對不會留在京城,就算是有銀子、有人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春兒的,可是,春兒已經在眼前了。

  春兒看著那宮人怒道:「,妳會死得很慘。」她並不是在說氣話,也不是在威脅那宮人。

  那宮人卻不以為然的看看她再掃一眼紅鸞:「我的確是會受罰,不過卻不勞姐姐妳再為我擔心——還是顧好妳自己吧。」

  她是深知她們家娘娘的性子,雖然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兒,卻也不會為個剛入宮不久的宮人,就打殺用了幾年的人。
  春兒氣得瞪著宮人惡狠狠的咬牙:「妳絕對不會好死。」她不會放過這個宮人的,這話絕對不是在威脅那宮人。

  紅鸞懶得理會春兒和那宮人的窩裡鬥,叫:「走吧,杏兒,我們可是有不少事情要做的,不能為她們而耽擱太久的。」她看向春兒:「想好要說什麼了嗎,一會兒我們可就要見到太皇太后了。」

  春兒聞言不再理會那宮人:「紅鸞,妳不要欺人太甚!」她沒有想到再見面依然是被紅鸞打。

  紅鸞伸腳踢踢她:「是誰欺人太甚的?妳剛剛不是說要去見太皇太后嘛,我成全妳還不好?對了,還有宮正大人,如果妳著急去見宮正大人也成。」她盯著春兒:「對了,現在是我做主不是妳做主,不用問妳的。」

  春兒看到杏兒果然要離開去叫人,連忙叫道:「是我的錯。」

  杏兒回身盯著她:「姑姑,對大人要用敬稱,自稱卻要謙卑,難不成姑姑妳沒有學過規矩,尊卑上下也不懂嗎?」

  這話落到春兒的耳朵裡幾乎氣得吐出血來,看到紅鸞輕輕擺手示意杏兒趕快去叫人,她終究還是合上眼道:「正信大人,是奴婢錯了。」

  「哦?一句錯了就成了?」紅鸞看著春兒:「妳說現在是誰應該叩頭請罪呢?是我,還是妳?剛剛可是有人叫嚷著非要我叩頭不可的,倒是那個果子,我卻是如了妳的意揀起來給妳了,只是妳沒有接穩又落在地上卻怪不得我了。」

  春兒氣得呼呼直喘,但是她清楚此時去見太皇太后,或是宮正大人於她沒有半分好處:「我,我應該叩頭請罪。」這話說出來比她受幾個耳光還要讓她難堪。

  「既然妳這麼說了,好吧,如果妳當真認錯的話,我還可以考慮要不要原諒妳這一次。」紅鸞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向來都喜歡給人留各路走的,不喜歡把人往絕路上逼。」

第568章 骨氣

  春兒當然不相信紅鸞的話,可是眼下她只經沒有任何指望和倚靠,如果和她同來的宮人與她同一心,說不定依著那宮人在宮中多年的經歷,還能想個法子出來。

  她終於知道自己做錯了,現在的她,就算是捉住了紅鸞的把柄又如何?所謂的短處卻是把她和紅鸞綁在一起的,她敢開口嗎?宮中,果然不是她想得那麼簡單容易,她也實在是太過小看紅鸞。

  原本以為這些日子自己經歷得太多,雖然苦過、累過,但是她還是感覺自己變得比原來精明能幹了,可是沒有想到紅鸞的改變更讓她吃驚,依然還是穩穩的壓住了她。

  至到此時賈昭容的話她才真的信了:宮中是個人吃人的地方,越靠近貴人、尤其是大貴人的人越容易招來各種麻煩,而能活下來的當然都是不是一般人。

  紅鸞能得太皇太后的青睞,且在宮中橫衝直撞了很久,卻還能好端端的活著,豈還是那個在自己院子裡的小丫頭?春兒咬了咬牙,她看紅鸞的眼睛依然是充滿了仇恨。

  不止是恨紅鸞設計謀害她去青樓,還恨紅鸞現在的生活,因為在春兒的眼中,紅鸞現在的一切都是她的,紅鸞在宮中越是風光,她就越恨紅鸞:能得太皇太后寵愛的那人應該是她,做上九品女官的人也應該是她,宮奴院的實際掌理人也應該是她。

  聽人說紅鸞有不少的銀子,哪天離開皇宮後,就能買房買地的舒服過一輩子——那些銀子當然也應該是她的!當初,可是她應該進宮為奴而不是紅鸞。

  春兒也許不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可是她在市井之中長大,跟在她父親身邊早就學會了察顏觀色,早就知道應該如何才能活下去並活得好。她是極懂看形勢的,得勢之時她能趾高氣揚的把人踩到地下去,可是失勢之時她同樣能做到卑躬屈膝。

  這是她和宮中很多人不同的:宮裡的人當然很多都惜命膽小,遇事也會見風使舵,可是她們和春兒依然是不同的,春兒同樣是為了保命,但她不是因為膽小怕事而低頭,只是看到事情不好,就彎下腰等待機會反撲。

  得勢之人失勢之後很多自己都不能接受,可是春兒卻不會多考慮什麼臉面,她在這一點上同紅鸞有些相像:就是為了活下去,然後就是想活得更好些。

  她和紅鸞同樣都走出身市井,只是一個是乞兒,一個是做人販子生意潑皮的女兒。

  現在,說春兒恨不得食其紅鸞的肉、喝紅鸞的血,都不足以形容春兒對紅鸞的恨。就是因為春兒恨紅鸞入骨,所以她更能忍,一個潑皮無賴的女兒,當然不會有什麼骨氣。

  春兒掙扎起身,很痛快的跪倒在紅鸞的腳下:「奴婢錯了,請大人高抬貴手。」

  做是一回事,並不表示她真的能心平氣和,所以聽上去平靜的話,其實是她咬著牙說出來的,每個字幾乎都帶著她的血。

  她卻並不後悔。就如同她原本在繼母手中詩生活,天天的委曲求全是因為她沒有其它法子可想,卻並不表示她不恨不怨不想著報仇,如果沒有紅鸞的話,她早晚會找到機會把繼母弄死的。

  昭容娘娘不喜歡人惹事生非,春兒很清楚,如果此事鬧到昭容娘娘面前倒霉的人定是她:昭容娘娘的膽子小得就如同兔子,怎麼可能敢說太皇太后的人有錯?她剛剛不過是因為認定捏住了紅鸞的把柄才會那麼理直氣壯的。

  現在那個把柄不可以用,昭容也只會責罰她的時候,她當然只能向紅鸞低頭:如果她知道紅鸞的真實身份不能說、不敢說的話,她就絕不會跪倒在紅鸞的腳下。

  跪唄,春兒跪下後很快就把心中的氣撫平了,跪一跪又不會少塊肉,有什麼值得生氣的?只要活下去,那麼以後就有機會可以讓紅鸞跪在她面前,把今天所受的都加倍討回來就好。

  她看向紅鸞眼中的恨意,已經被她掩飾得不見了:「奴婢絕對不敢再冒犯大人。」她是真的拿得起也放得下,說出來的話已經真的平平靜靜。

  紅鸞聽得眼睛瞇了起來,如果這裡不是御花園,如果不是還有一個宮人在——一紅鸞動了殺機。

  春兒看著紅鸞又叩了三個頭:「奴婢罪該萬死。」,她就是要紅鸞沒有藉口可以弄她死。

  杏兒聽得眉頭微皺,目光在春兒身邊的宮人身上一轉,其實她真的不介意多殺一個人,只是在御花園裡大白天弄死兩個人並不容易,要帶回宮奴院也不可能不被人看到。不然,她真要出手為自家的夾人除去後患。

  她是久在宮中之人,早已經失去良善的本心,只要能活下去對她來說殺人並不是什麼大事:宮裡哪天不死人的?反正又不是她親自去動手。

  紅鸞看著春兒笑了笑,笑意全是森冷的殺機:「妳不必在我面並偽裝的,妳知道我不會上當的。」

  春兒卻依然是叩頭請罪求饒,她掃了一眼身邊的同伴和杏兒,以目光告訴紅鸞:她現在的所為,其實並不是做給紅鸞看的。

  她已經如此求饒,也不過是剛剛話說得極為無禮,從哪個方面來說紅鸞如果真要下殺手,都有些說不過去,春兒看著紅鸞的眼睛又叩了一個頭,用行動告訴紅鸞:不就是一個頭嘛,妳讓我叩我就叩。

  紅鸞盯了春兒一眼,看向了春兒身邊的宮人。今天,她不能殺了春兒,也就不必多費口舌。

  她和春兒是互相瞭解的人,都知道再狠的話也不能嚇到對方、再軟的話也不會讓對方心軟的。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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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吃掉

  春兒的父親劉大,其實是死在紅鸞的手上,這一點,春兒明白,紅鸞也沒有忘掉。

  在紅鸞看過去後,那個宮人不用紅鸞開口、也不用杏兒動手,就爬過來跪下叩頭請罪,她現在有些後悔陰春兒了:春兒不死,她的麻煩就大了。

  可是看眼下,春兒是不可能死的,因為春兒根本就沒有半點硬骨頭。

  紅鸞看著春兒和那宮人一起叩頭,然後拍拍手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同妳們一般見識了,不然倒顯得我小氣似的,只是以後見到我要有規矩,再有第二次我就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和春兒同來的宮人在心中苦笑,這這算是好說話的?

  不過想想紅鸞原本做過的事情,現在所為還真能當得起好說話三個字:「奴婢秋兒謝過大人,謹記大人的話。」

  春兒叩頭也不慢,聽到紅鸞放過自己心中暗笑,果然是做了官就有顧忌,被自己幾個頭叩下來就放過了自己,如果換成自己是紅鸞,是絕不會放過紅鸞的。

  紅鸞看到春兒叩完頭道:「春兒,妳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向來說話算數的,不過我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教妳一個乖,在宮裡凡事都講規矩的,不守規矩的人就是尋死。」

  她說到這裡俯下身子:「不要和我學,因為妳太笨了。」說完她直起身子來,看著春兒有些泛青的臉笑了。

  「杏兒,妳叫幾個人過來一起送她們去宮正大人那裡,太皇太后那裡請尚宮大人使人再送新鮮的果子過去。」她可不想等春兒來謀害她時再動手:「太皇太后的事情可耽擱不得。」

  「妳——!」春兒雖然打定主意要忍了,可是聽完之後,也忍不住驚怒出聲,她肯忍下心頭的氣向紅鸞伏低做小,就是想讓紅鸞放過她,如果知道紅鸞不會放過她的話——

  市井之人是沒有骨氣,可是卻都很光棍,就是說到頭來就是一個死字的話,他們是打死也不會低頭的。

  所以紅鸞這幾句話讓春兒忍下的氣統統的衝上來,衝得她腦子直發暈:「妳堂堂的正信居然說話不算數,也不怕傳出去被人看不起?」

  她當然知道紅鸞不會因此而放過她,可是她氣得雙眼發黑,話就不經大腦吐了出來。

  紅鸞看著她很吃驚:「妳怎麼能如此抵毀我的名聲,還在我剛剛決定饒過妳們對我的不敬之罪後?說起來我不久前,也只是說妳們如果認錯,我就會考慮原諒妳們——可沒有說一定會饒過妳們,但是剛剛還是決定原諒妳們,春兒妳卻如此說話豈不是太傷我的心了?」

  她做出傷心的樣子來:「唉,這年頭果然是好心沒有好報啊,有錯就是要有罰才成,不然妳們嘴巴裡說著知錯了,心中還不是一樣沒有真正的認錯。」

  春兒氣得頭都有點發痛了:「妳還敢說饒過了我們,妳明明讓人送我們去宮正大人那裡,還敢空口白牙的說饒過了我們!」

  她不只是生氣紅鸞耍了她不饒她,更氣紅鸞居然還在睜眼說瞎話。

 紅鸞攤開手很無辜的看著她:「妳怎麼可以如此說話倒打一耙?看來妳是入宮沒有多久啊,相信妳身邊的這位是明白人懂得,我只是慈安宮的正信,兼著御書房的差事,能責罰妳們什麼?」

  「只能是責罰妳們對我的不敬之罪,可是像妳們差事當中出的錯,尤其是偷吃太皇太后的果子之罪,那可真不是我能處置的。剛剛妳身邊的這位什麼,叫秋兒是吧?秋兒可是說得明明白白,我怎麼能亂來呢?妳們的這些過錯,當然要交由宮正大人去處置才對。」

  紅鸞看著春兒:「妳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妳現在說不出我哪裡言而無信的話,那可要讓杏兒在宮正大人面前多列妳們一條不敬上官的罪過,不是我言而無信,是妳們實在太過可惡,居然當面就敢抵毀我的名聲,我豈能就這樣算了?!」

  春兒氣得大叫:「好,好,果然是妳,不過妳不要太得意,我們到了宮正大人那裡自然會分辯清楚的,只有那兩枚果子就能入我們的罪?我當然可以向宮正大人說明,那是妳強迫我們咬下來的。」

  她看向身邊的秋兒:「我們就這樣說,定能讓宮正大人明白事情的經過還我們一個清白的。」

  她雖然恨極秋兒,但是此時相信秋兒也和她一樣,知道要攜手才能共度難關。

  紅鸞聞言笑了起來看向秋兒:「是嗎,秋兒?」

  她笑得時候示意杏兒揀起那個秋兒咬過的果子:杏兒把那個咬過的果子在裡拋來拋去,看也不看秋兒。

  春兒馬上明白過來大叫:「不要上她們的當!」

  秋兒卻已經對著紅鸞叩下頭去:「大人,奴婢因為肚子不舒服內急離開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正看到春兒姐姐在吃果子。」她說完又重重的嗑了一個頭。

  春兒她已經陰了,仇結下後看春兒今天和紅鸞大人相爭的樣子讓她有點心寒,心知春兒的反撲定會極狠。

  此時聽到紅鸞的暗示,她當然知道應該如何選才對自己最有利:到了宮正大人那裡,就算是能查清楚,她也少不了要吃些刑罰的苦頭,而且以後還要小心應對春兒。

  還不如賣正信大人一個好,能攀交上正信大人,還能除了對頭,她根本就不用去細想、多想,對於春兒的大叫,自然是不會聽到了耳朵裡。

  紅鸞聞言點了點頭,杏兒把那個果子在手裡拋了拋,然後取出帕子來擦了擦遞給秋兒,秋兒看看杏兒再看看紅鸞,拿起了那個果子來。

  杏兒和紅鸞誰也沒有說話也沒有看秋兒,她們看的是天上的白雲,杏兒還指著一朵雲道:「好像一匹馬兒呢,是不是,大人?」

  春兒就看著秋兒把果子放到了嘴邊一口一口的吃下肚,她呆呆的看著一時間腦子沒有反應過來,秋兒越吃越快,很快把果子吃完後,又把自己咬下來丟在地上的一塊揀起,擦過後也吃下了肚。

  秋兒吃完後把餘下的果核咬碎,然後就丟到了一旁的草叢裡,對著紅鸞叩頭卻沒有再開口說話。

  杏兒卻自身上取來酒壺來:經過上次後她多了一個習慣,學著孟大人用小酒壺帶茶水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不過就連杏兒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她取出來給秋兒。

  秋兒接過來連喝幾口水,都是用力軟漱嘴巴才嚥下去:她不是不想吐在地上,可是怕一會宮正大人的人過來看到水跡起疑,如此一來,她嘴巴裡乾淨得沒有果子味,也沒有果子的殘渣在了。

第570章 賈昭容

  春兒在秋兒把最後一口水嚥下,酒壺也還給杏兒的時候,就狠狠的撲向秋兒,揪住秋兒的頭髮就狠狠的打了過去,她終於明白秋兒為什麼把那個果子吃掉了,不敢相信眼前這些人為了枚果子居然如此的大費周折,但她卻知道後果是什麼。

  可是她並沒有打上秋兒人,就被紅鸞一腳踢得滾出去,她身子向外滾去卻還是罵道:「妳們不得好死,絕對會不得好死的!」她氣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沒有想到宮裡的人如此可怕。

  紅鸞看著滾出去撞在路邊石頭上的春兒笑道:「好死不好死的倒也不用妳擔心了,妳還是顧好自己吧。現在人證有了,絕對有說服力,可不比杏兒剛剛一人哦,而且物證更全了——妳們取來的果子可是有數目的,現在一枚上面有齒印,並且還少了一枚遍尋不獲,妳說宮正大人會如何判呢?」

  春兒勉強爬起來:「妳們陷害我……」

  紅鸞柳眉倒豎:「妳剛剛因為被秋兒發現偷嘴吃,說好話不成和秋兒扭打一起被我撞見,現在還想連我也誣衊嗎?妳好大的膽子,秋兒、杏兒,妳們還不把她綁了送到宮正大人那裡去!」

  她可不是只想收拾春兒,借此也想知道倒底是誰把春兒弄進宮裡來的。

  春兒到了宮正大人的手裡,依著春兒的所為,如果不是去浣衣局,就會打發她來宮奴院,那個把春兒弄進宮的人,當然不會讓春兒這枚棋子還沒有起作用就廢掉,應該會出手救春兒的,而到時紅鸞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尋到那個把春兒弄進宮裡來的人。

  看到春兒時她怕的並不是春兒,而是把春兒弄進宮的人,紅鸞定要把這個人找出來才成,底細被人看穿的可怕讓她毛骨悚然:能查到春兒,會不會有一天也會查到她真正的出身來歷呢?如果此人和那位害死她們一村人的殿下有關,或是那人根本就是她的仇人,那後果……

  就算此人和紅鸞的仇人無關,可是天知道此人會不會把紅鸞的真正身份揭穿:紅鸞不敢冒這個險,她定要找到這個人,然後除掉此人。

  春兒沒有想到紅鸞說得就好像是真事一樣,而秋兒和杏兒所為所言,也好像是她剛剛偷吃了果子。如果不是春兒自己所為,她只怕也會相信她剛剛真的偷吃了給太皇太后的果子,她心中大急。

  「紅鸞,妳不要太過份,放我一次,將來我也放妳一次好不好?」她知道此時求饒是不管事的:「我到底不會是死罪,妳明白的。」

  紅鸞淡淡的看她一眼:「我,信不過妳。」然後她擺手:「走吧,把她送到宮正大人那裡,我還有事就不去了。」

  看一眼秋兒她給杏兒使個眼色:「秋兒是吧?以後有機會多多來宮奴院走動走動。」

  秋兒嘴唇動了動看看春兒沒有敢說話,紅鸞對她輕輕的搖搖頭,然後看一眼杏兒轉身走了:那意思是讓她去找杏兒說話。

  紅鸞懂她的意思,她是想求個免罰的法子,此事鬧到宮正那裡,春兒卻是不會死的,而且事情鬧得這麼大,賈昭容也不會饒過她:她還是很怕賈昭容的板子,所以想求紅鸞給個法子自救,只是有春兒在她不便明言,同樣有春兒在,紅鸞也不便直接對她說什麼。

  秋兒,紅鸞還真是有用的,當然不會任她被賈昭容打死:如果春兒的進宮和賈昭容有關,那春兒出了事情,賈昭容定不會饒過秋兒的。

  再說五殿下的生母啊,紅鸞也對她很有興趣:五殿下可以說是眼下她最為懷疑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害死她們一村人的大仇人。

  只要一個眼神,杏兒就明白紅鸞的意思,微微點頭讓紅鸞放心,就拉著痛罵的春兒向尚宮局而去,紅鸞走了沒有幾步路,就聽不到春兒大叫的聲音,看來是被杏兒堵上了嘴巴。

  其實秋兒的下場也能看出賈昭容是不是和春兒的入宮有關,紅鸞瞇起眼睛來,她以往還真是沒有過多注意過賈昭容,因為她在宮裡實在是太過默默無聞了。

  賈昭容從來沒有過多的丁點要求,也不是不和其它妃嬪交往、也不是在她的宮殿裡不出來走動,可就是從來不會讓人注意到她,很容易就會忽略掉她的存在。如果她不是為先帝誕下了五殿下,只怕她一輩子就會只是采女:她原本的出身只是個宮人,而且家豐只是平常的百姓。

  直到現在賈家也不是京中的顯貴人家,她可以說是絲毫沒有外力可借,所以她能不爭不鬧的在宮中生活也是聰明之處,也因此宮裡沒有人對賈昭容正眼相看過。

  紅鸞的心中忽然一動:先帝不是一個好色之人,如果賈昭容當真沒有任何出色的地方,怎麼會讓她有身孕的──要知道低位份的妃嬪被幸後,要不要給她們一個有孕機會,全在皇帝的意思。

  賈昭容不是生了一個孩子,頭一個是位公主還是長公主,不幸天折了。

  紅鸞的腳下猛地一頓:賈娘娘當真不是平常人啊,單憑能讓宮中這麼多人這麼多年都忽略她,任她默默的生活在宮中,遠離幾乎所有的紛爭,是平常的人能做到的嗎?

  紅鸞現在細想,居然連見過幾次面的賈昭容的長相都想不起來:能讓人忽略到如此地步,不是性子如此就可以完全解釋的,看來,她同樣是被賈昭容給騙了。

  當然,也不能就說賈昭容當真就是個心機深沉到可怕的人,或許她是真的不想摻和宮中的爭鬥想置身事外,至少,目前來說不管是五殿下,還是賈昭容都沒有對紅鸞不利過。

  真是越煩事越多,元華那裡,要防她想要卸磨殺驢;麗貴妃和福王的謀算還不知道結果如何;而紫玄和纖纖那裡也不是能相信的人,還有個隱在暗處的手認為它會動的紅鸞,卻到現在也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她已經足夠頭痛的時候,春兒卻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連帶著向來不引人注意的賈昭容都讓她無法忽視起來。

  登基大典將臨,各方都快要動手了吧?紅鸞撫額,她的頭有些脹痛,看來是應該好好的睡一覺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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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海棠與假山

  紅鸞真的回到宮奴院就睡了,睡下就是天暈地暗,直到日頭西斜她肚子餓得狠了才醒過來,她一邊掀被下床一邊叫人,進來的人是杏兒和招娣。

  「二丫呢?」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實在是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子,不過杏兒等人已經見慣,早就見怪不怪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招嫣把衣服給紅鸞披上:「二丫去追查六局字人的事情,好像是有點眉目了,可能很快就能知道那個穿土黃色衣裙的人是哪個宮裡的。」

  她給紅鸞穿好裙子扶她到妝台前坐下:「今天下午康王爺打發人送了些果子,並沒有特別的吩咐,我們給了來人幾百個大錢讓他走了,沒有驚動大人」

  「康王爺?」紅鸞微微皺起眉頭:「送來的什麼果子,我看看。」今天怎麼和果子這麼有緣份呢?

  她想到春兒,看向杏兒:「怎麼樣了?」

  杏兒接過招姊手中的梳子來給紅鸞梳頭:「春兒被打了板子,明兒送去浣衣院。」

  她看著鏡中紅鸞手中的梳子停下不動:「到現在為止沒有人去為春兒開脫,賈昭容在太皇太后面前請了罪,太皇太后並沒有責罰她。」

  她聳聳肩膀:「秋兒被打了,剛剛送過來的消息,聽說打得還不輕呢。看賈昭容那麼嬌怯怯的樣子,好像連隻螞蟻也不敢踩死,卻沒有想差點把秋兒的腿打折呢。不過也恩賞了秋兒傷藥,好像完全是遷怒一般,並沒有要把秋兒趕出來的意思。」

  「秋兒那裡,可說好了?」紅鸞伸手挽了挽頭髮:「不要梳起來了,直接綁在後面吧,這麼晚了也沒有其它事情可做。」

  杏兒取了桃紅色的頭繩兒給紅鸞綁頭髮:「說好了,沒有讓她實話實說,原本秋兒是不可能為我們所用的,不過賈昭容用這個春兒壓了秋兒一頭,又把她如此暴打一頓,現在要收買秋兒倒是很可行了。」

  紅鸞點頭:「有那個她吃下肚子的果子,妳就是讓她實話實說她也不敢的,不管賈昭容能讓她多麼忠心,此事她也不會對賈昭容說出實情來。何況她可是和我們一起陷害的春兒,她如果不能收買的話,妳大可以……」她說完一笑:「不過看那個秋兒,倒是個知進退的人,應該不會讓妳為難才對。」

  杏兒笑了起來:「就是,她如果讓我為難,我也只好讓她為難為難了。」

  她把紅鸞的頭髮綁好,又用梳子理順後看看很滿意的樣子:「大人的頭髮真好。只是,昭容向來在宮中少事,您怎麼就注意到她了?還有那個春兒,和您過去有過節?」

 「有過節。」紅鸞點頭:「她們一家人差點害得我失了清白身子和名聲,她後來更是想讓個老男人糟踏我的身子和名聲,而我……」她看著鏡中的杏兒的眼睛:「讓她家破人亡了。妳說,這算不算是過節呢。」

  杏兒手中的梳子『啪』,得掉在地上,然後她回過神來吃驚的叫:「那今天就不應該這樣放過她,怎麼也應該把她除掉才能絕後患。」

  她是真的被紅鸞那句家破人亡嚇到了,不過回過神來,她想到的就是紅鸞的安危,留著這麼一個仇人在宮裡實在是太過危險。

  「好在她去了浣衣院,只是她的罪過不大,現在還不清楚她是去外院還是內院,如果是內院她就有可能再回來,實在是留了條尾巴啊。」杏兒槎搓手:「當初您為什麼不把她一併解決了?」

  她說得有些不順口,因為沒有想過紅鸞真的殺過人,她誤會了紅鸞話中的意思。

  紅鸞看看她:「我當初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杏兒叫了一聲:「她,還能入宮?」然後她頓足:「總要打聽清楚她是去內院還是外院,不然只怕是後患無窮。」如此深仇,那春兒絕對不可能放過她的紅鸞大人。

  此事已經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的確是春兒一家害紅鸞在先,可是最終春兒卻家破父亡,又險些被毀了清白,換作誰是春兒能就此善罷干休?如果她永遠見不到紅鸞倒還算了,只要見到了就不可能放過紅鸞的。

  紅鸞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定要打聽清楚了。」

  只可惜浣衣院不是她能伸進手的地方,不然絕對不會再留這個禍患在身邊的。

  原本她以為憑春兒所犯的錯,會被打發到宮奴院來,到底春兒所為不是天大的罪過,應該不會被送到浣衣院去才對,可是事情終究還是脫離了她的掌控,宮正大人沒有把春兒送到她的手上。

  「宮正大人今天可去過什麼地方嗎?」紅鸞忽然問道。

  她的心裡總是有些不安,總感覺春兒會被發落到浣衣院裡是有人動過手腳。

  杏兒偏頭:「宮正大人只是去御花園查看了一番,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幾張畫,畫的是御花園的菊花。奴婢們並不知道那畫是誰所畫,因為宮正大人的身邊當真是潑水不進的。」

  紅鸞輕輕歎息:「妳們也不能太過在意宮正大人的行蹤,引來宮正大人注意或是不快,我們可真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宮正大人的身邊人,才當真是只認她一個人為主,就算是宮中的其它的貴人,也不要想自那幾個人嘴裡問出什麼來。

  菊花啊,她微微挑起眉毛來,好像就在前不久的時候,容嬪娘娘說過要畫菊花的,不會有那麼巧吧?

  康王送來的果子被招娣拿進來,只是平常的梨子,除了大些汁水肥嫩外,也沒有其它的不同。

  紅鸞把玩著梨子,想著康王的為人,忽然把籃子拿到手中仔細翻開:康王那種性子絕不可能會想到用果子來傳遞什麼,如果真是另有用意的話,倒有可能會在籃子上。

  籃子仔細的翻看後,果然在底部抽出了一條有竹籃子顏色相近的薄布來,上面也只寫了幾個簡單的字:御花園海棠旁邊的假山,速來,事關爾的性命。

  紅鸞看著那字眼睛直了,不是因為事關自己的性命,而是因為御花園的海棠樹可不少,並且不是種在一處的,而假山旁有海棠樹的,她知道的就有三處地方。

  她看向身邊的杏兒,杏兒看著她可憐兮兮的伸出一隻手掌,五個手指撐開。

  五個!我的天。紅鸞的頭,大了。
第572章 紫

  杏兒看著紅鸞:「我們要先去哪裡?這幾個地方,距離可不近呢。」她說完看看外面的天色:「現在,時辰也不早了,要在落宮鑰前找到康王爺,」她苦笑了一下:「好像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事關性命,當然不是打發十幾個人去尋就可以的,打發十幾個人去尋,那找到的再報給紅鸞然後再去假山那裡,康王爺會不會生惱放一旁,時辰來不來得及也不考慮,單把事情弄得這麼大就是件不好的事。

  紅鸞撫撫額頭:「我想,只能一個一個去尋了,現在我們院子裡也不是風雨不透的,能少驚動人就少驚動人,再說讓宮裡的人發現我們宮奴院的人在御花園裡閒逛,定會讓人生出疑心來的。到時就算是尋到康王爺,如果王爺所說是真有其事,只怕也無法免災的。」

  杏兒歎氣:「只能如此了,宮中嚴禁宮人單獨行走,還是奴婢陪您過去,多少也有個照應。」她沒有其它法子:「不過,也有可能是康王爺的惡作劇。」

  紅鸞搖頭:「康王爺現在已經出宮開府建牙,他應該不會只是為開玩笑而如此做的。」她微微皺眉頭,「但是也不可不防。」

  康王到底是麗妃的兒子、福王的一母同胞之弟,他在此時送籃梨子來示警,總有些說不過去。

  說到底,現在的紅鸞和麗妃頗有點對立的意思,康王爺又怎麼會給她送信呢?不去是不會知道康王的用意,被蒙在鼓裡如何應對?去還是要去的,不過卻要十二分的小心在意。

  為了找康王所說的那座假山,紅鸞和杏兒在御花園裡兜了不小的圈子,找到第四座假山時才發現了假山附近遠遠的就有人影晃動。

  紅鸞沒有冒冒失失的走過去,而是帶著杏兒隱到了海棠樹後,這裡的海棠樹是御花園裡最多的,也是年頭最長的,每株樹都不是紅鸞能抱得過來,藏起她和杏兒的身形倒是一點也費力。

  海棠樹是最大最多的,可是假山卻是最矮的一座的,而海棠樹也距那假山很有些距離,中間有四季常青的灌木隔開了。

  那個亭子倒是不小,建在光滑垂直如鏡面的小小峭壁上,倒是有幾分味道。亭子裡並沒有點起極為明亮的燈火來,只有幾盞燈籠發出昏暗的光芒。

  仰起頭紅鸞也只是看到亭子裡有幾個人,卻看不到是誰,而守在山下的太監宮女們,遠遠的也看不清面目,打得燈籠是那種向前照射的,就算是走到那些人面前,紅鸞也不會看清楚那些人的長相。

  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那種燈籠還是先皇后做出來的,只為了晚上出來走走時,能比普通的燈籠看得清路。

  如果是康王召紅鸞前來,假山下應該就會按排紅鸞認識的人才對,而且也不用弄得這麼神神秘秘吧?怎麼看假山周圍的人都有點不對勁,尤其是她立在樹後一段時間後,還發現幾個隱在大石或是樹後的人。

  幸虧紅鸞和杏兒遠遠的就藏了起來,不然沒有走到假山前就會被人發現的。也是因此紅鸞在樹上等了半晌,雖然風平浪靜的好像沒有任何危險,可是她依然不敢上前。

  不多時假山上有人下來,卻是太子妃身邊的冰兒,她下山後四處張望後就匆匆的離開了,專揀著無人、不易被人察覺的地方走:顯然她是偷偷一個來的,在宮中被人發現單獨行走不大不小也是個罪過呢。

  紅鸞看到冰兒後和杏兒交換了目光,然後看向山上生出預感來,那山上的人絕不可能會是康王了,會是——福王?!

  那康王此舉又是什麼意思,福王可是康王的同胞兄長,他在這裡密會冰兒當然是有謀劃,康王可能會出賣福王嗎?還是福王讓康王如此做的,那福王的用意又是什麼。

  紅鸞在看到冰兒的霎那間,她的腦子就亂作了一團,現在的她更不敢亂動,緊緊貼在海棠樹上,等著假山上的人下來,那上面的燈籠並沒有動顯然還有人在上面的。

  可是好一陣子也沒有動靜,就在紅鸞很不解的時候,卻又來了人!

  來人卻不是單獨自己,而是帶著人一起過來,因為都穿著斗篷遮住了頭臉,紅鸞並沒有認出來人是誰來,只是來人當中那個好像主子的人,裙子好像是紫色的。

  有著暗金花紋的紫色,在燈籠的光線下折射出一點光華來,讓紅鸞眼尖的發現,不過燈光昏暗,紅鸞不能肯定那裙子就是紫色的。

  就算是紫色的,憑此想找到那人是誰也難如登天,因為那種花色的衣料在宮中並不是如何出奇,再加上各宮主子們賞下來的,宮裡少說也有百十人有那種裙子的。

  式樣因為那人走得很快,並且紅鸞也只能看到她斗篷下的一小截裙子,沒有看出是什麼式樣來,雖然有紫色衣裙的人不少,可是只要是貴人衣料相同式樣也不會是相同的,尤其是上面的繡功——可惜的這些紅鸞都沒有看到。

  那如同驚鴻般的一抹紫色閃沒在假山石後,再也看不到了,而假山雖然不高,可是假山上的人說話卻沒有傳下一絲半點來。

  紅鸞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不想再看下去想離開了:康王讓她來就是為了看這些嗎?應該不會,說不定這本身就是個陷阱,她還是快些離開為好。

  她對杏兒使個眼色,兩個人握住對手的手時,都感覺到對方掌心裡冰冷的潮濕,她們小心的後退、後退,不想踩到任何東西發出任何的響聲,所以走得極慢。

  就在此時假山上傳來一聲模糊低喝:「你、你胃口太大了些吧?小心吞下去胃疼。」

  紅鸞和杏兒聽到冷不丁的被嚇出一身汗來,站了一小會兒再沒有聲音傳來,才急急的繞一段路走開了,她們沒有沿原路回去,生怕來時有人看到回去被人捉著正著。

  她們也不打算去第五處有海棠樹的假山,現在只想趕快回去,剛剛假山上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雖然只看到一個冰兒,可是後來的兩人顯然是女子,宮中的秘謀被人撞到就只有死路一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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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燈籠

  紅鸞和杏兒遠離那處假山後腳步也就放慢下來,在宮中行走當然要講究儀容的,好像逃命一般的急奔不引人注意才怪,她們主僕二人猶如同平常的樣子向宮奴院行去,誰也沒有說話。

  走過牡丹花圃後杏兒剛想開口說什麼,卻在抬頭的霎那間差點沒有驚呼一聲,幸虧她機靈的很馬上低頭欠身向對方行禮,對面行來的人不是冰兒是誰。

  紅鸞心中也是驚疑不定,不過她還是走過去:「這麼晚了,妹妹還在當差,當真是辛苦了。」

  她的目光掃過冰兒身後的人,發現是個極為陌生的面孔,可以肯定沒有在太子妃的身邊見過。

  冰兒笑著行禮:「大人。奴婢可不是在當差,只是趁著有個閒功夫出來和小姐妹們說了會子話,大人這個時候還在忙,才真是辛苦呢。」

  紅鸞淡淡一笑:「宮奴院的事情就是如此,總要不時的出來看看她們的差事做得如何,不能等到貴人們斥責了,才知道有人不用心,差事而已,哪裡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

  她有宮奴院的差事,多晚在宮中行走都有便宜的藉口——只要不是她一個人就好。

  冰兒上前兩步彎了彎腰:「上次大人指點的繡法當真是極好的,原本還想著去請教大人的,不想今天晚上卻遇到了大人。」她掏出手帕來:「不知道大人有沒有空閒……」說著詢問的話,可是身子已經湊到紅鸞的面前。

  「大人,元華良娣今兒見了太子妃,不知道和我們娘娘說了什麼,她走後我們娘娘少見的沒有發作。」她小聲的、飛快的道:「奴婢只是在娘娘的口裡知道,事情好像同您有關,我們娘娘笑著說了一句『原來,她們也不放心,卻想讓本宮開這個口』。」

  紅鸞仔細聽著卻很專注的拿過帕子來看,聽完後才慢悠悠的開口道:「很不錯,比我繡得要好太多了,我近來沒有時間動針,反倒是眼高手低的厲害,冰兒妳千萬不要說什麼指點,不然我真要羞死了。」

  冰兒又恭維了兩句,紅鸞說了說花蕊的繡法,兩人便分手道別,就算是杏兒在一旁也沒有看出什麼來,只是奇怪這個冰兒纏著自家大人做什麼。

  紅鸞帶著杏兒走了冰兒才帶著人向東宮而去,冰兒身後的人道:「為什麼要和她說那麼多的廢話,她其實早晚會倒楣的,不過就是枚棋子罷了。」語氣對冰兒極為尊敬,幾乎要把冰兒當主子來敬著了。

  冰兒一笑:「妳知道什麼。」她回頭看一眼:「多交好人總是沒有錯的,不管日後哪個發達了,至少不會和我們過不去不是?走吧,要快點了,萬一娘娘問起來妳可知道怎麼回答嗎?」

  那小宮女笑著點頭,卻忍不住又回頭看一眼紅鸞的背影,眼中卻沒有話中的輕視,反而有些亮亮的,生為宮人能做到紅鸞正信那樣,才不枉為人一場吧。

  紅鸞和杏兒因為遇到冰兒,不想走冰兒來的路:免得被看到冰兒的人,再看到她們主僕走過來,有個萬一的時候總會有點麻煩的,在宮中小心駛得萬年船,她們還是決定繞個。反正對冰兒說的也是巡視,繞遠路倒很說得過去。

  她們繞開後,這條路要小的多,半晌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倒讓杏兒鬆了口氣:「唉,真是嚇死我了。」

  「什麼嚇死妳了?」康王的聲音傳來,卻是自一處湖石後轉出來,湖石那邊有條路,他是自那條路走過來剛好聽到杏兒的話罷了,如果不熟悉附近的人,定會認為康王是躲在大石後面偷聽。

  杏兒和紅鸞都嚇了一跳,連忙跪下行禮:「見過王爺。」

  她們主僕原本是想找康王的,可是繞了一個大圈子卻被嚇得半死,好不容易逃離再也不想見到康王時,康王就這樣出現在她們的面前,很讓她們主僕有些哭笑不得。

  康王擺手不耐煩的道:「起來起來,妳們、對,還有妳,統統站遠點,我和紅鸞正信說幾句話。」他還是那麼直率,上來就開始打發人,不過他沒有忘掉杏兒的話問紅鸞道:「什麼嚇到她了?」

  「回王爺的話,」紅鸞第一次面對康王時用上十二分的心思:「她跟我出來巡視宮奴們的的差事做得如何,因為奴婢不習慣帶著燈籠那麼費事,這裡人少樹多黑漆漆的,她才一驚一乍的說嚇到了。」

  康王點點頭:「本王讓妳趕快來尋本王,妳怎麼還巡視什麼差事?妳的性命不要了嘛。」

  紅鸞吃驚的抬頭:「王爺什麼時候打發人召奴婢了?」她不能承認看到了康王送來的字:「奴婢、奴婢近來當差勤勉用心沒有做錯何事,不知道有什麼性命、性命之憂。」

  康王看看她頓足:「太皇太后、母妃,兩位兄長都誇妳聰明,妳怎麼就這麼笨呢,本王賞妳的梨子可收到了?」

  「謝王爺的賞賜,梨子極好極甜……」紅鸞繼續裝糊塗。

  「妳就沒有好好看看那籃子?」康王不可思議看著她:「本王平白無故的賞妳梨子,妳就沒有多想上一想,可能是本王有事要告訴妳?」

  紅鸞一臉的不可思異:「王爺有事要告訴奴婢?那王爺吩咐吧,奴婢聽著呢。」

  康王恨恨得再跺腳:「起來吧起來吧,真是沒有想到妳是個笨的。算了,反正本王也看到妳了,妳知道不知道,妳要大禍臨頭了?再不快些打算,身首異處那就是不遠的事情。」他說得很認真,根本不像是開玩笑。

  紅鸞在思量的才是,如果她真的有什麼大禍,康王為什麼會來救自己?嘴上卻道:「求王爺教奴婢、救奴婢。」

  康王看來並不知道那海棠樹假山上的事情,世上真就有這麼巧的事情嘛。

  康王看著紅鸞,然後又把燈籠拎過來,仔細看看紅鸞,最後他摸摸下巴:「要不,妳去出家為尼好不好?」

  紅鸞吃驚的張大了嘴巴:「王爺,您說什麼?!」

  好端端的康王為什麼要讓她出家為尼呢,這又算是哪門子的性命之憂。

第574章 嫌惡

  紅鸞看著康王,很懷疑他就是閒得無聊拿自己開心的:出家為尼?進得宮來想出去,而且還是出家為尼——那可不是她能想的,也不是誰都可以出家的。

  一般而言只有宮妃有出家為尼的資格,她們無子無女年紀又不大,留在宮裡不太好就打發出宮去皇家庵堂裡出家為尼,雖然是青燈古佛有些淒涼,可是相比其它寺院的女尼來說,至少她們是衣食無憂的,只是,沒有隨意走出庵堂的自由罷了。

  像紅鸞一個小小的九品正信,她去出家為尼不是玩笑是什麼?她看著康王頭疼起來,現在她倒是有些相信海裳樹假山上的事情同康王無關了。

  「王爺,現在天寒露重,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紅鸞看著康王帶著懇請,老天爺,您就讓康王回去吧。

  真不知道康王怎麼會想起來捉弄她,還是因為麗妃這些日子因自己而很不快?

  「出家妳不願意?有什麼不願意的,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事,不就是削去三千煩惱絲嘛,如果妳真不願意的話,那就留著頭髮吧。」

  康王又把燈籠放在紅鸞面前,他手中的燈籠也是那種先皇后做出來的,使得他能看得清楚紅鸞,可是紅鸞卻看不清楚他,「要不再把頭髮留起來還俗,還真要有一兩年的時間,很煩人的。」

  他說到這裡撓了撓頭:「萬一,本王不小心把妳忘了,那可真就對不住妳——妳只能真的做一輩子的尼姑了。」他看看紅鸞忽然咧嘴一笑:「不過也沒有什麼不好,吃穿不愁又無兒女之累。」

  紅鸞偷偷的翻一個白眼,在心裡嘀咕道:這麼好,你怎麼不去做和尚?她當然不敢說出來,抬頭正好看到晃動的燈籠,使得她只看到明晃晃的燈光,和黑乎乎一團的康王。

  她被那燈光晃得眼睛不舒服,又不敢讓康王拿開,便稍偏一點頭微垂下眼皮,因為燈光的緣故,地上枯黃只留一小截的草,還有遠些的樹木都看得很清楚,燈光,照射出去很遠,十幾步外的樹梢上還有微弱的燈光在晃動。

  無意看什麼夜景,她只是無意中看到的。可就是這無意的一眼,卻讓她的心頭忽然間就是一驚,剛剛杏兒之所以會開口說話,是認為附近沒有人。

  她和杏兒會認為附近沒有人,是沒有看到湖石那邊的路口有燈光晃動——就算是湖石遮掩,以這燈籠的亮度總會讓她們主僕看到些的。

  但是剛剛周圍都是黑漆漆的,就像她對康王所說的那樣,不論是哪個方向,都沒有任何的一絲燈光照射過來:晚上,人打著燈籠走路,人未到光會先到的。

  紅鸞的身子猛地一冰,就如同是被人狠狠的按進了三九天的冰水中,冷得她幾乎打起顫來。

  「王爺,奴婢不敢。」她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和平常沒有任何的不同:「只是奴婢沒有那種福份,可以代主子們去佛前修行。」

  除了皇帝大行之時,宮中有可能會打發出無子無女的低位份妃嬪出家為尼外,還有就是貴人們在佛前許願,弄個替身去出家修行伺候佛祖。

  能代貴人們出去修行當然要是身家清白,且貴人極為相信的人了,紅鸞是宮奴出身,怎麼可能代貴人去佛前伺候呢?

  康王擺手:「哪個說讓妳去做替身的?本王就是想讓妳出家罷了,妳真的不願意?這可真有點為難了。」

  他又把燈籠在紅鸞頭上晃了晃:「依著本王,妳去出家過個半年六個月的,本王再讓妳還俗,賞妳一個小院,再給妳點銀子過活,不是很好嗎?」

  他的聲音猛地冷厲起來:「不會是本王錯看了妳,妳真的有那攀龍附鳳的心?」龍字,被他咬得極重極重。

  紅鸞連忙叩頭:「奴婢萬萬不敢。」她還真有攀龍之心了,只是不能告訴你,她在心裡嘀咕了兩句後道:「王爺,奴婢不懂王爺的意思,可是奴婢做錯了什麼惹得王爺著惱了?」

  康王為難的摸摸下巴:「妳沒有做錯什麼,不,就算妳沒有做什麼當然也是妳的錯,不是看妳為本王盡過心,本王還真懶得理會妳,直接讓人綁了妳打殺反而乾淨得多。」他說得輕描淡寫,在他的眼中,心中,一個半個的宮人太監還真算不得什麼。

  紅鸞聽得心頭一緊:「王爺請息怒。」

  她真的不明白康王到底想說什麼,再加上對燈光的疑惑,她應對的極為小心,生怕讓康王有藉口當真打殺了她。

  康王此來是他的意思,還是福王的意思。抑或是麗妃的意思?她的後背的中衣已經濕透,被夜風一吹涼嗖嗖的,很是不舒服。

  「王爺,奴婢不是想抗王命,而是身上的差事,都是太皇太后的親命,奴婢不敢……」她抬出了太皇太后來,為得只是能早些脫身,她真的不想再和康王糾纏下去。

  可能是因為夜色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附近沒有其它人,紅鸞感覺康王完全不似平日裡的樣子,給了她極大的壓力,使得她呼吸都有些艱難。

  康王極為不快:「妳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本王不是好心救妳,哼!」他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再回頭看看紅鸞問道,「妳,當真不想去出家為尼?又不是真讓妳出家,只要半年左右本王就會把妳弄出來的。」

  「奴婢不敢抗太皇太后之命。」

  紅鸞在心裡直接道,不想:你自己剛剛也說了,萬一忘了她就只能做一輩子的尼姑——康王爺把她忘到腦後的可能性很高,高得幾乎可以讓紅鸞確定她出宮出家後,康王很快就不會記得有個宮人叫做紅鸞,更不會記得被他送到庵堂去了。

  康王大大的皺起眉頭,走過來用手指勾起了紅鸞的下巴來,打著燈籠又看了看紅鸞:「妳會不會馬球?」

  他的目光很些嫌惡,如果不是這麼近的距離,紅鸞還真的看不清楚他眼中的嫌惡。

  紅鸞心中更為不舒服,大晚上叫人家出來差點撞破某人的『好事』而喪命,然後就是逼她出家:她到底哪裡招惹到康王,真是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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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生米熟飯

  紅鸞很乾脆的搖頭:「奴婢不會。」

  「蹴鞠呢?」康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

  紅鸞依然搖頭:「奴婢不會。」

  她原本只是個小村姑,家裡有幾畝良田日子過得去,不用她去幫忙什麼的,可是那日子也沒有好到讓她做個大小姐,去學什麼騎馬和蹴鞠的——那是有錢或是有權人家的玩意兒,她遠遠看上兩眼,不會挨上鞭子就已經很不錯了。

  康王更加不滿意:「那妳會不會耍劍?投壺總會吧?」在看到紅鸞一次又一次很用力的搖頭後,他呻吟的問道:「妳不會就會打拳吧?」

  紅鸞看著他極為認真的道:「奴婢只是會打人,不會打拳。」

  她打架的技巧只是來自於乞丐們的鬥毆,根本就沒有學過任何功夫,又哪裡會打什麼拳。

  康王歎氣,把燈籠放在了地上,也不看地上就那樣隨便的坐了下去,完全不理會他身上金貴的衣袍:「那妳會彈琴嗎?會跳舞嗎?總會唱兩句小曲吧?」

  紅鸞猶豫了一下:「彈琴也學過那麼一兩個月,跳舞不會,唱歌——王爺,你真的想聽奴婢唱兩聲嗎?」她很有些難為情的樣子:「只是現在這麼晚了,奴婢怕唱上幾聲把人嚇到就不好了。」

  康王吃驚的看著她:「那妳長這麼大總要會點什麼吧?」那意思就是說,妳不會是個只會吃閒飯的傢伙吧?這就不是那眼中的嫌惡可比的,如此說話實在是把人看得太扁了。

  實在是讓紅鸞忍無可忍:「奴婢會得不多,卻還是有幾樣可以拿得出手的。」

  「說說看。」可是明顯康王並不是很感興趣。他幾乎已經要把紅鸞和廢物放在一起看了。

  紅鸞忍氣:「奴婢會做飯、洗碗、洗衣、種花草,也會種點田……」

  「停,妳會的這些對本王來說有什麼用?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都不用妳去種田吧?至於洗衣做飯,我的天。」他拍額頭:「宮裡宮外有的是人做,妳會不會有什麼要緊的?妳會不會點其它人不會的東西?」

  紅鸞看著他想了想不確定的道:「王爺您真的想聽,您問這個做什麼?」

  「本王想問就問,妳懂不懂規矩?說吧,快點。」康王的耐心向來不大,整個宮裡沒有人不知道的:「妳全身上下有哪一點能看得過去?真是不懂了。」

  他好像對紅鸞從頭到腳都極為不滿意,可是偏偏還口口聲聲的說是來救紅鸞的。

  紅鸞清了清嗓子:「奴婢殺狗殺雞是一把好手,一個人能洗剝乾淨整治成熟食,不管是煮得還是烤得都還能入得口……」

  「停!」康王盯著她:「你殺過雞?殺過狗?」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樣子。

  要知道不管是宮裡還是宮外的女孩子,哪個不是嬌怯怯的,就算是吃雞的姑娘家也不會動手去殺雞的,就算是窮苦人家的女孩子也不會動刀子殺雞殺魚,更何況是殺狗了。

  在康王的印象中,女孩子們就是見到血就會暈,就會尖叫,就會腿軟跑不動的嬌弱樣子,他真的不曾見過有女孩子殺雞殺狗,還說什麼洗剝乾淨:對,他不相信紅鸞的話。

  紅鸞微聳肩膀:「殺過。」餓得狠了,什麼不能殺?怕血?要知道那也是食物,救命的東西,要好好整治一番以便下肚充饑。

  康王狐疑看看她然後道:「妳不怕?」

  紅鸞笑了:「餓得狠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她搖搖頭不再說下去,那些過去的已經過去,不想總回顧那些心酸的往事讓自己不快,「王爺,您看這時辰真的不早了,快要下宮鑰了。」

  她在暗示康王快走吧,因為現在的康王已經不能在宮中留宿了。

  康王看看紅鸞:「我當然知道!不然我幹嘛讓妳到這麼人少的地方來,還不是怕給人看到說三道四,讓人聽著氣悶?」

  他說到這裡狠狠的跺跺腳:「我們兄弟三人一起長大的,他們並不懂,非要說什麼皇上和二皇兄會反目,他們知道個屁!」

  他狠狠的踢向腳下的一截枯草,那草只要根在土裡是不會被踢飛,飛起來只有康王自己的腳。

  紅鸞低著頭假裝什麼也沒有聽到,因為燈光的疑惑讓她戒心極大,雖然再和康王耍嘴皮子逗著玩兒,其實她是把心拎得高高的,斟字酌句說著話。

  康王發洩過後看向紅鸞:「妳不想去做尼姑,如果不想死,那只能給本王做個小妾吧,嗯,會給妳個位份的,只是高不了。」

  他看看紅鸞有著明顯的嫌棄:「不是本王小氣啊,妳看妳瘦得一把骨頭,個子也不是很好,該大的地方不大,該細的地方也不細:而且該會的東西妳是一樣也不會,妳到我王府來就是個吃閒飯:算了,誰讓本王承過妳一個人情呢。」

  紅鸞瞪大了眼睛,這都是哪裡跟哪裡啊,剛剛還要逼她做尼姑的康王,一個轉身就要她做小妾?還好像是施了多大的恩德般,她看著康王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康王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可是明顯這次和上次不同,看來離開皇宮的康王身邊已經有了女子,所以他的眼光變得『高』了,非常明顯的就是紅鸞不是他喜歡的那類女子。

  「奴婢謝康王恩典,可是奴婢的終身要由太皇太后做主……」她說話有些結巴。

  康王擺手:「太皇太后做主妳就不會到本王的府中了,我是打算等到登基大典後,或是登基大典那一天也不錯。」後面一句是他自言自語:「到時候我和妳生米煮成熟飯,我再去稟於太皇太后知道,自然什麼都是水到渠成。」

  紅鸞聽得臉面耳赤,喃喃了半晌只說出一句,「王爺——!這裡是皇宮。」

  她真是服了這位康王殿下,哪有臉不紅氣不喘就說出什麼生米熟飯的話來?她可還是個大姑娘啊,這些王爺們,她真的沒有半點法子。

  如此膽大包天、無法無天的話他也說得出口,最讓紅鸞心驚的是,康王如此說話就是表明他能做得出來啊。
第576章 高看

  康王聽到紅鸞那麼大聲音,很不滿的看她一眼:「本王當然知道這裡是皇宮,還用得著妳來告訴本王。妳叫什麼叫,難不成妳不願意?妳有什麼不願意的,說不定哪天妳就能有喜,到時候妳到我府裡有個一兒半女的,將來也是個倚靠不是?本王如果不是念大妳……」

  他劈裡叭啦說了一堆,紅鸞卻沒有聽進去多少。

  「妳到了我的府裡就知道,不是本王好色——男兒本好色,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我是說本王府裡的姬妾們,哪個長得不比妳漂亮七八分?不是本王忘了妳,到時候本王還真怕顧不得妳,所以能一舉有喜,妳就去偷著樂去吧。」他說得大言不慚,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

  他在宮裡沒有明著有姬妾,但是貼身宮人當然不會再是完璧,至少在麗妃那裡是過了明路的,現在出了宮有了自己的王府,雖然是在國喪期間,可是他不能添新的卻不會忘舊情,不能縱情歌舞,可是夜夜有人相伴,卻是不算違了什麼國法。

  可是卻把紅鸞驚得三魂沒有剩下一半,不明白在宮中的那個康王,怎麼才這麼才時間就變了呢?原本的康王雖然脾氣壞,但也不是沒有可愛的地方,現在的康王怎麼也讓紅鸞生不出親切的感覺來。

  她不知道,康王這樣很正常,康王自幼長在宮中很多很多的事情他都懂,他所說的也都是實話,他已經不是童男,而且對紅鸞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就算是收到身邊也只是姬妾罷了,有什麼話當然是直來直去,不認為有什麼需要遮掩的地方。

  反正在康王的眼中,收成姬妾後男男女婦的不就那麼回事?他向是粗枝大葉的人,自然不會代紅鸞去考慮什麼:他長這麼大,從來都是人人替他考慮,他什麼時候需要替旁人考慮了?

  紅鸞看著康王還有要說下去的樣子,真的都快要哭出來了:康王今天發什麼瘋?!誰來救救她啊,她可是不想和康王生米熟飯,她更不想出家去做什麼尼姑,她就算是大仇得報也不要去做什麼尼姑啊。

  「王爺,奴婢很難入您的眼,您又何必如此為難自己?」沒有人來救她,她不得不自己想法子:「奴婢萬不敢幫王爺府上的閒人,天天浪費王爺的銀米。」

  康王聞言驚喜:「妳想通了?」

  紅鸞愕然:「奴婢,奴婢想通什麼了?」

  她只是在表示不想做康王的小妾而已,沒有說其他的話啊,康王幹嘛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她,就好像她全身上下好像變成金子得了。

  康王撫掌:「嗯,妳能想通就好,說實在的本王也認為妳去出家比較好,對妳對本王都好,本王倒不是小氣那點養妳的銀米,而是不想誤了妳的終身。」

  難得康王爺也能明白這樣的道理,倒真是讓紅鸞小小的正視了他一下下。

  但是康王的話她卻是極為不贊同的:「五爺,奴婢不要出家為尼。」此事定要說清楚的,她抬頭看向康王:「王爺為什麼非要奴婢二擇其一?奴婢自問差事做得雖然算不得極好,卻也是盡心盡力的,沒有出過半點比漏。」

  康王皺著眉頭看向紅鸞:「妳真是麻煩,人人都說妳聰明,還真看不出妳哪裡聰明來——妳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和本王裝糊塗?」他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伸手就揪住紅鸞的衣領把她拎到自己面前:「不要以為妳那點小情份,本王就會任妳為所欲為,本王只是認為妳不是故意為之才想救妳一命。」

  紅鸞看著他:「王爺,請明示。」她真的不明白。

  「二皇兄和母妃說,要在皇上把妳收為宮妃前,向太皇太后提親,定要讓太子妃助一臂之力才成。我們兄弟和後直自幼一起長大,沒有想到兩位兄長會因為妳這個小宮奴而要反目,我豈能就這樣看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眼睛裡也冒出了凶光來:「如果他們因妳而成仇,我定會殺了妳。」

  紅鸞聽著額頭冒汗,是被康王的殺氣嚇的,她在被太子妃和元華等人壓得喘不過來氣來前,真的沒有想過要攀龍附風,但是她現在已經想好以後要走的路,還能那麼理直氣壯對康王說她沒有嗎?

  福王當然不會是真動了心,就算是皇帝的心意,她也沒有那麼的上心,和皇家人在情字認真,那不是自尋煩惱嗎?介理福王和康王是親哥哥,她總不能對康王說妳家哥哥和母妃所說,只是想算計皇上吧。

  她咧了咧嘴:「王爺實在太過看重奴婢了。」

  她真的說不出太多分辯的話來,也不敢在康王的手中多掙扎,免得惹怒康王而使自己受傷。
  
康王聞言看了看紅鸞的臉,又把紅鸞放下上上下下打量她:「本王也是認為不太可能,要不然妳不聽從本王的安排,不用太皇太后出脾本王先殺了妳,免得弄出個同室操弋來。」

  紅鸞真的是汗如雨下,康王實在是看低了他的兩位哥哥,那兩位有哪一個是會為個女人就做出同室操戈的事情來?他們的確是對上了,很有可能會見血,甚至於不死不休,但和她卻沒有半文錢的關係啊。

  她很委屈的看著康王:「王爺您實在是想多了。」

  康王瞪眼:「妳敢編排本王的不是?」他仔細再看看紅鸞有點疑惑的道:「可能是我聽錯了?」他低下頭想了好半晌:「妳自己想想看吧,登基大典之前給我個話,要麼出家,要麼就給本王做個小妾吧。」

  他大手一揮就下了定論,紅鸞的眼珠了差點瞪出來:「王爺!」

  康王從來就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主兒,不再理會紅鸞:「就這樣了,要不妳就等著我母妃把皇上和我二皇兄爭妳的事情說給太皇太后聽,到時候,嘿嘿,天王老子也救不得妳。」

  他說完拍拍衣袍:「來人,伺候著,我們這就出宮,這時辰還真是不早了,今天真是累得半死。對了,那隻雀兒到手沒有,妳們這群不中用的,怎麼也沒有人給本王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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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紅鸞星動

  康王真的很俐落,訓斥著他身邊伺候的人發,不理會紅鸞的求懇,帶人打著燈籠就要走,他罵人就要有人出來回話,倒讓他的走得快不起來,反而幾步之後停了下來。

  紅鸞趁此機會叩頭:「王爺,請您高抬貴手。」

  康王這不是來搗亂嘛,原本事情就足夠她頭疼了,可是誰能想到康王還會來插一腳呢,她在心裡哭個不停,老天爺啊,您能使來個人救救我吧。

  「誰?」前方不遠忽然傳來輕喝聲:「皇上御駕不遠,閒雜人等速速避開。」

  紅鸞聽得一驚,而康王出聲:「本王在這裡,皇上來了,那我去迎一迎。」

  他回頭看一眼紅鸞,好像有什麼在眼中閃了閃,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楚。

  那邊的侍衛已經上前和康王見禮,告知他是福王伴駕前來,康王的眉頭一挑喃喃的說了句什麼,又回過頭看看紅鸞,就趕上前去迎駕。

  紅鸞想還是回避的好,此時她是真的不想見到皇帝,更何況福王和康王都在?這怎是一個亂字能形容的,還是有多遠就躲多遠的清靜些,免得一會兒不知道又攪和出什麼事情來,今天,她的運氣有點太背了。

  她的運氣還真不是普通的背,剛剛起身帶著杏兒還沒有走幾步,就聽到太監氣喘呈呈的聲音傳到耳邊:「皇上有旨,傳,傳正信紅鸞見駕。」

  紅鸞聞言頭『嗡』的一聲就大了,看著杏兒臉上似哭似笑,卻是半個字也沒有說出來,杏兒輕輕的道:「是福不是禍,是禍射不過,大人您還是去見駕吧。」她微微一頓:「有皇上在,不會有什麼事的。」

  不會有什麼事?想到康王剛剛的話,紅鸞心裡是一點底也沒有,只得轉過身去見駕。

  皇帝和福王穿得都是極家常的衣服,除了精緻些在夜晚看到後憑空生出幾分親切來,兩個人相談甚歡,笑著走了過來。

  看到紅鸞,福王搶先道:「沒有想到妳在這裡,」他細看紅鸞兩眼:「有些清減了。」

  如此關心的話用在一個小女官身上,實在是很不合宜的,落到紅鸞的耳中更是讓她極為不自在,她也只能當作沒有聽到上前見駕行禮如儀。

  皇帝倒是沒有太多的表示,只是輕輕的點點頭:「是福王聽三弟說起妳,才喚妳過來的,」他看看紅鸞:「這麼晚妳在園子裡做什麼?」聽語氣有著不小的不快。

  紅鸞剛想說話,福王已經搶先道:「她應該是出來巡視的,看看宮奴們差事做得如何,她向來是個認真的,皇上。」他說完還笑著看向紅鸞:「是不是這樣,紅鸞正信?」

  那笑容讓福王的臉柔和了很多,看上去也讓他的人俊美了三分,可是卻只讓紅鸞生出要一掌打散那笑容的念頭:哪個用他解釋了,就好像自己和他有多熟一樣。

  皇上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沒有再理會紅鸞反而和康王說起話來,連目光都沒有多給紅鸞一絲半分,倒是福王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紅鸞,而康王也不時的瞟過來一眼來。

  福王走過來兩步:「前兩天那玉環之事就罷了,這是本王特意讓人用妳的名字做出來的,妳看可喜歡?是想在皇上登基大典之後給妳,本來是想找個機會問妳可有什麼不滿意的,沒有想到今天妳會在這裡,正巧東西也在我身上妳瞧瞧吧。」

  他完全無視了他和紅鸞的身份,說話行事都十分的隨便,就好像他和紅鸞已經是熟不拘禮的關係。

  紅鸞狠狠的瞪他一眼,心知福王是不懷好意的:「奴婢無功不受祿,不敢受王爺的恩賞。」你想要什麼就去做,不要拉扯上我一個弱女子好不好。

  福王笑得更見親切,還上前親手拉起紅鸞來卻沒有放開她的小手,反而握著紅鸞的小手就把東西塞進她的手裡:「說那麼多做什麼,我們可不是外人了,也不用害羞的。皇上和三弟更不是外人,我當然會和皇上說的,相信皇上定會玉成好事的——皇兄最疼愛我們兩個皇弟了。」

  他看向康王:「是不是,三弟?」

  紅鸞的手抽也抽不回來,也不敢去看皇帝的臉,只恨恨的瞪著福王:放開我了!

  福王回過頭來看著紅鸞:不放,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妳得了不應該得到的青眼,是非不是妳想躲就能躲開的。他雖然用目光答了紅鸞,可是他的目光卻有些閃躲。

  康王看看福王的手,再看看皇上的平靜無波的臉——他有些心慌,雖然看上去皇帝沒有什麼,可是誰知道呢?再怎麼說只要皇帝沒有開口把人賞下去,宮裡每個女人都是皇帝的,福王所為已經很逾規了。

  「是,皇上向來最疼愛我們了。」他連忙打圓場,不想看到他最敬愛的兩個哥哥真的反目,所以他在皇帝的目光落到福王的手上時,急衝衝的道:「皇上,是臣弟求二皇兄的。」他說著話跪倒在皇帝面前:「請皇帝把正信賜給臣弟為妾。」

  這是最好的法子了,他把那個會引起爭端的女子弄回府上去,兩個兄長都是極疼愛他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他們也就不會反目成仇了。

  福王扣得一愣,手不自禁的一鬆,就讓紅鸞掙脫,不過他拿給紅鸞的東西還在紅鸞的掌心裡:那是金鑲玉的鐲子,取『紅鸞星動』的意思,做得極為漂亮。而紅鸞不知道的是,這個樣子是福王親自畫出來的,不只是一對鐲子,是整套的頭面首飾。

  他是要以『紅鸞星動』頭面為禮,向紅鸞提親,請太皇太后恩准。

  當然他今天如此做當然是想好的,為的就是亂了皇帝的心,就算是皇帝表現的再過平靜,可是那絲絲輕微的變化卻逃不過他的眼睛,他能確定整個宮裡在皇帝眼中唯一特別不同的女子,只有紅鸞。

  紅鸞是能牽動皇帝心緒變化的人,他豈能不好好的利用?尤其是在登基大典前。

  可是他什麼都算到了,就是沒有算到他同胞的弟弟會搶先他一步,且是在國喪期間向皇帝討女人!
第578章 是這樣嗎

  福王幾次三番的試探過,但是像現在這樣已經不是試探,他就是要是逼得皇帝露出馬腳來,讓太皇太后看清楚,眼下的皇帝隱得有多麼的深,只要讓太皇太后明白,勢必會向皇帝施壓,但是皇帝並不是個軟柿子。

  以福王對皇帝的瞭解,在他對紅鸞的好感大白於人前時,不論是出於情義還是出於尊嚴,皇帝都沒有路可以退,必會和太皇太后起爭執。

  太皇太后很有可能會殺掉紅鸞,不過只要他把事情做得好,就能讓太皇太后順勢答應把紅鸞賜於自己,而因為紅鸞太皇太后和皇帝就會生出極大的裂痕來,而皇帝就等於是失去了最有力的臂助。

  這只是福王的第一步,他砍掉皇帝的一條胳膊,並不是他最終的目的,最終的目的卻是要把皇帝丟掉的胳膊按在自己身上。

  他親自畫圖,親自過問『紅鸞星動』的製作,當然不只是因為兒女私情,而他早就準備著想看皇帝的反應,要看看他的這位皇兄如何應對——相信定能讓他很開心的。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把『紅鸞星動』拿了出來,也牽起了紅鸞的小手,就等著看皇帝是忍還是怒了。忍,他還會繼續變本加厲,就不相信皇帝能忍到底,是個男人,都不會忍到底吧?換作是他,他也不會忍下去。

  不只是因為對紅鸞的那點情,更多的是皇帝的臉面、體面,皇帝的尊嚴,這是在宮裡,不得皇帝賞賜,宮中的每個宮人都是皇帝的女人,他在皇帝面前如此作為,就是生生的打了皇帝一人耳光。

  皇帝還沒有臉色變化,康王那裡卻已經跪了下去!福王驚愕回頭看向自己的弟弟,一時間機變如他,也不知道要如何應付為好了。

  紅鸞在原地是一驚接過又是一驚,福王的首飾裡含著她的名字已經讓她很震驚,震驚之中含著惱怒:她再次成為福王手下的一枚棋子!可是她卻無力抗拒些什麼,手中的鐲子就仿佛是燙得,讓她恨不得狠狠的摔在福王的臉上。

  她只是個弱女子,也只是想報家仇而已,你們皇家爭大位關我什麼事?她這份怒意還沒有攀到最高的時候,就聽到康王的話,轉身看過去,身子霎那間就僵直在原地。

  這個康王來湊得什麼熱鬧,她剛剛的話說得不夠清楚明白嗎?為什麼這些人沒有一個真正的問過她的心意,就這樣按著他們的想法來安排自己:她的確只是個奴婢,可是她有永遠做個奴婢,不給康王做小妾,不用嫁給福王做側妃的自由吧?

  皇帝顯然也被康王弄得愣在當場,半晌後他緩緩抬頭看看福王,又看看康王再看向福王:「二弟,三弟所言是不是真的?」

  福王滿嘴裡的苦澀難明,現在要怎麼回答?他如果答是,那國喪期間居然想著納妾的康王,定會被御史大夫們罵個狗血淋頭,而皇帝會不會因此而把康王降為郡王?但可以肯定的就是,皇帝定會責罰康王的。

  他只有一個同胞的弟弟,因為很早以前就知道母妃的打算,自己會是登上大寶的那個人,而弟弟就是個富貴王爺的命、同樣的父母,可是兩人的命運卻是天差地別的,所以他很疼這個弟弟,捨不得他受半點委屈。

  此時讓他點頭說是,眼睜睜看著弟弟受罰他做不到,可是他搖頭也不成,那就成了康王欺君,同樣也會是受罰,他從來沒有如此兩難過,皇帝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紅鸞緩緩的跪下去,「皇上,王爺,奴婢只想好好的伺奉太皇太后,請皇上和兩位王爺成全奴婢。」

  她是奴婢,她無能力自己做主卻也不想做個棋子。

  皇帝聞言終於看了看紅鸞,平靜無波的目光就好像在他的眼中,紅鸞和其它宮人沒有任何不同:「哦?妳想伺奉太皇太后?」

  自這句話,誰也聽不出皇帝的心意是什麼。

  康王狠狠的盯了一眼紅鸞咬牙道:「剛剛本王不是對妳說過了,妳真的不想活了,是不是?!」也只有這位王爺才會如此口無遮攔。

  紅鸞垂頭:「奴婢福簿,不敢承王爺的錯愛。」她說著話對著康王叩了三個頭,又對福王叩了三個頭:「奴婢只是個平常的宮婢,請王爺高抬貴手,奴婢感激不盡。」

  她把話幾乎是挑明瞭說出來。

  康王氣得握拳:「這裡有皇上在,由得妳個宮婢想怎樣就怎樣?」他抬頭看向皇帝,滿眼裡都是懇求,就好像皇帝是太子時,他每每去求懇時的可憐目光:「皇上,臣弟知道所為荒唐,可是請皇上成全!」說完他對著皇帝叩了三個響頭。

  皇帝沒有看紅鸞看向福王:「二弟,你說此事朕怎麼做才好?」

  福王的目光掃過紅鸞手上的鐲子:「三弟胡鬧,定是不知道哪裡招惹來了不痛快,又到皇上面前來胡鬧,皇上不必理會他。」

  他的目光再次掠過紅鸞,心知今天晚上不得不放棄如此的好的機會:「臣弟陪皇上到前面走走,讓三弟回府好好思過吧。」

  他說完還對著康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快叩頭謝恩離宮,不要再惹麻煩了。

  康王的目光在紅鸞手上的鐲子上一轉,脖子一梗:「請皇上成全臣弟,臣弟會在登基大典之後再把她帶回府中的。」他看向福王:「皇兄,您就助我一把吧。」

  他這是在求福王放棄紅鸞。

  福王的心底微微一抽,避開了康王的目光:「還不快些滾回去思過,你不要忘了,我們兄弟還要熱孝中。」

  「皇兄,你答應代我向皇上求懇的,也不差這十幾天的功夫,有什麼不能說得?」康王見福王不肯答應他,越發不肯放棄了:「皇上,臣弟甘願受罰。」

  皇帝看著福王很為難的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臉上已經微微現出怒色來:「父皇大行沒有百日,三弟如此成何體統!」

  康王卻犯了倔脾氣:「皇上您不答應把正信賜給臣弟,臣弟就跪在這裡不起來了。」

  福王氣得手腳冰涼,真不知道康王今天是撞了什麼邪:「你……」

  「二弟,你剛剛拿出來的鐲子……」皇帝偏在這時開口提到『紅鸞星動』的鐲子。

  康王出口打斷皇帝:「是我托二皇兄,給正信打出來的聘禮。」

  皇帝沒有責怪康王的無禮,他從來對康王都極為寬容的,只是看向福王目光有些幽深:「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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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9章 兵不刃血

  福王恨得幾乎把牙齒咬斷,看著康王真的想一腳踢過去,看能不能踢醒他。在這種時候,康王添什麼亂?他和麗妃從來沒有想過讓康王助一臂之力,所以他們所為也從來不對康王說,並不是信不過康王,而是對康王的保護。

  如果有個萬一,雖然福王和麗妃都不認為有那個萬一,可是世事無常的道理他們母子懂得,打開始有心要奪那把椅子開始,便把康王排除在外:就算是他們不成功,康王依然是先帝的骨血,沒有參與、什麼也不知情,至少依然能做個富貴王爺。

  只是福王卻沒有想到,什麼也不知道康王居然會幫起了倒忙來,在這種時候跳出來犯了牛勁的和他卯上,軟硬不吃的非要把個紅鸞計回去不可。

  他不相信康王會看上紅鸞,因為他的弟弟他懂,康王喜歡的女孩子,向來不是紅鸞這種性子的。

  來不及想康王為什麼非要討紅鸞,他不得不重新開始謀算:原本想把康王打發走,他再逼皇帝也不遲,可是現在事情卻不受他的控制。

  如果是其它人來搗亂,就是有八條命現在也不會剩下半條,康王卻只能讓福王把這口氣嚥下去。

  他的目光陰鬱的掃過紅鸞,想到了一個法子,在他原本的打算稍稍做個變通,雖然康王難免會因此而受責,可是那也是康王自找的,他根本無法在皇帝面前保下他來了,讓他生猶豫來的,是心底泛上來的那絲不捨。

  這讓他極為不舒服,眼前浮現出金鑾殿上的龍椅來,他咬牙暗道:不過是個變通法子,三弟也不是真喜歡她,到時候再想法子吧,總不能誤了大事。

  「是。」他答皇帝的話艱澀至極:「皇上,臣弟拿出來的鐲子就是為三弟準備的,不過臣弟原本想得是,等到登基大典之後再提此事,相信皇上絕對會玉成此事。」

  他說到這裡抬頭看向皇帝,目光灼灼:「皇上向來最疼愛三弟,不過是區區一個正信罷了,皇上怎麼會忍心讓三弟失望呢。」

  康王聽到福王的話後,終於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他看紅鸞一眼以目光對她說:妳命大,小命這下是保住了。

  他再次看向皇帝,配合著福王叩頭:「請皇上成全。」

  他心裡想,皇上倒是不像母妃和二皇兄所說,哪有半點對紅鸞的意思。

  皇帝有些意外的看看福王,然後他的目光飛快、隱秘的看向紅鸞,唇角含上一絲笑意:「二弟,你真的是如此想?」他並沒有福王所以為的恐慌,反而好像是有什麼奸計得逞的樣子。

  這讓福王心裡有些不安,可是想來想去也沒有什麼地方不對,便點頭抱拳:「是。皇上,三弟雖然所為的確為禮法難容,責罰臣弟是同決的,不過也請皇上憐他這份癡勁就成全了他吧。」他說到這裡心底又是一抽,使得他頓了頓才道:「皇上最是疼愛他,其實臣弟倒是多話了,皇上又怎麼會不如了他的意。」

  他說到這裡長長一歎:「皇上有時候的確是太過寵他了,此事如他的意倒沒有什麼,不過卻要讓他吃點苦頭,知道些分寸才成。」

  他的話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絕口不提不孝二字,又用疼愛二字把皇上綁住,讓他也無法用不孝問罪於康王。

  紅鸞看看康王,心道有個哥哥就是好啊,不管生氣與否做哥哥想著的還是如何替弟弟脫罪,只是事情的急轉直下,讓她對福王更是沒有半絲好感了,就算是原來福王曾救過她、幫過她,那幾分好感也全被福王的話粉碎掉了。

  福王為了那個大位,同胞弟弟也捨出去了,雖然有替康王脫罪,但是不能否認福王是在利用康王,而他更是為了那個大位,和自己沒有任何仇怨,兩次利用她、謀害她了。

  要知道她是不能離開皇宮的,她還要報仇呢!這個該死的福王,她把鐲子握在手裡,在地上重重一按,不過那鐲子結實得很,並沒有壞掉。

  此時已經沒有她說話的份了,她只能聽憑這兄弟三人的相爭:皇帝,會不會幫她?唯一的希望啊。

  她卻沒有看向皇帝,希望越大時失望同時也越大,而她在福王的身上就很清楚金鑾殿上的那把龍椅,對皇家人的有多麼大的吸引力了,皇帝還沒有坐熱,而且他坐不住的話就要丟掉性命的,豈會為了她而置自己於險地?

  那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很美,只是,卻不是能讓宮中其它人知道的美。

  紅鸞輕輕的合上了眼睛,那月色再美也不過是霎那間罷了,她不要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皇帝聽完福王的話輕輕的點頭,「三弟的確是不對,此事讓御史大夫們知道,豈不是成了大事?不說御史大夫們,父皇大行不足百日啊,三弟你、你實在是讓朕傷心!」他說完背轉身去,半晌沒有言語。

  福王眼中卻閃過喜色,知道皇帝要發作了,他等得就是這個,當下他躬身:「三弟並不是不孝的,只是他的性子向來是想到什麼是什麼,我聽他的話是早就有這個心思,只是父皇臥病在床所以才沒有說出來,請皇上息怒,還請皇上成全他。」

  他最後緊逼了皇帝一句。

  只要皇帝發作起來,不肯把紅鸞賜給康王,太皇太后可是在宮裡活了半輩子的人了,有什麼是想不透的,根本就不用人去提點:太皇太后都不需要證實什麼,只要有所懷疑就足夠了,到時候太皇太后下旨處置紅鸞,就會讓她和皇上間出現裂痕。

  而他嘛,也就可以進行第二步了,上官家的助力可是極大的,只要能得上官家的鼎力相助,那把龍椅是唾手可得,他費這麼多的心力,因為他不喜歡殺人,血流成河勞民而傷財致使國力變微,不是他想看到的。

  這樣的法子兵不刃血,很好。

  皇帝轉過身來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康王:「三弟,你也不小了,朕還指望著你能為朕分擔些,此事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正信就賜給你了,不過要等到我們除此熱孝之後才成,以後再如此胡鬧,朕定不會饒你。回府,為父皇抄經不許出府門一步!」

  福王和紅鸞聞言都是臉色大變,不敢相信的抬頭看向皇帝。

第580章 大驚小怪

  福王震驚至極,他不是算定了而是看得極準,相信自己對皇帝的瞭解絕不會看錯,紅鸞絕對是皇帝的一個弱點。可是,當皇帝那麼輕易答應康王所求時,他真的懷疑自己又一次錯看了皇帝。

  他不是沒有錯看過皇帝,就如東宮的刺殺、為太子時的隱忍等等,可是他依然還是皇帝一塊長大的兄弟,依然相信自己對皇帝還是極為瞭解的。現在,他眼前的皇帝那麼的陌生,他懷疑自己真的瞭解過皇帝嗎?

  如果他沒有看錯皇帝對紅鸞的情義,那皇帝此時帶著一絲笑意的把心上女人賜給弟弟:如此冷心冷情的人,他會是其對手嗎?

  他第一次對自己生疑,不相信自己的本事了,如果他完全錯看了皇帝,那只能說是中了皇帝的計,是皇帝讓他以為看透了皇帝的心:豈不是更可怕?!

  他不由自主的、喃喃的問出了這一輩子最蠢的話,「皇上,您說什麼?」

  他是真的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紅鸞也沒有想到皇帝會如此輕易同意,她是不太抱希望皇帝會保她,也沒有料到以皇帝的心計手段就這樣輕易的答應了,她胸口的一佩忽然硌得她有些痛,那月下小亭裡的聘禮之言,那湖邊亭子裡的相許之諾,原來真的只是帝王的調笑啊。

  她曾經的感覺、糾結,在此時想來當真是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算,只有好笑。她憑什麼認為皇帝就會幫她,忘掉自己是誰了,聽了幾句話就身子骨輕得飄起來了嗎?

  她看著自己死死按在地上的手指,眼中有些微微的濕潤:還好,自己沒有對帝王動情,從來不忘提醒自己那是位皇帝。

  她平常所想就是對的,這裡是皇宮啊,這裡怎麼可能會有暖人心的東西?

  忽然間陣統領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卻硬生生的把孟統領的樣子趕開,註定的是條不歸路,她何必要去害一個好人呢?宮裡的好人原本就不多,孟統領應該有個好女子好好的疼惜,而不是為了她心碎神傷。

  康王那裡卻已經叩下頭去:「謝皇上隆恩,臣弟定會天天認真抄寫經書,絕不會跳出府門一步。」

  他高興的只是二皇兄不會和皇帝因為紅鸞而反目,至於他得到紅鸞為妾,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他還要為以後紅鸞只會浪費他府上的銀米而心生一點不快。

  唉,這個紅鸞怎麼什麼都不會,不能逗他開心,真不知道要這麼個妾有什麼用,可是還是他求來的,皇帝或是太皇太后下旨賜給他的,到時候他怎麼也要留宿幾晚——唉,想想就讓人頭疼啊,他這不是自尋煩惱?哪裡是紅鸞伺候他,反倒他成了必須要陪睡的人,這種感覺讓他更為不快了。

  皇帝一面拉起康王來一面對福王道:「我說,讓三弟回去好好思過,抄寫經文直到登基大典那天,罰得雖然是重些,不過也好過讓人嚼舌頭。」他板起臉來對康王道:「孝是天下大道,你如果再有如此胡鬧的時候,朕定不會像現在這般罰你就算了。」

  頓頓,他黑著臉道:「再有下次,就讓你去和四弟一起守皇陵!」

  這句話才當真把康王嚇到了,連忙彎下腰表示認錯不敢。

  福王看著皇帝:「皇帝當真把她賞給三弟了?」

  皇帝看向他:「二弟怎麼了,君無戲言,而且你不是也勸朕如了三弟的意——朕想著三弟如果能至此安下心來也是好事。左不過是個正信罷了,賞了便賞了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還是二弟現在改了主意,不想朕賜給三弟。」

  福王低頭彎腰:「臣弟只是以為皇上會再考慮一番,臣弟還想再勸勸皇上,真沒有想到皇上您如此疼愛三弟,臣弟有點、有點心裡不舒服,皇上以後還要多疼愛臣弟些的好。」

  後面一句話就是玩笑了,他能如此快的反應過來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紅鸞跪在地上感覺不到地上的冰冷,因為她的心比泥土更冰更冷,就這樣被送出去了?這不是身為宮婢的可悲處吧,所以宮嬤嬤才對她說定要做宮妃,要爬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上去,才永遠不會被人左右命運。

  她不能離開皇宮的,想以康王說過的生米熟飯之語,也許她去尋尚宮或是宮嬤嬤商量一番,和皇帝生米熟飯之後也就不用出宮了,只是要討得皇帝的歡心才能讓他保住自己,不會被太皇太后一道旨意處死。

  心頭轉著各種紛亂的念頭,其實真想做起來,卻沒有一個真正可行的,紅鸞所想的生米熟飯也不過是氣極的念頭,真想留在宮裡憑此行事危險是極大的。

  她不甘心的輕聲道:「皇上,太皇太后……」

  雖然太皇太后和元華現在說不定很希望她消失在宮裡,可是眼下也別無他法拿來做個擋箭牌用上一用再說。

  皇帝卻打斷了她的話:「這裡不用妳伺候,退下去吧。」他回頭看向福王:「走,我們兄弟三人去小時候常去的亭子裡坐坐,說起來,我們兄弟很久不曾坐下來說說話了。」

  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完全不給紅鸞開口的機會,抬腳就走人了。

  福王跟上前去回頭看一眼紅鸞,目光落在那鐲子上眼睛縮了縮,沒有說話跟上皇帝有說有笑的去了。

  倒是康王在走時過來,飛快的說了一句:「妳多少學點東西好不好?投壺也行啊,不然妳會把我悶死的。」

  說完康王有些垂頭喪氣的跟上去走了,他現在不煩惱他的兩位兄長,開始煩惱他自己和紅鸞的將來了。

  紅鸞呆呆的看著一行人走遠,直到杏兒過來扶她才站起身來,看著天上的月亮過了好久,才對擔心不已的杏兒道:「走吧,我們回去。」

  她真的沒有想到皇帝會比福王更為狠心絕情,讓她連個開口的機會也沒有。

  其實,她真的不是想登上枝頭變鳳凰的,如果不是為了自保、不是為了報仇,就是皇帝以后位相迎,她也不會多看皇帝一眼——她向來惜命,對宮裡這種爭鬥的日子沒有半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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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豁出去了

  紅鸞和杏兒揀著近路回去,不止是要落宮鑰了,而且因為紅鸞已經累極,累得她忘了康王和燈籠為什麼會沒有光,忘了海棠樹旁所見的一切,她現在只想回去好好的泡個熱水澡,再躺下好好的睡覺。

  風吹的樹葉沙沙的響,一片接一片的飄落下來,如同是夜幕下灰黑色的蝴蝶。

  「樹,好像也在哭。」紅鸞喃喃的了一句。

  記得她曾經也這樣對她的父親說過,可是現在卻怎麼也想不起父親是怎麼答她的了。夜風,好像變得大了很多,吹得樹葉狂舞、吹得紅鸞的頭髮、衣裙在風中亂舞,就像現在她腦中的思緒亂成一團。

  杏兒沒有聽清楚紅鸞的話:「妳說什麼,大人?」

  她還在想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能讓大人如此的消沉。

  紅鸞輕輕搖頭,她現在連開口說話的力氣好像也沒有,也是她懶得開口說話,她現在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也不想說。

  杏兒正想再問時,道旁的林子裡步出一個人來:「她說,樹哭了。」卻是福王。

  杏兒嚇了一跳,看看站在原地不動的紅鸞,她行禮問安,福王擺手:「妳退開。」

  他在這裡等紅鸞有一陣子了,看著紅鸞,他輕輕歎道:「怎麼這麼久才走過來,是不是被傷到了心?」

  紅鸞沒有行禮,立在道的正中,任風把她的髮吹亂:「王爺還想用奴婢謀算什麼?」

  今天晚上的她實在是受夠了,不,自入宮以來她就受夠了。

  黃宮女,花綻放,貴妃娘娘、太子妃、太后、元華,還有眼前的福王等等,和她無怨無分,身份也是上下有別、尊卑不同,可是卻偏就是和她過不去。如果只是讓她苦此、累些也就罷了,可是每每的算計都是刀光劍影、生死一線——她招誰惹誰了?!

  她被逼無奈還手,可是卻並沒有把自己從危險中解救出來,反而是越陷越深,面對的人身份也越來越高,不要說是謀算了,就是那個身份拿出來,就能把她硬生生的壓死,她只是個宮婢,這些貴人們高高在上,就不能放過自己這條卑賤的性命嘛。

  今天晚上,她被賞給了康王做小妾,認真來說不是壞事,那應該算是天大的喜事。可是,她有家仇未報,豈能這樣去康王府上做個小妾,從此不問世事。

  如果不是這些貴人們不停的找她麻煩,她也不會到現在也沒有查到家仇的蛛絲馬跡。

  她真的受夠了,什麼皇位、什麼大勢統統都和她無關,她只是想找到那個仇人,為死去的父母鄉親報仇血恨!

  可是福王卻又找到了她,難道是嫌剛剛害得她不夠?如果她不能留在宮中,不能為父母報仇那她是生是死還用得著在意嗎?所以,她就那樣直直的看著福王,沒有行禮、沒有丁點的敬意。

  福王沒有想到紅鸞會如此問他,愣了愣後上前一步:「其實……」

  他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就是有愧疚,而他前來的確是有謀算,所以被紅鸞一問,更加的張口結舌起來。

  「本王只是過來看看妳,看得出來妳是不想去三弟府上的,」他不過也只是一霎那間被愧疚控制,相對的也自心中生出惱火來——不過只是個宮奴出身的宮婢而已,就算是他想要她的性命也沒有什麼不可以,於是他把心思轉到了正事上:「本王可以幫妳。」

  紅鸞不說話冷冷的看著他,然後一步一步向福王逼過去,她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福王爺,您是親王高高在上,奴婢在您的眼中小如螻蟻吧?您就不能抬手饒過奴婢這條賤命,為什麼非要奴婢的這條小命不可?」

  「如果是奴婢哪裡做錯了,請王爺示下,奴婢情願領責罰。」她看著紅鸞:「如果是王爺看奴婢不順眼,那奴婢也請王爺給奴婢個痛快——賞奴婢一刀一劍,奴婢對王爺也只有感激之情!」她真的是豁出去了。

  福王被她看得心裡有些發毛,看著她越來越近,聽著她嘴裡吐出來的話,不知道怎麼心中就是一陣又一陣的抽痛。

  他真的沒有想過傷她如此之深,只想著大事成功之後好好的補償於她:到時候她想什麼是他不能給的?

  看著紅鸞眼中的絕然,他開口「我、我不是過來問妳了嗎?」

  「王爺,您是想讓奴婢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話來,借此殺掉奴婢嗎?」紅鸞仰著頭:「如果王爺想聽,奴婢豈能不說?王爺您想成大事,可是用奴婢做棋子,卻太過高看奴婢了!奴婢就是個小小的宮奴出身,於王爺您、於皇上都什麼也不是。」

  福王驚怒指著紅鸞喝道:「妳——!」

  可是後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嘴來,因為他真的看出來紅鸞存了必死的心,他忽然怒氣全消輕輕的歎息道:「這些休要再提,被人聽到就是本王也救妳不得。」

  紅鸞笑了起來,清冷的笑聲在夜風中被吹得散開,卻越發聽得人心裡不舒服:「王爺您要救奴婢?!」她盯著福王的眼睛蹲下身子:「奴婢不敢勞煩王爺您相救,只求王爺您不要再高看奴婢就好。」

  「如果王爺答應放奴婢一條生路,奴婢這就叩謝您的大恩,」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已經行到福王的眼前,依然還是踏上前一步:「王爺要成其大事,奴婢不能幫上其它的忙,如果王爺定是另眼相看奴婢,奴婢也只有粉身碎骨相報了。」

  她撫了撫額頭前的亂髮,輕輕的道:「真是如此,王爺就是真的想要奴婢的性命,那奴婢自然不能勞王爺費心,奴婢今天就在王爺面前了斷。」她一字一字的道:「奴婢就請王爺說一句話,奴婢絕不會違了王爺的心意。」

  福王沒有想到紅鸞性子烈到如此地步,膽大到如此地步,他看著紅鸞的心中有愧疚也有疼痛,而且紅鸞的氣勢如虹,把他壓得呼吸都有些困難,又怎麼能把謀算說出口?

  紅鸞現在是不管不顧,也不把福王這位親王放在眼中。反正你是不讓我活了,那我還有什麼可以怕你的!

  福王的話不對耳,不要說是話不好聽,她的拳頭都很有可能會招呼到福王的身上。

  豁得出一身剮,皇帝都敢拉下馬,福王是真把紅鸞逼急了,現在的紅鸞吃人的心思都有了,打人實在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
第582章 破釜

  福王看到紅鸞的樣子心底的疼痛一波接著一波,他真的很想對紅鸞說再不會利用她的話:可是那金鑒殿上的龍椅,就如同夾子般緊緊的夾住了他的嘴,讓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真的不想要紅鸞的性命,可是讓他就此放棄,不再利用紅鸞謀算皇帝,那他第二步怎麼辦?

  現在很多事情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到了眼下他要顧得不只是他自己,他已經沒有退路,看著紅鸞的眼睛,他微微得合一合眼,就連在心中盤旋了很久的一句『對不起』,都說不出口來:說對不起有用嗎?終究他要做什麼還是要做下去的。

  紅鸞見他不說話,惱意幾乎要變作恨意:「王爺的心思奴婢是不應該問的,不過不問奴婢就算是愚笨,也還是能猜到一二分,豈能讓王爺開口沾了因果?」她說到這裡冷笑幾聲,整理自己的衣裙:「王爺,既然如此,奴婢領王命就是。」

  她銀牙錯咬,兩手就提起了自己的裙子來!

  她沒有退路,真的沒有退路。

  嫁給了康王只是做個小妾,深居王府內宅,從此與世事隔絕,不要說是朝堂之事就連康王府的事情,有她說話的份嗎?不要說是報仇,在康王府中她要為保命耗費多少心力——康王於她沒有憐愛,可是她卻是皇帝、太皇太后賜下去,就連那正牌的王妃也不會看她順眼。

  不能報仇,終其一生活在王府中與人勾心鬥角,她當真不如現在就死了落個乾淨!

  已經無望,福王不會放過她,元華不會放過,皇帝又下了旨意,她還能如何?!她,只是這偌大皇宮裡的小小宮婢罷了。

  只是就這樣尋死,卻不是紅鸞的性子,她忽然抬起了一隻腳來,對著福王就重重的踹了過去,正中福王的小腹,把福王疼得彎下了腰去。

  她冷冷的道:「這是王爺欠奴婢的。」她要讓福王知道,就算是宮婢也不是他能任意擺佈的。

  福王被踹得連連後退了幾步,差點就坐倒在地上,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了怒火來,自生下來到現在,就算是他的父皇也沒有打過他!

  今天,紅鸞居然敢踹了他一腳——這一腳相比的那一拳,更讓他無法接受。

  他抬起頭怒意還沒有完全浮現到臉上時,就被驚容全部代替了:他看到紅鸞向一旁的大石猛衝過去,此時他明白紅鸞所謂的遵王命是什麼意思了。

  「不——!」想也沒有想,一聲如同是怒吼一樣的叫聲響起,他馬上就撲向了紅鸞:「不要!」他的眼前已經出現紅鸞血染大石的樣子,心已經碎成兩半,疼得他眼眶微紅。

  紅鸞也沒有停頓,就那樣義無反顧的向著大石衝過去,低頭、猛撞!

  不就是不想她活嘛,她就成全了福王的心意,福王也休想用她去謀算誰,她不要再做棋子,任何人的棋子都不要再做,因為,她受夠了。

  杏兒的大叫響在她的耳邊,伴隨著耳邊掠過的風聲,至於福王的叫聲,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那樣的人會在意只是他的大事,不願意她橫死眼前,也不過是怕影響了他的大事,壞了他的計畫罷了。

  大石距她並不遠,不過是幾個念頭的功夫,她就撞在了大石上,頭上傳來一陣巨痛,眼前一黑,她就合上了眼睛。

  血,自她的額頭上緩緩流下來,把她的亂髮都黏在一起,緊緊的貼在她的臉上,不再隨夜風亂舞。

  杏兒撲了過來,可是卻沒有攔住紅鸞,她抱住紅鸞哭號起來,可是眼中卻沒有淚,那樣的聲音也不像是哭聲,倒像是負傷絕望的狼,對月叫出它的不甘與痛苦來。

  她的大人就這樣死掉了?!她真的不敢相信,可是那血沾滿了她的手,讓她痛得除了哭號外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的大人死了,原本以為可以跟著大人有個將來的,因為她的大人是那麼的不同,但是最終她的大人依然還是被這吃人的皇宮吞下去。沒有了大人,她和宮奴院所有的人還有將來嗎?

  所有的希望在紅鸞倒下的霎那間崩碎,她也沒有要活下去的意願了。

  因為她很明白,沒有了大人她的下場會是什麼,跟著大人這麼久,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活得也像個人了,打過宮人、罵過太監——她再也不想被人欺辱,好死比賴活要強太多。

  福王抖著手去探紅鸞的呼吸,卻被杏兒狠狠的拍到一旁去:「王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不要碰我們大人。」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親王,她早撲過去咬上幾口了,如此的喝斥,已經表明她還是有一絲理智在的。

  根深蒂固的尊卑上下,沒有讓她當真發狂的撲打福王。

  福王忽然跪坐在紅鸞身邊,雙拳緊握的大叫:「御醫,宣御醫!」

  他不能看著紅鸞就這樣去了,也不肯相信紅鸞就這樣去了。

  杏兒抱著紅鸞不肯放手,那麼多的血,她的大人已經不成了。

  淚水,終於流了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紅鸞的臉上,她喃喃的道:「大人,奴婢帶妳回家。」她用沾滿紅鸞血的手,把紅鸞的臉上的亂髮抿到耳後:「大人,跟奴婢走,我們回家。」

  宮奴院就是她們的家,她相信大人此時定想回去看看。她抱著紅鸞根本站不起來,就用挪的、用爬得,她怎麼也要把大人帶回去,不能讓她落在福王這些人的手上。

  她雙手抱著紅鸞,艱難的在地上挪動著,卻看也不看福王,也不聽他所說的什麼御醫:御醫只是治醫,他能救得了死人嗎?而且福王真有這麼好心,也就不會把自家的大人逼死了。

  福王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疼痛了,不是他父皇過世時的傷心,也不是偶爾因紅鸞、或是紫玄而出現的抽痛,而是一種讓他清楚感受到自己身子都分分寸寸裂開、恨不得現在死去的感覺。

  他沒有理會杏兒的不敬,他已經沒有其它的感覺,只是想大叫、只是想抱緊自己,只是想留住紅鸞!

  他忽然拉住紅鸞的腿:「放下她,御醫會來救她的!」

  紅鸞不會死,紅鸞也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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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確定

  杏兒猛地回頭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道:「放開,你放開我們大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大人死了,你還不能放過她嗎?!不能放過她嗎?!」她就如同是被激怒的野獸,對著福王亮出了她的利爪:「放開,我要帶大人回去,我們大人要回我們的家。」

  她的淚水帶著恨意,不知道是她眼角的血絲,還是在紅鸞身上蹭到的血,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盯著福王:「放開。」她不會再讓福王傷害她的大人,更不會讓福王碰她的大人一點。

  福王卻不肯放開:「滾開。」他不理會杏兒的吼叫:「把她給我拖開。」

  他手腳並用的過去抱住了紅鸞,「醒醒,我知道妳沒有死,妳可能會死,這宮裡的人就算是死絕了,妳也不會死的。」

  他的話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他就是那樣的肯定。

  在紅鸞揮拳打人的時候,在紅鸞舞動著棍棒打人的時候,在紅鸞指著人鼻子罵的時候,她是多麼的張牙舞爪,是多麼的生機勃勃,是灰色皇宮裡唯一跳動的顏色——怎麼可能會死?不會的。

  杏兒被福王的人拉開了,她大叫大鬧掙扎,扭動踢腿甚至張口咬人,卻不能掙脫那些人眼睜睜看著福王抱住了紅鸞。

  她感覺自己對不住紅鸞,她害過紅鸞,可是紅鸞後來是如何待她的,她記得清清楚楚,現在紅鸞死了她無法回報什麼,卻連紅鸞的屍首也不能保護,讓她怒氣攻心,一口血噴出就暈死過去。

  紅鸞的頭軟軟垂下,臉色蒼白胸口也沒有起伏,就連頭上的血也流得不那麼急了。不管是杏兒的吼叫、還是福王的輕喚,她都沒有半分反應,福王抱起她來,她的頭與胳膊都那樣軟綿綿的無力垂落著。

  毫無生氣。

  福王的眼中終於出現了淚光,看著那張被血染了一半的蒼白的小臉:「妳說一句話,妳打我一拳,妳踹我一腳,好不好?」

  現在,只要紅鸞能活著就好。

  在紅鸞沒有死的時候,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女孩子原來對他而言如此重要,幾乎等同於他的性命。此時,什麼龍椅,什麼責任,什麼跟隨者,什麼謀算統統的不見了,只餘下痛,深入骨髓的痛。

  他原來以為紫玄入東宮的時候,他的心已經死了,現在才知道他的心從來就沒有死過,因為不管紫玄入沒有入東宮,他要做的事情沒有因此耽擱過,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從來沒有改變過:現在,他只想紅鸞能活著。

  他眼下什麼也不想做,什麼樣的大事在他的眼中、心中都失去了重量、位置,只是,為什麼到現在他才知道?

  福王懂事以來第一次真正傷心而落下來淚水,輕輕的掉在紅鸞的臉上,他把臉貼上去感覺不到她的呼吸,他把紅鸞緊緊的擁在懷中,也感覺不到她的心跳。

  終於,他明白了什麼叫做萬念俱灰。

  有人過來,一拳就把他打到旁邊去,紅鸞也被搶走了,福王看著眼前的身影輕輕的道:「太晚了,太晚了,你晚了,我也晚了。」

  他沒有還手,也沒有驚怒,因為打他的、搶紅鸞的人是皇帝。

  皇帝抱住紅鸞就是試她的呼吸,掐她的人中,拍她的後背……總之就是在不停的折騰著紅鸞,他的眼睛是通紅的,可是卻沒有淚水。

  他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紅鸞就這樣死去,福王那句晚了,卻如同是刺一樣刺穿了他所有的防備,深深的紮在他的心上,讓他痛得張口就吐出鮮血來,但他連血都沒有來得及擦,依然在努力的折騰著紅鸞。

  福王看不下去撲過去:「皇兄,讓她安靜的去吧,你不要再折騰她了!」

  皇帝猛地瞪向他,雖然沒有說一句話,可是那意思福王是明白的:如果紅鸞當真死了,那福王也不用活了。

  福王看著他搖頭,他已經不在乎生死:「逼死她的不只是我。」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失魂落魄的站起來仰頭看向天空。

  皇帝聞言張嘴又吐出一口鮮血來,看著紅鸞用手指輕輕的撫上她的臉,眼中的沉痛卻是無人能看懂得:是他,逼死了紅鸞。

  紅鸞垂落的胳膊衣袖被風吹起,手腕上系得玉佩輕輕的晃動著,碰到了皇帝的手,皇帝扶起紅鸞的胳膊看到那個玉佩,想起他曾經對紅鸞說過的話:這是文定之禮,那個是聘禮,朕給妳的聘禮!

  他張嘴又吐出一口鮮血來,身子搖晃了幾下,差點就暈倒過去,他甩甩頭嘶啞的道:「御醫呢?」

  他吐出的血染紅了紅鸞的胳膊,也染紅了他給紅鸞的玉佩。

  福王一動不動的站著,在夜風中就如同只是個木雕了無生機。他硬生生的逼死了紅鸞,如果他肯開口放過紅鸞,答應不再利用她,那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慘劇。

  悔意一絲一絲的滲透進他的身體,不像是疼痛來勢那樣的兇猛,可是卻把他纏得越來越緊,緊得幾乎讓他無法吸入一口氣。

  「皇上,我……」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做了,什麼也不想要了。

  皇帝忽然叫了一聲:「鸞兒,鸞兒!」他大叫:「御醫,快,鸞兒動了,她動了!御醫再不來……」

  「來了,臣來了。」御醫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跑得滿頭大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此時的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子承父業時,他的父親把自己關了三天三夜,後來告訴他這是份比上戰場還要危險的差事。

  這一年來他從沒有過幾天消停日子,不時就會被這個說投入天牢、不時被那個威脅說要殺頭,他真的很想大哭:父親,兒真的錯了,當初就應該聽您得去考科舉、去種田,也強過做什麼御醫。

  他身後的小太監有進推他一把,才讓他清醒的爬起來過去診脈:他老了,如果能有人能替他一替多好,他的目光掃過身邊的小太監——如果他不是太監多好,這孩子很聰明,很有天份的。

  他也不敢多說話,連說行診龍脈的話也不敢說,老老實實診完宮人的脈取針紮下去後,看到宮人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並且,他深深的記住了這個女官的名字:紅鸞。

  皇帝大喜:「鸞兒,鸞兒妳醒了?」

  他就知道鸞兒不會就這樣死掉,因為鸞兒不會是個自尋短見的人——他很確定這一點。

第584章 對與錯

  福王聽到皇帝的說紅鸞動了的話,只以為他是傷心過度。

  他看對了,皇帝對紅鸞的情義的確是與眾不同,可是他卻看錯了自己,沒有料到在他想利用紅鸞的時候,在他對紅鸞過多的注意當中把自己賠了進去。

  當他聽到皇帝驚喜的叫聲,看到紅鸞緩緩睜開的眼睛,那霎那間就好像是天空猛然間亮了起來,他猛地蹲下:「鸞兒?!」

  御醫看看皇帝的嘴角,幾次想伸手都被身後的小太監給攔了回來,他最終避到一旁不敢再留在紅鸞的身邊了。

  紅鸞醒了,她疼得輕輕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睛後又閉上了:「杏兒?」她猛地睜開眼睛:「皇、皇上?王爺?」她又痛得哼了一聲才好像想起剛剛的事情來:「我沒有死?」

  這句話卻是苦笑著說出來的。

  皇帝看著她眼中有著責備:「你當然沒有死。」他伸手輕輕的抱起紅鸞來,也就使得福王離開了紅鸞:「現在,朕讓人送妳回去。」

  「皇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康王出現了,他看著紅鸞和皇帝身上的血嚇得不輕:「出了什麼事?有刺客?」他馬上轉身站在皇帝身前:「侍衛們呢?」

  福王拍拍他:「沒有刺客,」微一頓:「也沒有什麼事情。」

  皇帝看著康王又看看懷中的紅鸞:「三弟,你來得正好,朕要去換件衣服,紅鸞正信就由你送回去吧。她受得傷不輕,你要讓人小心伺候著。」他話中的意思是誰都能聽得明白,所以此話一出,立時就有幾人變了臉。

  福王馬上道:「皇上,臣弟有幾話要回稟。」他的目光一掃周圍卻沒有再說下去。

  皇帝擺手:「走吧,朕正要去更衣,你有什麼話邊走邊說吧。」他把紅鸞放到軟藤長椅上吩咐康王:「你帶著御醫先送紅鸞正信回去吧。」

  福王急道:「皇上,您現在還瞞得下去嗎?雖然這裡人不多,可是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他知道紅鸞為什麼要自尋短見,當然不能讓她再來第二次。

  皇帝回頭看他一眼:「瞞什麼?朕沒有什麼事情是可以瞞得。」他說完看一眼紅鸞:「倒是皇弟你,要好好的想想該如何做了。」

  他對紅鸞微微點頭,轉身就走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就算是如此,可是他剛剛在紅鸞暈迷時候的失態不少人都看到了,就如福王所說現在還能瞞得住嗎?就在不久前福王還恨不得太皇太后知道皇帝的心意,但是現在他後悔了,因為他不想再置紅鸞於險地。

  天下的事情就沒有十分把握的,如果萬一他保不住紅鸞,豈不是要後悔一輩子?現在他最急的就是要如何保護紅鸞,因為他和皇帝的心思已經大白於人前,捂是捂不住了。

  現在不止是太皇太后對紅鸞極為不滿,他的母妃也定會想法子除掉紅鸞的,兄弟相爭的戲碼也罷,還是弟妹曾是兄長的所愛——這種事情是不能出現在皇家的,所謂的紅顏禍水就是指此了。

  福王聽得懂皇帝的話:「有些事情是註定的,不是你我兄弟能左右,也不是我們說句後悔,想不做就能不做得。」他不會放棄,因為他背後是麗妃整整的一族,此時就放棄已經太晚了。

  皇帝看他一眼笑了笑:「那你又何必擔心,倒是不像平常的你了。」他和福王還真的不曾這樣『交心』過,而他也同樣無法相讓半步,就好像當真是註定的宿命。

  福王咬牙:「皇上您真的想……」

  皇帝淡淡的擺手:「君無戲言,朕說要賞給三弟一個正信就會賞一個正信。」他說完這句話深深的看一眼紅鸞,目光裡有憐惜、有心痛、不有責備——責備紅鸞不肯相信他。

  福王聞言抬頭吃驚的很,而康王也看向皇帝帶著不相信。

  皇帝看向康王輕輕的點頭:「宮中的正信隨你挑選,可是只有鸞兒不成。」

  他走過去拉出紅鸞手腕上的玉佩來:「這是父皇大行前,朕給她的文定之物,朕已經給過她承諾。」抬頭看向康王鄭重的道:「對不起,三弟。」

  康王急得汗水流了下來,他跳腳:「我根本不喜歡她,她有什麼好?我是擔心你們兩個會因她而反目,才提出來要納她的,你們知道不知道?!」

  皇帝聞言看看他,又看看福王沒有說話,而福王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連頭也沒有抬:他們不是不知道的,可是知道又能如何?

  康王不敢相信的大叫:「難道你們忘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忘了我們一起捉蛐蛐、一起畫烏龜的那些事情了嘛。」他說到這裡眼眶微濕:「你們真的不記得了,我們曾說過要做一輩子的好兄弟嘛。」

  紅鸞聽到康王的話輕輕的歎息著合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逼得福王和皇帝早早的攤了牌,逼得皇帝早早的承認了她的存在:這於她來說是最大的依仗與保護,能讓她不必離開皇宮,能讓她不再由著元華等人擺佈。

  不是沒有壞處的:皇帝要和太皇太后早早的對立,而她也要和元華正式的敵對,所有的事情,都被她逼得提前了。因為福王所為把她逼得無路可退。

  在福王和康王開口後,她真的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相信,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搏一搏,賭最後關頭皇帝會為她做主不把她賞給康王,但她不習慣把命交到他人手上是其一,其二就是福王和皇帝的心計手段可以說是不相上下,豈能只是今天的晚上的手段?

  只要福王和康王、麗妃趁熱打鐵在太皇太后面前敲定她的婚事,皇帝的那句『正信』便不起作用了,她拿不准皇帝會不會為她和太皇太后早早的對立,而失敗的話,她此生都不要再說什麼報仇。

  康王府裡的一名小妾,怎麼可能會接觸到朝堂之事,怎麼能知道朝中機密?她不敢賭皇帝會為她不顧大局的相爭,所以她就賭上自己的性命,以命來相抗的結果卻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逼出了福王和皇帝待她的心意,原本她只認為以命相脅,在國喪之中、為皇家的體面,皇帝、福王和康王,以及太皇太后有可能會放她一馬。

  至少能給她緩一口氣的機會,不會逼得她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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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5章 快

  但是最終結果讓紅鸞很茫然,她有種自己做了最大一件錯事的感覺。

  皇帝明明直白的說出他的心意、福王發自心的愧疚,都讓她有點不敢正視,而康王的話更讓她多出一絲罪惡感來,其實康王真的並不是想害她。

  只是他們兄弟三人都不知道,她不想、不能離開這座皇宮,因為她要報仇血恨,如果不是被逼得無奈,她也不會破釜沉舟向福王發難。

  她以為如此做就算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至少也能給皇帝個藉口質問福王的過錯,多少也算是給自己出口惡氣,但是事情的發展和她想得不同,這讓她醒來之後一直沒有說話,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尤其是皇帝和福王現在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而她也明白了福王和皇帝的心意:此時,讓她還能說什麼?康王說對了,他真的是在救她的性命。

  她沒有想到福王那麼壞,也會對自己有所不同,此時她才真的要把自己害死了,讓太皇太后知道、讓麗妃知道的話,她豈能有活路?弄巧成拙啊,她真想掐自己一下子,怎麼自從被元華捏在手中後,就好像變蠢了呢?

  想想也不能怪她,天知道福王的心裡會有這麼個想法,那是打死她也想不到的,不然她豈能以死相逼福王呢?她頂多就是感覺福王沒有那麼的『壞』,並不是真的想要自己的性命罷了。

  皇帝長長一歎:「手足之情、血濃於水,朕怎麼可能會忘?」

  他看向福王沒有再說下去,很多事情不是他不追究就能了結的,也要看福王等人是不是肯收手了。

  福王看看紅鸞,剛剛認為紅鸞死掉的霎那間,他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可是現在紅鸞活過來他好像更多了一個理由要和皇帝相爭:皇位只有一個,他做過那麼多,放手後能相信皇帝嗎?他不敢相信也不能放棄,因為無法說服他的母妃及外公等人,而紅鸞,也只有一個。

  他做為親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不並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紫玄是如此、紅鸞依然還是如此。皇帝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他喜歡紅鸞!做為臣子的他如何能爭,又怎麼爭得過?

  唯有他登上大寶,唯有他是天下的共主,他才能把他心愛的女人留在身邊,才能一展他的雄心,康王的話讓他心中起了漣漪,也就是漣漪而已。

  他輕輕的低頭:「兒時的事情,臣弟還真是記不太清了,回頭有時間和皇上、三弟痛飲時說說兒時的趣事,說不定臣弟能想起一些來。」

  紅鸞聞言猛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福王,明白在這個男人的心中,沒有什麼能重過金鑾殿上的椅子去,想到他近日的謀算,再想到他那天晚上突然的變化。

  她忽然輕輕的道:「王爺,您在很久之前,就是在那座假山的亭子裡,是不是就已經想好了今天的計策?」

  福王聞言身子一震,緩緩的回頭看向紅鸞,忽然間他的嘴巴沉重逾千金,想要張開說句話是極難的,他當初的確是在利用紅鸞,本以為他會讓紅鸞動心,可是沒有想到最後貼上的是自己的心。

  現在紅鸞問他,在亭子裡的事情是不是他在用計,他要如何答?當初是用計,可是現在他早已經沒有了那份心思。

  紅鸞緩緩的合上眼睛:「王爺,您實在是太看得起奴婢。」

  她對福王的一點愧疚就此煙消雲散,一個打開始就在謀算她、利用她,想騙她心的人有什麼好愧疚的?她現在只後悔剛剛只踹了福王一腳。

  皇家的王爺們風流是正常,只要他們是個正常的男人,所以私下裡調戲宮人們是經常的事。紅鸞當初打了福王也沒有往心裡去,就當福王想尋開心——誰讓人家是皇家的人呢?她就算是氣也只能如此了,在這宮裡談什麼清白,那當真是說玩笑了。

  她真的寧可福王是花心腸子,當初不過興趣來調戲她一二,福王當天的所為如果都是精心安排的,她想想就有殺人的衝動。

  福王聽到後身子一顫:「鸞兒,妳聽我……」

  「二弟。」皇帝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是有話同我說,陪朕去更衣吧。」他看向康王:「就麻煩三弟了。」他的話帶著幾分歉意,因為他這次明顯會讓康王傷心的。

  康王看看皇帝再看看福王,忽然大叫起來:「那個位子有什麼好,有什麼好?我們是兄弟啊,為了一把椅子,為了一個女人就忘了骨血相連,你們還好意思說什麼兄友弟恭!不要當著我的面做出來,我受不了。」

  他不傻,他只是不想相信,可是今天晚上所有的遮掩撕掉後,他看到了真相。

  康王叫完也不對皇帝行禮,轉身氣沖沖的走掉了:「你們不要再提父皇,你們眼裡心裡根本就沒有父皇。」

  紅鸞倒沒有想到康王會如此重情,在宮中能有這樣的人算是個奇跡了。她看看康王的背影就合上了眼睛:現在康王能明白過來,不知道是好是壞,到底他和福王是同胞兄弟,會不會就此成為福王的幫手吧?

  福王和皇帝看到康王發怒走掉,只是吩咐人跟上去伺候,並沒有再提起他來。

  皇帝看看紅鸞歎氣:「來人,去找古安平過來。」他要找個信得過的人把紅鸞送回去。

  福王抬頭看向遠處長長吸了口氣:「皇上,麻煩恐怕是來了。」他回過頭來:「我們耽擱的時間有點長,當然了,你我所用的人裡……」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用森寒的目光掃了周圍的人一眼。

  紅鸞聞言抬頭看過去,馬上就倒吸一口涼氣,不過她隨即就冷靜下來:元華原本就不會放過她,今天也沒有提前多少——元華頂多把她留到在登基大典之後。

  皇帝瞇著眼睛看過去:「太皇太后的人?」

  他並沒有看向身邊的人,論起在宮中的勢力來,有誰能強過太皇太后了,他所為的事情想不驚動她老人家,還真是不容易。

  遠處的燈光很快就到眼前,的確是慈安宮的人。

  皇帝很平靜的看著來人拜下去:「太皇太后要見我們是不是?還有誰在慈安宮,或者說還有誰趕去慈安宮?」
第586章 本錢

  本人是慈安宮的尚儀,可見太皇太后是非要現在見到皇帝不可了,而尚儀也被皇帝的話問得一窒,她的確是奉命來請皇帝,可是她還沒有開口皇帝就直接問出來了,讓她感覺到了絲絲的壓力。

  今天晚上的皇帝和平常有些不同,尚儀悄悄看了一眼皇帝,又看一眼旁邊的紅鸞輕聲細語的道:「太皇太后請皇上過去,現在慈安宮裡有太皇貴妃,還有元華良娣,兩位太貴妃以及太子妃正趕往慈安宮。」

  她沒有作隱瞞,因為瞞也不瞞不了多久,何苦得罪人君呢。

  皇帝對太皇太后不能如何,但她只是個尚儀,論起品階來還低了尚宮半品,皇帝真要收拾她不過也就眨眨眼的事,她是聰明人,所以才活得甚久、所以才能在太皇太后身邊做了多年的尚儀。

  皇帝順著尚儀的眼睛看過去:「太皇太后,只是要見朕?」

  他對紅鸞微微點頭,示意她安心就好。

  尚儀心裡叫了一聲苦,她好意提醒皇帝,卻沒有想到皇帝會把話挑明瞭講:「回皇上的話,太皇太后還讓奴婢請福王爺和康王爺。」她嘴巴裡有些苦了,希望皇帝能放過她。

  皇帝輕輕點頭收回目光:「來人,把你們康王爺請回來了,」他看向福王:「我們,去給老祖宗請安吧。」他看著福王的眼睛沒有眨動,在等福王的回答。

  福王知道皇帝等的不是他去不去慈安宮——慈安宮之行不是他能推脫的,想去、不想去都是要必須要去的。

  他看看尚儀微微點頭:「臣弟當然要隨皇上同去給老祖宗請安。」

  他和皇帝也許永遠不會再是親密無間的兄弟,但今天晚上他是不會讓皇帝獨自去面對太皇太后。

  因為,紅鸞也是他珍視的女子,他當然要盡自己力量維護他,不會讓皇帝專美於前:當然,現在單憑皇帝、或是單憑他和太皇太后硬抗是不成的,但是他們兄弟聯手自然就不同了。

  他看一眼紅鸞,心知自己在紅鸞的心中不如皇帝太多,他的所作所為,不過不知不覺中他被皇帝謀算而不自知也是一個原因,就如今天晚上,他在康王開口後依然不肯放棄謀算皇帝、不肯放棄利用紅鸞,才致使紅鸞無視他的身份對他翻臉相向。

  此時他苦笑了一下,就如他看透皇帝的心意,他的心意豈能逃過皇帝的眼睛,在紅鸞一事上皇帝有了絕對的主動,因為他不曾利用過紅鸞,並且總是用那種『不經意』的話提醒紅鸞: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怪不得旁人,誰讓他利用紅鸞,所以他要補救,要讓紅鸞知道他並不輸於皇帝,況且他還是占了先機的,想到那天晚上的亭子裡的一吻,他的心中泛起了甜意:紅鸞記得那天晚上,他也記得那天晚上,所以紅鸞並不是對他全無一點心思的。

  他今天晚上就忘掉大事,好好的和皇帝聯手應對太皇太后,保得住紅鸞的性命再說。

  皇帝笑了笑,輕輕一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走吧。」

  不遠處康王已經被人追回來,他看一眼康王又看向紅鸞:「你們小心伺候著跟上,御醫,你應該熬藥就熬藥,總之紅鸞正信的傷勢要緊,其它的事情你不必理會。」

  他當然知道太皇太后要見的人不只是他,還有紅鸞了,而要見紅鸞的人也不止太皇太后,還有那個元華。他的眼睛瞇起來,因為元華犯了他的忌諱:他最討厭的就是身邊的女子想要干涉他,用手段迫他去接受什麼,或是面對什麼。

  元華莫說只是個良娣,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左右他去做什麼,他要做的事情,只能是他願意的,而不是被人所逼。

  尚儀雖然面露為難之色,便到底最終什麼也沒有說,不過她的目光轉到紅鸞身上時卻閃過了一絲放心。

  她來的時候,元華吩咐她把紅鸞直接帶到偏殿去,現在聽到皇帝的吩咐,紅鸞自然是跟在皇帝身邊去慈安宮,尚儀不開口倒是為了元華好,元華不能責怪尚儀的。

  福王沒有多說話,只是對紅鸞投過去深深的一眼,跟上皇帝先行,康王氣呼呼的並沒有跟上去,反而磨磨蹭蹭的在後面,倒是和紅鸞漸漸行到一處。

  看到紅鸞頭上的血康王哼道:「讓妳出家不幹,讓妳跟本王也不幹,現在好了?過一會不止我們兄弟要挨太皇太后的責罵,妳啊,就不要想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紅鸞心頭有氣,如果不是康王胡亂出頭,事情斷不會是如此的,如今反倒還要說這樣的話,看在他是位親王的份上,紅鸞翻過身去不理會他。

  康王見此冷言道:「妳現在弄成這個樣子怪得了誰?聽我的話多好,偏要生出許多是非來——還說不是有攀龍附鳳的心,那妳是如何勾了我二皇兄的心,讓他……」他其實很惱紅鸞。

  因為事情是因紅鸞而起,鬧得太皇太后都知道了,他們兄弟要受責,當然心裡會不極為不快,再有就是紅鸞和福王在一起是觸的石,讓康王認為是紅鸞威脅福王的手段。

  一哭二鬧三上吊,女子的這幾樣把戲康王可是見識過的,所以現在他對紅鸞是沒有半分好感,就算是太皇太后會放過紅鸞,他也不會容紅鸞活下去:只憑皇帝和福王都對紅鸞有心,他也要毀掉紅鸞免得兩位兄長犯糊塗。

  紅顏禍水,他在心裡罵了紅鸞一聲。

  紅鸞打斷康王的話,勉強抬起身子來招手叫康王:「王爺,你近前些說話可不可以,奴婢沒有力氣怕您聽不清楚。」

  康王搖頭:「休想騙我,你騙得了皇上,騙得了我二皇兄,卻騙不了我,就憑妳如此狐媚勾人,我也容不得……」

  『啪』的一聲,寂靜的夜裡這聲清脆的響聲,連前面的皇帝和福王都隱約聽到了,紅鸞奮力打了康王一個耳光後跌倒在長椅上,看著康王咬牙道:「是你二皇兄要害我,是你個糊塗王爺在害我——不是你攪和事情會如此嗎?!說我狐媚,我倒是想狐媚呢,可是我有那個本錢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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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能打當然打

  紅鸞對康王倒沒有太壞的印象,反倒多少有些欣賞他的性子,可是今天晚上事情會如此複雜,就是因為康王和福王兄弟二人所為。

  但這兩人都是親王,她發作也發作了,把福王也痛諷一番,多少出了口氣,再說醒轉後她也吃驚於皇帝和福王的話,糾結於自己是不是做了事情,也就沒有心思去氣康王了。

  但是康王偏偏要把一肚皮的氣發作到紅鸞的頭上,紅鸞忍了又忍,在聽到狐媚和勾引兩個詞時終於忍無可忍了。

  天可憐見,她真的沒有想去吸引過當初的太子和福王,至於他們為什麼就是對自己青眼有加,她自己還迷糊著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一個吐血的樣子,一個微紅眼眶,就算他們兩個指天發誓,她也會說服自己不去相信他們的話。

  皇帝尤其讓她心底一軟,是因為他吐出來的鮮血,而福王她只是感到心底發冷,看他的樣子當然不是在說謊,可是再想到他的所為紅鸞能不怕嗎?勾引這種人——她又不是活膩了!再者說了,她就算是有攀龍附鳳的心思,也要有那個長相身材才成。

  在喚康王俯身說話不成,她氣得努力撐起身子,就甩了康王一個耳光。

  康王被打霎那間愣住,他在宮裡橫衝直撞是自幼就開始的,整個宮裡除了不常在宮中的太皇太后,還有皇帝之外,就連他的母妃他也不是真的怕。向來只有他打人,不管是公主還是皇子,只要敢招惹他那就是先打了再說。

  因他打公主皇子不知道被先帝罰跪祖宗多少次,可是他卻依然故我:讓他跪他就跪啊?先帝又不是在他身邊看著,他當然是睡得舒服、吃得痛快,所以他也就成屢教不改的頭痛皇子。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皇帝雖然極惱他打人,卻又偏極為喜愛他,和喜歡福王的不同,是真的用一位純粹父親的疼愛來寵他,就連太皇太后也是真的寵愛他,更加讓他在宮裡橫行無忌。

  今天,他卻被人打了,而且還是打在了他的臉上!

  康王反應過來,一把揪住紅鸞的衣領就把她拉到眼前,惡狠狠的吼道:「妳、敢、打、我?!」

  紅鸞看著他也不說話,揚手就又是一個耳光,響亮的打在康王的另外一邊臉上,通紅的指印馬上就浮現出來,她用手答了康王的話——我就是敢打你,怎麼樣?

  康王氣得又愣了一下:紅鸞傷到之後手勁並不大,也沒有多痛,可是快把康王氣死的,不是疼痛而紅鸞敢向他動手的膽子,這讓他極為難堪。

  他想也不想伸出手就打向紅鸞的臉,他是用足了氣力的,如果打在紅鸞的臉上,就會把紅鸞打飛出去,可是他的手卻被皇帝攔下了,被皇帝牢牢的捉住。

  康王此時氣得顧不得君臣之禮,再說在他的心中皇帝就是他的大皇兄,這個想法可比什麼君臣深多了,所以他用力掙扎,「放開我,放開我,我定要打殺了她!」

  福王卻把他抱住了:「你還沒有胡鬧夠嗎?!」

  這聲大喝倒讓康王安靜下來,看著握住自己手的皇帝,在看看抱住自己的腰的同胞兄長,他氣的臉都紫了。

  指著紅鸞他大聲吼道:「你們就是為了她對不對,連我這個弟弟也不要了?你們知道不知道,她剛剛打了我,論罪當誅!」

  紅鸞咳了兩聲坐起:「王爺,奴婢打你是想讓你清醒些,福王爺就在這裡,你可以問個清楚明白,奴婢我可曾勾引過他?如果真有,奴婢現在就以死向王爺你謝罪。」她盯著康王的眼睛:「奴婢雖然只是個宮婢,可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名聲於女子來說重於性命。王爺您要殺我很容易,但請還給奴婢清白再殺。」

  皇帝的眼瞇了瞇:「三弟!」他沒有想到康王會對紅鸞說出那樣的話來。

  福王也捶了康王一拳,當然不是真用了力氣:「你胡亂說些什麼,不關她的事。」

  康王盯著紅鸞,惡狠狠的目光不減半分,就是想把紅鸞生吞下去的表情。

  紅鸞回望著他:「王爺,您不服?不是因為您,皇上和福王爺會被太皇太后叫去嗎?您想過這對皇上和福王爺是什麼樣的名聲沒有?奴婢一人的名聲倒罷了,一死也就是了,可是您讓皇上和福王爺如何面對天下的百姓蒼生?」

  康王的目光微微一縮,他的本意是好的,可是現在的事情就是如紅鸞所說:皇帝和福王的心思已經極為明瞭,可是不久前皇帝剛把紅鸞許給了康王——不止是康王,聽過皇帝那話的有幾人不是這樣認為的。

  可是現在康王的小妾,卻引得福王落淚、皇帝吐血,這樣的事情傳出去皇家的臉也就真的不用要了,所以這些,都是因為康王衝動的請求所致,也是因為康王激動的大叫才會讓不少人聽到。

  他還給皇帝、福王扣了一頂不孝的帽子,雖然皇帝和福王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可是那樣的話傳出去當然會生亂子的,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康王當然不傻,所有的道理他霎那間就想明白了,所以目光才略縮,不再是那兇神惡煞般的瞪著紅鸞了。

  紅鸞卻緊盯著他不放:「半夜驚動了太皇太后,致使她老人家生氣,此乃不孝;胡亂指責皇上,無憑無據就入皇上之罪,此乃不忠;你做為皇上和福王爺的兄弟行此不孝不忠之行,陷他們於不義之地,此乃是你的大不義!」

  一字一字擲到康王的臉上:「奴婢打錯了王爺嗎?!」

  康王把臉避到一旁去,沒有想到紅鸞如此的伶牙利齒,他恨恨的咬牙:「就算本王有什麼不是,自有太皇太后、自有皇上問罪,妳小小正信憑什麼打我?!」

  紅鸞看看皇帝和福王:「王爺是聰明人,不相信您想不清楚。」她躺了回去又咳了兩聲,憑由宮人為她蓋好錦被,合上眼睛不說話了。

  她現在雖然無名無份,可是在皇帝表明的那個時候起,她就已經不再單單是個正信了。就算是沒有皇帝的表明,憑福王的淚水和他的話,她也是福王府的側妃、康王正經的皇嫂——康王出口不遜,不管是依著皇帝還是依著福王,她就是打得。

  打不得她也會打,更何況能打她為什麼不打?!

  她很安心的想小睡一會,因為到了慈安宮相信不會讓她輕鬆的,她需要養精蓄銳。

第588章 紅腫

  康王被紅鸞的話弄得一愣,然後他看向皇帝和福王大叫:「你們該不會真的要……」他不能相信,「你們當真如此執迷不悟?」

  他霎那間就想明白,知道自己剛剛的話當真是說得造次了。

  在皇帝和福王表明心意之後,他再罵紅鸞就不只是罵紅鸞自己,也是在罵皇帝或是福王了,就看他們誰會把紅鸞收到身邊了,不管是誰收了紅鸞,紅鸞也不是他能罵得了。

  如果是罵福王倒還好點,只能算是對兄長不敬,但是如果罵皇帝可就是不一樣了,他的話簡直就是在指責皇帝好色荒淫之類的。如此罵沒有舉行登基大典的新帝,說他是居心叵測還真是不為過。

  福王沒有答康王的話,輕輕的拍他的肩膀:「我們的事情自己會處置,你管好自己不要再胡鬧闖禍就好。」他看一眼紅鸞很鄭重的對康王道:「不要再對鸞兒出言不遜,真的不關她的事。」他說到這裡忽然挑了挑眉頭:「說到勾引,我倒是勾引過她。」

  他就是死性不改,也可能是習慣成自然就是想打擊皇帝,看到皇帝瞇起眼睛看著他,他才笑著放開康王,並把他拉到身後去:「可惜沒成功。」

  紅鸞也睜開眼睛瞪了福王一眼,可是沒有想到福王卻回了她一個媚眼,桃花眼裡電光四射,和剛剛福王判若兩人,又變回那個原本的福王了。

  紅鸞也知道和福王鬥口不會沾到什麼便宜,說不定反而讓皇帝心中錯疑她,所以瞪完一眼後也就不再理會福王。

  福王的眼中微微一黯,他看得出來紅鸞的心偏向皇帝太多了,可是他又有種奇怪的感覺,不是他嫉妒發狂,而真的就是一種感覺,紅鸞對皇帝的情義並不是很重,之所以對皇帝比他好,是因為那是皇帝。

  並不是紅鸞貪戀財權,說不清楚的感覺,可是他卻深信不疑。他的眼底深處有光閃了閃,如果他是皇帝,可能紅鸞也會對自己有所不同,至少要比現在好得多——這種感覺也很強烈。

  皇帝看一眼康王:「走吧,不要讓太皇太后等得在久。」

  他帶著福王和康王行到紅鸞前頭,倒讓紅鸞得了片刻的清靜,真的就在長椅上睡著了。

  在紅鸞睡著之後,皇帝借著說話的機會曾側身回頭瞄了一眼,眼中有著好笑,似乎是在笑紅鸞當真能睡得著,又好像有疼惜,因為如果紅鸞不是傷得很重,此時她絕不會當真睡過去。

  康王忽然也轉過身來看向紅鸞,很不滿的道:「皇上您不是看出她想小睡,才把臣弟拉過來的吧?」

  聽到他的話福王也回頭看了一眼,回過頭時看到康王總在撫自己的手腕,他多看了一眼目光猛地凝住。

  康王的手腕上明顯紅腫了一圈,剛好就是皇帝剛剛握住的地方,福王瞇起眼睛想起了剛剛皇帝伸手攔康王的霎那間,皇帝和他一樣急走,卻不知道怎麼就趕到他前面,而康王的那一掌落下時,他認為完了。

  因為康王喜歡舞刀弄棒,雖然沒有請正經的人拜師,可是同侍衛們、朝中的將軍們還是學了一星半點,但是皇帝就那樣隨便的伸出手去,準確無語握住了康王的手!

  當時福王並沒有多想,一來心思當時多半在紅鸞身上,少半在康王的身上,怕皇帝生氣會責罰他,再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就在皇帝的身後,皇帝當時出手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就是那麼隨便的伸出一抓——換成是他去攔康王,不管能不能攔住他,也會是伸出胳膊抓向康王的手腕。

  問題就在於他是絕對抓不到,而皇帝抓住了且還把康王的手腕抓腫了,他看一眼皇帝:三弟說得對,他還是小看了皇帝對紅鸞的心思,就如他就沒有想到,也沒有看出來紅鸞想睡一會兒,但是皇帝就想到了。

  皇帝淡淡的道:「她的傷不輕,一會兒到了慈安宮還有道坎要過。」他看一眼康王:「三弟,我們兄弟一起長大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任何事情是不是?」

  康王悶悶不樂的瞪熟睡的紅鸞一眼:「臣弟做不到。」

  他直接拒絕了。原本有可能商量的事情,在紅鸞對他動手後,又怎麼肯放過紅鸞。

  他不會親自動手對付紅鸞,就已經是看在皇帝和福王的面子上,讓他在太皇太后面前為紅鸞求情他是絕對不肯。

  看到皇帝的不快,還有福王的擔憂,他跺腳:「我不說話,我什麼也不說總行了吧?」說完他再次氣沖沖的急走了兩步,不過卻並沒有自顧自的衝慈安宮去。

  福王過去拉康王,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正正握在康王紅腫的地方,痛得康王叫了一聲甩開福王:「你做什麼,你們兩個當真不再疼我了,一個又一個只知道欺負我。」

  他此時的話哪裡像個王爺,完全就是個想要糖果吃的小孩子。

  福王笑了一掌推在他背上:「又胡說,皇上和我哪個不疼你?」他又握住康王的手,拉起他的衣袖來:「怎麼了,你什麼時候變成紙糊……咦,這是怎麼弄得?」康王手腕上的紅腫在燈光下讓人看得一清二楚。

  皇帝的目光落在上面平平靜靜的,看不出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讓暗中注意他的福王幾乎要懷疑那道紅腫和皇帝沒有關係。

  「都是朕不小心,沒有想到傷到了三弟。」皇帝並沒有回避,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帶了過去:「御醫,過來給康王看看。」

  康王也看向皇帝:「皇上,你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手勁了?」

  皇帝淡笑:「朕也不知道,可能是剛剛太過著急所致,不過也是三弟細皮嫩肉的,經不得一點重手。記得你小時候撒潑,麗母妃拖你進殿而已,那手腕就腫了三天多,不過倒讓你逃過一劫。」

  康王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頭沒有再說話,只管讓御醫取些藥來敷上,他怎麼也算是練過些拳腳的人,雖然算不得功夫,卻也不是沒有弄傷過自己,這點疼痛他還是能忍得。

  福王的眼睛瞇成一條縫看著皇帝:「皇上您得力氣倒是見長了,沒有想到天天早上耍得太極拳居然能長力氣呢。改天,也讓你身邊的劉得榮教教我吧,免得我成了三兄弟裡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冬獵時又要被三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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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9章 欠妳的

  康王抬頭:「冬獵時看來皇上能有不少的收穫,這力氣挽個幾石的弓應該沒有問題的。」

  他提到了弓,讓福王的眉頭更是一皺。

  皇帝一笑剛要開口,紅鸞那裡懶懶的道:「王爺你的手受了傷,腰上可有受傷?要讓御醫好好看看,不然因奴婢而受傷,奴婢就是有八條命也不夠賠的。」她說完話還看了一眼福王。

  她是真的睡著了,可是皇帝幾個人說話,讓她睡得不踏實也就罷了,還有個小杏兒在身邊嘀嘀咕咕的,讓她不得不醒過來,醒過來聽上兩句就明白皇帝會武的事情,可能因為剛剛救她而讓福王看出了端倪來。

  此事她沒有好法子化解,但是看著福王這樣咄咄逼人讓她心裡很不爽,於是便開口暗諷了福王一句,福王對她表明的心意,可是她卻並不是那麼的認同,因為福王所為、也因為福王的為人。

  福王當然聽得懂紅鸞的言外之意,眉眼間閃過了一絲不快。

  就算他對紅鸞有些心思,可是讓他為了她就傷到自己的手足兄弟——不是他會不會傷的事情,因為沒有事情發生他哪裡知道?他不快是因為紅鸞話中的意思,居然以為他為她就傷到自己的兄弟,這算是什麼女子!

  康王瞪了紅鸞一眼:「妳就不能盼本王點好?再說這也不算什麼傷。」他懶得理會紅鸞背過身去:「走了,走了,免得太皇太后等得急了再打發人來,那我們兄弟可真就有得受了。」

  皇帝回頭看著紅鸞微微一笑,他倒是不需要女人來保護的,不過親耳聽到紅鸞對他的維護之意,實在是讓他極為開心的,輕輕的搖頭示意她不必為自己擔心,便帶著福王和康王快步前行。

  福王看著皇帝和紅鸞眉眼傳情心裡極不是滋味,因為剛剛心中生出的不快,倒是讓他沒有多看紅鸞,卻也沒有心思再追問皇帝是不是會武,悶頭向慈安宮而去。

  行到慈安宮門前他先吐出心頭的一口氣來,無奈的對自己承認,就算紅鸞在他心目中不算是極好的那個人,可是他就是放不下。

  這種感覺不好受,因為完全不在他的掌控內。他停下腳步等到紅鸞被人抬過來,低下頭輕聲道:「妳剛剛沒有性命之憂。」說完他忽然挑了挑眉頭,看看那邊也停下來的皇帝對紅鸞壞壞一笑:「妳說,皇上現在是不是在生氣?」

  紅鸞不客氣的對他翻了個白眼,並沒有答他的話,不知道是不是紅鸞的白眼讓福王很開心,他居然對著紅鸞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放心吧,今天晚上有我,絕不會讓人傷妳一根汗毛。」他說得極為認真。

  說完微頓後他又道:「這是,我欠妳的。」說完他直起身子來向皇帝走過去,沒有再回頭看紅鸞,很平靜的迎上皇帝的目光:「皇上,我們走吧。」

  已經挑明的事情,他沒有必要回避,反正現在的紅鸞可不是皇帝的妃嬪。

  皇帝輕輕點頭並沒有問什麼,轉身就向慈安宮裡走,康王落後回頭對著紅鸞揮了揮拳頭,卻被福王伸手一扯差點跌倒,威脅的氣勢也就蕩然無存。

  康王狼狽的樣子倒把紅鸞看得一樂,只是看到紅鸞的笑容,康王的目光更加兇狠了,紅鸞對著康王吐了吐舌頭,飛快的做了個鬼臉,然後就當什麼也發生一樣錯開康王的目光,若無其一的和杏兒說起宮奴院的事。

  宮奴院到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紅鸞想要讓杏兒回去送個信兒,可是這話不能明著說,杏兒跟在紅鸞身邊日子很久了,所以三言兩語後杏兒便明白了,剩下就是等機會了。

  紅鸞的長椅被放在了廊下,她輕輕的一握杏兒的手:「謝謝妳了。」

  她知道杏兒叫醒她就是為了讓她說出那番話來,爭取皇帝對她的好感——後宮的女子生死全系於九五之尊的那個男人身上,杏兒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認為自己以後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醒紅鸞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讓皇帝感動的機會。

  紅鸞現在並不認為杏兒所為是多餘的,既然已經想要往上爬,那她當然要很用心才成,不然爬不上去再被人謀害了,當真就是太冤了。

  她以為會有不短的時間才能輪到她進殿,不想剛和杏兒道了聲謝,殿裡已經出來人把她抬了進去,看著杏兒擔心的目光,她輕輕的搖頭讓杏兒放心,並暗示杏兒有機會就回去,就回去宮奴院說一聲,免得這個時候再有人動宮奴院的心思,陷她於萬劫不復。

  怎麼說剛剛她可是『死』過的人,如果她的死訊傳回宮奴院再有人挑拔,還真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情來:對上元華,她不能不事事小心,天知道元華會如何做,她能做的就是不要給元華任何機會。

  杏兒點頭後看著紅鸞進入大殿,餘光看到有宮人過來,好像是真奔她而來,廊下只有她一個人在候命了,而且那個的服飾是東宮服侍的人——能在慈安宮裡的東宮之人,不用猜都能知道是誰。

  她來不及多想,反正總是要找機會脫身的,於是她匆匆對殿門前的宮人苦笑道:「三急,好像是吃壞了東西,我去去就來,如果我們大人有事,還請姐姐們擔待一二。」

  她不在,如果紅鸞有什麼事情吩咐出來,當然就要由慈安宮的人去做了。

  當然了,紅鸞在慈安宮裡還不夠資格使人做事,不要說是使慈安宮的宮人主是杏兒,沒有太皇太后或是皇帝的允許,她現在也不能吩咐差事的。

  杏兒說完提著裙子一臉的苦樣就奔出了慈安宮去:她是宮奴,可沒有那個資格用慈安宮宮人們的淨桶,她只能趕回宮奴院去解決。

  她跑出慈安宮的大門後,那邊的宮人也到了殿門前,正是小惠,小惠左右看看:「宮奴院沒有人在這裡伺候著?」

  她剛剛沒有看清楚,因為杏兒是宮奴是不能站到明亮的地方,所以她只是影綽看到這邊有人,卻不能斷定那人是誰,是不是慈安宮的人。
第590章 不為說服

  慈安宮的人是識得小惠的,自然也很明白水漲船高的道理,雖然眼下的小惠只是普通的宮人,可是她很快就不會再是:人家的主子怎麼也會封妃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到時候小惠馬上就會是女官,而且依著元華的出身,她絕對不會止於妃位之上,那小惠的前途當然也就不可限量了。

  當即有宮人上前笑道:「的確是有人在這裡伺候的,是個宮奴。宮奴就是宮奴,根本就不知道禮儀為何物,剛剛說三急跑開了。」

  小惠一聽臉色便放了下來,她倒不是對答話的宮人不滿,而是因為杏兒走開而著惱,心知是自己晚了一步,現在就算是去追杏兒也不一定能追上:那些宮奴常常不走正經的道路,十個八個人放出去,想在宮裡捉住杏兒那簡直就是妄想。

  「那叫紅鸞的正信呢?」她還抱著一絲希望。

  答話的宮人再次恭謹的道:「剛剛被宣進殿裡去了。」她看一眼小惠:「要不要我進去大殿稟明太皇太后?」

  小惠咬咬牙輕輕搖頭,她知道現在殿上有皇帝等人,當然不能進去要人的。如果只有太皇太后也就不必要人了,真的沒有想到她會來遲一步,不能把紅鸞帶到自家主子面前,連紅鸞的身邊人也沒有捉住一個。

  她想到元華的吩咐,心下更是有些沒底,也就沒有心思和慈安宮守殿門的宮人多話:守在殿門外的宮人,當然不是什麼有身份的人。

  所以她急急轉身就離開了,也是因為近來宮中很多人的逢迎讓她習以為常,真的已經把她的主子當作皇后來看:還不是當成妃子來看,她真的是有點目下無塵了。

  小惠完全是無意之舉,只是無意中做出來的舉止,就非常的理所當然,讓殿門前的宮人和太監相互看了看,眼中都閃過了什麼,只是沒有人開口說話,答小惠的話的宮人在小惠走遠後,也對著同伴欠了欠身子走開了。

  大殿之上紅鸞已經被人抬了進去,她原本以為是太皇太后宣她進殿的,進來才知道是皇帝的意思,因為太皇太后的不快的話。

  「皇帝現在放心了?」太皇太后根本不理會紅鸞要掙扎下長椅行禮的舉止,只是看著皇帝淡淡的問了一句:「在哀家的慈安宮裡,皇帝用得著如此小心在意嘛。」

  她是真的很不快,真的極為不滿。

  皇帝一面擺手讓身邊的劉公公去扶住紅鸞,一面欠身道:「太皇太后言重了,朕只是擔心外面夜風太涼把她吹得病倒,她傷得當真不輕。」說完看向紅鸞:「妳傷重在身不必執意行禮,太皇太后慈悲不會因此而降罪於妳。」

  太皇太后的臉色猛地變了,她小指上的指套劃過桌面,與堅硬的檀木桌面相觸發出脆響,就如同是她的怒喝一般:「皇帝,你這是什麼意思?!國喪當中,熱孝在身,你如此說話做事豈不是讓臣民生出誤會來?」

  她到底還是要給皇帝三分臉面的。

  紅鸞並沒有依著皇帝的話,而是掙扎著跪倒在地上叩頭,只不過劉公公到了她身邊扶她的時候,自手心裡傳過來一絲熱氣周遊過全身後,讓她的疼痛輕了不少。

  她感激的對劉公公一笑,還是堅持行完了禮:「奴婢給太皇太后請安。」三個頭叩完,已經讓她滿頭是汗,她不能給太皇太后藉口發作她。

  劉公公並沒有強扶起她來,做做樣子後也就站在紅鸞的身邊:皇帝的話很明白,就是讓他過來保護好紅鸞的,在他的眼中,沒有任何人只有皇帝。

  皇帝躬身:「孫兒不敢,孫兒沒有打算現在收她到身邊的,雖然這原本就是太皇太后賞給孫兒的人,可是熱孝在身,怎麼也要等些日子才成。」他答得清清楚楚,看著太皇太后的目光也沒有避讓關分。

  太皇太后盯著皇帝,然後一指紅鸞:「好妳個大膽的奴婢,讓妳去伺候皇帝,沒有想到妳居然狐媚引皇帝做出不孝之舉來,哀家今天容了妳,怎麼對得起哀家死去的兒子?來人,給哀家拖出去杖斃!」

  她是容不得紅鸞了,不是因為紅鸞勾引沒有勾引皇帝,而是因為皇帝肯為了紅鸞違她之命,這樣的女子,她是絕不能容得,不只是對她、對元華不利,對她們整個上官家都極為不利。

  她絕不能允許京城再出現一家新貴,絕不能允許皇帝的心不在元華的身上,不在元華的身上無所謂——不在元華的身上就不能在任何其它女子的身上,皇后必然是她上官家的,也絕不能讓其它人分了皇帝的心走,她兒子所為的事情,她絕不能容許在她眼前再上演第二次。

  所以先發制人就想置紅鸞於死地,現在的太皇太后只能悔自己當初選錯了人,一如多年前的她同樣是選錯了人,才會讓兒子的心他屬,以致中宮之位旁落。

  皇帝站起身:「且慢。」

  他的聲音不高不大,淡淡的一聲吩咐伴隨便著一道目光,卻讓湧進來想拉紅鸞的幾位嬤嬤止住了腳步。

  他回過身看向太皇太后:「不關她的事情。早在父皇還在時,就是太皇太后把鸞兒賜給孫兒時,孫兒已經想收她在身邊,只是父皇的病讓孫兒擔憂,雖然當時有情,卻沒有那個心思,應如現在一般:請太皇太后明鑒。」

  他的話並不足以說服太皇太后,他本也不是打算用話說服太皇太后:今天的事情,就是把天說破也不可能說得服太皇太后的,他明白所以他不去做那個打算,他只是要讓太皇太后明白他的心意。

  他的心意就是,無論如何他要保下紅鸞、要把紅鸞留在他身邊——誰也不能攔住,因為他是皇帝。

  太皇太后看著不遠處站立的皇帝,怒極而笑:「好,好,果然不愧是人君啊,大孝期間就要讓天下的人見識你的人君鐵腕嗎?」

  她沒有想到皇帝會做到如此地步,因為現在的皇帝翅膀並沒有長硬。

  她瞇起眼睛來:「你可當真想好了?」

  此時的她心中更是堅定,紅鸞這個宮婢是絕不能留她活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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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淚痣

  紅鸞看看衝進來的嬤嬤們,知道太皇太后是要動真格的了,如果只是責打,進來的應該是宮人而不是這幾個嬤嬤。

  她看一眼身邊捧著拂塵站著的劉公公,對著太皇太后叩頭:「奴婢沒有違過太皇太后之命,不知道太皇太后為什麼要重責於奴婢。」

  生死之間哪還有什麼貴賤尊卑,她抬頭看向太皇太后:「奴婢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去伺候皇帝,並沒有出過錯。至於說到大不孝三個字,奴婢更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實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所指奴婢的錯事是什麼,還請太皇太后明示,不要讓奉太皇太后之命當差之人生出誤會來,也讓奴婢死也死得明白。」

  太皇太后本來就被皇帝氣得不輕,再聽到紅鸞質問加上一點點的威脅,她一掌擊在幾上:「妳勾引皇帝還敢說不是大罪?要知道,現在皇帝還在大孝中。」

  紅鸞不服的道:「奴婢不敢行那種大膽之事,敢問太皇太后可有憑證?」

  皇帝看向太皇太后欠身:「孫兒也想問問太皇太后可是有什麼憑證,要知道宮裡亂嚼舌的人多了去。」他的目光冰冷的掃過皇貴妃、柔妃、麗妃等人:「太皇太后莫要被人用詭計或是花言巧語騙過了才好。」

  麗太貴妃是麗貴妃的時候,馬上就會反問一句:『不知道皇上所指是何人,不會是妾吧?』可是現在她只能當作沒有聽到,因為她的靠山已經不在了,現在的皇帝也不再是當初讓她揉搓的太子。

  太皇太后沒有想到皇帝居然和紅鸞問出相同的話來,更是氣得她心血上湧:「憑證,還用得著什麼憑證嗎?!」

  她長吸一口氣看向福王,認為應該讓皇帝清醒清醒,便對福王道:「過來,到哀家這裡坐下,你和你皇兄說說,莫要讓他糊塗下去,要知道大不孝的罪名可是不輕的。」

  她這是在威脅皇帝了,殿上所有的人都聽得出來,高興卻只有麗太貴妃一人。

  柔太貴妃的目光在皇帝身上一轉就已經拿定了主意:「太皇太后,正所謂是捉賊拿髒,說紅鸞正信有那等舉止,看看她的守宮砂不就都清楚了?還請太皇太后莫要生氣。」

  她看紅鸞眉眼間的細細絨毛沒有散亂,依然還是個處子所以才說出這番話來。

  如果證實紅鸞還是個處子,當然就沒有勾引一說,也就沒有皇帝所謂的大不孝,禮輕之上對『發乎情、止乎禮』也是極為肯定的,那不但不算是違禮,而且是極為守禮。

  太皇太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柔太貴妃,對她自然是極為的不滿。

  不過她對柔、麗二妃的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柔太貴妃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就算是太皇太后又如何,只要她沒有大錯落在太皇太皇手裡,太皇太后想拿她如何也要問過皇帝、問過朝臣才成——世上不止是有不孝的罪名,還有個不慈的說法呢。

  福王自皇帝身後站出來,卻並沒有走到太皇太后面前,回頭看一眼紅鸞再回身行禮:「孫兒認為皇上並沒有做錯什麼,紅鸞正信的差事也沒有出差錯,請太皇太后明鑒,就如皇上所說,莫要被人所欺。」

  他當然聽出了太皇太后話中的意思,說不心動是假的,但同時他極為清楚太皇太后此時不過是氣話,只是用他來威脅皇帝罷了,並不是真的有意扶持他,而他還記得對紅鸞剛剛說過的話『我欠妳的』,欠的總是要還的。

  麗太貴妃愕然看過去,卻只看到她兒子的側臉,根本看不到福王的神色,她再看向康王,卻發現那個兒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是很明顯他並沒有把心思用在眼前的事上。

  她最後看向紅鸞,眼中就只餘下了恨意:她的兒子就是毀在這個該死的宮奴身上,居然讓康王開口求她為妾,讓福王為她而忘了大事為重——該死的宮奴,她是非死不可的。

  福王忽然轉過臉來,對麗太貴妃使了個眼色,又掃一眼紅鸞重新垂頭站好,他提醒他的母妃,不要忘了他們曾向太子妃說過,要把紅鸞弄到福王府為側妃的,此時提起此事來,他們當然也要擔個大不孝的罪名。

  麗太貴妃猛地省起,馬上明白她兒子的心思了,至少她自己是認為明白過來,心頭的火氣消掉大半,開始琢磨如何替紅鸞和皇帝開脫。

  紅鸞對著太皇太后叩頭,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無人不知道她的意思,她在向太皇太后要個說法,不想做個糊塗鬼。

  太皇貴妃抬手:「來人,看看正信的守宮砂。」她這可當具是自作主張,說完後她看向了太皇太后輕輕的道:「仔細您的鳳體要緊,不過是件小事罷了。」她是來和稀泥的。

  太皇太后看到太皇貴妃的目光了然,能讓皇帝如此維護好當然是失了身子的:她和太皇貴妃坐得高高的,當然看不清紅鸞的臉,也就沒有攔太皇貴妃的話,只要守宮砂沒有了,那麼她就要讓人馬上杖斃了紅鸞。

  皇帝也要好好的教訓一番,讓他知道什麼事情是可能做的,而什麼事情是不可以做的,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如此的忤逆於她。

  有嬤嬤上來帶紅鸞出去,忽然太皇太后的眼睛一閃看向尚儀:她是久在宮中的人,當然不想事情有變故,她要萬無一失。

  而她的那一眼不止是落在尚儀的眼中,也落到了紅鸞的眼中,紅鸞當然明白太皇太后是打定主意不讓她活了。

  她看看皇帝、福王和康王三人,再看看走過來的嬤嬤,心知只要被帶下去就算是有皇帝相佑,到時候她的清白說也不說不清:皇帝還會不會保她?福王呢?他們兄弟會不會就此相疑,而置自己的死活不管。

  男人最容不得就是女人的不貞,她豈能讓人汙自己的清白?

  當下紅鸞銀牙錯咬,突然伸手用力一把就把自己的右臂衣袖扯了下來:「奴婢絕沒有違太皇太后之命。」

  她拼了,也豁出去了,想要在太皇太后手上保住她的性命,就要對自己狠些。

  殷紅的守宮砂在雪白的肌膚上,如同是顆血淚一般,落進了皇帝還有福王的心裡,成為抹不去的痕跡。
第592章 妳很好

  皇帝在柔太貴妃開口時,就知道這是個好主意,而他擔心的就是太皇太后的人會對紅鸞下手,有心想請柔太貴妃去驗看,可是他能相信柔太貴妃多少?

  事關紅鸞的性命讓他有些猶豫,所以在福王幾人開口的時候沉默下來,就是想找個能完全相信的人。

  可是沒有。

  他正想用什麼能保讓柔太貴妃不會改變心意時,太皇貴妃的開口打亂了他的思索,讓他沒有機會開口,太皇太后已經下旨要驗看紅鸞的守宮砂,他焦急之下看向柔太貴妃,心中還閃過一個念頭:要不要自己去親自驗看?

  這當然不是個好主意,雖然能十成十的保證紅鸞的安全。

  就在這個時候,紅鸞卻做出了驚人之舉,她一把扯下來的袖子,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胳膊,上面那顆血紅的朱砂痣,霎那間刺痛了皇帝的眼,讓他轉過頭來的同時不忘輕喝康王:「看什麼,太皇太后自能看得清楚。」

  福王也是一眼後就合上眼睛轉過身來,心底同樣是一陣痛楚:他不能保護紅鸞不受丁點傷害啊,居然讓這麼個弱女子當眾扯下袖子來證實自己,這是他的錯。

  皇帝心中的怒火已經點燃,他注視著太皇太后眼睛一眨不眨,現在他更是不會退一點點,因為紅鸞已經被逼到要有損清白而證實自己,保全他這個皇帝,他豈能再讓人逼迫紅鸞一點?

  他沉聲道:「賞紅鸞正信雀氅一襲。」

  紅鸞用手按著掉下來的袖子,並沒有把整條胳膊露在人前,卻已經讓她雙眼含淚,固執的看著太皇太后不發一言,她就是要太皇太后那句話。

  「這是怎麼了?」元華進來了驚訝至極:「清白的女孩兒家——唉,有什麼不能好好說的。」她隨手把自己的大氅披到了紅鸞的身上,蓋住紅鸞露出來的胳膊。

  皇帝沒有回頭只是看著太皇太后:「鸞兒,無錯。請太皇太后明鑒。」他緊盯著太皇太后,等她開口說出紅鸞無罪不必受罰的話來。

  太皇太后心中已經震驚至極,她沒有想到皇帝居然在短短的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聚了不少的人在身邊:柔太貴妃是絕對站到了皇帝那邊,三位太妃雖然沒有說話可是明顯是偏向於皇帝的。

  而福王和麗太貴妃並不能為她所用,雖然她相信他們母子不會和皇帝走到一起,但是今天晚上會和皇帝聯手,已經讓她吃驚到說不出話來:在元華進來後,她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看向紅鸞瞇起了眼睛:「她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她當然不會向皇帝低頭。

  皇帝這次卻沒有讓步:「請太皇太后定奪,鸞兒她到底有罪亦或是無錯?」

  太皇太后的眼角狠狠的一抽,盯著皇帝半晌才道:「哀家輕信人言,紅鸞正信差事做得不錯,來人,賞!」她是把字從齒縫裡逼出來的。

  有多少年了,她真的不太記得,因為太多年不曾有人如此的逼她,也沒有人敢如此的逼她了,可是現在年輕的皇帝臉上還有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稚氣,可是卻把她逼得無路可退。

  太皇太后到現在終於承認,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太子,不再是人子,而是天下的共主、是天朝至高無上的皇帝。

  但是,她絕不可能就此罷手,尤其是不能讓福王和皇帝聯手,那對上官家會是場災難。

  她說完,吸一口氣再問:「正信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我聽說是和福王妳有爭執所致?」她依然不放棄要收拾紅鸞。

  福王臉不改色:「是孫兒不小心失手所致,請太皇太后恕罪。」

  他說得全然沒有半分誠意,就好像紅鸞的傷只是擦破了層皮,亦或是紅鸞根本就是隻小貓小狗——一宮婢的性命在天潢貴胄的眼中,半文錢也不值得。

  他之所以請罪還得說,是看在紅鸞掛著一個慈安宮正信的名頭,算是伺候福王皇祖母的人,他傷了紅鸞的確就是不對:可以算作是不孝了。

  不過在此時的太皇太后眼中當然算不得大事,而且福王如此漫不經心,倒讓太皇太后相信了幾分:龍子鳳孫們向來就是如此,她豈能不知道?如果福王鄭重其事請罪,那倒是有可能別有內情了。

  當時福王攔下紅鸞時,並沒有太多的人在場,跟在福王身邊的當然是他信得過的心腹之人,所以太皇太后並不清楚紅鸞和福王之間發生了什麼。

  太皇太后信也好不信也好,此時卻全沒了發作的藉口,而紅鸞扯下袖子來的舉止,無疑於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甩一個耳光在太皇太后的臉上,讓她顏面盡失。

  這還不同於皇帝的相逼,因為皇帝的身份擺在那裡,可是紅鸞呢,只是個女官,且在太皇太后這些人的眼中,她就是個宮奴。

  因此太皇太后更為著惱,要把紅鸞杖斃沒有做到也就罷了,最終她還要承認自己是誤信人言:這樣的藉口並不能讓她挽回些臉面來。

  此時看著紅鸞,她的眼珠子在燈光的映照下都有些發紅,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緣故:幾十年打雁,可是她先後兩次都是傷在自己養的鷹手裡——如此一想她氣惱更甚。

  紅鸞看著元華淡淡的相謝,大大方方的接過元華的衣服來披上,沒有半點縮手縮腳或是畏懼的樣子。

  落到元華的眼中,讓她的眼睛猛地一縮,伏下身去給紅鸞繫上衣帶,卻在紅鸞的耳邊輕聲道:「妳好,妳很好,倒是我看走了眼,怪不得妳。」

  說完話衣帶也繫好了,元華直起身子前來,輕輕的拍了拍紅鸞的肩膀:「上過藥了嗎?我那裡有些不錯的傷藥,一會兒讓人取來給妳。」

  她細聲細語的關心照顧過紅鸞後,才上前給太皇太后、皇帝等人見禮。

  太皇太后在元華行完禮後,臉上的惱意已經看不大出來,接過尚儀遞過來的茶吃,這表示暫時她是不會說話了。

  元華卻抬頭看了太皇太后一眼,然後她的目光在康王和福王的兄弟身上一轉,在太皇太后的抬手下,行到太皇太后身後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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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元華之諾

  皇帝深深的看了一眼元華,輕輕的點頭:「妳原來在慈安宮裡,朕倒真是沒有想到。」

  這句話平淡的話,卻讓立在太皇太后身邊的元華身子顫了顫,不敢直視皇帝的眼睛。

  元華明白皇帝的話,只是看一眼紅鸞,她心中生出按捺不住的惱怒,這個宮奴居然把她和太皇太后玩弄於股掌之上,豈能就此放過她?而且皇帝如此看重於她,此時不除掉她,以後只會是更大的麻煩。她下決心後,微垂下頭不再看皇帝。

  要哄回皇帝的心慢慢設法就好,只要皇帝身邊沒有能吸引皇帝注意的女子,她就有的是時間和皇帝慢慢磨,再說憑上官家族,皇帝也不可能太過冷落她。

  皇帝收回目光不再理會元華,看看紅鸞剛想再次開口:事已至此,實在是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不如大大方方的擺在人前——他倒要看看還有哪個敢再明目張膽的動紅鸞一動。當然,他要坐得穩那把龍椅,做好這個皇帝,才能保得住他以及紅鸞。

  元華卻搶在了他前面開口,不過卻不是對皇帝而是對康王:「我聽說你向皇上討了小妾,就是我們正信紅鸞對不對?等到大典之後,皇上或是皇后下旨時,我定會好好的備份好禮。」

  她的話立時讓殿上重新安靜下來,連太皇太后手中的茶都放了下來。

  太皇太后看向康王:「有這等事?」

  她剛剛真是氣糊塗了,皇帝和福王是因為紅鸞而聯手,當然就能用紅鸞而讓他們再反目,到時候還懼皇帝不聽自己的嗎?

  康王看看皇帝再看看福王,最後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紅鸞,悶悶的道:「是討了個小妾,不過不是這個正信,皇上說了,大典之後讓我在宮中的正信隨便挑選。」

  他沒有忘掉答應皇帝和福王的話,而且看母妃的那目光,他也知道不能和福王在這個時候唱反調的。

  太皇太后眉頭一皺:「胡鬧!」

  元華看向福王:「咦,那我真的聽錯了,那個『紅鸞星動』不是福王給康王備下來的聘禮嗎?」

  她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居然把福王所送的鐲子在此時說了出來。

  麗太貴妃的臉色一變,看看福王當然有些著惱的,不過讓她更生氣的卻是元華:兒子是自己的,千般的不是萬般的不對,當然只能她說,豈能讓其它人來指手劃腳?尤其還是在太皇太后面前。

  「那個『紅鸞星動』是我賞給紅鸞的,前幾日讓人打了些首飾,主要是想給太皇太后挑選幾件能看過眼的,在典之日用。不巧裡面有幾樣首飾是鸞的樣子,因中人是鸞不是鳳所以不能用,又是紅色的便隨口說了句『紅鸞星動』。」麗太貴妃笑得全無半點心計:「後來想起紅鸞這孩子向來得太后賞識,又因名字有個鸞字,所以才想把東西賞給她。」

  「被福王看到說由他去賞,當時也沒有多想,」麗太貴妃笑著看向元華:「可能是良娣聽錯了吧,有些話,卻是不能亂說的。」她的話裡有捧元華的地方,卻也沒有忘了警告元華幾句。

  她是在宮中當家作主十幾年的人,當然不會就由著元華算計而不出聲的,能捧元華是隻鳳而紅鸞只是鸞,也不過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並不是對元華有什麼忌憚。

  福王淡淡的道:「就是如此。」他看向皇帝嘴角扯了起來:「皇上也在的,臣弟並沒有說是給三弟的聘禮吧?那是臣弟要給紅鸞的東西。」

  他居然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撩撥擠兌皇帝,笑得真的很欠揍的樣子。

  皇帝瞇起眼睛來看著他:「嗯,的確不是二弟、三弟給鸞兒的東西,只是二弟知道我在很久前就想收鸞兒在身邊後,給鸞兒的賀禮罷了。」要鬥嗎,誰怕誰。

  福王臉上的笑馬上僵住了,他嘿嘿的乾笑兩聲:「那個不足以做賀禮的,臣弟豈會那麼小氣?只是送給紅鸞正信賞玩的罷了。」

  他被皇帝的話套死,為了紅鸞的性命著想,他還真不能當場和皇帝翻臉否認的,其中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紅鸞看向元華叩頭:「正要請良娣為我做主,前些日子良娣說過要讓紅鸞在大典之後做個才人,當真不是紅鸞苦求良娣,是良娣的好心,可是卻被一些人拿來中傷紅鸞,還用來哄騙太皇太后——良娣,妳向皇上、太皇太后說明白,當真不關紅鸞的事情,紅鸞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妄想。」

  元華的臉色一青,到嘴邊的話都被紅鸞堵了回去,此時她當然可以否認,可是在皇帝的目光下否認,她知道等著自己的是什麼:要除掉紅鸞可是不能做得那麼明顯,讓皇帝捉到她的把柄,惹得皇帝對她生厭。

  否則她也不必在進殿之時,對紅鸞做出那番做假的關心了。

  紅鸞說完話看著元華,目光平靜得很,因為元華的假關心,還有平常元華在人前做出的溫柔慈悲心腸等,她知道自己的話,元華嚥得下去也得嚥,嚥不下去也只能嚥。

  不是她想得罪人,可是人已經得罪了,人家早早就想除掉她,她又何必束手縛腳的放不開?既然如此,那就放馬過來一搏,鹿死誰手還真的很難說呢。

  看到紅鸞的目光,元華更是抽了抽嘴角:真的很想狠狠啐紅鸞滿臉,還敢不要臉的說什麼妳沒有妄想?妳沒有妄想,皇帝會為了妳和太皇太后現在就起爭執?妳沒有妄想,會在此時說出那麼一番話來?

  皇帝已經開口:「有這麼回事?良娣倒是有心了。」

  柔太貴妃笑著撫了撫掌:「太皇太后本來就把人賞給皇上,大典之後賞個位份也是佳事一樁。宮裡,唉,也的確該有個喜歡的事沖沖,天天愁雲慘霧的,很傷太皇太后的鳳體啊。」

  麗太貴妃已經想明白,事情鬧到如此地步,讓紅鸞跟了皇帝吸引太皇太后和元華的注意力,且讓太皇太后對皇帝生出不滿來,可比把她弄到自己兒子身邊強多了。
第594章 奪權

  麗太貴妃現在認為弄死紅鸞,是太過便宜紅鸞,一死百了太痛快了,反倒是讓紅鸞成為宮妃,而且還是個低位份的宮妃,在得罪了太皇太后、元華、太子妃等人之後,做個宮妃那以後的日子才真的欲仙欲死、痛不欲生。

  看著紅鸞在宮中和那些高高在上、手眼通天的人相鬥,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勉強能夠讓她出口氣。

  再說,現在太皇太后和元華的心思她是猜到了幾分,恨不得弄死紅鸞,希望紅鸞死得越快越好——她為什麼要代太皇太后出手呢?

  太皇太后一心要保皇帝,讓她嘗嘗被皇帝忤逆的滋味,憑紅鸞那個宮奴的本事,怎麼也能給太皇太后和元華添點堵,到時候太皇太后就會明白,皇帝應該由誰來坐了。

  而且紅鸞是明顯能讓太皇太后動氣的人,就算紅鸞什麼也不做,只要紅鸞成為宮奴就能讓太皇太后氣得七竅生煙,如此才能讓她順利的進行後面的事情,並不會因為今天的小變故而要改變早已經定好的大計,她越想越感覺紅鸞活著實在是太好了,好得不得了。

  心中盤算清楚的麗太貴妃,當即開口附和柔太貴妃的話:「紅鸞原本就是太皇太后選出來伺候皇帝的人,讓紅鸞成為皇帝的枕邊人也是太皇太后的本意吧?元華良娣向來是最知太皇太后心意,既然元華良娣贊成,當然就是太皇太后贊成了。」

  「當然,現在主這樣的事情也的確是早些,先帝大行將要滿百日之期,想起先帝就讓人……」她說到這裡流出幾滴淚水來,然後馬上又笑出來:「看我淨招太皇太后傷心,實在是該打。」

  「現在當然是太皇太后的鳳體更為重要,只有太皇太后的鳳體安康,才能真正讓先帝安心,現在宮裡的確有些傷感太過,於太皇太后的鳳體不利。就如柔太貴妃所講,正該有點喜歡的事,紅鸞這孩子又是個太皇太后放心的,元華良娣知心的,讓她去伺候皇帝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她掃一眼身後所坐的三人:「姐妹們說是不是?」

  麗太貴妃說完,卻收到福王的目光,她狠下心轉過頭去不理會,不能讓那個紅鸞毀了她的好兒子,讓她去把皇帝毀掉吧。紅鸞想做她的兒媳婦,門也沒有!

  原本是為大計,她可以不計較,可是看到福王對紅鸞的心思後,她豈能還不計較。

  康王看看母妃再看看自己的二皇兄,還是決定什麼話也不說為好,繼續看著衣裙上的暗花發呆,對殿上之事來了個不聞不問。

  麗太貴妃身後所坐的三位太妃,就是原來的良嬪等三人,是皇帝抬了她們的位份:她們是十有八九是沾了太子妃的光,因為宮裡抬了位份的人可並不多。

  當初皇帝和太皇太后的旨意就讓人有些奇怪:寶皇貴妃已經貴為皇貴妃不可能再抬位份,所以只是遵為寶太皇貴妃,皇帝賞她食雙俸,可是原本的兩位貴妃,卻也只是原位不動,並沒有抬為太皇貴妃,也沒有食雙俸。

  此中的意思可讓宮裡的人猜了很久,就是現在人們依然在猜想其中的緣故,不過身處其中的兩位太貴妃誰都沒有說過一個字,其它人也說不出什麼新花樣來。

  抬了位份的三位太妃,原本就不是多話的人,現在的話更是少了,所謂樹大招風啊,三位太妃現在頗有些深居簡出。今兒被太皇太后叫來,她們也不想招惹麻煩,更不想得罪任何一人。

  眼下是宮中最為混亂的時期,誰也不知道真正的得勢的人會是誰,她們很想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所以在不知道最終結果時,她們是打定主意不得罪人的,因此不論誰說什麼她們總是點頭笑笑,能不開口她們都不肯說出一個字來。

  但是顯然有些事情是她們避不過去的,就像現在。

  三位太妃也是久經風雨之人,很快就能判斷出如何做才更好些:不管是皇帝得勢,還是福王得勢,這兩位可都不是任人擺佈的主兒,何況處在爭執中的紅鸞可是這兩位的心上客。

  三位太妃對視一眼後,分別開口都表示贊同:太皇太后是掌不住這個後宮了。

  聽著眾人一人一句太皇太后信得過的人、元華良娣最知心的人,就讓太皇太后和元華的臉色有些發青。不過她們還真不好說什麼,因為在這之前滿宮裡無人不以為紅鸞是太皇太后的人,就連她們自己也是這樣認為。

  事以至此,元華知道如果不答應,不要說是皇帝,只怕宮中也會有什麼謠言傳出,壞了她的名聲。

  想到這裡,咬碎滿口的牙,也只能把碎牙混著血吞下肚,她艱難的展開一個笑臉:「妾和紅鸞很投緣,就如同前世的姐妹般,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一句不知深淺的話來,當時也不過是句玩笑罷了,卻不知道被誰傳出去讓人當了真。」

  「也是紅鸞話說得太急,太皇太后和諸位太妃千萬莫要誤會了,妾當時所說的是,等到大典之後,妾就求皇帝給紅鸞個位份,讓我們能做姐妹長在宮中相伴。」

  元華輕聲細語的代紅鸞解釋了一番,卻並沒有說紅鸞是不是有那個意思要做皇帝的枕邊人。

  但是聽她話中的意思,紅鸞當然是有那個心思的,就算有守宮砂為證,可是紅鸞的心思是不是純,卻不是守宮砂能證實的。

  太皇太后的臉色好看不少,她要處置宮人當然不必有憑有據,今天卻是被皇帝相逼才不得不拿出憑據來證,卻讓紅鸞逃過一劫。

  此時元華的話雖然不能入紅鸞的罪,可也算是為她稍稍出了口氣,因此話會為紅鸞招來多少敵對的人,那可不是她能管得了。

  皇帝的女人們可不算很少呢,她瞇了瞇眼睛:「現在不是議此事的時候,怎麼也要大典之後。」她掃一眼紅鸞:「不過既然皇帝有這個意思了,紅鸞的差事就交卸了吧,在哀家的宮裡調養身心,大典之後我們再議不遲。」

  她好像是答應了皇帝,可是卻把紅鸞弄到自己的手心裡不說,且把紅鸞所有可以想法子的路堵死了,紅鸞雖然還有個正信的身份,可是卻再無一分實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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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5章 打錯還是放錯

  這次麗太貴妃等人都沒有再開口,她們並不想和太皇太后直接撕破臉皮,而且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對立,更得麗太貴妃的心,她當然樂得在一旁看笑話了。

  福王也不想開口,原因同麗太貴妃相同,但是他不得不開口,因為不放心把紅鸞放在太皇太后的手中。

  他躬身:「太皇太后,宮中正忙,此時紅鸞正信還是繼續當差的好,免得出點什麼錯漏,失了我們皇家人的臉面。」

  太皇太后看福王一眼:「你說得也是,也就是宮奴院的差事,讓她們過來稟知,相信元華看著絕不會有什麼錯漏的。」說到這裡她看一眼麗太貴妃,又看向福王:「說起來,你的年紀也不小是該成親了,大典之後,你就可以去就藩了。」

  就藩就要離開京城,不得旨意福王是絕不可以入京的,而且福王的藩地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他去就藩的時候,一道旨意就能把他發到西北苦寒之地去,到那裡不要說是養精蓄銳了,能好好的活著就不錯。

  太皇太后此時提起就藩的話來,是赤裸裸的威脅,她相信就算是皇帝和福王聯手了,皇帝也不會在就藩一事上助福王的。助福王就等於是給自己後背插上一刀,皇帝只要不是不想活了,就絕不會讓福王去原封地就藩的。

  雖然現在藩地裡不許鑄錢、不許招兵買馬,就連侍衛的數量也都是有限制、且還是由朝廷派去三年一輪換的。可到底是天高皇帝遠,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就要看藩王的本事了,一百多年前的藩王之亂就是皇帝的前車之鑒。

  紅鸞聽到太皇太后的話心裡歎了一聲:果然是毒辣,皇帝和福王的聯手實在是薄弱得不堪一擊,在真正的生死利益關頭,他們兄弟是誰也不會後退一步的,因為退後一步,就意味著把後背交給了對方。

  皇帝和福王豈會相信對方,怎麼會把要害放在對方的手上呢?所以太皇太后這番話肯定能封上福王的嘴巴。

  她料對了。福王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退後一步,坐到康王的上首沒有再開口,他也沒有看向紅鸞。

  有些事情他是不能任性的,不能任著自己的心思來,搭上他自己的性命無所謂,可是他卻不能不為母妃和弟弟著想,更不能不為他的外公一族著想。

  不過眼前的退讓,並不是福王完全的向太皇太后低頭,上官家的勢大,在他父皇在位時就已經讓他的父皇很忌憚,可是那又是父皇的外祖家,所以他的父皇並沒有下狠手、也不可能下狠手,只是讓那后位空懸了十幾年而已。

  福王豈能再由著上官家坐大?這是其一。其二他也不能看著紅鸞落入太皇太后的手中,法子有得是,並不需要次次的蠻幹,只是他依然對紅鸞有些愧疚。

  麗太貴妃很欣慰也終於放下心來,知道她的兒子並沒有糊塗,知道什麼是大事。至於紅鸞的下場她當然不在乎,只是饒有興趣的看向皇帝,沒有她兒子的支持,皇帝還敢和太皇太后對上嗎?

  紅鸞合了合眼睛,她並不指望著、也不希望皇帝此時再和太皇太后硬碰,太皇太后此時顯然已經怒極,她能威脅福王同樣也有對付皇帝的法子:她不用並不表示她沒有法子,紅鸞不想逼她對皇帝出手。

  紅鸞還要報仇,還要在宮中活下去,能指望的人也唯有一個皇帝,豈能置他於險地?她心念電轉,只是著急:太子妃怎麼還沒有來?在這個宮裡,眼下能對付太皇太后的,也只有太子妃。

  「奴婢遵旨。」她一面叩頭下去一面道:「宮奴院的其它事情由元華良娣在當然沒有問題,不過那個咒術之事,奴婢要回明太皇太后。」她不給太皇太后開口的機會直接說道:「此事牽涉有些過大,好像與承露殿有些關聯。」

  現在扯起虎皮來做大旗吧,能威脅太皇太后的,她也只有這麼一件事情。

  太皇太后的臉色猛地大變,張口想要喝問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她想好一會兒才道:「嗯,宮奴院的事……」

  「太子妃駕到——!」在這個時候太子妃到了。她進殿先看看紅鸞,又看看太皇太后和元華等人笑道:「好熱鬧啊,倒是我來得太晚了。」

  她過去對太皇太后行禮坐到一旁:「怎麼了,我聽元華良娣的人說,紅鸞這丫頭勾引了皇帝?」

  她的話裡聽不出惱意來,可是依然讓紅鸞的心提了起來。

  太子妃對紅鸞的不滿和敵意就是因為皇帝,現在得了元華傳遞的消息,會如何發作紅鸞是誰也不知道的事情,不過顯然太子妃對元華也是恨之入骨,不然也不會把元華給她送信的事情說出來。

  元華的臉色微微一變,真沒有想到這個愚蠢的太子妃,居然把她使去人的事情說出來,宮中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敵人——這句話在太子妃的身上根本沒有體現出來,她恨元華就是恨元華。

  還有,她很奇怪太子妃是如何知道是自己使去的人,以太子妃的蠢來說,她不應該看得出來才對。

  「你們看我做什麼,太皇太后您是不是上火了,我看您的眼睛有些大且有很多紅絲,應該召御醫來請脈,可大意不得。我來晚了也不是有意的,太皇太后莫要見怪才是,因為有個小宮人在東宮裡胡言亂語,正被我捉到當然要好好的問一問了。」

  太子妃根本不把太皇太后的怒意放在眼中,尤其是在得到皇帝暗暗遞過來的讚賞目光後,更為得意的道:「那個小宮人居然敢提及皇上,當即就讓人狠狠的拖下去打,打得半死之時她才說出來,原來是元華良娣的人,我一聽原來是打錯人了,就把那小宮人送到元華良娣那裡去了,才匆匆的趕過來。」

  她沒有打錯人,可是卻放錯人了,殿上的眾人人人在心中搖頭,這個太子妃真是無藥可救了。

  元華皮笑肉不知的道:「娘娘要教訓人自管教訓就是,我向來不會調教人,還要謝謝娘娘代我管教那幾個不成器的東西。」她看了一眼紅鸞:「娘娘寬坐還是莫要生氣的好,有什麼話慢慢的說。」

  她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讓太子妃快快發作正主紅鸞,不要糾纏於太皇太后和她自己。
第596章 剋星

  紅鸞聽到元華的話後,只是看向太子妃,並沒有說話也沒有見禮,只是定定的看著太子妃。

  太子妃對紅鸞一笑:「有人說妳勾引皇上呢,妳怎麼說?」完全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雖然眼中也有點不快,但是看著紅鸞的目光很平和。

  紅鸞淡淡的道:「奴婢只是蒲柳之姿,幾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奴婢也萬沒有那樣大的膽子,請娘娘明鑒。」

  太子妃身後的冰兒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太子妃回頭看冰兒一眼,示意她安心才對紅鸞道:「嗯,本宮知道妳向來是個老實的,太皇太后不也是這樣認為的?」她說到這裡看一眼太皇太后,「如果妳真有那個心思,也要看看皇上的意思,如果皇上同意,本宮倒是不介意妳伺候皇上的。」

  她破天荒的賢慧起來,倒讓殿上的眾人吃驚的差點把眼珠子掉地上。

  元華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過霎那間她就想明白了,看來是紅鸞早和太子妃聯手:可是她給的藥也的確下了,紅鸞這不是找死嘛。

  再想想她也就想通了,紅鸞可能打的是腳踏兩隻船的主意,還想著把那下藥的事,在最壞的情形下推到自己身上吧?

  可是自己就是那麼容易讓人謀算的人,不過就是個太子妃,看來紅鸞也是窮途末路沒有法子可想,才不得以和蠢人為伍:如此,不過是死得快些,她想要紅鸞的性命,紅鸞就應該早早明白,束手就縛反而最好:至少能減少些痛苦。

  「娘娘賢慧,只是現在娘娘還在為先帝守孝呢。」元華譏諷的一笑:「有些事情娘娘還是不要太著急為好。」

  她是打心底瞧不起太子妃的。

  太子妃聞言抬眼看向元華:「本宮當然是在為先帝守孝,不同元華良娣妳倒是不用穿孝衣的。」

  她這話讓元華的臉色有些難堪,因為元華雖然也要守孝,可是卻沒有資格穿孝衣,就如同她沒有資格去靈棚一樣。

  「元華良娣是不是奇怪本宮為什麼沒有生氣,想不想知道本宮為什麼會容得下紅鸞?」她看著元華笑得有些奇怪,讓元華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來。

  紅鸞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太子妃的身上,而是在她身後的冰兒身上:冰兒穿的還是宮人的衣飾,不過今天的髮式卻有點不同,很普通、普通的在宮外是紅鸞見得最多的髮式。想到在一個多時辰前見到冰兒的時候,冰兒可不是這樣的打扮,她又想起芙蓉樹旁的假山。

  冰兒看到紅鸞看她卻會錯了意,微微一笑,並輕輕的搖頭示意紅鸞不用謝她:雖然紅鸞和太子妃已經談過,但是太子妃能如此平靜的對待她,當然是多虧了有冰兒在,不然太子妃那一醞子醋足夠紅鸞受得。

  紅鸞點頭致意後轉開了目光,忽然感覺太子妃將來吃得最大的虧不是來自於她,也不是任何宮妃,很有可能就是她倚為心腹、不能稍離的冰兒,不過她並不想提醒太子妃,因為就算是她說出來,太子妃會相信嗎?

  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太子妃和元華的身上,卻意外的看到皇帝的目光,很溫暖的目光,她輕輕的搖頭,示意皇帝不要再硬碰硬:而皇帝同樣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甚至嘴角還閃現過一絲笑意,依然還是讓她放心,讓她把事情交給他處置。

  元華的開口才讓紅鸞收回思緒,壓下心中的絲絲感動,皇帝和福王真的不同,她是不是應該慶幸自己當初就那麼有眼光,選定皇帝這邊站定,而不是去助福王呢?

  「娘娘的心思不是妾能妄猜的。」元華的聲音難得帶上了一絲冰意,無論是誰現在也不能淡然處之了。

  太子妃很明顯就是針對她,被這麼個蠢人擺一道,實在是讓元華如同吞了蒼蠅般難受。

  太子妃笑起來:「本宮真的沒有生氣,不過在小宮人初說時,本宮還是動了無名火,只是後來她說是妳元華良娣的人,本宮就不生氣了,道理很簡單,妳元華良娣說的話,本宮要反著聽才是對的。」

  「就如妳讓小宮人對本宮所說的話,說紅鸞勾引皇帝要封她為才人,那定不是紅鸞所想,說什麼皇帝和福王為紅鸞起了爭執,」她的目光在福王和皇帝身上一轉:「那事實就絕非是如此。本宮呢,不如元華良娣聰明,可是本宮卻不相信福王和皇帝會為一個宮人起爭執。」

  她彈了彈小指上的指套,鎦金的銀甲套在燈光下顯現出驚人的美麗:「本宮她不用去費心思去想,因為想也想不明白良娣妳的用意,反正只要妳想讓本宮做的,本宮不做就是對的。」她看向元華,「妳說是不是?」

  滿殿之上靜得只有太子妃一人的聲音,太皇太后鐵青著臉卻沒有開口,其它人更不會在此時說話。

  太子妃不同於宮中其它的人,她所有的心思都擺在臉上,甚至於就在她的話中——她根本就瞞不了任何人,而顯然太子妃是知道了這一點,所以今天她沒有遮掩,凡事都那麼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

  皇帝沒有開口斥責太子妃,那太子妃做為正妻對元華說什麼話,都是可以的:因為她是妻室!

  元華的臉上極為精彩,惱怒、受辱、恨意、委屈等等雜在一起出現在她的眼中,而皇帝的沉默更讓她難堪:在皇帝的心中,她還不如那個蠢笨如獵的太子妃——這個想法幾乎讓她發狂。

  太子妃的話是有些欺人,可是並沒有出格,而且元華的宮人的確在東宮裡胡說八道,太子妃沒有問罪於她已經很是賢德:所以太皇太后也不好開口,只能聽著了。

  紅鸞聽得心中大樂,她就知道太子妃就是太皇太后的剋星,事實的確就是如此。

  她捉住這個好機會叩頭:「太皇太后,奴婢的差事就交卸了,咒術的事情奴婢也已經回明,這些宮牌請太皇太后驗看。」她把宮奴院的宮牌交了出來。

  太子妃果然不負紅鸞所望,聞言睜大了眼睛:「咦,好端端的,妳的差事怎麼沒有了?本宮也沒有冊封妳,妳還是處子之身——這是誰如此沒有道理,無錯而罰人?」

  這真就是一掌打在了太皇太后的臉上,清脆的響聲在大殿之上的每個人心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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