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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鳳來儀》 作者:一個女人 (全書完)

第359章 喜歡哪個

  太后的話說出來後,殿上更是靜得丁點聲音也無,就好像殿上已經沒有一個人了:她告訴眾人,太子的位子是牢不可破的,至少眼下是如此。

  她沒有對四皇子說一個字,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太子去做了,看著好像四皇子的生死握在了太子的手上,其實太子也並不是沒有兇險的。

  現在不管是福王攝政一事、還是太子不孝驚擾皇帝之事,或是康王暴打四皇子之事了,亦或是眼前四皇子外家的錯事,哪一件不是大事?就算放在平日裡這都算得上大事了,何況現在就算小事也會有人把它弄成大事的。

  太子平平的答道:「遵旨。」他完全是君臣奏對的架勢,把太后的話當成了懿旨。

  太后只是輕輕擺手:「去吧,都去吧,只要你們都記著你們父皇的身子就好,哀家心亂的很,宮裡宮外的事太子可要多在意著。」

  就這樣把人趕出了慈安宮,而紅鸞的事情更是無人再提起。

  太子和福王離開慈安宮後,車輦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倒是康王叫了紅鸞跟上,離慈安宮很遠之後他才對紅鸞道:「妳對本王說實話,是太子喜歡妳還是福王喜歡妳?」

  紅鸞的頭已經足夠暈了,剛剛在慈安宮內有許多事情都沒有想明白呢,沒有想到康王那麼鄭重其事叫她只為了問如此無聊的話。

  「王爺,」她真的有些無奈且無力了:「您認為哪位殿下會看上奴婢?」

  康王上上下下打量紅鸞一番,抱胸正色道:「的確是不可能,要姿色沒姿色,要身材沒身材,左看右看都像沒有長開的綠豆芽,實在是讓人沒有興趣。」

  他拍拍額頭再看一眼紅鸞,忽然認真的道:「咦,妳的眼睛——雖然說不上漂亮來但極為有神。」

  紅鸞真想一頭撞在樹上,看能不能把自己撞暈也就不必和康王夾纏不清了:「殿下,奴婢的眼睛和很多人都是一樣的。」

  康王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了:「不,不一樣,嗯,說不出來哪裡不一樣,可就是不一樣。」他又拍拍頭:「妳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福王殿下哪個喜歡妳,或者是他們兩個都喜歡妳?」

  紅鸞直接叩頭:「王爺,您大恩大德饒了奴婢的小命吧。」再讓他說下去,沒事也要說出事情來。

  康王拍著頭在原地轉來轉去不再說話,半晌後他站住盯著紅鸞:「既然如此,妳就跟了本王吧!本王以後定讓妳做個良妾啥的,妳是伺候過太后的人,我不會委屈了妳的,就算妳長得不怎麼樣。」頓了頓後他煞有介事的又加了一句:「我將來的王妃也不會委屈妳的。」

  紅鸞聞言感覺自己只要張開嘴巴說不定就能吐出口鮮血來,福王兄弟倆是不是當真和她有仇,還是他們兄弟倆商量好的:前幾天是哥哥,今天是弟弟,她要回去好好查一查,難不成真的最近她命中犯桃花?

  「王爺,奴婢只想好好的伺候太后。」她連忙把太后抬了出來,經過福王那次後她現在應對這類事情已經有些經驗了。

  康王撓撓頭為難的道:「也對,妳是太后的人,還是太子的人,我就是想收了妳也要太后和太子同意,我的天,這可怎麼是好?」他又在原地轉了幾圈,心情煩燥起來看著紅鸞跺腳:「滾吧」

  紅鸞連忙叩頭告退,她等得就是康王這句話啊,可是她剛轉過身去就聽康王道:「等等,妳再等等。」

  紅鸞真想伏地大哭,這康王的心思也轉得太快了吧?和福王也許還可以說說道理,可是和這個直來直去的康王殿下,她只怕就是有理也說不清的。

  她好像忘了,在幾天前的假山亭子裡,福王也沒有同她講道理——康王和福王可是嫡親的兄弟。

  紅鸞只能再次轉身蹲下:「殿下召奴婢還有何吩咐?太后沒有另給奴婢差事,奴婢今天還是要去御書房看看的。」

  康王擺手:「妳去哪裡我不管,那個我問妳,妳的那個,」他再次撓頭又背過身去:「受傷沒有?」

  他沒有忘掉自己曾踹了紅鸞一腳,且是含怒踹過去的,而紅鸞對他絕對沒有惡意還提醒了他的,不然今天他哪裡能這麼容易逃過一劫。

  不等紅鸞作答他又搖頭:「問妳妳也就知道個痛,好了,妳去吧,要去御書房是不是,那我晚點讓御醫去給瞧瞧吧。」說完話他揮手就像是趕蒼蠅一樣的讓紅鸞趕快走。

  紅鸞再次行禮轉身飛快的離開,康王這次沒有再喚她,回頭看到康王的車駕開始動,漸行漸遠的她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妳在怕什麼?」帶著一分不明顯陰柔的聲音在她不遠處響起。

  她受驚回身發現原來是安皇子,只有安皇子並不見五皇子的影子,這讓她行禮的同時略略有些不安,今天安皇子可沒有少找她的麻煩,現在也絕對不懷好意。

  安皇子淡淡的道:「起身吧,可願意陪我走走?」

  可願意陪我走走——這句話紅鸞聽了不止三次,她真的不耐煩、真的很想大吼一聲:我不願意。

  「是的,殿下。」紅鸞嘴巴裡吐出來的卻是軟綿綿的話。

  安皇子一揮手讓他的人遠遠的跟著,帶著紅鸞往御花園的一處林子走去:「御花園裡我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地方,很容易就能讓人平靜下來。」

  他回頭看向紅鸞:「妳今天很幸運,是不是?或者說妳現在很高興,能讓太子和福王——我們兄弟中最有權勢的兩個人為妳出頭,妳感覺很痛快吧?感覺把男人玩弄於指掌之上,認為自己蓋世聰明,對不對。」

  紅鸞愣住,抬頭迎上安皇子的一雙眼睛,然後『哼』了一聲注意四周,發現根本看不到安皇子的人了,因為層層疊疊的樹擋住了她的視線。

  那麼也就擋住安皇子之人的視經嘍?她的頭微微仰起,直視著安皇子眼中的恭謹之色漸漸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惱怒:「殿下您今天才是最開心的吧?掌握著我這等螻蟻的性命,是不是找到了你身為皇子高高在上的感覺?」

  她是針鋒相對。
第360章 告訴妳

  安皇子沒有想到紅鸞出口就如此『毒辣』,直指他的隱痛之處。

  無可否認的是他多年來在宮中的確被人瞧不起,不管是宮中的主子們還是宮中的奴才們。最最可惡的就是那些奴才們,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踩到他頭上,但是眼梢眉角的輕蔑與不屑卻讓他極為受傷。

  不能否認的是,這些年來也多虧了太子偶爾的維護,才沒有讓他在宮中完全的失去做主子的尊嚴。但又如何?他是皇子,他不能容忍掛在某些人眼梢眉角的東西。

  他這麼多年來掩飾的很好,從沒有對人說起過、也沒有給誰過臉色看,可以說在紅鸞開口說話之前,沒有人看破過他的心思。

  紅鸞看破也就罷了,但是她用那麼一種不屑神情說出來,就讓他極為惱火。

  那感覺就好像是紅鸞狠狠的、對著他的臉甩了一掌過來,他心中壓抑了多年的惱、恨霎那間爆發出來,想也不想揚手就打了過去:這麼多年來他不是沒有打過人,不過所打都是他身邊的人。

  他的掌打在了紅鸞的肩膀上,並沒有打到紅鸞的臉上,這讓他的怒火根本沒有發作出來。抬腳就踹向紅鸞,他倒底是皇子,不是宮中的那些總管,就算打了紅鸞會受斥責也不會真把他怎麼樣,而就算是紅鸞這樣在太后面前得寵之人,現在除了挨打之外還能做什麼?

  紅鸞躲開了,見安皇子默不作聲正中她的下懷,當下也不說話揮拳就打向了安皇子的肚子。

  安皇子不會武,紅鸞也不會武,但是紅鸞有著身經百戰的打架的經驗,可是安皇子就算在宮中再不如意,也是養尊處優之人,他向來打人就是打人——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敢躲開,更何況是還手了。

  所以他就在踢出一腳用一條腿站立的時候,肚子上挨了紅鸞重重的一拳:在他感覺紅鸞的拳頭當然是極重的,他被打得有些不穩,不過收回一條腿想要站住還是可以的,在他的眼中閃過了不相信,震驚,還有怒火。

  紅鸞的第二拳又到了,他彎下腰的同時重心不穩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而紅鸞並沒有停,對著安皇子的肚子又一拳打了下來,看著他的眼睛道:「你開口叫吧,你叫了就會有人來救你。」她說著話第四拳又狠狠的落在他的肚子上:「到時宮中無人不知道你今天被一個宮人狠狠的打了一頓。」

  安皇子咬牙不語,他在挨打後沒有還手之力卻沒有喊叫一聲,就是因為紅鸞所說的話:他不能淪為宮中的笑柄,自皇朝建立以來,還沒有聽說哪個皇子如他般被宮人打得如此狼狽。

  「妳,不會得好死。」安皇子吐出的話冰冷異常。

  紅鸞淡淡又揮出一拳,這次打在了他原本就受傷的眼眶上,讓他的烏黑更黑一些:「那是將來的事情。」她說得也極為平淡:「奴婢就算是因為這個死了,奴婢也認為值了,殿下你不這樣認為?」

  她吃定安皇子不會叫人後,看到他居然掙扎著想起來,想到他一再的想要自己的性命,剛剛更是說出來以後絕不會同她善罷甘休,她馬上撲過去屈膝壓在安皇子的身上。

  其實騎上去更好控制安皇子,但她已經不再是小女孩,進宮也有些時日現在做不出那麼不雅的動作來——也是有條件的,比如安皇子拼命掙扎她壓不住時,當然不會猶豫的騎上去。

  安皇子氣得臉顯猙獰:「妳——」

  「為什麼要害我?」紅鸞盯著他的眼睛拳頭又舉了起來:「高高在上的皇子您,怎麼會有那個閒功夫來和我小宮女過不去?」

  安皇子狠狠的啐紅鸞,卻被紅鸞躲開了,不過他的意思很明白是絕不會告訴紅鸞的。

  紅鸞自然也就不會客氣,連著兩拳都打在安皇子被康王所傷的傷口上,然後再看著他問:「為什麼要害我?」

  安皇子沒有想到眼前的宮人如此奸狡,先前打他的肚子,不要說他原本就被康王打過,就算沒有打過那個地方,憑紅鸞的拳頭也難能看出被打的痕跡來:那時他還沒有如此生氣,因為知道紅鸞有所忌,不敢打他的臉。

  他的皇子身份對宮人來說那是高不可攀的,心中自然還是有點說不清的東西,讓他在紅鸞痛打時找到了安慰。

  可是他的想法就在紅鸞揮拳打到他眼眶時改變了,並且氣得幾欲發狂:打人不打臉啊,就是凡夫俗子被人打了臉那也是極侮辱的事情,何況他是個皇子,打他的還是個宮人

  紅鸞打他和康王打他是不同的,康王雖然也給了他侮辱,但他並不是不能忍受,因為他們是同一身份的人,而紅鸞揮拳打臉,卻讓他有了多年宮中生活最深刻的被侮感。

  至於紅鸞打他的臉都是打在傷處,那用意更讓他生惱:就算他對太后說紅鸞打了他,太后也不會相信的,就算是御醫也不會驗出什麼不同來——被打後的淤青會在十幾個時辰內越來越重,然後才會轉輕。

  紅鸞不管是打他的肚子還是打他的臉,都留了餘地:給她自己留了餘地,讓他到時候有口難言。這更讓向來以冷靜自持自傲的他,氣得眼冒金花。在這樣的情形下他當然不會說,什麼也不會說。

  紅鸞也不多話,打上幾拳就重複問一句:「為什麼要害我?」這樣過了一會兒紅鸞淡淡的加了一句:「我想應該快有人來了,奴婢可是搭上性命相搏,殿下也就不必如此生氣了,是不是?」

  安皇子氣得掙起頭來,恨不得咬紅鸞一口,但是忽然他臉上的怒氣消失,在他滿布青紫色的臉上出現了微笑,只是笑得如同鬼怪一樣:「為什麼?問得好,我這就告訴妳。」

  他看著紅鸞的眼睛:「因為妳可是宮中的奇葩啊,太子和福王都看上了妳,妳說讓我怎麼捨得了妳呢?」

  他看著紅鸞還眨了眨他腫脹的眼皮:「我還想問妳,妳是怎麼做到的,能把兩位皇子迷得神魂顛倒?我也想想看看,太子和福王因妳反目成仇而大打出手,妳說這是不是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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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發難

  紅鸞明顯被嚇到了,被安皇子的語氣與神情嚇到了,她可以在他的臉上、他的話中確定他沒有騙她,所說的話是他心中所認定的。

  不久前康王也說過類似的話,今天這些皇子們是不是都中了邪?

  隨即她放鬆下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福王說了出來那可能是他可惡,想逗弄她一個宮人為樂,也可能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總之福王是不懷好意,絕不可能是真的看上了她。

  至於太子殿下,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要思索,換成是她也沒有心思去想無用的事情。大位於太子來說就是性命,他能坐上那把椅子他君臨天下,如果不能等著他的和死沒有什麼區別,這種情形下太子會有心思來關注她個小宮人?

  那才當真是笑話紅鸞霎那間想清楚之後,心神也就安定不少,不過她沒有發現的她的拳頭不再高高的舉起:「殿下真會開玩笑,福王和太子殿下都可能看上我,你的眼睛有問題,你找錯了人。」

  她很誠懇想讓安皇子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要再來尋自己的麻煩。

  安皇子瞇著眼睛看著紅鸞,確定眼前該死的宮人就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根本不知道太子和福王的心思。

  他繼續笑了,笑得更為開心:「我是不會弄錯的,錯的人是妳,今天太子和福王為什麼而來你不知道嗎?」

  「太子和福王兩位是為殿下你而來。」紅鸞看著他也笑了:「這一點不用奴婢我來提醒殿下吧。」

  安皇子忽然感覺頭有些痛,他的笑容有些勉強了:「可是妳連番幾次受傷生病,福王和太子都曾讓御醫前去——他們可都不是閒得無聊的人,妳一個宮人何德何能讓他們開金口?妳不要再回避了,妳就算騙得了自己也騙不了其它人的。」

  他試圖說服紅鸞,點醒她於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可是極為有用的。

  紅鸞不客氣的一拳打在他的嘴邊:「殿下你真讓我失望,奴婢我以為殿下會是多麼雄才偉略的人,沒有想到天天琢磨的就是這點女情長的破事,而且還是沒有影子的兒女情長。」她揮揮手站起來:「就為這個害我?殿下你還是省省吧。」

  「對於男人,殿下你不應該比奴婢我更清楚?作為殿下你,就算有個天仙般的人兒讓你歡喜,可是得到她就要失去你最想要的。」她沒有說出來,有些話是萬萬不能說的:「相信殿下你也絕不會為了美人就放棄吧。」

  「天下的大丈夫心中、眼中有太多的事情,會有地方放一個女子嗎?尤其是——」她看著安皇子的眼睛:「是現在。別說兩位殿下沒有看上我,就是看上了我,殿下以為他們會為了我而能如何嗎?」

  安皇子猛然間愣住了,他不是沒有如此想過,只是後來他能確定太子和福王會相爭的,因為福王的舉止,但是聽完紅鸞的話後他動搖了,換作是他在天下和美人間他會選什麼?這是根本就不必問的。

  現在他們兄弟就是在逐鹿天下,他不會為了美人而放棄天下,那他的兄長們就會嗎?他好像做了一件蠢事。

  紅鸞看著聳肩:「殿下,您要做的事情很多吧,何必浪費時間在我這麼個小宮人的身上?沒有人看上奴婢,也沒有人會為奴婢亂了心神或佈置,殿下你省下這份心思趕快好好的去做事吧。不然,真的晚了。」

  她說完扶起安皇子來,代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殿下沒有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話是如此說,她卻沒有行禮徑直就向林子外行去。

  安皇子盯著她的背影,瞇起的眼睛閃過一絲寒光,忽然自袖中掏出一把剪刀來刺向紅鸞他不會放過紅鸞的。如果紅鸞所說屬實,那此人於他來說已經沒有用,卻給了他那麼重的侮辱,豈能就這樣放她走?

  紅鸞卻好像早料到了他會有此一舉,側身讓到一旁等安皇子衝到她身邊的時候,她伸手在他的背後一推,看著他面向下跌在地上才驚叫:「殿下,小心」

  說完注意著林外,聽到腳步聲卻沒有看到人的時候,她便撲到安皇子身邊,假意要扶他:「殿下,你沒有事吧?」

  趁此她伏耳低語:「殿下,奴婢倒是不惜這條性命,您只要肯捨出您的臉與體面來,如果是奴婢,奴婢就不要臉面也要取奴婢的性命。」

  安皇子跌得七暈八素,雖然他及時仰頭沒有傷到鼻子,卻差點被紅鸞把鼻子氣歪了,而此時也看到等在林外的人,他就是想喝斥紅鸞什麼也只能閉上嘴巴。

  紅鸞卻只是作勢要拉他,手上並沒有用一份力氣,用極為焦急的聲音叫道:「殿下,殿下,你沒有傷到吧?奴婢還說要殿下小心的,卻不想還是跌倒了。」

  「殿下,那把剪刀你還是不要說是奴婢的好,因為奴婢的剪刀不是這個樣子,整個宮奴院的剪刀都不是這個樣子。」她輕語之後等到有人奔到近前,才當真用力把氣得快暈倒的安皇子自地上扶起來。

  「你怎麼伺候殿下的?」奔進來的大太監看到安皇子跌倒嚇得丟了三魂,不由分說就向紅鸞發難。

  紅鸞在鬆開安皇子的時候,在他的胳膊內臂用兩指狠狠的一擰迅速放開,若無其事的看著那位大太監:「我正想問問公公您呢?太后她老人家讓你們跟在殿下身邊,可不是讓你們享清閒的,剛剛殿下和奴婢在林子裡遊玩時,你們在哪裡啊?」

  她不會由著大太監發威,不然就給了安皇子處置她的藉口,沒有給大太監一巴掌,是她剛才打安皇子打得手有些痛,倒算是便宜了這個老太監。

  而安皇子也因為疼痛忍不住『哼』了一聲,倒像是在配合紅鸞的話向奔進來的眾人問罪般,嚇得大太監和眾人都跪倒在地請罪,沒有再敢向紅鸞發難。

  紅鸞對上安皇子的眼睛,屈膝行禮:「殿下早些回去請御醫來看看是正經,奴婢還有差事在身就先告退了。」
第362章 怕,不怕

  安皇子聽到紅鸞的話手抖了抖,看著紅鸞行禮後起身卻說不出一個字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留難紅鸞的話,就難保他被打的事情不被人知道,他是一個不同的皇子,想法也和一般的皇子不同,就真的為了不被宮中人嘲笑,他咬牙嚥下如此大的侮辱點頭同意紅鸞離開。

  紅鸞再次屈膝行禮,一舉一動莫不合乎宮中的規矩,可是她的舉止卻讓安皇子極為惱恨,只是沒有發作出來罷了。

  她起身後又看向開口喝斥她的老太監:「你們要用心伺候殿下,如果讓殿下再有什麼差池,相信太后不止是打你們幾板子了。」

  她的話很有些高高在上的味道,四皇子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在他面前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來,何況紅鸞還只是宮中的奴婢一流,換作平常他會想出上百個法子來,讓紅鸞知道她倒底做錯了什麼,而現在安皇子只能生悶氣。

  因為紅鸞的話中提到了太后,而她又是慈安宮的人,就算姿態高高在上也是代她的主子,向安皇子表示慈愛之意。安皇子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此時喝斥紅鸞,要知道四皇子的膽子有時候是很小的。

  四皇子看著紅鸞的眼神中全是冰冷:此宮人好深的心計,她行事好像沒有章法,可是連離開的法子都已經想好了,可惡、可惡至極。

  眾太監也是心中有氣,卻因為紅鸞抬出了太后來只能躬身應是,紅鸞這才對安皇子道:「殿下好好保重,傷,也應該讓御醫瞧瞧才對,奴婢告退,下次再給殿下請安時,相信殿下已經康建如初了。」

  紅鸞說完話抬頭看了一眼安皇子,平靜的目光在對安皇子說:我打了你不算什麼,能平平安安的離開才是本事——她猜到了四皇子現在心中的想法。

  安皇子的臉發白眼睛也瞇起來,卻沒有說話任由紅鸞離開,他不會放過紅鸞的,原本就沒有打算放過她。就算紅鸞對太子、福王沒有什麼用,但是她能說出那番話來就很該死了——他的心思豈能讓人知道?而現在,他更是不會放過紅鸞。

  這一點,他知道紅鸞也知道,所以紅鸞才會無顧忌的伸手打了他出口惡氣,在臨走之時還譏諷他:已經無解之局,就算是紅鸞忍四皇子也不會放過她,與其讓四皇子穩妥的安排一切,不如激得他亂了心神更能有一線生機。

  紅鸞並不是不怕的,只是此時怕也無用,她在宮中多少有些『橫衝直撞』,但卻從來小心謹慎的不去招惹宮中的貴人,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在宮中的貴人的眼中,連草根也不如。

  眼下的事情卻是莫名其妙,她根本就沒有招惹過四皇子,但是四皇子卻就是不肯放過她,眼下不管她是怕是懼是討好還是不識抬舉,四皇子是定不會放過她,她也就當真不怕了:放馬一搏,倒底鹿死誰手還難說呢。

  再怎麼說四皇子在宮中大大不如福王和太子,且現在還同他們為敵,紅鸞認為自己只要能小心應對,借勢與引導得益的話,至少自保是沒有問題的。

  紅鸞認為不管是福王不是太子,都不是挨打不還手的人,四皇子對他們的謀算定讓他們極為惱怒了,反擊也不可能只有今天慈安宮中的那麼一招半式的:四皇子不可能不知道,八成接下來他也沒有時間與精力來尋紅鸞的麻煩。

  她回頭看一眼遠處的樹林,嘴邊含上了一絲冷笑,她需要做得就是在四皇子有時間與精力謀害她之前,讓四皇子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

  皇子?在她要活下去、要為父母報大仇的事情面前,皇子什麼也不算!只要不想讓她活的人,不管其身份是什麼,她都不介意讓那人先去閻羅殿探探路。

  紅鸞哼著不知名的鄉間小曲向宮奴院行去,御書房她根本就沒有打算去,在慈安宮裡她沒有開口,前程與性命都握在旁人手上的感覺讓她極為不安。而她的惶然在她狠狠打了安皇子後也就消失不見了,因為發現宮中的高高在上的主子們也不過如此而已。

  再想到她的仇人是位皇子時,心中隱隱的焦慮也就此消散:皇子又能怎麼樣,找出仇人來後尋到他的弱點,不過就和平常人一樣罷了——困擾她心底深處的事情,在今天意外的解決了。

  「妳的心情不錯啊。」孟副統領不知道自何而來,猛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搖著一根手指,吊兒郎當的看著她伏下身來,嘴邊帶著一縷邪惡的笑意:「原來打個皇子能讓人心情如此之好啊,妳還真是不嚇死人不甘休,看得我剛剛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紅鸞聞言嚇了一跳,連忙左右看看:「除了你還有旁人看到嗎?」

  她打四皇子沒有人知道,在康王打得傷痕掩飾下,她當然不用擔心什麼,但是如果被人知道,就算是被太子和福王知道,她的小命都要休矣。

  就算太子和福王與四皇子敵對,可是他們同為皇族當然不會允許有人大膽的踐踏他們皇家的臉面。

  孟副統領繼續搖著他左手的食指:「妳是在害怕?妳真的是在害怕?」就差大聲叫出來來,惹得紅鸞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繞過他的身子繼續向宮奴院行去。

  以她對孟副統領的瞭解,如果有其它人看到她打四皇子的話,絕不會是眼下這副欠人揍的樣子,孟大人要耍寶隨便,她可是累壞要回去好好的歇一歇。

  「我以為妳已經是天不怕地不怕,天是老大妳是老二的那種人,看到妳還有怕的事情當然要驚奇一下,唉,我說妳真的不怕四皇子到太后那裡……」

  孟副統領也沒有轉身,倒退著走路,不緊不慢的也能跟上紅鸞的腳步。

  紅鸞撇嘴:「他不是心有所圖嘛,用那張大椅子來換我的性命他是絕對不肯的。」

  被宮人海扁的皇子,怎麼可能坐得上那把龍椅?如果現在皇帝身體康健也就罷了,過上幾年、十幾年他還可以讓人們對他重新恢復信心,現在他哪裡有那個時間。

  所以這口惡氣他只能忍下了,就算是有人懷疑他也會代紅鸞掩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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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在等妳

  孟副統領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身子也轉了過來不再倒著走路:「妳在揮拳打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是不是?」

  紅鸞點頭:「當然,我必須要活下去,怎麼可能為了出口氣就不要自己的命了。」

  她說得理直氣壯,卻讓孟大人苦笑起來——她打不打皇子只看自己的性命是不是無礙,至於皇家的臉面她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認真的想一想,紅鸞從來就不曾把皇家看得有多高。

  「妳還真是一個怪人,天家在妳眼裡算什麼?」孟副統領看著紅鸞。

  紅鸞隨口就答:「一家人罷了,天下最大的一家人,就像我們村子裡最大的一家人,怎麼了?」她看向孟副統領:「你今天很閒啊。」

  孟大人認真點頭:「我也感覺我太閒了,所以說點不那麼閒的事吧。」他的眼神有些複雜看看紅鸞:「太子殿下在前面等妳。」

  紅鸞腳步一頓:「真的假的?」今天的皇子們倒底在想什麼,是不是真的太閒了。

  孟副統領看著她:「我像在說笑嗎?」

  紅鸞無奈:「殿下沒有回宮?可知道是什麼事情嘛,今天殿下們尋我就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想到康王和四皇子就是一陣頭疼的她,對太子忽然要召見自己當然沒有好感的。

  孟副統領偏過頭去沒有看紅鸞:「我也不清楚,不過太子殿下應該不會像某些殿下那麼閒得無聊。」他忽然轉過頭來:「妳能不去嗎?」

  紅鸞聳肩:「那就走吧,在哪裡?」

  她不可以不去的,確實不應該說些廢話,孟副統領也不過是奉命而來,就算是知道也不是事事都可以給她提個醒的,不過現在太子相召八成是和慈安宮的事情有關,唉,該死的四皇子。

  她詛咒著安皇子行到假山下,在孟副統領的引領下來到半山腰:「妳自己上去吧。」

  紅鸞看看假山上的亭子,心中莫名的有些古怪卻不敢遲疑的拾階而上。

  亭子裡的太子正在遠眺,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今天沒有什麼麻煩吧?我看到三弟和四弟尋妳,只是此時不便出面才叫孟副統領過去,如果有個萬一也能護妳個周全。」

  「可有為難妳?」他的目光如流水般在紅鸞的身上淌過:「妳的衣服好像有些不潔,是不是和人動過手了?應該是妳們四殿下吧。」可以算得上是紅鸞的知己了,開口就把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

  看到紅鸞吃驚的小臉他微微笑起來:「三弟雖然性子急些,不過他一般只會對太監們下手,事後如果打得重了,他也知道錯。所以這些年來他下手越來越輕了,沒有誰當真在重傷的在他的拳腳下,且他不是個宜記仇的性子,就算妳有什麼地方讓他看不慣相信離開慈安宮後,他也就忘了。」

  「倒是四弟平常不言不語的,性子有些捉摸不定,越是平日裡甚少發作的人,如果發作出來定會做出驚人之舉。」他看著紅鸞笑著瞇起眼睛來:「我想,妳應該沒有太吃虧才對。」

  紅鸞不知道應該如何做答,如果承認她打了四皇子現在太子好像心情不錯,不會治她的罪可是日後應景之時呢?

  她不敢冒這個險:「殿下所料差不多,四殿下不過就是發作了兩句,並沒有大發雷霆,奴婢也就沒有受什麼傷。」她用模棱兩可的話掩蓋了事實。

  太子並不怎麼在意安皇子和紅鸞是不是動手的事,聞言點點頭:「我只是擔心妳會被責難罷了。」摸了摸下巴他抱胸:「上次御書房裡有人和妳過不去,妳為什麼不把我給妳玉佩拿出來?」

  紅鸞在脖子上摸出紅線來,玉佩就掛在脖子上藏在衣服裡面:「奴婢是想如果他們再無禮下去,奴婢就要請出來殿下所賜,不過他們後來並沒有太過放肆,又趕上福王殿下來了,奴婢也就沒有動用。」

  太子微點頭:「嗯,記住一點不要太過委屈了自己,今天的事情我很清楚,四弟並不是真要對妳如何,妳也不必太過擔心,之後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他說完轉過身去:「二弟,真的曾要妳跟他出宮?」

  紅鸞不太想說此事,如果是其它人問她完全可以當作沒有聽到,可是太子問話按宮中規矩她是必須要答的:「是。」

  她依然不願意多說,答過就作數。

  太子沒有轉過身來:「妳沒有答應他?」

  紅鸞不明白,福王不是在慈安宮中都說明白了嗎?但是誰讓人家是主子呢,她只能再次答道:「是。」

  今天的皇子們都有點不正常,太子剛剛還挺好的現如今就有些讓人費解起來。

  太子咳了一聲:「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紅鸞抬頭看向太子,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她真的很想對太子說『不能』,只是她的膽子並不是時時都很大的,像現在就小得很:「奴婢只是想留在宮中伺候太后。」

  這話原也沒有什麼錯,因為她是慈安宮的人,可是她卻被太后『送』給了太子,言明她去御書房的目的,就是讓太子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那麼她的話落到太子的耳中就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我只是想留在宮中伺候太子殿下——完全可以這樣理解的。

  紅鸞沒有意識到,可是太子卻聽出那句話的另外含意來,他半晌沒有說話,紅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太子不語她只能乾巴巴的立在那裡吹風。

  「嗯,妳很不錯。」太子再開口時聲音小了很多:「只是眼下我自保都有些困難,不想把牽累到妳,雖然四弟他聰明,已經對妳下手了。」話說得聲音越來越小,讓紅鸞聽得很艱難。

  紅鸞忍不住再次抬頭,她眨了眨眼:太子生病了?他耳朵後面和脖子好像有些紅,嗯,的確是紅了,而且好像這麼一會功夫就紅得更厲害了?

  「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她當然要問一句的:「要不要宣御醫來看看?」
第364章 懂嗎

  紅鸞在名義也算是伺候太子的人,雖然還沒有在太子身邊當差,不過太子的身子她還是應該當心的,尤其是只有她在的時候:萬一太子有個頭痛腦熱的,她就要被問罪了。

  所以她很在意太子身體如何,一雙眼睛也看著太子的耳後,琢磨著可能是天氣太熱中暑了吧?雖然說夏天將要過去,可是秋老虎同樣能熱死人的。

  嗯,要不要現在就招呼山下的人,伺候太子殿下回宮同時宣御醫呢,現在就算是太子中暑應該也不嚴重才對。

  當然要等太子示下,太子的事情可不是她小小宮人可以做主的。可是她的話問出之後,太子半晌沒有言語,也沒有轉過來身來,她不得已再開口道:「殿下?」

  太子剛剛還好好的,應該不會這麼快就聽不清楚她說話了才對。

  萬一是已經聽不清楚,那可當真就是大禍事,紅鸞緊盯著太子通紅的耳後,身上的汗毛都站了起來:今天她不會如此倒楣吧?太子真病倒在亭上,於她來說可是大禍事。

  太子沒有回頭在一再的催問下咳了兩聲:「我沒有事。」他知道被紅鸞發現了臉紅的事情,心中生出幾許不自在來。

  紅鸞再看一眼他紅紅的耳後與脖子不太放心的道:「殿下,您真的沒有不舒服?奴婢擔心你受了風……」

  「我說,我沒有事。」太子有點氣惱的樣子,他哪裡是受了風?

  可是他還真沒有辦法向紅鸞說清楚,而且紅鸞的話也讓他有三分惱火——紅鸞居然只是當他受了風?剛剛他在聽到紅鸞的問話時,還擔心紅鸞是發現了他臉紅的秘密,是在試探他。

  試探雖然讓他有些不自在,但是他心中還是有點期盼的,如今他對紅鸞的心思在宮裡,已經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認為應該和紅鸞好好談談的時候了,如果紅鸞能看得出他的心思倒是正好,也免得他就是說不出口。

  可是聽到紅鸞再三的確認他是不是中風了,心中當真是惱怒:他臉紅、他臉紅就是高熱不成?就不能是、就不能是……他的臉猛地更紅了,自己也感覺到了臉上的熱度,於是更加生氣自己的不長進——有什麼呢?不就是個女子嗎,他又不是沒有女人,他有好幾個女人了

  就算他再給自己說什麼女人的事,他的臉依然是紅得發紫,同時額頭上還見了汗,他真想狠狠一拳打在柱子上,他可是堂堂的太子、將來的天子,怎麼能如此無用?

  他很自己的氣,握緊拳頭粗著嗓子對紅鸞又說了一句:「妳好好聽我說話就成。」

  他說完又感覺自己的語氣是不是太重了,回過頭來看紅鸞是不是被嚇到,因為紅鸞雖然是宮中『勇猛無雙』的宮人,但是在他面前從來都極小心的——他很不爽紅鸞的小心就是了。

  再不爽也不想嚇到紅鸞,他回頭看到紅鸞低頭的樣子聲音不自覺的放柔:「我真的沒有事,只是有些熱,可能是在太陽下等妳等太久的緣故。」本就是個藉口的事,可是說出來後就發覺很不妥,他立時有些心慌:「我剛剛的話、剛剛的話——妳聽清楚了沒有?」

  此話問出來,他的心中倒是一鬆。他可是太子,是男人,有什麼不能問的?問個清楚明白也好。不過想到福王的話,心中多出三分希冀的同時又多出三分的忐忑:紅鸞不會像對福王一樣對自己吧?

  太子還真的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再問出第二遍來,心中有些緊張、有些擔心,總之是很彆扭的感覺。

  他在東宮裡面對那幾個妻妾時,言談舉止自若,想逗得誰開心定讓她笑得合不上嘴巴,只要一個眼神過去,就能讓太子妃等人暈頭轉向。可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和紅鸞說話的時候,就是不能把心裡所想說得清楚明白,每句話說得都那麼的艱難。

  紅鸞抬頭看看太子,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卻不約而同避開,只不過太子避開後生出惱意來:為什麼要避開?至少也能在她眼中看出什麼來的才對,對自己如此『膽小』的舉動他很不滿意,所以他對自己更生氣了。

  而紅鸞卻只是出於規矩,她做為宮人不可以直視宮中的主子們,所以在看到太子的目光後她當然要避開,對於太子目光裡的不同當然也就沒有太過注意,不過她倒是注意到太子今天的眼睛,很亮。

  就像是那天晚上福王的眼睛,不,要比福王的眼睛更亮,就算現在是白天福王那天是晚上,但是福王的眼睛的確是不如太子明亮:紅鸞也奇怪,但事實上就是如此。

  「殿下所說奴婢都聽清楚了。」紅鸞當然要如此作答,其實壓根就不知道太子所指是哪些話,可是她做為宮人不能、不敢不仔細聽太子所言的。

  好像也沒有說什麼特別的事情的吧?太子所問倒底是哪一句呢?想了想她認為應該是指今天慈安宮中發生的那向句話吧,嗯,絕對是的,不然太子殿下還能關心什麼。

  太子聽到紅鸞清脆肯定的回答眼睛亮了亮,臉上的紅暈有加重的樣子,這次卻還是把目光定在紅鸞的眼睛上:「妳真的聽清楚了,嗯,聽清楚就好,我想說的是,那個、那個我現在還不能給妳……妳懂嗎?」

  紅鸞聽得真想翻白眼,能聽得懂才真有鬼了,她聽得是一頭霧水,太子的話她來來回回想了幾次,可是太子不曾答應給過她什麼,她也沒有向太子請求什麼啊:太子要給自己什麼東西?

  她很想問,抬頭悄悄看一眼太子的臉,很明智的閉上了嘴巴,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她敢問的話,定不會有好事情的。算了,反正太子賜下什麼來她就要什麼吧,有東西可拿總不是壞事。

  「是,奴婢懂的。」她因為心虛聲音並不大。

  不過她的樣子、她的聲音落在太子的眼中便有些不同了,只是紅鸞並不曉得,她還在心裡反復的思索著太子說過的話,猜測太子想要給自己卻現在還不能給自己的賞賜是什麼東西。

  如果是京城的一處宅子就好,就算是小點也沒有關係啊,以後她出宮後就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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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保護

  太子沒有想到,事情沒有他想像中那麼的難,話說出來後其實就簡單多了。他早應該就說的,也就不會被福王搶先一步。

  對,他就是聽到福王的話後才會想到問問紅鸞的,說實話在之前他沒有想過福王會看上紅鸞,以為她的好只有他看到了眼中,而且他和福王不管是明著還是暗著爭什麼,從來也沒有想過要爭女人的。

  宮中絕對不缺女子,有什麼可爭的?如果福王喜歡大不了讓給他就是,為這等小事不管是傷了『手足親情』,還是誤了大事都極為不值。可是當他在慈安宮中聽到福王話中的暗示時,心中卻生出一絲慌亂來,紅鸞當真跟了福王的話?

  不,他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宮中所有的女子都可以給福王,唯有一人不可以!

  太子在這裡等紅鸞,擔心紅鸞之外還想和紅鸞談一談,現在談過了,而且如此容易就和紅鸞各自挑明瞭心意。

  得到了紅鸞的回應後,他的心反而一沉,忍不住長歎道:「不是我不想,而是對妳的保護,不想妳成為某些人的目標而受到傷害,我這個太子,唉,就是委屈了妳,只怕我的兄弟們少不得要囉嗦於妳。」

  「眼下到了緊要的關頭,不確定的事情他們不敢太過放手,如果讓他們確定了妳反而更危險,接下來的日子妳可能會因我添不少的麻煩,妳,怪不怪我?」

  最後的一句話自然而然脫口,事先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會說出這樣『軟弱』的話來,不過問也問了,他想想好像有點不妥、也就是有點不妥罷了,再轉念:倒底是要把事情說明白才重要,莫要讓紅鸞誤會了他,因此再被他的兄弟所乘。

  事情挑明之後他發現自己越發不能自制,不像原本什麼也沒有說的時候,還能很好的克制自己。

  紅鸞低下頭,感覺今天太子殿下的眼睛實在實在是太過明亮,讓她都不敢看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會怪殿下。」

  太子有大事要做,怎麼可能要為保她一個宮人而大費周折?她明白也理解,且她還要借太子之力報仇,哪裡會又哪裡敢怪太子。

  再說了她只是個宮人,就算是太子要利用她去做什麼事情,心中有所怨言又怎麼敢形於色?她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清楚自己的本份。

  對於太子的話,她也只是多想了一點:果然不愧是人人都贊仁厚的殿下,真假不論吧,至少他如此說話還是很感動人的,她就被小小的感動了一把。

  太子聽到她的回話,很不滿意的伸出手去拍拍她的頭:「說話不要這樣一板一眼的,妳不累我聽得也累。」他的手很自然的下滑,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拉她到身邊,卻刻意保持著兩個間的距離:「我今天很開心。」

  紅鸞抬頭看太子一眼,不明白太子在開心什麼,雖然說她和太子站得如此近有些不妥,不過太子的所為可不是她敢質疑,看到太子臉上紅暈淡了不少且精神的確不錯,終於放下心來不用擔心太子會給她帶來禍事了。

  「鸞兒,我以後這樣喚妳如何?」太子看著紅鸞輕柔的問道。

  他可不是小男孩了,是妻妾成群的男人,雖然已經情動,卻看著紅鸞沒有任何太過親暱的舉止,那隻放在紅鸞肩膀上的手也是以保護的姿態,不是以摟抱為目的:這一點他並沒有注意到。

  紅鸞聞言越發感到太子和平常的不同,抬頭看看太子:「是奴婢的榮幸。」話還沒有說完了她身上的汗毛都要站起來了。

  古安平叫她鸞兒她只會感到親暱,就算孟大人叫她一聲半聲的『鸞兒』,那也只是玩笑的成份大,她當然不會往心裡去。可是太子這句『鸞兒』落到她的耳中,怎麼聽怎麼彆扭——太子和她什麼時候熟悉到如此地步了?

  太子偏輕輕的喚了她兩聲:「鸞兒,鸞兒。」

  紅鸞的雞皮疙瘩都被太子叫了出來,卻不得不輕輕的應聲,雖然太子沒有對她有什麼不規矩的舉動,可是忽然間她有一種被福王迫近時生出來的感覺:她想離太子遠一些,越遠越好。

  太子微笑起來,看著紅鸞也不眨眼,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的道:「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因為擔心妳才耽擱了些時候,現在,我要去忙了。」

  他話雖然說著要走,可是腳下卻沒有移開一步。

  他是極開心的,因為紅鸞的心意和他是相同的,剛剛把那層窗戶紙捅破,說實在他真的很想和紅鸞坐下來好好的說會子話:就算是不說話,兩個人坐在一起看看天、看看雲,看看花草樹木也是讓人愉快的事情。

  但是他真的有事情,很多事情且很急,如果他不去把那些事情處置好,只怕他和紅鸞永遠沒有一起看天、看地的機會。做為男人,對心愛女子的愛最低限度就是讓她沒有危險的生活下去。

  想到自己現在什麼都不能給紅鸞,而且肯定紅鸞因為他還會有些麻煩,他卻不能站在紅鸞身邊保護她,實在是太過委屈她。

  拿開放在紅鸞肩膀上的手,他自脖子上取一塊貼身戴著的玉來:「這個,給你。」他說是給,不是賞。

  紅鸞微愣:「殿下已經賞過玉給奴婢了,奴婢還沒有……」

  「這個不同。」太子拿起紅鸞的小手來,那雙柔軟卻並不像他妻妾柔滑的小手,讓他心猛地跳了幾下,大拇指情不自禁的在紅鸞的手心裡動了動——他可以對天發誓那真的不是他想要輕薄紅鸞,完全是大拇指自作主張,隨即醒悟過來的他,臉再次飛紅的匆匆把玉塞進紅鸞的手中:「放好。」

  他對自己的自持向來很有些驕傲的,可是今天不過是握握紅鸞的小手卻能生出衝動來,這讓他暗自生自己氣的同時,也很些困惑。
第366章 涼水塞牙

  紅鸞只能跪下叩頭謝太子的賞賜,卻根本不知道太子為什麼忽然賞給自己這塊玉,而且還是太子貼身戴著的東西,握在手裡甚至能感覺得到太子留在上面的體溫:這樣的念頭讓她的臉忽然一紅、只是微微的有些發紅。

  她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口:想什麼呢,那可是太子、將來的皇帝啊,賞賜就是賞賜,每天太子都不知道會賞多少東西給人呢,也不是沒有把隨身的東西賞給人過,這也沒有什麼的。

  太子看到紅鸞跪下去搖頭拉起她來,卻如同被燙到般急急的放開她同時側過身去:他在控制著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他也沒有深想過,就是依著心中所想,現在他什麼也沒有給紅鸞,不能對紅鸞有什麼太逾規的舉動——至於為什麼他沒有去想,只是如此認定了,紅鸞不是他的太子妃,不是他的良娣,也不是宮中任何其它的宮人。

  想到要走忍不住再看一眼紅鸞,忽然很想告訴她:「妳很不同,就在我看到妳踢人時……我、我……」他咳了兩聲:「我還有事就先走了,等眼下的大事過去我們再長談。」倒底那句話他沒有說出來,因為話到嘴邊他發現很不好意思說出口來。

  紅鸞點頭,但她並不知道太子要和她長談什麼,聽到太子提到她踢人,臉上頓時燙得能煎熟蛋了,頭垂得哪裡還能抬得起來?那麼丟人的事情,太子幹嘛無緣無故說起來,害得她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等我。」太子吸一口氣,臉上的紅暈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英氣:「我,定會成功的。」

  再看一眼紅鸞,很喜歡紅鸞臉紅的樣子,不過想到她發狠踢人要害的樣子——嗯,他還真分不出更喜歡哪個樣子?

  實在是不能再久留。再次輕拍她的頭頂後,太子這才轉身向山下行去,今天,他相信自己做什麼事情都會很順利的,沒有什麼能難住他。

  行了幾步不自禁的回頭,看到紅鸞正在目送自己,一笑再次轉身大踏步而去沒有再回頭。

  紅鸞在太子走遠後坐倒在亭子上,靜靜的思索太子奇怪的言行也無所得,再看向手上的玉佩時嚇得一顫,差點把玉佩扔到地上。

  玉佩兩面雕的是鳳:宮中雕鳳的飾物極多,當然不是什麼人都能得到這樣的賞賜,且每樣雕鳳或是鳳樣的飾物,就如同龍紋的飾物一樣要由尚宮局裡記錄在案的——得到這些東西的人可以傳家,卻不可以變賣否則就是不敬之罪。

  鳳飾當中最要緊的就是九尾鳳的樣式,那是只有皇后和太后才可以用的東西,就算是賞給人那也只能供起來,不能使用的,就和五爪的龍是一樣的。

  紅鸞手中玉佩所雕就是九尾的鳳,一面是怒火環繞的鳳圖一面卻是百鳥朝鳳圖,這樣的東西可不是她能擁有的,就算是供奉到香案上也不是她小小的恭侍能供奉的東西。

  太子,這不是在害人嗎?她幾乎要急哭了,左右看看急急把玉佩放在貼身的衣袋裡,想也知道這定是先皇后的東西,且不是一般的飾物才對。

  看來要尋個機會還給太子,萬不能讓人看到,她放好後依然不能平靜,恨不得馬上把玉佩還給太子才好,可是太子剛剛說過他有大事要處置的,就算是自己尋了過去八成也見不到,且還會引來有心人的注意。

  思來想去紅鸞只能把立時還給太子的念頭壓下去,可是腿軟的卻站不起來了,她拼命的安慰自己,直想到太子如此做八成是視自己為心腹了,她的復仇大計總算是有了點進展,這倒是讓她的心平靜了不少。

  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了,她終於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宮奴院行去,一路上她沒有其它的想法,只盼著不要遇到任何人,因為今天實在是太過倒楣了,如果遇上人還不知有什麼壞事發生,真要一個不小心被人發現太子賜下來的玉佩,那她真是有口難言了。

  她低頭急行什麼也不看,累得她出了一身的汗好在並沒有遇上什麼人,直到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來歇一歇時,左右看看無人在,小路也很僻靜她坐在一塊石頭上擦汗,心想今天回宮奴院後絕不再出門了。

  「妳走得還真是快啊,讓老身趕得這個急,老嘍老嘍,妳也不知道敬老等等老身。」

  聽到『老身』二字紅鸞的頭皮就是一緊,滿宮中嬤嬤們她只識得一個如此自稱的,那就是宮嬤嬤,就算是平常紅鸞都不想遇到宮嬤嬤了,何況是今天呢。

  宮嬤嬤緩緩走到紅鸞身邊:「今天和幾位殿下談得還算高興吧?」她不是說紅鸞回殿下們的話,而是用了一個『談』字。

  紅鸞回身屈膝:「嬤嬤好。」她實在是笑不出來了,今天她怎麼就這麼倒楣呢。

  宮嬤嬤笑了笑坐到紅鸞原本坐的地方:「妳看到老身好像有點不高興?」

  「奴婢不敢。」紅鸞很恭謹。宮嬤嬤此人,她可是不敢胡亂得罪的,就算是心中再不快也不敢向她老人家發作的。

  宮嬤嬤看著紅鸞:「那就是和殿下們談得不高興了?」她輕輕一歎:「唉,怎麼會呢,如果換成是其它人早樂得找不到北了,能得到太子、福王、康王三位殿下的垂憐,那真真是祖墳上冒了青煙啊——不知道妳中意的哪位殿下?」

  紅鸞真是怕了這位口無遮攔的嬤嬤:「奴婢不敢生出妄想來。」

  「妳是不敢。」宮嬤嬤淡淡的道:「可是殿下們沒有什麼不敢的,到時候妳不敢,或者說妳不願意的話,那就當真是塌天的禍事了,妳可想清楚了?依老身看,三位殿下哪一位也不像是輕易會放手的人呢。」

  「都說是紅顏禍水,可是妳的長相,嘖嘖,離禍水可太遠了些,為什麼偏就成了禍水呢。」宮嬤嬤說到這裡忽然怪笑了兩聲:「對了,這麼久不見妳也不問問嬤嬤我都做什麼?至少也應該問問老身是自何處而來,要到何處去吧?」

  人要倒楣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老話是半點沒有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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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餘波

  紅鸞聞言抬頭看向宮嬤嬤,她招惹不起宮嬤嬤,還是乖乖的依著宮嬤嬤的心意來,盼著宮嬤嬤高興了抬抬手放她回宮奴院。

  於是她從善如流:「嬤嬤這些日子在忙什麼?今天又是自何處而來,到何處而去呢?」

  她其實最想做的就是一路狂奔回去宮奴院,而不是在這裡聽宮嬤嬤說些嚇人的話。

  三位殿下,宮嬤還真是看得起她,就像安皇子一樣,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她實在是太過一般了,沒有任何一方面能與其它宮人相比的。

  宮嬤嬤露齒一笑,一口牙齒卻是潔白的耀眼:「妳這樣問老身,可是有意要幫老身點忙?」

  紅鸞心口一熱差點沒有吐出血來,是宮嬤嬤讓她問的她才問,鬼才想幫宮嬤嬤的忙。天知道這位宮嬤嬤每天都在做什麼,像這種高人她還是躲得越遠越好,哪裡敢送上門去呢。

  「奴婢手腳粗笨,如果是嬤嬤的衣衫鞋襪要做,不嫌棄奴婢的女紅,奴婢很想幫嬤嬤的忙。」她倒底不敢明言拒絕,所以用的是最婉轉的法子。

  如果是針線活,還要是妳自己要穿用的,妳就儘管扔過來吧,其它的事情我可是幫不上忙的,您呢也就免開尊口吧。

  宮嬤嬤是個老人精了,豈能聽不出紅鸞的言外之意來?她笑著搖頭嗔一句:「妳個小滑頭,滑不留手得很啊。不過嬤嬤倒是更放心了,接下來妳好好的玩吧。」說著話她起身,一指無巧不巧的點在紅鸞藏起的玉佩上:「不要讓嬤嬤失望,要知道嬤嬤可是等了很久呢。」

  紅鸞驚出一頭的汗水來,就怕宮嬤嬤會問那是什麼東西,可是宮嬤嬤好像沒有發現,話說完就走了,不過是幾個眨眼間她就轉過小路不見了。

  風吹的樹葉『嘩嘩』作響,樹蔭下的風還真是有些涼的,讓紅鸞一連打了兩個寒顫,她看著宮嬤嬤消失的路盡頭發了半晌呆,轉過身去慢慢的行向宮奴院,她相信再也不會遇上什麼人了,無所謂快和慢了。

  她就是跑得再快,宮嬤嬤如果真想要『遇上』她還是照樣能遇上的,就像是宮中的任何一個貴人打發人來召她前去,她就要是回了宮奴院還不是一樣要出來?是福不是是禍,是禍躲不過,她啊,認了。

  回到宮奴院,紅鸞第一句話就是:「擺飯、擺飯,餓死我了。」

  杏兒等人看到紅鸞回來高興的很,把紅鸞擁進屋裡擺著飯不停的問事情如何之類的,聽到紅鸞不必去五皇子那裡,眾人越發的高興起來。

  柳兒發現紅鸞的神色不對,看到人多也沒有多說什麼,伺候紅鸞吃完飯:「累了這麼久要不要歇一會兒?」

  在紅鸞點頭後她對杏兒使眼色,一起扶了紅鸞進裡屋。

  紅鸞歪在床上:「沒有什麼大事,妳們不必擔心,只是自慈安宮出來,康王殿下就要收我做身邊人,接著安皇子又問了我幾句,又和太子殿下說了一會子話,最後嘛,遇到了宮嬤嬤多耽擱了一陣子。」

  柳兒和杏兒的臉都變了,她們終於明白紅鸞為什麼這麼晚回來了,她們連著幾次去慈安宮外也沒有尋到人是怎麼回事,相信今天最大的危險不是在慈安宮裡,而是在慈安宮外啊。

  「殿下們——沒有什麼事吧?」聽到康王也卷了進來,柳兒的頭也痛起來,因為康王的性子最直,想到什麼是什麼,也就成了最麻煩一位殿下。

  紅鸞搖搖頭:「應該沒有什麼的。」

  她最擔心的不是殿下們如何,而是她貼身的那塊玉,可是此事卻萬萬不能讓人知道的,就算是杏兒等人也不成。

  柳兒坐到床邊,和杏兒給紅鸞揉捏讓她舒服些:「宮嬤嬤……」除了康王外最讓人擔心的就是宮嬤嬤了,她的話沒有說完被人打斷了。

  二丫進來:「東宮賞了東西過來。」

  紅鸞聽到後驚愕:「啊?」

  她不是和太子剛剛分手不久嘛,他也說了現在不會賞東西給自己的,怎麼這麼快就打發人來呢。

  「是太子妃。」二丫近前低聲道:「奇怪的是,裡面還夾著紫玄良娣的東西,可是單子上並沒有注明,只是由來人口頭所說。」

  紅鸞緩緩坐起:「都賞了些什麼東西?」

  太子妃和紫玄良娣,她們平白無故的賞什麼東西,而且太子妃是極為不喜自己的,沒有道理會送什麼東西過來才對。

  二丫把單子遞給紅鸞:「東西有些奇怪,賞了一匹白綾、一匹常賞給宮人們做嫁衣的大紅錦緞,還有兩樣藥材是百合和獨活。」

  紅鸞看完單子後身體已經冰涼,太子妃的意思很明白:要麼死要麼嫁人,而紫玄送的東西是藥材獨活,其中含意不言自明。

  慈安宮的事情八成是太子妃誤會了什麼,她當真是百口莫辯:太子妃賞下來的東西,身為宮人的她敢說什麼?就算是現在她去表白,只怕太子妃也是不肯相信的。

  她沒有想到慈安宮裡的事情還演變如此,想到安皇子那雙眼睛打了個冷顫:難不成他早就料到了不成?要借太子妃的手除掉自己嘛。

  就如太子所說眼下是最要緊的時候,安皇子費了偌大的力氣不可能是為對付自己,恐怕是為了太子才對:給太子妃弄個善妒失德的名聲,從而讓人對太子失望——這手段還真是太過周折了些。

  紅鸞把單子收了起來:「此事不要聲張,柳兒妳去東宮一趟代人謝恩,就說我中暑發熱怕過了病氣給娘娘們。說話小心些,受氣沒有什麼,不要給人機會責打妳們,記下了?」

  柳兒點頭:「我是永樂宮裡出來的,誰都知道,太子妃應該不會太過難為我,妳是萬萬不能去的,說不定太子妃就在等著妳。」

  紅鸞輕歎:「躲得了初一,還有躲得了十五嗎?」

  「眼下先躲得一時是一時吧。」柳兒看看紅鸞:「其實妳大可把單子給太子殿下看,相信到時候……」

  紅鸞搖頭:「先躲過今天吧,妳去謝恩,我再想想法子。」

  柳兒前腳剛走,楊典工後腳就進了宮奴院,在廳上還沒有坐下就要見紅鸞。
第368章 道喜

  紅鸞正為太子妃的事情煩惱,此時太子賞下來的那塊玉更成了她的心頭病,聽到楊典工來自然心情更糟糕,還真是禍不單行:楊芙蓉到御書房的第一天就撞到福王的手中,被發落到宮正大人那裡去,除非楊典工有通天的本事,不然芙蓉是救不出來的。

  芙蓉是楊典工的妹妹,雖然把芙蓉送到宮正那裡去的人是福王,可是芙蓉卻是因紅鸞之故,且福王對楊典工來說那也是天般的存在,不可能撼動的人物:此時楊典工最恨的人是誰也不言自明瞭。

  再加上原本小圓等人對紅鸞說過,楊典工可是花綻放對食太監的親妹妹,那她安排楊芙蓉到御書房來當差,楊芙蓉看到紅鸞就不懷好意,自然和花綻放的死有些關係,現如今紅鸞對楊典工來說那是即有新仇又有舊恨啊。

  和楊典工的仇紅鸞並不是很在意:楊芙蓉都擺明要對付自己,她還有什麼好客氣的,至於花綻放那裡,她同樣也是保命之舉,所以楊典工是她必然的仇人。

  讓她在意的是事後楊典工的不聲不響,就算是楊芙蓉被送到宮正那裡,楊典工依然故我沒有尋紅鸞的麻煩,讓紅鸞每每想起都自心底發寒,其實在御書房看到楊典工時紅鸞已經很奇怪了。

  楊典工是個耐心極好的人,原本紅鸞以為芙蓉是來御書房搗亂,免得她在御書房生了根,可能還有不著痕跡把她弄出御書房的打算,可是沒有想到芙蓉見面就和她過不去,處處爭上風,不說芙蓉的性子如何,單看楊典工的為人也不應該如此的。

  怎麼說御書房可不是除掉紅鸞的好地方,更不是什麼好機會:那會是什麼讓楊典工失去了慣有的耐心呢?

  自芙蓉被送到宮正那裡後,楊典工還是第一次要見紅鸞,在此時她來,是因公還是……?

  紅鸞沉吟著站起來,把太子賜給她的玉佩放到貼身的暗兜中,匆忙之中只能用針別住以防它萬一滑落出來:誰知道典工大人今天會不會對她動手呢。

  又把太子大婚當天夜裡賜給她的玉拿出來看看,再次掛在脖子上放到衣服裡,如果有萬一的情形,她憑此玉佩應該可以見到太子或是皇貴妃、太后,那也許就是條生路。

  對於楊典工如此有耐心的人,她不能不加倍的小心:如果不是楊典工有十足的把握,她應該不會來宮奴院的,紅鸞不可以讓她得逞,可是眼下什麼也不知道的她,能做得也就是小心謹慎了。

  她不是沒有讓人注意楊典工,可是楊典工身邊的卻沒有一個多嘴之人,更沒有很容易就能結交的人,再加上典工在尚勤局裡算得上位高權重,也不是那麼好跟蹤的,所以紅鸞並沒有得到丁點有用的消息。

  略略收拾好後,紅鸞深吸一口氣對二丫低聲道:「如果看情形不對,你或是香梅等等,只要有人能溜出去就去尚宮大人或是尚勤大人那裡。」再也沒有什麼可安排的了,她挑簾趟出裡屋。

  廳上的楊典工正坐著吃茶,面上沉靜看不出什麼來,除了她時不時的看向廳門的眼睛外,再無其它的舉動。就是她下意識的舉止,讓紅鸞清楚她心裡的焦急。

  紅鸞步入小廳上前行禮:「典工大人。」

  楊典工不冷不熱的點點頭:「免禮,坐吧。」她把茶盞放下淡淡道:「紅鸞恭侍還真是忙啊,想必累得很吧?真是辛苦你了。」

  不是刁難的話,也不是誇獎,不鹹不淡的讓人聽著極為難受。紅鸞回以淡淡一笑:「辛苦不敢當,都是尚勤大人和司工大人教導有方而已。」她卻沒有恭維楊典工,緩緩拿起茶盞來:「典工大人事務煩忙,今天到宮奴院來想必是有差事吧?」

  她是盼著楊典工是有差事才來的,多少總有迴旋的餘地,如果是私事,依她對楊典工所知甚少的情形,才真是凶多吉少。

  楊典工看看紅鸞,目光無悲無喜也無怒,忽然她笑起來,她笑得很突兀,那笑容就好像是面具,被她猛地拿出來蓋在臉上掩住了平靜無波的神色一般。也正是因此,雖然那笑容裡完全沒有一絲惡意,卻讓紅鸞心中生出驚懼來。

  「不是差事。」楊典工抿抿茶水笑道:「妳現在的差事已經不少了,平常人做好一件差事就不容易,妳雖然聰慧,司工大人也不會不體諒人,非要把妳累倒才成。」

  她把茶盞放在手裡慢慢的轉動著:「紅鸞恭侍今年虛歲十四了吧?正是年華如花時啊。」她的笑容更盛可是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真好啊,不知道家中還有什麼人?妳的宮牒上寫得不是很清楚呢。」

  紅鸞聞言看她一眼,宮牒不可能寫得模糊,就算她原本是宮奴在成為宮女的時候照樣要查祖宗三代的,不過她是被人販子賣入宮中的,所以宮牒中寫的東西大多都是假的,就是宮裡的人去查也查不出什麼不對來。

  貧苦出身、世代為農、父母雙亡:這些就是紅鸞出身的所有,當然是被人做過假,不過紅鸞並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就把那些當成是真的好了。

  現在她的身世只有幾個宮奴知道,不過相信沒有人會信口開河的,因為那同樣關係著她們自己的出身來歷,且劉大已經死了,那個劉大妻子只要不傻就不敢胡亂說話的。

  宮牒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看到的,所有宮人太監當中,能翻看宮牒的人不會超過一隻手掌去,楊典工的話是假的,八成是想套問什麼吧?

  紅鸞低下頭:「家中已經沒有什麼人,父母已經死去,兄弟不知所蹤。」她的傷心並不是做假,家中的確已經沒有人了。

  楊典工聞言隨意安慰紅鸞幾句:「妳已經是大姑娘了,以後有孝心為父母重修陰宅、立石碑也就是了。」她垂著眼皮也看不到眼中的變化,只是茶盞已經放在手心裡不再轉動了。

  「說了半晌的閒話時辰已經不早了呢。」她忽然抬起來頭看向外面:「紅鸞恭侍不是問我來做什麼的嗎?我是來向妳道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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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嫡長子

  紅鸞聽到楊典工的道喜一句,平靜的看著楊典工:「奴婢能有何喜?而且還要勞動典工大人,典工大人不要和奴婢說笑了。」

  她在楊典工帶笑的注視下,全身上下漸漸變得冰冷。如果真有喜事也絕不會是楊典工給她道喜,相信楊典工也沒有心情向她道喜才對,能讓楊典工對她道喜的事情,於她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楊典工笑得越來越柔和,甚至連眼中也有了笑意,笑得眼角淺淺的魚尾紋都顯現出來:「我哪裡會和妳開什麼玩笑,妳是當真有大喜了。說起來宮中沒有哪個宮人,像妳一樣如此有貴人緣,沒有想到太子妃剛入宮不久,也對妳另眼相看啊。」

  紅鸞的神色更見嚴肅,在聽到太子妃三個字後她更是不相信是什麼好事:「不知道典工大人所說的喜是何事?」

  兩隻手已經在袖中握緊,其實不問她也猜到了,但還是懷著一絲希望——但願自己猜錯了。

  楊典工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不過說話之前笑容一減長歎起來:「我們宮人最苦的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離開之後不知道能不能有個依靠過下半生,妳的運氣是好的,實在是太好了。」

  她說著話笑容爬到臉上眼睛又瞇起來,卻緊緊的盯著紅鸞:「太子妃已經親下旨,要我們給妳尋個好人家。」

  她特別把好人家三個字咬得重了一分:「所有被貴人們下旨賜婚的宮人們,就沒有一個如妳這般幸運的——哪一個不都是過了雙十年華之後才出宮嫁人的?從來沒有哪個人在入宮不滿一年,就被貴人們賜下婚事的。」

  「真是讓人羨慕,同人不同命啊。」楊典工裝模作樣的深深歎氣:「不過我們能留在宮中伺候貴人們那也是極大榮寵,雷霆雨露皆為恩賜嘛。」

  紅鸞沒有把楊典工後面的話聽到心裡去,因為她的腦中只有兩個字:賜婚。就和她想的一模一樣,可是她沒有想到太子妃的賞賜剛送到,楊典工就來說賜婚之事。

  她完全傻了,根本沒有時間給她想應對的法子:太子妃是打定主意要把她送出宮去了。但,她不能出宮,她還有大仇未報。

  「紅鸞恭侍不高興?」楊典工的聲音立時冷了三分:「太子妃的恩典,有哪裡不如紅鸞恭侍妳的心意了?或者說,妳在宮中已經有了意中人?」最後一句話已經有了一絲森冷的意思。

  宮女當然不能有私情的。皇子們對宮人動了念頭也不過是責罵幾句,可是等著宮人的十有八九會是死路一條:除非皇子們肯開口向皇帝或是太后相求,只是皇子們大多只是逢場作戲,從來不缺女人的他們又怎麼真會把某宮人放在心中?

  當然,不是沒有幸運兒的,太宗的第三位皇后,世宗第二位皇后都是宮人出身,而歷朝歷代中也不乏宮人為妃、貴妃之人。

  不然又怎麼會有那麼多願意撲火的宮人蛾子呢?

  說白了,皇家的規矩是皇家人定的,如果皇家的人不想要妳的性命,妳就是違了再多的規矩也不算什麼,如果皇家的人想要妳的性命,妳就是走路的時候晃了晃也會讓妳丟提性命的。

  可是此時楊典工問出來的話,明顯暗藏殺機:紅鸞可不認為有哪位皇家人願意為她求情。

  「奴婢只是驚呆了,沒有想到太子妃會給奴婢如此大的恩典,」紅鸞連忙應對:「可是奴婢是奉了太后的旨意……」

  「太后娘娘那裡自有太子妃去回稟,只要妳不是有了私情壞了宮規就好,妳被太后親賜伺候太子也就是東宮之人,太子妃這是對妳最大的疼愛呢。」楊典工笑得如同一隻狐狸,得意的狐狸:「相信太后也不會反對的,再說,太子妃也不是讓妳馬上出宮嫁人,可以先定下親來。」

  她伸手自袖中拿出一疊紙來:「這上面可是經過我們精選細選,又經太子妃過目認定的好人家、好兒郎,妳不要害羞看看哪個合適儘管說出來,自有太子妃為妳做主。」

  她把紙推到紅鸞面前:「太子妃真的很疼愛妳啊,得到賜婚的宮人多了,可是有幾人像妳般可以挑選的?就是六七品的女官被賜婚,也不見得能有挑選未來夫婿的機會。」

  紅鸞呆呆看著眼前的紙張,上面的字在她的眼中都是模糊的黑色方塊,根本就看不清楚寫了什麼:太子妃和楊典工還真考慮周到啊,就算是到了太后的面前,她也無法說太子妃對她是懷有惡意的。

  而且就算是太子妃對她懷有惡意又如何?那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她只是個小小的宮人,就算是太子妃處置錯了她這個小宮人,也不過是被斥責幾句罷了。

  如果是賢明的太子妃,當然不會如此對待太后的人,可是如今的太子妃可能什麼都有,偏就不知道什麼叫做賢明,自打入宮開始,所做得每一件事情無不是自尋死路之舉。

  可是紅鸞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太子妃更具殺傷力:不知深淺、不知進退,已經以中宮之主自居的太子妃——她還有什麼可懼的嗎?讓人頭痛。

  楊典工看到紅鸞的樣子也不以為意,很好意的拿起一張紙來:「李公子,其父是吏部的人,官不大也不小有六品呢,而李公子更是嫡長子。」

  雖然六品的京官不大,但是對紅鸞來說那當真是高攀了的,還是個嫡長子當真讓人挑不出來什麼的。

  紅鸞聽得有些吃驚的抬起頭來,就算是太子妃的心沒有那麼狠,楊典工會放過整治她的機會?就當真只是為了讓她出宮,真為她尋不錯的夫家嗎?不,不可能的。

  楊典工迎著紅鸞的眼睛:「嫡長子呢,妳以後就可以吃香喝辣了,而且李大人要升官了,李公子也要出仕,因為他剛剛迎娶了吏部侍郎的庶女為妻,而且李夫人很是——精明。」

  她的話說得極慢,盯著紅鸞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帶著莫名的壓力。
第370章 英才濟濟

  楊典工說完話,紅鸞終於明白為什麼都是家世不錯的人,且還會是嫡長子了。

  原來是要她去做小,太子妃和楊典工當真是好算計啊。而楊典工嘴巴裡吐出來的『精明』二字是什麼含意,她更是心裡十二分的清楚。

  官位不高的人家納了宮裡出身的人為妾,對正室來說只要不是怯懦成性的人,都會把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就算明著不敢打罵於她,相信正室們有的是法子讓她不再礙眼。除了正室之外,其它妾室也會因她宮中的出身生生的壓了她們一頭而生嫉。

  當然也不會是沒有例外,如果這家的妻妾都是賢良的人,大家也不是不能相安無事的,問題就在於太子妃和楊典工怎麼會為她挑中那樣的人家?單單楊典工最後輕輕吐出的『精明』二字,就足以說明這些挑出來的人家,那正室鐵定是一家比一家『精明』。

  紅鸞沒有作聲,現在她就是看得透、看得穿又能如何?挑明瞭講她依然是要嫁人的,太后那裡相信太子妃定想好了藉口,就算太子妃沒有想好,楊典工也會代太子妃想好的。

  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不同意又怎麼敢說出口來?要知道抗命不遵也是罪名。

  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除了沉默外已經沒有什麼能給予她保護。

  楊典工雖然問紅鸞中意與否,不過並不在意紅鸞是不是回答她,就這樣一個接一個的說下去,在楊典工的嘴裡,每一位公子那都是英才啊,天下間難得的好男兒,任何一人以紅鸞的出身來講都是高攀了。

  就如紅鸞所想,所有的英才當中沒有一個是庶子,官位低些的絕對是嫡長子,官位高些的也都是嫡子,但無一例外都已經成親。

  就算這些人都已經成親,卻絕非是什麼老頭子,年齡最大的人也不過才二十二三歲罷了,在這一點太子妃所為不會讓人挑出任何的不對來。

  紅鸞只是沉默的聽著,兩隻手緊緊的握拳並沒有動,因為有些事情不是拳頭能解決的,她在楊典工的囉嗦中不知道想過多少法子,最終卻沒有一個可以用,慢慢的,她額頭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

  楊典工看著紅鸞,她的眼睛自剛剛就不曾離開過紅鸞,紅鸞額頭上的汗水當然不會瞞過她去,顯然紅鸞的緊張取悅了她。

  她的眼睛彎起來,一手托著下巴一手又緩緩拿起紙來:「都不滿意嗎?那這可是最後一個了,我的紅鸞姑娘。」

  她怎麼看現在都像一隻貓,一隻捉到老鼠卻不急著生吞活剝,要盡性玩耍一番的貓。

  紅鸞依然低著頭不作聲,就好像是知道自己死期不遠的老鼠,仿佛已經放棄了所有反抗,準備束手就縛。

  「我想最後這人紅鸞恭侍一定能看得上眼。」楊典工嘖嘖連聲:「如果不是出身寒門只怕就要尚了公主,滿朝上下可都說此人是一表人才呢,如今雖然只是在刑部做個筆貼式,不過十分的幹練,極得部裡幾位大人的賞識呢。」

  「不只是吏部的幾位大人賞識這位魏公子,他還得到了太子妃父親的青眼,把太子妃的一個表妹嫁給他為妻——是太子妃娘親的表妹所出,聽說因為性子極像太子妃的娘親,因此投了表姨母的歡心而和太子妃一起長大的呢。」

  「魏公子如此大才,可不會辱沒了紅鸞恭侍了?」楊典工這隻貓顯然沒有玩盡性,手中的紙張不捨得放下來:「過門妳就是良妾,奴僕成群的伺候著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紅鸞聽得當真吃了一驚,抬頭看看楊典工:「奴婢出身寒微,這些公子們奴婢哪一個也高攀不起,何況是太子妃的妹夫呢?實在是折煞奴婢,奴婢萬不敢當。」

  打死她也不能從了魏公子,分明就是太子妃想要把她握在掌心之舉。

  楊典工笑得露出了牙齒來:「魏公子不成?那這位楚公子可好,剛剛我對妳說過的,楚公子也是世代書香門第,以後妳就等著吃香喝辣吧。」

  「楚公子?」紅鸞聽是聽過了,可是卻從來就沒有記住哪一個。

  楊典工也不惱:「楚公子也不是外人,那可是李司工的表侄兒呢,迎娶的人,嗯,我說姓氏妳不知道,不過我提個人妳就明白了——花綻放,和原來的花女史是本家,原姓為陳的,花姓是貴人所賜。」

  「雖然花女史獲罪,不過卻沒有累及陳家,陳家雖然算不得大門大戶,不過卻是宮中的幫閒,宮裡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都要靠陳家去買,皇商們也和陳家關係不錯,聽人說陳家的第一百二十三處鋪子剛開張不久,據說已經遍佈十個行省呢。」

  「陳家嫁女,只那嫁妝聽說就讓京中的百姓念了三天呢,這樣門楣,如果不是妳伺候過太后是攀不上的,如果換成是其它人早樂得眉開眼笑了,」楊典工看著紅鸞眼底有著興奮:「楚公子今天還中了進士,以後那前程也定然似錦啊。」

  李司工?紅鸞垂著頭不作聲,心裡卻在琢磨楊典工的話:她不只是一次在話中露出,太子妃賜婚的事是『她們』商量著辦的。以楊典工的身份,憑什麼和太子妃並稱『她們』呢?那就表示還有其它人的摻和進來,難不成是李司工。

  說實話,紅鸞對李司工沒有什麼太壞的印象,只是因為她行事有些讓人難解之處,所以紅鸞奉行的是敬而遠之,此時讓她把李司工和楊典工、太子妃擺在一起,還真有些不敢相信:就算她曾和花綻放是極好的手帕交,可是憑此實在難以說服紅鸞。

  宮中哪裡來得永遠的朋友,更何況是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李司工能爬上如今的位子,會沒有違過良心、沒有踩著她昔日姐妹的血與淚才爬到高位上的?如果紅鸞這樣說給任何一個宮人聽,都會被宮人啐一臉的。

  因為李司工能坐上如今的位子,就是做了件讓人十分不齒的事,當時在宮中幾乎是無人不知:曾經的司工不但是對她有知遇之恩的上官,還是她一起入宮的好姐妹。

  她剛想到李司工就聽外面有人請安:「司工大人。」

  李司工來了?此時她來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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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取點東西

  紅鸞跟著楊典工起身迎出去,果然是李司工來了。

  李司工穿著只是平常的衣服,居然鮮有的沒有穿她的官服,微笑著拉起楊典工,又微笑著對紅鸞道:「起來吧,不要多禮。」

  說著話向主位行去,她笑顧紅鸞:「是不是奇怪我穿的如此隨便?今天是我休沐的日子,不當差自然就想鬆乏鬆乏,那身官衣其實穿起來板得人後背酸疼酸疼的。」

  她坐下來看了一眼那些紙:「我呢,也是為了這些紙而來,看來紅鸞恭侍都已經看過了,不知道中意了哪家的兒郎?」

  她倒是一來就言明瞭來意,沒有拐彎抹角。

  也是,不過是小小恭侍的親事,她做司工來說的確沒有必要動什麼心機的,紅鸞只是沒有想到李司工居然會和楊典工一起的,事情變得更加棘手,只希望二丫等人已經去尋尚宮大人,不然她今日還真是難以脫身。

  她此時不能離宮他去,同時也不想把自己送入火坑,念頭是好的,不過她到現在除了指望尚宮大人外,還真的無咒可念。

  如同是魔咒般,宮嬤嬤曾經說過的話突然出現在她的腦中,隨即被她扔到了腦後,報仇的法子有很多她不能搭上自己的一生,傷了九泉之下父母的愛女之心。

  「大人妳來得正是時候,我正和紅鸞恭侍商量此事,不過女孩子家嘛,臉皮子薄大人妳是懂的,可是紅鸞恭侍一直都沉默不語,連頭髮都是紋絲不動,可真是難壞了我,這讓我到哪裡猜她中意哪位公子啊?」楊典工連忙訴苦,只是眼角眉梢的得意卻把她的出賣了。

  紅鸞只得道:「奴婢實在是高攀不起的。」

  心裡卻在想,難不成李司工是為那個楚公子而來?真要如此她要如何回復才能過去難關。

  李司工笑著搖頭:「什麼高攀不高攀的,妳是伺候過太后的人,出了這宮妳不比那些大家千金們身份低,要我說,是他們高攀了妳才是。還有,妳有什麼好害羞的,女大當嫁嘛,看中哪個妳就說,自有太子妃會為妳做主。」

  「雖然是做個小,」李司工的聲音微微一沉:「可是妳是太子妃賜給那人的,再加上妳是伺候過太后的人,不要說是他們了就算妳到了丞相家為妾,也沒有人敢對妳擺臉子的——也就是名聲上不太好聽,其實說白了妳就是那家的第二位妻子,也第二個女主人。」

  「是啊,是啊。」楊典工連忙出聲附和:「聖祖不允許有三妻,說是國不可有二君,家也不可以有兩主,並以律法約束臣民,不然妳就是堂堂正正的平妻,又哪裡會只是個良妾?雖然名是良妾,不過和平妻也沒有什麼區別。」

  「到時候妳生下一兒半女的,因為是太子妃親賜——太子妃就是將來的中宮之主,妳的兒女自然要歸到妻室的名下,以嫡出的身份寫入族譜,嘖嘖,妳自己說說,可有哪裡和平妻有不同的?我們這些女子,說白了還不都是個百姓,誰家又比誰家強多少呢?能得這種結果當真是祖墳上冒了青煙啊。」

  如果事情當真就如楊典工和李司工所說這般,還真就是天大的好事,可是這裡面的貓膩,紅鸞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算是沒有大仇要報她也不會點頭同意的。

  「奴婢說到底只是個孤女罷了,就算是伺候過太后,唉先不提這個,司工大人前來,應該還有其它的事情吧?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奴婢,請大人儘管開口,奴婢定會用心去當差的。」紅鸞開口把話題帶開了,既然不能回答,就能拖得一時是一時吧。

  李司工淡笑:「我只是為了私事前來,倒沒有其它的吩咐。」她並不在意紅鸞話中的暗指:「說到差事,剛剛我來的路上遇上宮奴院的人,是妳使去給尚勤大人稟事的吧?我告訴她們說尚勤大人不在尚勤局裡,還是她們為我引路過來的。」

  紅鸞聞言心猛然一沉,臉上微微變色:看來李司工是當真要和她過不去,既然如此那就撕破臉好了,想讓她嫁給什麼楚公子為妾那是想也不要想。

  「謝謝大人。尚勤大人原本說要讓奴婢回事的,怎麼會沒有在局裡,是不是有什麼事走開了?」她還是想用『拖』字訣,只要不談什麼公子就成。

  李司工的聲音平靜無波:「大人去了尚宮大人那裡,倒沒有聽說有什麼急事,八成是品茶去了吧?尚宮大人和我們大人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在一起品品茶——那玩意兒悶的很,我是坐不住的。」

  紅鸞強自作出笑臉來:「兩位大人倒是極有雅興。」她心中在飛快的轉著念頭,說閒話也不可能一直說下去的。

  「尚宮大人那裡的茶可是極香的,」楊典工把話接了過去:「再香的茶我們也吃不到,還是先把太子妃交待的差事做完吧,紅鸞恭侍,妳就給個明白話吧,我們總不能讓太子妃久等不是。」她開始逼迫紅鸞,容不得紅鸞一拖再拖的回避。

  「正好大人也在這……」楊典工對著李司工欠了欠身子,可是話卻在李司工的示意說了一半都不到,餘下的話都嚥了下去。

  李司工止住楊典工的話後,目光落在桌上的紙張:「我來是為這個,至於紅鸞恭侍的婚事自有太子妃做主,我不敢說三道四的,我呢,只是來取點東西。」

  她說著話把楚公子那張紙取了出來:「原本沒有想到楊典工會看中我這個不成器的侄兒,聽說了才急急的趕過來,就怕來得太晚誤了太子妃的事。」

  「如果能得紅鸞相伴,我那個不成器的侄兒說不定還能再進一步,只是他沒有那個福氣啊。我剛剛接到家裡的信,我那個苦命的表嫂昨天晚上,唉,她去了現在我那個侄兒是熱孝在身,三年內不能納妾的。」

  李司工連連搖頭:「不然,我還真要為他說兩句好話,要知道我可是一直很喜歡紅鸞恭侍的,以後我就算老了離宮,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
第372章 心亂

  紅鸞聽完李司工的話後,極為吃驚的看向在李司工手中抖來抖去的紙上:她來不是為施壓讓自己跟了她的侄兒,倒是為了取回那張紙去,說什麼熱孝,此事當然做不得假,只是也太巧了些。

  李司工的心思越發難猜了,實在是琢磨不透她是好心還是惡意,此事當然不用紅鸞開口說什麼,也沒有她說話的餘地,能少一人總不是壞事,悄悄的看向楊典工,果然看到她一臉的錯愕。

  楊典工顯然也沒有料到李司工會如此做,神情上比紅鸞還要驚訝與不解,以此來看她們就算是一路人,至少心不是那麼齊的。

  按道理來講,楊典工能把李司工侄兒的家世之類的拿來,李司工應該不會不知道此事,最起碼是認定李司工贊同此事的。

  事情如同戲劇般的變化,在李司工的話說完後使得屋裡有了片刻的安靜,半晌,楊典工有些艱澀的道:「人,都是太子妃親定來的。」

  她說出這話來,就等於是拒絕李司工。


  李司工長歎:「我當然知道,這就去東宮請罪,如果不是熱孝,太子妃的恩賜是我們巴不得啊,唉,實在是沒有辦法,違了孝道那可是大事,仕途只怕就此也就毀了。」看一眼楊典工:「我們雖然在深宮之中,不過外朝的事也不是不知道,我那侄兒雖然考中了進士卻要在家中守孝,官兒都不能去想的。」

  言外之意是什麼是人都聽得懂,就那麼赤裸裸的甩到了楊典工的臉上,李司工是上官,當然不必給楊典工臉面:臉面從來都是自己掙的,楊典工剛剛不願意讓李司工取回她侄兒的那張紙,顯然讓李司工非常的不快。

  紅鸞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巴不得兩人能大鬧起來,最好是鬧到東宮裡,鬧得滿宮人盡皆知才好呢,到時候她的親事自然就作罷了。

  楊典工長吸一口氣:「司工所言極是,相信太子妃也是能體諒的。」

  她沒有再和李司工爭執下去,抬眼看看李司工眼中全是不解。

  可是李司工並沒有理會她的目光,徑直把紙張塞到袖袋裡:「妳們忙吧,我還要到東宮去見太子妃請罪,唉,妳說這事。」說完話也沒有久留匆匆的離開了。

  楊典工的臉色變得十二分的難看,回來再沒有心思逗弄紅鸞直接開口道:「快點挑個人,我還要去東宮給太子妃回信。」

  她心神不寧,是真的很想趕去東宮。

  紅鸞不知道李司工和楊典工是怎麼回事,但是楊典工急著要去東宮她可看得很清楚,目前沒有其它法子還是唯有一個拖字:「大人,奴婢根本沒有想過這些事,現在奴婢心亂了哪裡有什麼主意?能不能,讓奴婢好好想幾天?」

  也不需要幾天,只要有一天的功夫她能見到尚宮大人或是太后,說不定事情都可能會有轉機:只是可能罷了,太子妃倒底是宮中正經的主子,所說的話太后怎麼也要給幾分面子的。

  楊典工看著紅鸞:「幾天?」冷笑連連,她挑眉看著紅鸞:「我說句不太好聽的話,我們只是奴婢,太子妃肯給妳尋個人家那是天大的恩德,妳可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紅鸞回視她:「不用典工大人提醒奴婢也明白的,說是賜婚也只是好聽罷了,我們這些奴婢哪裡能當得起賜婚二字?相對於這些前程似錦的公子們,奴婢是太子妃賞下去的人罷了。」

  就如同是賞給臣下的財物,她不過也是作為一樣東西被賞賜給某位公子了,以達到太子妃籠絡人心的目的而已。

  宮中貴人把宮女們賞給對自己家族忠心的、或是要買其忠心的人,並不是什麼秘密,哪一年不自宮中賞出十幾個人去?而對於宮女們來說,這也是不錯的出路,宮中出來的人又是被貴人賜下的,就算是妾也和平常的妾不同。

  不過紅鸞認為賞出去的宮女們,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眼線,因為宮女們賞出去雖然為妾,可是因為自宮中出去,逢年過節會隨主婦進宮給舊主叩個頭是極正常的,就是平日裡給舊主送些東西也無可厚非,還會博得美名——貓膩應該就在其中,這些宮人八成就是某貴人安在臣下家中的眼線。

  這只是紅鸞的猜測,只是聽說貴人們賞賜宮人給外臣做妾時,在心中閃過的念頭因為事不關己,並沒有再深想:被賞賜出去的宮人們,那可都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絕不是她一個出身宮奴的人能相比。

  卻沒有想到她也有被當作物品賞人的時候,還被太子妃以賜婚為名美化,也掩蓋不了她紅鸞只是被當作一件物品的事實:整件事情裡為妾並不是對紅鸞最大的侮辱,而是被當作物品更讓紅鸞不能接受。

  楊典工彎彎嘴角就當作是笑了:「妳明白就好,是太子妃的恩典才讓妳選上一選,妳也不要太過份了,好了,妳快說吧。」她把手上的紙拍在桌子上:「妳不選的話,那我就替妳選了。」

  紅鸞想了想看著她:「奴婢真的心亂,就給奴婢些時辰想想不好嗎?」

  她賭太子妃不想把『強迫』二字擺在明面上,不然也不用如此麻煩直接一道旨意就可以送她出宮的。

  楊典工臉上閃過陰狠:「妳當真不選,那我就向太子妃說妳選中了魏公子吧,依我看魏公子可是當中最為出類拔萃的,有哪個女子會看不上眼?事情就這樣定了吧,我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在妳這宮奴院可真是耽擱了不少功夫。」

  她把『妳這宮奴院』咬得有些重,無非就是想暗示宮奴院很快就不再是紅鸞的了。

  紅鸞直視著她緩緩起身:「奴婢沒有選,奴婢現在心亂的很根本就沒有選任何一位公子。如果大人如此去回太子妃就有欺瞞之罪,對太子妃是大不敬,奴婢不得不去宮正大人那裡走一趟了。」

  事實上宮正大人最後相信誰的話並不重要,重要是可以把事情鬧大。

  楊典工眼睛猛然一縮:「不知好歹的東西,太子妃于妳如此大恩,妳敢?」

  「大人可以去試試,便知奴婢敢不敢了。」紅鸞平靜的答了一句。尚勤局裡誰不知道她是沒有什麼不敢做的?就賭楊典工不敢把事情弄大。

  楊典工緊緊盯著紅鸞咬牙切齒:「妳好。」

  兩個字幾乎是自齒縫裡擠出來的,聲音不大但含著極大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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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詐妳

  紅鸞當真沒有什麼不敢的,現在是生死存亡之際不要說是典工就是司工大人,她也不會因為畏懼而就從命的,楊典工擺明就是要推她入火坑,她豈有不反抗的道理?太子妃之命能不能更改先不說,如果不戰而屈她真可以一頭撞死去見父母請罪了。

  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拖,那她就是用盡手段也要拖下去,太子妃不是急著把她賞人嘛,她就是要在宮中多賴上一時是一時。

  拖下去事情只會對她有利,畢竟宮中的真正主子不是太子妃,且宮中也是勢力錯綜複雜,至少尚宮大人不會如了太子妃的意才對。

  想想尚宮大人幫過她不是一次了,可是她還沒有在御書房站穩腳跟,同樣也沒有取得太子的信任,眼下還要被趕出宮去——是時候要好好的做些什麼,免得尚宮大人對她太過失望而放棄。

  她雖然不想摻和先皇后的事情,可是眼下在宮中毫無根基的她,除了抱緊尚宮大人的腿外也沒有其它好選擇。相比起柔妃和太子妃等人來,尚宮大人這裡要安全多了,至少她沒有那麼多的敵人:不用爭寵自然不會樹敵太多。

  在太后面前尚宮大人也是極得信任的人,相信她的話在太后的心中,要比太子妃有份量的多,就算太子妃賜婚的事情過去,以尚宮大人在宮中的經營,她相信定還會有不少事情要求到尚宮大人。

  自尚宮大人對她言明一切後,到現在紅鸞才真正要為尚宮大人做事,因為這是兩利之事,先皇后之事當然不會小,她的決定當然使得她要以身犯險,可是她還有其它選擇嗎?只求先皇后之事讓她喪命之前,她已經把父母的大仇報了。

  「我當然很好。」紅鸞看著楊典工笑了笑:「至少眼下還是好的。」

  這話她懂,相信楊典工也懂。

  楊典工咬牙:「妳不要太得意了,就算是拖得一時半時又有何用?我告訴妳,太子妃明日就要陪太后去廟裡上香,住上一晚上太后和太子妃要到後天近傍晚才會回宮,而太子妃的旨意最遲在後天早上就會送到某位公子家裡,以及妳的手中。」

  她狠狠的盯著紅鸞:「妳要想,好,最多給妳一天的時候,明天這個時候我就來聽消息,到時候妳再不選,我幫妳選了妳就是鬧到宮正大人那裡我也不怕。這一天的時間,為了讓妳好好的靜下心來,妳也不必待客更不必出去了。」

  她輕輕擺手立時有宮人和太監上前:「好好的給我伺候紅鸞恭侍,不要讓任何打擾她。」

  看著紅鸞她笑得冰冷,想出去求救門也沒有。

  紅鸞沒有想到李司工來過之後,楊典工仿佛變了一個人般,不惜和她撕破臉皮,很不像是楊典工會做的事情。

  看一眼那些宮人和太監,她淡淡的道:「軟禁?」

  「是,又如何?」楊典工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紅鸞廢話,她哼道:「妳給我安安靜靜的想吧。」

  紅鸞輕輕的喚了一聲:「小順子、小平子、杏兒、二丫……」隨著她喚人,小順子等人都輕手輕腳的進來躬身,不多時屋裡便多了十幾人。

  「大人,有些事情不用我說妳也是知道的,我要靜心可不一定要在屋裡,說不定想要去御花園裡走一走。」她指著小順子等人:「妳要軟禁我,也要問問他們同意不同意。」

  楊典工氣得臉色鐵青,她沒有愚蠢的再叫一聲『妳敢』,因為心知紅鸞真的敢,當即冷冷一笑,她的眉毛都要豎起來:「妳以為憑他們就可以為所欲為,我馬上回去叫……」

  「多少人?圍了宮奴院嗎?」紅鸞伸手相讓:「那大人慢走,我們就在這裡等大人的人,或是大人親自帶人來。」

  起宮奴院,就是圍起這不大的女史院,在宮中那都是大事——沒有中宮之主的鳳印,或是一國之君的旨意,哪個敢隨意讓人圍了宮中的任何一處院子,那形同造反。

  楊典工真的不敢,不過讓人看住紅鸞還是做得到,她做為典工可以使喚動的人有幾十人呢:「妳莫要激我,宮規我比妳知道的多,我只要讓人看住妳就可以了。」

  「是嗎?那大人可要多叫些人來,我這裡綁個百把十人塞到廂房裡並不擠的。」紅鸞不急不徐的答道:「宮奴院裡加起來,有——香梅,有多少人來著?」

  「三百九十七人。」香梅躬身:「如果各處都不缺人手的話了,應該有六百人宮奴才對,加上掌理姑姑和各處伺候的人,宮奴院實際應該有六百七十九人。」

  紅鸞點點頭:「人還真是太少了,回頭報給尚勤大人,我們這裡人手實在是太緊了。」

  擺擺手讓杏兒等人都退了出去,回頭看向楊典工:「大人使來的人如果少於四百人,呃,還真難說能看住我。」說完她眨眨眼睛,上前低聲對楊典工道:「大人這些年來吃空額,賺了不少的銀子吧?此事說不好查也不好查,說要好查的話其實也不是很難,您說呢。」

  楊典工沒有想到紅鸞會知道她的秘事,當即嚇了一跳:「休要血口噴人妳要想就想吧,我倒要看看妳這次有沒有那麼好的運道。」說完想要轉身走人時,忽然盯著紅鸞眼中冒火:「妳詐我?」

  「對,就是在詐大人妳。」紅鸞很大方的承認同時攤手:「只是大人反應的慢了那麼一兩句話的功夫,實在是可惜。」

  她的確是沒有捉到楊典工的小辮子,可是她並不是沒有任何懷疑的,在楊典工盛怒之下冷不防的試探,卻確定楊典工就是吃宮奴空額的人,至少是之一。

  楊典工緊盯著紅鸞,那目光分明就是在說:『妳,死定了。』她是不可能再放過紅鸞,芙蓉的事情、花綻放的事情、宮奴院的事情她都可以忍,都可以等,可是此事她不能等,不然等著她的是什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紅鸞現在當然是無憑無據的,她絕不能給紅鸞找到憑據的機會。
第374章 出手

  楊典工和紅鸞都明白,她們的之間的仇怨是無法和解的,彼此總要爭個你爭我活的,尤其是楊典工,因為宮奴空額之事她絕不能放過紅鸞:不能受制於紅鸞,那是一條死路。

  紅鸞無懼的迎視著她的目光,用目光答她:「宮中不是怕了就能活下去的。」

  她絕不能怕,只能勇往直前,哪怕她只是原地不動那也是自尋死,想要活命就要不停的向前走,絕不能膽怯。是真的不膽怯,也真的沒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反正左右都是死,她為什麼不敢拼個魚死網破?楊典工只要敢逼她,她就敢把楊典工打個頭破血流:就算是太子妃,到了生死關頭那也只是個女子罷了,那層尊貴的身份在紅鸞要活下去的念頭前,什麼也不是。

  「妳說得也對,婚嫁乃是人生大事是要好好的考慮一番,太子妃那裡自有我為妳分說兩句,不過時間並不多妳是知道的,到時候不要讓我們都難做。」楊典工的目光忽然間變得平靜異常,並真的答應了紅鸞。

  她說完揮手讓她的人都退了出去:「御花園當然不是不能去,不過東宮現在事情多妳還是不要去尋晦氣的好,明白嗎?」她起身:「我明天晚上過來,到時候妳總要給我個答案的,不管是什麼答案,妳我都沒有太多的時間等下去。」

  楊典工真的走了,走得時候好像又變回那個沉靜有耐性的人,仿佛也沒有任何火氣的樣子,她走得很急,有宮奴回來說她直接去了東宮。

  紅鸞癱倒在椅子上,此時汗出如漿,實在是被剛剛太過驚險,如果楊典工當真一意孤行,太子妃也在太后那裡稟明了她的婚事——此事她不知道太子妃要在什麼時候對太后說,那她就算是鬧到宮正大人面前,事情也不會那麼簡單的解決。

  她只是在賭太子妃還沒有對太后說,所以賭楊典工不敢太過份,可是此計也只能拖得一時,楊典工現在去了東宮,因為她剛剛脅迫定會想法子害她,相信太子妃很快就會去見太后的。

  「杏兒妳和人現在馬上去尋尚宮大人,小心不要再讓人撞上,二丫和招娣去尋尚勤大人,同樣要小心莫要再被人攔回來。」紅鸞雖然因為剛剛的緊張現在有些無力,可是她不敢浪費時間馬上開始佈置:「香梅……」

  事關她報仇的大計,她不得不謹慎再謹慎,哪怕是只有一點希望也不能放過,可是就在杏兒轉身要出去時,紅鸞忽然叫著跳起來:「回來,都給我回來,我、有法子了。」

  她的眼睛盯在那幾張紙上笑了笑:「現在,妳們聽我的話去做,尚宮大人那裡還是要去的,不過妳這樣對大人說。」

  人不停的被紅鸞使出去,直到屋裡沒有人時她才軟倒在椅子上發呆,法子想出來後她感覺好受多了,可是楊典工發難,她沒有法子只是寵希望於她人的感覺,卻時時縈繞在她的心頭,讓她不寒而慄。

  現在雖然也是要依靠她人,卻不是沒有把握的那種:在她的謀算中,她能清楚的知道誰會出現,就算如此,也不能讓她把心頭的驚懼抹去——感覺就好像頭頂上懸著一把刀,只要某個貴人高興,她就會身首異處。

  這感覺很不好,非常的不好,不好的讓紅鸞坐在椅子上發呆,直到杏兒等人陸續的回來時,她的坐姿都沒有變過。

  現在紅鸞在活動她的手腳,因為久坐出神沒有動一動,她的腰背酸痛的她都要叫出來了:「痛死我了,我的腿木了,哦,好難受。」

  腿麻木的感覺讓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屋裡歪歪扭扭、呲牙咧嘴的苦著臉問:「怎麼樣了?」

  「按您的話都做好了,您不去太后那裡——」小順子看著紅鸞比瘸子走路還難看的樣子,想笑可是心裡又有擔心,表情很是怪異:「能成吧?我們不能冒丁點的險啊。」

  紅鸞擺手,可是她的胳膊也麻木,如同小蟲子在咬、不是癢也算不上是痛的感覺讓她擺手的樣子很古怪:「我不能去,要在這裡等太后召我前去的時候再去。」

  「會有什麼人去太后那裡?」杏兒也有些擔心:「良嬪娘娘雖然宮人向來都說她是極好的主子,可是她倒底是太子妃的親姑母,會幫我們嗎?」

  她很不解紅鸞除了讓她去尚宮大人那裡外,就是打發香梅和翠環去向良嬪娘娘求救。

  紅鸞挑眉:「當然有用。」看杏兒不解的樣子笑道:「妳也有傻的時候?」看向柳兒:「妳懂的吧?」

  柳兒皺皺眉頭:「倒是猜到了幾分,不過還是擔心,只憑猜測,宮中的事情其實向來難說,天知道貴人們心裡倒底如何想的。」

  紅鸞笑道:「妳啊,有時候說話太不直率了,妳直說我一個宮人根本不會讓貴人們出手的就是了。的確,就算是太子妃行事有些太過,但是只是發落宮人而已,就算讓太后不快也不會動搖太子妃之位的,現在又是……貴人們不會輕易出手。」

  「就是啊。」柳兒皺起眉頭來:「您還是太行險了。」

  紅鸞搖頭:「沒有。貴人們不會因我出手,可是會因太子妃的家族而出手,因為那幾個公子嘛,應該是大有玄機的。」

  她看著柳兒看過來聳肩:「妳入宮多年不懂,我自然也不懂的,只是站在太子妃的位子上想事情,感覺她不會是單單只為了打發我出宮,就弄得如此大動靜。」

  「就算太子妃不很聰明,可是她的家族裡不可能全如她一樣,這些人的家世等等情形也不是太子妃能明瞭,能如此詳細應該是太子妃的家族給她的,我想,只是趕得巧太子妃借此來打發我罷了。」

  「能讓太子妃家族看上眼的這些公子們,就算他們及他們的家族並不顯赫,定然是有些特別之處的,不然豈能入了太子妃家族的眼?我是不值得貴人們出手的,可是這些濟濟英才可就值得貴人們出手了。」

  「現在我們只要等就好,等到貴人們各自得到這些英才們的詳細情形,到時候自然是有好戲可看的,宮中爭寵,除了女子們固有的本事外——也不是沒有憑此而榮寵不衰的貴人,不過那倒底是少數,大多都要內宮外朝相濟才能得到龍心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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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外朝之因

  紅鸞聳肩:「相信沒有哪個家族願意看到另外一個家族壯大,或是凜駕於其它家族之上的。」

  她並不知道京中的世族情況,不過良嬪在宮中多年相信太子妃的家族不會太差,而且憑著她聽來關於麗妃與柔妃家族的隻言片語,她們兩家的家族就如同她們兩人一樣鬥得很激烈。

  麗妃的家族是不容柔妃家族壯大的,而柔妃的家族壯大並不是猛然間讓人無法忽視,而是自小處、細微處,不經意的壯大到可以和麗妃的家族過招:雖然贏少輸多。

  依此來判斷,只要太子妃的家族中人不是傻到極處,應該也會像柔妃的家族那樣做事。

  還真就如紅鸞所想那樣,外朝現在也是暗潮湧動。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哪個家族不是在暗暗謀算著什麼,其中最簡單的就是網路朝中有能力,會被太子所喜、沒有任何家族背景的人才。

  太子妃的家族正為此上心,因為他們是無可爭議的太子黨,其它家族因為暗中所擁的皇子不同,所以在此事的用心各不一樣。

  而送到紅鸞面前的那幾位公子就是被太子妃家族看上的青年才俊,他們籠絡之際當然也不會忘了讓他們感受到太子妃的存在,那是他們家族最大的憑籍,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由太子妃尋個由頭、藉口賞給他們些東西或是人。

  賞人是最好的,因為還可以當作耳目來用,只是太子妃所想和她的家族有點不同,居然聽到太子對紅鸞那麼維護之下妒火中燒,用家族送上來的名單打發紅鸞,折辱紅鸞來出心中的怒氣。

  聽完紅鸞的話,柳兒和杏兒對視一眼雙雙點頭:「對,如果是這個樣子,貴人們沒有不出手的理由。」

  柳兒看著紅鸞一瘸一拐的走路笑了起來,知道紅鸞的法子有用,當然沒有什麼可借擔心的了:「我還有一言。」她走到紅鸞身邊伸手又收回:「我現在能扶妳嗎?」

  紅鸞連忙搖頭:「不用,不用,妳說就成,我還是自己走就好。」雖然每一步,每動一下胳膊都難受異常,不過她還是堅持著,因為活動開才會把這種痛苦完全抹殺。

  「我感覺,我們應該多多交好些公公,尤其是在金鑾殿、朝房等處的公公們。」柳兒的聲音壓低:「我認為以後可能會有用到的時候,再怎麼說宮裡都有幾位貴人對您,可謂是另眼相看。」她說完笑了笑。

  紅鸞偏頭想了想:「嗯,妳說的對。只是此事不是一日之功,妳們可以現在就安排著,說不定以後就能用上,就算是用不上也不損失什麼,不過千萬不要做得太過明顯,讓人生出疑心來就不好了。」

  柳兒笑著點頭:「宮奴院可是好地方,這裡的掌理姑姑們可有不少是大有來頭的,以前總有些交好不錯的吧?就算沒有,她落難了可是她的兄弟姐妹們可不一定落難,七扭八拐的總能找著點關係,人家兄妹來往總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的。」

  「我們要做得就是對掌理姑姑、或是某些宮奴要多用些心思罷了,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來。」柳兒挑起的眉頭:「只是,此事不宜讓太多人知道,我們這些知道的人——」她的聲音忽然一冷,看著屋裡的人陰惻惻的道:「要麼守口如瓶,要麼就死,如果出了事自己挺不住,那也不要怪今天在場的哪一位出手,這也是全了我們的交情。」

  「妳們說,是不是?」柳兒的眉眼間帶著厲色,讓她看上去猙獰可怕的很。

  紅鸞沒有阻止她,宮中討生活不容易,更何況她報仇的事情牽涉太大,慢慢的也不可能一絲都不讓身邊的人知道,柳兒能代她說出這番話來倒是好的,有些事情是不能防的,而做為自己人還是把話說清楚明白為好。

  屋裡都是紅鸞極為相信的人,聽到柳兒的話都點頭稱是:「有哪個敢出賣大家的,定不能放過他。」

  事關各自的身家性命,倒沒有誰對柳兒生出惡感來。

  紅鸞因為腿上的麻木咧嘴:「我是相信大家的。」

  她看了一眼柳兒,又看看杏兒,沒有想到現在聚在她身邊的人,不知不覺中以她們二人為首了。想想柳兒的細心與杏兒的聰慧,她微笑點頭:「以後有什麼事情我不在的時候,由柳兒和杏兒商量著來。」

  她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險就有多大,不可能事事親力親為,就像某個乞兒頭說過:好頭兒可以不是本事最大的,只要他有本事讓每個人都能做最擅長的事情就是好頭兒。

  總要讓這些人慢慢的開始獨自做事,才能成為她有力的幫手,憑她一人在宮中,是不可能活得下去,更不要提什麼報仇了。

  晚上很快到了,宮奴院平靜的很,楊典工知道紅鸞沒有離開,雖然人出來不少不過也只是去了尚宮局和良嬪那裡,笑了笑輕輕的道:「還想翻出我的手掌去?」

  不多時又有人進來:「司工大人告病了,這兩三天不會當差,在宮外的私宅裡靜養。」

  楊典工把茶盞丟到地上,恨恨的罵了一句什麼把人打發出去了,她瞇起眼睛:「怎麼可能,為什麼呢?」

  她煩燥不堪的起身在地上走來走去,卻還是沒有想明白。

  「蠢得如同豬一樣的太子妃,哪個想幫她?」她灌下去一杯茶:「司工這次在搞什麼,居然連個招呼也不打。」她看看外面的天色:「現在太子妃應該已經和太后說完了吧,事情到明天也就結束了,見到司工大人後再問個清楚吧。」

  「該死的宮奴,一朝得志居然如此倡狂,她就算是出了宮也不能留她的性命。」楊典工想到太子妃的表妹,唇邊閃過一絲陰笑。

  此時慈安宮中的太后,正和皇貴妃、太子妃說話。

  太子妃見哄得太后笑開了花,正想開口提給紅鸞賜婚的事情,就聽到太監的公鴨嗓子大叫:「良嬪娘娘到——!」

  她的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只希望良嬪不會壞她好事就成。
第376章 淩厲

  太后看到良嬪笑道:「妳也是來陪哀家誦經的不成?今天這是怎麼了,往常可是只有皇貴妃一人,難得妳們有孝心。」

  她卻不知道今天晚上的熱鬧剛剛要開始而已,不過卻知道太子妃和良嬪只怕不是來陪她誦經的,應該是另外有事才對。

  不過太后晚上不喜歡議事,多年養成的習慣就是晚上誦經,原本太子妃在這裡閒坐不走她心中已經有些不快,再看到良嬪就更加不高興了,只是沒有掛到臉上罷了。

  良嬪卻是知道太后不快,馬上行禮笑道:「妾倒是想陪太后誦經的,只是知道太后您喜靜,有皇貴妃在已經足夠,才不敢過來打擾太后。只是今天有件事情不得不在這個時候打擾太后,」她看一眼太子妃:「妾是來請罪的。」

  說完向太子妃使眼色,示意她跪下不要再胡鬧,此時只要她們認錯那麼事情便不會鬧大的,不然到時候會如何收場誰也料不到了,很有可能會連累到她們的家族,這是她匆匆前來太后這裡的原因。

  對於太子妃的任性良嬪是頭痛至極,在聽到紅鸞打發的人所說的事情時她原沒有上心,後來在用晚膳時忽然就想明白過來,知道紅鸞真正想對她說的是什麼。她連晚膳也沒有再吃,細細的看了紙上所抄的人名,她的心幾乎是立時就落到了井底。

  趕到慈安宮時,看到沒有其它人她當然是鬆了大大的一口氣,知道一切還來得及,可是讓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太子妃根本不理會她的暗示,自顧自的向太后開口了!

  太子妃聽到良嬪的話,就知道她是真的來壞自己的大事,當即連忙搶先道:「太后,兒臣正好有事要回您,就是關於您宮中的恭侍紅鸞,年歲正是尋親事的時候,又得太后的疼愛,兒臣想給她定門親事。」

  她笑得如同是一朵花:「正是兒臣的一個親戚,人還是不錯,也算是給紅鸞恭侍的恩賞吧。她倒底年歲不大,能伺候得太后高興是她的功勞,兒臣想給她訂門親事,到太后允她出宮時完婚,同時也算是兒臣對太后的孝心,使得宮人們知道太后的慈悲。」

  這話說得極為得體,如果不看那些人名,沒有外朝的那些暗潮湧動,給紅鸞訂門親事的確是對她的極好恩賞,這等於是宮中貴人給了她平安的後半生日子。

  太后的眼睛瞇了瞇:「哦,是妳們家裡的哪一個後生?我倒是不曾聽妳母親提起,還有年歲相當未成親的人呢。」

  她是久經風雨的人,哪裡會在意太子妃話中的奉承討好之意,開口就問到了要害處。

  太子妃沒有想到太后會如此認真,剛要開口就被良嬪打斷:「太后明鏨,我們家的人哪裡配得上太后調理出來的人?怎麼能委屈太后身邊的人為妾,妾不知道是哪個調唆太子妃——太子妃剛入宮不懂的事情太多,太后您就饒她這一次。」

  說完她狠狠的盯了太子妃一眼,讓太子妃最好把嘴巴閉上。

  太后微笑:「親事是喜事嘛,現在皇帝……議議喜事正好、正好啊。」她看向太子妃:「沒有什麼的,說起來我們和妳們家是兒女親家,於民間來說就是一家人,紅鸞宮人的親事有什麼不能說的?哀家想太子妃所選的人定當不錯。」

  太子妃聞言高興起來,看也不看良嬪更把良嬪的目光拋到了腦後,把她表妹夫魏公子的家世說了說:「雖然不是多麼高的門第,好在人是極知道上進的,將來也定能為國出力、為君分憂的。」

  太后緩緩點頭:「倒是個不錯的孩子。」只這一句話,並沒有說同意還是不同意。

  良嬪額頭上的汗水都要淌下來了,以她對太后的瞭解此時太子妃還沒有正位中宮,就敢打太后身邊人的主意——尤其還是太后安排到太子身邊的宮人,太后是絕不會高興的,而太后的手腕,她可是早就知道。

  「太后,不要聽太子妃小孩子的話,她原本還是個孩子懂什麼?至於我的兄長萬沒有這個意思,此事也是太子妃一人的意思,定是她不知聽了誰的挑唆才會說出如此不知深淺的話。」她還在想救太子妃。

  太子妃皺起眉頭看看良嬪,卻沒有開口說話,因為她自己也知道這不是她父親的意思,只是她想借此機會把紅鸞弄出宮去罷了。

  太后對良嬪笑了笑:「起來說話,不過是說說家常罷了,妳這是做什麼。」看向太子妃她淡淡的問道:「這是妳自己的意思?」

  原本良嬪不說她還不好直接問出來,不過良嬪提起了便不妨問個清楚明白了。

  太子妃雖然很不入她的眼,但是有一點她還是很滿意的:太子妃的一言一行都能讓她看得極為明白,那心事根本不用她費丁點心思去猜,所以她才會直接問太子妃。

  太子妃知道此事不能說謊,因為良嬪就在她的眼前:「是的。父親只是想讓我向太后請旨,看看能不能賞幾個宮人給我們家——明後兩天為父皇祈福,要放出不少的宮人呢。」

  太后微微點頭:「妳的意思,還是有人給妳出的主意?」

  太子妃想了想才道:「兒臣只是想對太后盡點孝心罷了,不過主意還是經尚勤局的楊典工提醒,兒臣才想到的,紅鸞是太后眼下很疼愛的宮人,給她門親事更能讓她盡心盡力伺候太后。」

  她口口聲聲的說紅鸞伺候太后如何如何,聽得良嬪幾乎要過去堵上她的嘴巴:太子妃的心思在座哪個猜不到,就連不言不語的皇貴妃那唇邊的笑意代表著什麼?太后會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嘛,越是如此用心機越讓太后惱怒。

  良嬪剛想開口,就看到皇貴妃看過來的目光,那裡面居然含著一絲淩厲!皇貴妃是溫柔的,不同於柔妃她是真正溫柔謙和的女子,在宮中不爭不搶安安靜靜的只想過她自己的生活,在她的印象中皇貴妃要麼是沉靜的,沉靜的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要麼就是帶著微笑的注視,願意幫助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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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厚此薄彼

  但是有著淩厲目光的皇貴妃卻是良嬪從來沒有見過的,嚇了一跳的同時再看向皇貴妃,只見她溫柔的笑了笑,然後輕輕的搖頭示意良嬪不要開口說話的好。

  良嬪再細看皇貴妃沒有發現什麼不同,再回頭看看太子妃輕輕歎息不再說話了,她懂皇貴妃的意思,此時她說得越多,只會更多連累她的家族,甚至會連累到她自己。太子妃的身份不同,太后就算是再生氣也不好太過重責於太子妃,而要倒楣的人只有她良嬪罷了。

  想到家裡的老老少少,想到她年邁的母親,良嬪閉上了嘴巴:先保住她的家族吧,至少能讓她的母親安享最後幾年的平安富足生活。眼下太子妃闖的禍,唉,依著太子妃的性子,她不能把自己搭進去,只要有她在,她的家族至少能保個平安。

  指望太子妃能讓家族更上一層樓是不可能了,只要她不闖禍累及家人就已經是老天保佑了。良嬪垂下了眼簾,同時頭也微微的低下,只要此事不會把她的家族牽扯進去,那她就不會再開口。

  反正太子妃的身份擺在這裡,太后總不能因為宮人的親事把太子妃怎麼樣,而太后對太子妃的印象,良嬪已經不敢再有任何的妄想。

  皇貴妃把茶盞放下,示意宮人換新茶上來,她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不離開只是為了還要陪太后誦經,對於眼前發生的事情,她完全沒有興趣的樣子。

  太后聽到楊典工沒有任何反應,也只是點點頭而已,她一直沒有對紅鸞的親事說出是與否來,這本身就已經是答案了。

  皇貴妃懂、良嬪懂,只有太子妃不懂。

  太子妃以為太后說話很和氣,而且還帶著笑容,就表示她的話並沒有讓太后生氣,她看著太后陪著笑臉道:「太后,你認為此這門親事如何?」

  雖然說因為皇帝病重,太子和她才會匆匆完婚,可是並不表示誰都可以在此時為皇帝的病『沖喜』的。

  尤其是作為兒媳的太子妃,不去擔心皇帝的病、不去皇帝跟前盡她的孝心,而把心思用在太后給太子的一個宮人身上,其實就已經很不對了,不要說是在皇家,就算是在一般的人家,這也是極為不妥的行為。

  太后沒有想到太子妃如此不知進退,她現在每天誦經的時辰都有所加長:她就算是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可她依然是母親,就和全天下的母親們是一樣,她所盼的就是兒女的平安康健。

  她的心中閃過了怒火,容忍已經達到了極限,就在此時殿外太監的公鴨嗓子救了太子妃:「柔貴妃娘娘到——!」

  柔妃進來行禮,看向皇貴妃時她笑得很甜:「姐姐也在?」

  皇貴妃微笑:「太后要誦經的時辰快到了。」

  她這句話一舉兩得,既解釋她和太子妃提及的親事無關,也提醒殿中的諸人適可而止,不要太過打擾太后。

  太后聞言回頭看看皇貴妃,伸手輕輕的拍她的手:「還是妳最知道哀家的心。」

  皇貴妃輕輕搖頭:「妾可不只是為太后,妾也是有私心的,誦經的時候總會讓人心裡特別的平靜,卻是妾自己誦經時做不到的,全賴太后的佛心所賜,妾不敢當太后的誇讚。」

  太后笑起來:「妳倒是個實心的,雖然苦了半輩子,不過老天倒底是有眼的。」此話也值得人深思。

  柔妃奉承了兩句左右看看:「咦,紅鸞恭侍不在這裡嗎?」

  太后看向柔妃的時候,太監的公鴨嗓子又響了起來:「麗貴妃娘娘到!」

  這讓太后輕輕歎氣:「看來,今天晚上要麼哀家帶著滿宮的妃嬪一起誦經,要麼就不用誦經了。」

  麗妃剛剛向太后行禮還沒有站起來,就聽到太監的公鴨嗓子不停的響起,不多時殿上已經坐滿了妃嬪。

  太子妃直到此時才知道她做了那麼蠢的事情,原本可以悄悄做的事情,現在弄得宮中人盡皆知。她在想以她的名義賞賜宮人下去,那是千難萬難的:她能想到這一點,就還沒有蠢到家。

  她看向良嬪求救,希望良嬪現在還有法子,可是她看到的是良嬪無奈的目光,以及緩緩搖動的頭。

  太子妃現在才知道她做了蠢事,卻已經太晚了,如果在眾妃嬪趕來之前,她能不提及紅鸞的親事並作罷此事,那麼眾妃嬪只能去想旁的法子無法正大光明的開口。

  而且此時再想對太后隱瞞她們家族的野心,也是不可能的了,而太后的家族,正是天朝除了皇家之外的大家族之一,太后又怎麼肯眼睜睜看著太子妃的家族成長起來,威脅到她的家族呢?

  回天無力。良嬪只有這四個字對太子妃說。

  不過眾妃嬪並沒有誰先開口提及紅鸞的親事,所說無非都是些閒話罷了,正在此時,御醫院送來奏章,說是皇帝病情已經好轉,大約靜養一到兩個月就可以完全康復了。

  這是極大的喜事,讓太后高興的眼眶都紅了起來,連說:「賞,重重的給哀家賞。」

  天下間沒有什麼比她兒子的性命還寶貴。

  眾妃嬪也都是極為高興,只有太子妃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什麼,同殿上歡快的氣氛很不和。

  皇貴妃看到後微微皺起眉頭,因為她的神色變化,太子妃臉上、眼中的那絲不各殿上氣氛的神色,也落到了太后的眼中。

  這當然讓太后極為不快,不過因為皇帝終於有了真正能好轉的消息,她也就沒有和太子妃計較。

  良嬪卻恨得真想一掌打在太子妃的臉上,看能不能讓她清醒些:就算妳在急著做皇后,也不能在太后面前露出失望來——皇帝也是太子妃的父親!孝道啊孝道,如果太后真要深究,現在就能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太后看著太子妃笑語:「沒有想到妳提一提喜事,卻能給哀家帶來如此大的喜訊,應該重重有賞才是。」

  皇貴妃在一旁湊趣道:「太后可不能太過偏心,太子妃有功那被議親的紅鸞恭侍豈不是更有功?您可要好好的封賞紅鸞恭侍一番,不然就連妾也斷定太后您是厚此而薄了彼。」
第378章 眾人忌

  太后聽完後大笑:「被妳這一說,哀家不好好的封賞紅鸞,倒是哀家的不是,還會被妳們認為哀家小氣了,好,好,都賞都賞。」

  兒子的病大好,她當然是極為高興的,所以皇貴妃的話並不會惹她不快。

  因為時辰不早了,而此時皇帝也服藥睡下,所以太后並沒有去奉元殿看皇帝,不過她還是使了身邊的尚儀去瞧瞧,不看看她今天晚上睡也睡不著了。

  再看滿殿的妃嬪也忽然變得極為順眼起來:「免得被皇貴妃說哀家小氣——她嘴巴上不說哀家也知道她心裡必定會說的,哀家今天大破財,所有她妃嬪按品階不同賞錦鍛一匹。」

  這才是皆大歡喜呢,雖然賞得東西並不多,可是能得太后的賞賜那是極為體面的事情,何況太后可並不是常給妃嬪賞賜的,立時殿下鶯鶯燕燕叩拜一地,齊呼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良嬪和太子妃在叩拜完太后起身,都向皇貴妃輕不可見的點頭致謝:皇貴妃開口為紅鸞討賞,其實就是為了解太子妃之危,趁著太后高興的時候,確定太子妃無過且得了賞賜,此事也就揭過了。

  到此時太子妃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浸透了,雖然皇帝的病好轉意味著她的皇后之夢變得遙遠了,可是沒有機會讓眾妃發難使她得到太后的責罰,也算是一喜。她以為事情就此揭過,當即就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很快就忘了剛剛的擔憂。

  她開始煩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坐上皇后的寶座,如果她現在是皇后,要打發紅鸞也就不必怕這些妃嬪借機生事,更不必在太后面前如此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要一日她不是後宮之主,那這皇宮就不是她的天下。

  太后在聽到尚儀說皇帝的臉色果然好了很多,睡得也是極香甜之後,很高興的和皇貴妃等人說起了皇帝小時候的事情。

  「依妾來看就是太后的心感動了滿天的神佛,明天去寺裡不是許願而是謝佛祖之恩了,」柔妃笑意盈盈:「相信明天定會是個好天氣。」

  麗妃點頭道:「當然。太后明天要帶哪些人去,尚儀可安排妥當了?定要小心仔細的伺候著才成,不能有任何的疏漏之處。」她看一眼太子妃:「紅鸞恭侍要不要明天伴駕?」

  尚儀看太后一眼:「回娘娘的話,紅鸞恭侍已經被太后賜到太子殿下身邊伺候,當然不會伴駕的。」

  「哦,我倒是忘了這一點。」麗妃翹起蘭花指:「只是希望不會還有其它人忘掉才好,不要太后隔了一日回宮,紅鸞恭侍的親事已經板上釘釘。」

  太后看看麗妃,知道她是話中有話,她一直沒有對紅鸞的親事說過不,只是認為紅鸞不過是訂親罷了,又不是馬上出宮並不妨礙她讓紅鸞做事。而現在皇帝的病好轉之後,她更懶得理會太子妃的小心思,當然了,紅鸞成親的日子是要經過她點頭才可以的。

  對太子妃的不滿也不是一兩天了,此時皇帝病情大為好轉她也就沒有心思尋太子妃的麻煩,自然也就不想理會麗妃的話。

  太子妃所怕只是眾妃對她們家族有所謀算,而要把紅鸞打發出宮的想法並沒有改變,聽到麗妃的話很不快的看她一眼,心想等到她為後的時候定要這位貴妃知道厲害。至於太后會不喜她,正好她還極為不喜太后呢。

  她剛入宮不久,太后就弄個宮人給太子是什麼意思?天下間有這樣做太婆母的嗎,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怎麼也要她有喜或是無喜過個二三年,太后再如此安排才對。

  只是太子妃忘記了,太后不是什麼太婆母,她是太后,全天下身份最尊貴的女人。

  而她也不只是太后孫媳,更是太后和皇帝、太子的臣下,就如她的自稱『兒臣』般,可是她並沒有這樣想,只是想著她是太子妃,以後正位中宮就能母儀天下,是皇家的人——皇家的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而媳婦在很多時候都是被當作外人的存在,尤其於皇家來說。

  太子妃只想著成為皇后,讓整個皇宮都要看她的眼色、聽她之命行事,成為真正的後宮之主,而不是像現在處置個宮人都有這麼多人來和她為難。

  「對了,太子妃給紅鸞恭侍安排了不少的人,聽說由著紅鸞恭侍挑,過去之後就是良妾等著安享榮華富貴——太子妃,妳給我們說說那些兒郎,也讓我們品評一番如何?」這位妃嬪位份不高,但是卻是誕下了公主的人。

  不過她能開口,當然少不了好處的,有些事情上位者是不便說出來的,而今天晚上各位妃嬪想達到目的,總要有個挑破窗戶紙的人:開口的這位就是了。

  太后聞言微微皺眉:「不是說,是個姓魏的年青人。」

  柔妃微笑:「太后就有所不知了,太子妃雖然年紀輕輕,可是做事考慮的極為周到。紅鸞那丫頭不是太后的人嘛,太子妃可是要對太后盡孝心的,自然不能隨便的把人打發出去,免得被人誤會了什麼反而不美,所以太子妃選了十幾個青年才俊讓紅鸞親選,這對宮人來說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方顯出太子妃的孝心與周全來啊。」

  她的話聽上去句句都是極好的,可是每句話暗中所指卻能讓人驚出一身的冷汗來。

  這不能怪柔妃,她熬到今天的位份,才把家族稍稍的幫襯到眼下的局面,還要面對麗妃的打壓:而好處只有那麼多,她豈能看著太子妃現在就要把好處都奪了去?

  現在太子妃就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行事,那以後她正位中宮還有她們這些人喝水的份嗎?太子妃正正擊中了柔妃的要害,也擊中了宮中所有妃嬪的要害:太子妃行事太過倡狂,對,就是倡狂。

  當年的柔妃扶持自己的家族,那可是小心又小心、在意了又在意,做什麼也要防著讓人知道、防著被人所忌,但是太子妃的行事,是完全不把宮中的妃嬪放在眼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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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神來之筆

  良嬪抬起頭看向柔妃,剛想開口就聽皇貴妃笑道:「太后,您賞了我們可是還沒有賞紅鸞呢,我的記性向來很好,太后您不封賞我可是會記很久很久的哦。」

  她一開口把殿上因為太子妃和柔妃緊繃起來的氣氛輕了不少。

  太后的臉色緩和下來,看著皇貴妃歎氣:「賞,哀家當然不會忘了的,好在紅鸞是哀家和太子的人,如果是妳的人妳還不時時緊緊盯著哀家?」

  她沒有看柔妃卻看向太子妃:「紅鸞妳也是極喜歡的了,依妳看賞她點什麼好呢?」

  太子妃張嘴就道:「太后您賞給兒臣們的也只是錦鍛而已,她只是宮人隨便賞點東西也就是了。」

  她很不忿柔妃等人為紅鸞說話——就算明知道柔妃等人的目的並不是紅鸞,但她想到太子為了紅鸞居然親自到太后這裡來求懇,就十二分的惱火,根本聽不得旁人說半句紅鸞好。

  她也是自進宮以來,太后待她很隨和、寵愛,比起她的祖母來還要更疼愛她,所以吐出來的話就沒有經過大腦。等她看到良嬪錯愕的神色時,她才知道自己的話有多麼的不合適。

  「太后您這裡就是隨便賞給兒臣塊點心,那也是兒臣極大的體面,相信紅鸞恭侍也是如此。且宮中的人向來,唉——太后疼紅鸞的話,還是不要賞她太多的東西為好,為免人嫉啊。」她說這些話時壓低了聲音,就是為挽救衝口而出的那句話。

  太后看著她點頭:「嗯,說得有道理,那賞她點什麼好呢?」她的目光掃向皇貴妃。

  皇貴妃正看著良嬪歎氣,聞言轉過頭來:「太后,就如太子妃所言賞是不好賞的,總不能逾越了眾位姐妹去,嗯,封賞封賞,既然不能賞那太后封也是一樣的。」

  太子妃大驚抬頭看向皇貴妃,不明白剛剛她還是幫自己的,為什麼此時又要和她做對。卻看到皇貴妃笑著對她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太過焦急。

  「妳倒是好法子,」太后笑道:「好吧,那就封……」

  「尚宮局尚宮給太后請安。」公鴨嗓子又響了起來,原來是尚宮大人到了。

  太后喚了她進來:「妳來得真是時候,哀家正要封賞人呢卻被妳打斷了。來人,賜座。」她待尚宮一直都是極好的。

  尚宮謝過座後大大方方的坐下:「不知道太后要封賞誰?聽到封賞兩個字奴婢這心就跳啊,不會是要賞奴婢吧?那奴婢可要好好的謝恩了。」她作勢欠身:「您就不是要賞奴婢,可也要讓奴婢閉上嘴巴不是?賞給奴婢一碟子點心那也能讓奴婢回去顯擺幾天的。」

  太后終於笑出聲來:「妳個該打的嘴!來人,傳旨御膳房,說哀家賞給尚宮四份宮點。」

  她的心情好轉不少:「正要封賞的是哀家的人,也是妳們六局之人,嗯,說起來這封賞我們兩人可都算是有便宜的。」

  尚宮聞言:「讓奴婢想一想,哦,奴婢知道了,是紅鸞恭侍吧?真是讓人眼紅的丫頭。好吧回頭奴婢去尋她商量,看能不能把太后您的賞賜分奴婢一半。」

  太后笑著讓尚儀打尚宮的嘴巴:「只有封沒有賞,嗯,哀家想她原本就是女史,繼續要封就還是讓她做女史好了,妳看呢?」這次她問得還是太子妃。

  太子妃當然是不願意的,如果紅鸞作了女官,那麼她更難控制紅鸞了:「半年之內又升又降,又降又升的倒底不太好,卻也不能薄了紅鸞,這還真是讓人為難啊。」

  她現在學得乖了一點,不想讓眾妃捉到她的話柄兒,話說得圓滑許多。

  尚宮此時開口:「的確是讓人為難,說到這裡奴婢倒想起紅鸞身邊的一人來,極為精明幹練,叫什麼來著——麗妃娘娘,您賞給紅鸞的那名宮人的姓名是——?」

  她就這樣當著太后,當著滿殿的妃嬪問到了麗妃的臉上。

  麗妃當然有些難堪,因為她賞給紅鸞人的目的只要是宮中人無人不知的,但是卻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說,她還有些擔心的看向太后,這樣小事相信太后原來應該不知道的,而她此舉其實很犯太后的忌。

  太后最煩的就是她和柔妃培植自己人,掌控宮中各人各處,可是她就算惱極能拿尚宮如何?
  
  「我也忘掉了。」她笑得很自然,回頭問過宮人才道:「原來是叫柳兒,我都不記得她長什麼樣子了。」

  尚宮笑著對麗妃點頭致意:「對,對,就是這個柳兒,很是精明能幹的。既然封賞紅鸞很讓人為難,不如就把這封賞給紅鸞身邊的柳兒吧,正好宮奴院沒有掌院呢,如此一來便名正言順了。」

  麗妃沒有想到尚宮所說是此事,柳兒是她的人能成為宮奴院的掌院當然是再好沒有,當下看尚宮的目光改變不少。控制宮人的法子有的是,比如,家人。所以只要柳兒成為宮奴院掌院,她就有法子讓柳兒對她死心踏地的做事。

  太后輕輕點頭允許了,只是看尚宮的目光有些不一樣,顯然不明白她這個神來之筆。

  麗妃看到柔妃的眼色,知道此時也只能她開口:「紅鸞的封賞居然給了她身邊的姐妹,看來只能叫她來問問,我們一塊給她做主許配個好人家了。」

  她在場,如果這門親事能成,才才真叫見了鬼。

  她說完看著良嬪笑了笑,太子妃的事情她和柔妃輸了良嬪一著,可是她想讓良嬪和現在的太子妃知道,不是有了太子妃之位就可以為所欲為的。

  皇貴妃也笑道:「的確,紅鸞今兒可真是個可憐的,要不太后您宣她過來吧,至少在慈安宮裡吃兩塊點心,也不能算是太后您沒有給人家孩子東西不是?」

  太后笑罵:「貧嘴!」

  掃一眼殿上的眾妃,再看看太子妃,知道今天事情弄不清楚明白,這些人是不肯甘休的,而且太子妃的所為也讓她極為不快,趁此讓太子妃學乖些也沒什麼不好:「來人,宣紅鸞過來給妳們的主子們叩頭。」

  剛有宮人答應,就聽到公鴨嗓子又響了起來:「四殿下到——!」

  皇貴妃端起茶盞來輕抿,她知道今天晚上的熱鬧現在才正式開始。
第380章 笑語陰毒

  皇子們的晨昏定省是有時辰的,今天晚上眾皇子都已經來過,四皇子不會是來問安的,而且他來得時機實在是太巧了些,太后的眉頭微微一動:難道也是為紅鸞那丫頭而來?

  安皇子進來看到滿殿的妃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上前給太后行禮後便坐到一旁:「孫兒只是有點私事,沒有想到慈安宮今天晚上如此熱鬧,孫兒要不改日再來。」

  話雖然這樣說,不過他猶猶豫豫的沒有起身。

  太后聽到後倒笑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她們陪哀家說閒話罷了,你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吧,誰的事情也大不過哀家的孫兒去不是?」她笑得很溫和:「你倒是第一次有私事,說給哀家聽聽吧,不然哀家猜來猜去的晚上也睡不好的。」

  她笑得雖然和氣但是眼底卻有絲冰冷,好像安皇子所說的話讓她極為不高興,不過她對安皇子向來並沒有多少關注,更是鮮少像眼下如此和謁的說話,倒讓安皇子有些受寵若驚。

  安皇子看看眾妃,好像太后的話給了他不少的勇氣般,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孫兒是想向太后求個人的,您答應了我再去求皇兄,是這樣,自上次之後見過那個叫紅鸞的恭侍,就感覺她很對孫兒的脾性,孫兒、孫兒想把她收到身邊。」他微微停頓:「孫兒還沒有身邊人,請太后允孫兒所求。」

  他說完抱拳行禮,十分的懇切:「孫兒知道所求讓太后為難了,紅鸞恭侍是您賜給皇兄的人,可是、可是孫兒實在是忘不掉她。」

  他在心中咬牙,只要紅鸞不死他永遠都不會忘掉她的,刻骨銘心啊。

  太后笑著取了茶盞低頭喝茶,她所有的神色與眼神都被茶水的熱氣所遮掩,沒有讓任何人看到她臉上的笑容:「紅鸞啊,倒也正好,她一會兒就來,哀家可以為你問問她的意思,要知道,」她說到這裡把茶放下抬起頭看著安皇子:「今兒可不是一個人到哀家這裡向紅鸞提親呢。」

  皇貴妃馬上把剝好的桂圓放到了她的面前:「那能怪誰呢,只能怪太后您啊。還不是因為你調理的人太好了,比起那些大家的千金來還要好上三分——如果妾不是女兒身,妾都想討太后身邊的人長伴左右呢。」

  太后瞪她一眼:「偏妳多話。」她吃一粒桂圓:「倒是極甜的,雖然是好東西但也不能多吃,有時候好東西也是會害人的,比起梨那種人人都知道的不好的果子來,桂圓傷人可要重多了。」

  麗妃笑道:「所以才要看節氣吃東西,倒是皇貴妃的話極合我們姐妹的心思,哪個不知道太后您身邊的人好呢?只是平日不敢來向太后討要就是了。」

  此話才當真是陰毒異常。

  平日裡不敢討為何今日敢討呢?答案人人都知道只是卻沒有人敢說出口,也不敢讓太后看出來,眾妃都各做各事仿佛對殿上的對話漫不經心,其實是人人都悄悄的、牢牢的把心思放到了太后的身上。

  皇帝病情大好的事情宮中只有殿上這些人剛剛知道,其它人大半應該不知道,頂多也就是太子知道罷了,麗妃此時的話就是暗指太子妃和四皇子別有用心:以為皇帝命不久矣,才敢來圖謀太后的人。

  尤其是太子妃在向太后進言時,皇帝病情好轉的事情還沒有被送到太后面前,而四皇子現在顯然還不知道皇帝已經好轉了。

  太后看一眼麗妃:「皇帝常對哀家說妳是個懂事的,今天晚上妳的話,不嫌多了些嗎?如此多話豈能算是個懂事的。」

  她訓斥了麗妃卻沒有看四皇子和太子妃,取了一瓣桔子放到嘴巴裡細細的品味起來。

  安皇子神態自若,仿佛根本沒有聽出麗妃話中的意思來,倒是太子妃的臉色有所變化,抬頭看看太后,倒底沒有蠢到開口分辯什麼,自然把麗妃恨到了骨子裡。

  伴著再一次的公鴨嗓子,急匆匆進殿的人卻是康王,他進來行禮也是匆匆的,然後就坐到太后身邊抱住了太后的胳膊:「老祖宗,老佛爺,孫兒想……」他附耳對太后悄悄說了幾句話。

  太后看看他,然後一指四皇子和太子妃:「你這事就是叫哀家王母娘娘,哀家現在也不能應了你,因為紅鸞只有一個人,可是向哀家來求的你卻是第三人。」

  康王聞言臉色猛地一變,看也不看太子妃直直盯著安皇子:「我說四弟你那麼好心讓人給我送信,說什麼紅鸞救我們兄弟免於被太后責罰,讓我快些來救紅鸞,原來你早就安了這般的心思,可惡至極!」

  「我不是真的看上了那個丫頭。」康王回頭看向太后眼神純淨:「不過上次我和四弟有誤會動了手的事情,多虧了紅鸞那個宮人才讓我免得做出更大錯事來,所以我欠她個人情。至於太子妃提議的親事——真的有那麼好嗎?太后的人,可不是能讓人輕辱的,要知道辱了太后的人,就等於是辱了皇家、辱了太后。」

  太后的眼神微微一變,看一眼安皇子拍打康王:「你這個性子什麼時候才能不闖禍?哀家真是拿你沒有辦法了。」

  安皇子的臉色變了幾變,可是看看康王再看看太后,最終長長歎息著沒有開口,可是他的神態變化並沒有做掩飾,不要說是太后就是殿上眾妃都聽到了他那聲輕歎。

  「有話就說,有什麼可吞吞吐吐的?你是皇子,要知道體統。」太后的話很有些不快:「在哀家面前,像康王這樣有一說一、有二說二,說錯了哀家也不會降罪的,哀家最不喜的就是在哀家眼皮底下動小心思,既然有話要說卻不開口又要作出為難的樣子來,是想讓哀家問你嗎?」

  安皇子嚇了一跳連忙躬身回話:「太后不是的,不是的,」也不知道他分辯的是康王針對他的話,還是太后責問他的話:「孫兒也是想還紅鸞恭侍一個人情,但是孫兒和三皇兄不同的時,孫兒真的很喜歡紅鸞恭侍。」

  他說完深施一禮豁出所有的閉目咬牙:「請太后允孫兒所求。」

  他竟然是擺出非把紅鸞討到手的樣子,於他平日裡的不爭、不言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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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隱藏的危險

  安皇子在皇子們當中排行第四,不大但絕對不小,因為其母早逝皇帝不知道什麼原因不是很喜他,所以宮中自上到小的人都不怎麼懼怕四皇子,就算他已經要成年了還是一樣。

  不過他在宮的日子過得並不是很艱難,皇帝雖然不待見他,可是先皇后在的時候對他還是有諸多的照顧,宮中也因為先皇后的賢明沒有哪個人敢明目張膽的為難安皇子:該他有的東西他都有。

  再加上他自生母死掉後,被皇帝重罰過一次之後,性子一下子就由原來的張揚變成現在的隨和,在宮中從來不惹是生非,從來不和任何人爭什麼東西:只要是其它皇子們想要的,就算是他的心愛之物他也會雙手奉上。

  多年來他就是這樣在宮中生活,幾乎讓人遺忘了宮中還有位排行為四的皇子,如果不是節慶日他必須要和眾皇子一起出現,就真的要被大多數的宮中貴人忘掉他了。

  這樣一位從來不引人注目,近十年不曾與人爭執過一次的皇子,今天為了紅鸞女侍幾乎要跪倒在太后面前,而且還和太后最為寵愛的康王有了爭執。

  雖然不是那麼明顯,但是殿上眾妃人人都清楚安皇子的確在和康王、太子妃爭執:紅鸞他就是不放棄,就是和太子妃過不去了,而且康王明顯也是為了紅鸞而來,同時開罪兩位宮中炙手可熱的實權之人,實在是很不明智的。

  就算安皇子不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可是多年來宮中的眾人都知道他不是個傻子,知道審時度勢、知道放棄那些遙不可及的東西而保護自己,怎麼會是個傻子呢?可是今天他的所為,實在是有些太過蠢了。

  尚宮沒有開口,她只是悄悄的打量了一番安皇子,好像在重新認識他一般,當真是要重新認識安皇子的,如此毒計如果只是不傻,怎麼能做得到?

  太子妃也是在針對紅鸞,可是她也不過是要把紅鸞趕出宮去,頂多是捏在她的掌心裡不快時折磨一下紅鸞為樂罷了,沒有存心想要紅鸞的命。至少眼下還沒有,可是安皇子不同,他自一進殿開口就要置紅鸞於死地。

  尚宮只是不明白安皇子為什麼要如此對紅鸞,依紅鸞現在的情形,無論是在眼前還是將來,紅鸞於皇子們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存在啊,安皇子當真是沒有其它事情可做,才在紅鸞身上浪費這麼多的心思嗎?

  就算是太子對紅鸞有些不同,就算是福王表現出了對紅鸞的意思,可是依尚宮在宮中多年的經驗而談:女子於這些龍子們來說,連那把椅子的一根腿都不如,對,就是如此的。不管是太子還是福王,他們都是極為出色的皇子絕不可能會為一個女子亂了心神,也絕不可能因為一個女子而讓他們放棄什麼。

  安皇子的所為,太讓人費解了。

  那是因為尚宮不知道紅鸞做過的好事,看看安皇子現在還是面目全非的臉,就知道當日紅鸞真的沒有吝嗇自己的力氣,受此大辱的安皇子怎麼可能會放過紅鸞呢。

  尚宮看看太后,目光掃過康王心中微動:皇子還真是沒有簡單的人啊,就連這個在所有人當中魯直的只知道揮拳頭的王爺,居然也能有如此的急智。

  也因為康王的急智,相信太后在得到提醒後不會由安皇子擺佈了。

  就像她知道太子和福王對紅鸞有些不同,這一點看來安皇子也是知道的,但是安皇子還是怕那兩位絕世聰明的皇兄,不會直接向太后開口討要紅鸞,所以他還拖了康王進來。

  他是想把水攪得越混越好,把紅鸞的終身大事擺到眾人面前,讓太子和福王再也無法回避,從而讓太子和福王離心離德,同時引得太后大怒而賜死紅鸞——皇家最忌諱的就是兒孫們為女子而起爭執。

  如果真有那樣國色天香讓眾皇子動心的女子,如果不是被皇帝看中收到了宮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而現在皇帝的病雖然有好轉但是卻還要靜養,再者紅鸞也不是那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到現在還沒有見過皇帝,又如何會被皇帝收到後宮中?

  也就是說,『引』得眾皇子相爭的紅鸞,今天晚上只有死路一條:如果太子和福王看破了安皇子計策——這幾乎是肯定的,那麼放棄相爭就只能看著安皇子把紅鸞收到身邊。

  安皇子會如何待紅鸞那是不必問不必想的,紅鸞的性命在丟掉前定會過得生不如死,而且安皇子還會不停的用紅鸞試探、謀算太子和福王二人:安皇子是完全不介意今天晚上紅鸞會活命的,因為紅鸞活下來的話就只能從了他。

  而且他還讓太子和太子妃在今天晚上反目成仇,就算是太子不會立時發作但是他們夫妻自此之後只會相互提防、算計:這是他很樂意看到的吧?

  尚宮想明白安皇子所有的心思之後,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低下頭飛快的思索著應該如何救紅鸞,她叫紅鸞到慈安宮來時,可沒有算到有這種變故。

  無解。尚宮的眼底深處閃過冰冷,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同樣也是無解!她的手在袖中緊緊的握住。

  好不容易才物色到一個可用之人,好不容易有希望可以解開先皇后死的謎團,現在眼睜睜又要放棄,一切要重頭再開始嗎?

  多年來她重頭開始過不是一次,可是隨著歲月的流逝她越來越不能接受重頭再來,因為她的時間不多了:先皇后的事情要查清楚需要時間,如果再重新開始她們有那麼長的命嗎?

  這兩年裡尚宮總是感覺好像有些危險在逼近,連尚勤也有這樣的感覺,可是偏就是找不到具體的人與事,讓她們防無可防,也不知道危險來自哪裡:那感覺只是在宮中生活久了而生出的本能。

  只有一種可能,有人察覺到她們在查的事情,所以紅鸞幾乎是她們唯一的機會,讓尚宮就這樣放棄掉如何能接受?而紅鸞此時還不知道慈安宮裡等著她的,是隱在暗處能要了她命的危險。

  紅鸞,現在快要到了吧?
第382章 太后之賞

  大殿之上因為安皇子和平日完全不同的舉止安靜下來,所有的妃嬪都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把目光放在安皇子身上。

  她們來是為了對付太子妃,以及其家族想壯大自己勢力之事,至於紅鸞是生是死並不放在她們心上——左不過是個宮人罷了。

  皇宮裡有數之不盡的宮人,哪一天沒有宮人被責罰至死傷的?這原就不是什麼大事,宮人的性命當然比不上她們自己的利益與其家族的利益。

  安皇子沒有得到太后的回應,立時再施一禮:「請太后允孫兒所請。」其堅持可見一斑,顯示他必得紅鸞的心意。

  太后微微一歎:「你也不小了,是應該有個身邊人才對。彩蝶,」她喚出一個宮人來:「妳以後就伺候四殿下,定要盡心盡力。不過,妳還是慈安宮的人,自現在開始妳就是女史,四殿下所有貼身之事都由妳打理,不能假手他人而逃懶,聽到沒有?」

  她是老於世故,歷經宮中爭鬥的人,對於安皇子有別於平日裡的舉止,首先想到就是可疑二字,也許,她和皇帝都錯看了四皇子。

  這麼多年來她一心侍佛並沒有在皇孫身上多用過心思,而皇帝忙於朝政,對於他的兒子們除了其母得寵的幾人外,其它他一個月也難說能見到一次吧?所以他們母子錯看了太子,那麼再錯看一個四皇子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紅鸞嚴格來說並不是她慈安宮的人,也不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人,這一點她並沒有忘掉。而紅鸞能進入宮中諸人之眼,是因為宮奴院,這一點她同樣沒有忘掉。

  而此時康王顯然並沒有對紅鸞有特別的興趣,想到康王看過去,她瞇起眼睛來:這孩子就是一根筋,誰對他有點好處總是忘不了,可惜性子急燥些,所以在宮裡宮外名聲大不如福王和太子。

  可是太后就是喜歡康王的一根筋。

  不過她的四皇孫顯然對紅鸞極為有興趣,至於四皇子所言的那番鬼話,她當然是不相信的,她正在想的就是:安皇子倒底對紅鸞哪裡感興趣了?就是因為想不到,所以她才對四皇子的所為極為不安。

  她在成為太后之後已經習慣事情都在她的控制之內,任何脫出她手掌的人與事都會讓她極為不喜,因為那會讓她想起自己還為妃妾時候的感覺來。

  所以她開口就給了四皇子一個宮人,並且讓這位原是勤侍的宮人連升三級成為女官,讓她去執掌安皇子的寢殿。沒有人會說太后的安排不好,只能說太后是愛護孫兒,就應了那句薑還是老得辣。

  安皇子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太后會如此輕易生出疑惑了,同時當機立斷安排了人到他身邊。他是真的不想答應,可是他能拒絕嗎?人人都清楚彩蝶到他身邊是做什麼的,他的拒絕意味著什麼,不要說是太后就是宮中幾歲的人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出來。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嚥下滿嘴的苦澀後他跪下施大禮謝恩,作出感激涕零的樣子:「孫兒謝太后的大恩,太后對孫兒的慈愛讓孫兒羞愧,自明天開始孫兒抄寫經文,並讓人印五百《金剛經》來略略盡孝道。」

  太后聽到安皇子要抄寫經文,還要印製《金剛經》有三分高興:「有心就行了,量力而為。」

  同時她心中確定一事,她的四孫兒很知道如何才能討得她歡心,可是多年他這樣做的次數並不多,卻也足夠讓她記住有這麼一位孫兒了。

  就是因為安皇子做得不多,平日裡也從不以言語討她的歡心,致使她收到四皇子抄寫的經文或是讓人繡的觀音像時,只是感到高興並沒有多想過。

  但是現在不同了,她已經生出疑心來那麼四皇子的一舉一動都讓她會多想想。

  「實在是哀家事佛心誠,反而對你們這些孫兒們多有疏忽,彩蝶自五、六歲入宮就跟在哀家身邊,是個極穩妥人,有她照顧你哀家也就放心多了。」太后揮手讓彩蝶上前給四皇子叩頭,自現在開始彩蝶就是四皇子的身邊人,也就得了太后同意可以暖床的宮人。

  安皇子再次跪拜:「孫兒得太后如此疼愛是應該知足的,孫兒也知道太后所賜的人肯定是最好的,可是孫兒依然不能忘了紅鸞,還請太后為孫兒做主。」他說完叩頭:「孫兒以後定會好好的孝敬太后。」

  他的這番話說完大殿之上更加安靜,眾妃都把目光收回來,低頭的低頭、吃茶的吃茶、還有把玩自己的裙帶的。

  安皇子實在是太過了,太后賞給他彩蝶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讓他死了討要紅鸞的心,可是他如此不知進退。

  眾妃卻不知道安皇子此時的心思,已經吃了大虧的他如何肯放過紅鸞?太后反正都生疑了,眼下先除掉紅鸞或是讓紅鸞落到他的手上,再想法子消掉太后的疑心就是。

  太后的眼睛瞇起來,而康王搶先說話道:「我倒是先後見過紅鸞有十幾次了吧?嗯,要比四弟你熟愁她了,可是也沒有對她生出什麼念頭來——那丫頭長得實在太一般了,真不知道四弟你看上她什麼了。」

  「幸虧是老實本份不惹事的四弟,不然我真要懷疑那個不知進退、只知道太后的笨宮人,做了什麼讓四弟生氣的事情,今天求她做你的身邊人是想借刀殺人。」他嘻皮笑臉的看著安皇子:「太后仁慈事佛多年,手中根本就沒有刀了,好在四弟也不是想要紅鸞的小命,太后有刀無刀的也無所謂。」

  他大大咧哽的胡說一通,驚得麗妃出了一身的冷汗,給康王使了幾次眼色卻沒有阻止住他,在太后面前她不敢訓斥康王,因為康王的身份可比她尊貴的多——按禮法來說能責罰皇子們、能當眾訓斥皇子們的是皇后而不是她這個貴妃。

  太后只是嗔了康王一眼,並沒有訓斥他自顧自的吃起桔子來,麗妃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明白康王為什麼非要為那個該死的紅鸞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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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打臉之舉

  康王看到他母妃使過來的眼色,可是他不得不救紅鸞,是有苦自己知啊。

  首先,他的確是欠了紅鸞的情,就算他性子再直、再魯莽也不得不承認,他打安皇子那事,不是紅鸞的話,他最輕也要被禁足。

  至於他的名聲受損?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他還有名聲?那才真是笑話。

  依著他的性子,當然不能在得知紅鸞會被人害死的時候,而對紅鸞的生死置之不理。

  其次,讓他如此拼命維護紅鸞性命的原因還有另外一個:他懷疑他的兩個皇兄真的都對紅鸞生出了興趣,如果此時他不在太后面前點破『安皇子的用心』——管四皇子是不是有這個心思,反正他的兩個皇兄因為他的四皇弟會有危險是真的,到時候,就不只是紅鸞會被處死的事情了。

  他的兩位皇兄趕來慈安後為紅鸞說話,到時候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如果真的和他四皇弟弄成爭紅鸞的情形,定會讓太后和父皇對太子非常的失望。

  而他認為太子做皇帝很不錯,比他的任何一個兄弟都更適合,至少比他的這位四皇弟合適太多了,所以他是絕不能讓太后認為他的皇兄皇弟,會為了紅鸞而起爭執的。

  為此他不惜把話說得再明白不過,為此他不惜給他的四皇弟扣上那種罪名:如果真冤枉了他的四皇弟,到時候再補償好了,眼下他卻要先顧全太子。

  而太后沒有責怪他,讓康王的心中微微鬆一口氣,知道太后聽進去了他的話,但是紅鸞的性命是不是能保下現在還難說:只要有可能引得皇子們相爭,於皇家來說那個女子就是該死的。

  宮人的性命比起皇子們的兄友弟恭來什麼也不是,死了也就是死了,康王很明白,所以他依然很著急,總要救紅鸞一次吧,不然他豈不是成了有恩不報的小人?

  就好像老天爺要康王急死,在此時太監的公鴨嗓子拉起長長的聲音:「福王殿下到——!」

  康王聽得眉頭一跳、心頭也是一跳,急得他就要在太后身邊坐不住了:怎麼辦?怎麼辦?趕快要想個萬全的法子,他可是在宮中無往不利的康王啊,怎麼連個宮人的性命也保不住,當真要笑掉很多人的大牙。

  他就急得頭頂冒火,看到他的二皇兄邁步進入大殿時,就聽到公鴨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太子殿下到——!」

  這次康王真的坐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來。

  把太后嚇了一跳,也顧不得福王正在行禮瞪康王:「你做什麼?」

  康王看看福王再看看太后:「我、我三急來了。」說完對著太后一禮就衝出了大殿,引得太后直搖頭卻沒有要怪罪康王的意思。

  麗妃被小兒子嚇得頭上冷汗不斷,看看太后的神色才放下心來,心知她不得太后的歡心,多虧了這個小兒子才讓太后對她容忍一二的。

  福王若有所思的看看衝出殿外的弟弟,又回過頭來看看跪在地上的安皇子,他行完禮後就坐到自己母妃旁邊,不過幾句話就明白殿上發生的事情。而他再看向安皇子時,眼眸深處有光華閃動:沒有想到他的手腳很快嘛,居然搶在了他和太子前面動手。

  皇貴妃卻看向殿外笑了笑,放下茶盞道:「今兒看來誦不成經文了,妾也坐得久了出去走動一二,到時正好引紅鸞恭侍進來給太后叩頭。」

  她的話讓沒有想到的人也開始生出疑心來——不會太子和福王也是為紅鸞而來吧?

  「妾是愛靜的人,可是這幾天太后您這裡可是熱鬧異常,妾實在是受不了,出去走走就回來伺候太后。」她起身一禮:「妾告退。」

  太后叮囑人給皇貴妃帶著衣服不要著了涼,又吩咐人好好的跟著、伺候著:「紅鸞應該也要到了,妳如果怕鬧就先回去吧,讓她自己進來就是,哀家這裡有人伺候著妳不用擔心,好好歇著明天才有精神陪哀家誦經。」

  她待宮中的妃子還真沒有如同慈母一樣,也不知道皇貴妃是如何得了她的緣法,聽得眾妃子那叫一個嫉妒。

  皇貴妃出去了可是太子卻還沒有進來,相信是遇到了康王,太后並沒有在意此事,知道康王向來和太子親厚,只是吩咐安皇子:「你起來說話吧。」

  安皇子看到福王坐到大殿上,而太子也在大殿外,至於康王會對太子說什麼他並不在意:讓太子早些知道更好,如果太子能著急才好呢。

  他不擔心康王和太子能想出什麼法子來,憑康王那種性子,動心機的事情他並不拿手,動拳頭還成。

  康王剛剛雖然句句都切中他的心思要害,但是相信大殿之上的眾人,都和他一樣看得出來康王是在信口胡說罷了。雖然對他不太有利,但也不會因為康王的話,就會信以為真,因為康王的性子全宮上下無人不知。

  如果那番話是福王或是太子說出口的,那他就要當真要好好的應對,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他自己搭進去的。

  「請太后允孫兒所請。」安皇子叩頭:「皇兄那裡孫兒會好好的求懇,現在只求太后再多多憐憫孫兒。」

  他今天就是要把紅鸞弄死,或是弄到自己手中,相信可以讓太子和福王亂了心神的,也會使得他們翻臉相向。

  如此多的好處他怎麼能放過紅鸞?他連連叩頭:「孫兒絕不是貪戀女色,只是喜歡紅鸞的說話與行事,實在是孫兒身邊人所不能及的。」

  太后有些惱怒,沒有想到她的四皇孫有這樣大的膽子,在她的一再暗示下居然就是不肯罷手。

  她看一眼臉色不太好看的太子妃,冷冷的哼道:「你身邊沒有得力的人,哀家把彩蝶給了你還不成?你還想要些什麼?」

  太子妃自四皇子進入大殿后臉色就沒有好轉,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皇子想要紅鸞:如果她早知道多好,也不會給家族帶來這天大的麻煩。

  另一面她又因為安皇子的話惱怒,在知道她安排了紅鸞的親事後,依然不依不饒的向太后求懇,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臉。

  事實上也是如此,她挑的人再好還能好過皇子去?如果是做妻也就罷了,偏偏她還要紅鸞做妾。

第384章 問與答

  太子妃以為四皇子打了她的臉,其實是她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太后賞給太子的人,就算是要打發出去,也不應該由她在此時動手,而且還是讓紅鸞去做妾——她可想過太后的臉面?當然,她只記得太后為難她,居然早早的就給太子塞人。

  她對四皇子的話是有悔有恨,牙癢癢的難受,不過倒底在良嬪的目光下,沒有開口說什麼,現在她曉得自己做錯,更明白滿殿的妃嬪是為什麼而來了,有四皇子如此打岔也好,免得她被柔妃、麗妃等人責問的啞口無言。

  聽到太后有責問四皇子的意思,她心裡生出痛快之感的同時又有些擔心,擔心四皇子被太后打發後,眾妃嬪就會向她發難,而她到此時才知道自己的所為,真的有點無法自圓其說。

  原本有些事情她是不打算向太后明言的,可是剛剛在柔妃等人的口中都吐了出來,眼下她要如何才能收場呢?

  福王看一眼太子妃微笑著開口:「太后您不要生氣嘛,四弟向來膽子小您這樣一問四弟嚇壞了,四弟,你說想要把紅鸞恭侍弄到你那裡,做你的身邊人是不是?」

  四皇子立時就要答他的話,可是他哪裡肯給四皇子機會呢:「太后問你想要什麼,你有什麼不敢說的?這殿上的人是多了點,不過都是自家人啊,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呢?你膽子小說不出話來,那由為兄我來代你作答吧。」

  他擺手示意四皇子閉上嘴巴:「四弟今天怎麼了,是不是父皇的病好轉讓你亂了心神,往日你可是不喜歡說話的,什麼事情不都由五弟代你說嘛,此時五弟不在這裡,我來代你說有什麼不成的,還是說你有什麼話不便說出來,或是不想讓太后知道。」

  「不是……」四皇子有些緊張起來,他沒有想到福王開口就如連珠炮一樣,根本不給他半點開口的機會。他張嘴剛說了兩個字,就被福王打斷:「既然不是,那就由為兄來代你說吧,不就是一個恭侍嘛,我們做皇子想要什麼女子沒有,也值得你為此跪倒在地上?」

  福王說完還笑了笑,不過是幾句話就讓安皇子在太后的眼中,變得更加不討喜:為女子下跪實在是太沒有出息了。

  安皇子費盡了心思想要謀算太子和福王,可是福王不過是說幾句話,就讓他吃了暗虧。

  「算了,人各有志,你想跪就跪吧。」福王的話風忽然一轉:「不過我相信我們皇家男兒膝下何止是有黃金,我們兄弟當中又怎麼會有為了女子跪下的人,是不是這樣,四弟?」他居然又為安皇子開脫了。

  安皇子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而且明明感覺到一種陰謀的味道,可是眼下他有得選擇嗎?除非他親口承認自己是沒有出息的皇家男兒,那以後他就會成為皇家當中最為人瞧不起的皇子,不要說其它就是冊封為王只怕也沒有人願意和他來往。

  「是,二皇兄。小弟只是……」四皇子想分辯一二,無非是看中了她的『才』而不是看上了紅鸞的貌之類的話,可是他既然疑心福王的話是陷阱,那福王又怎麼會在他跳入陷阱後再放他出來。

  福王再次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你看中了紅鸞恭侍是不是?」

  安皇子點頭:「是,不過小弟絕不是貪戀其美色……」他還是想要努力的把話說清楚,不想被人誤會他是個好色之人。

  「我當然知道四弟你不是個貪戀女色的人。」福王深以為然的點頭,就差過去拍安皇子的肩膀表示一下『果然不愧是我的四弟』之類的意思:「你也是知道紅鸞恭侍是太后和太子的人,同時也聽我說過原本也想讓紅鸞跟我的,對不對?」

  「唉,我被那個小丫頭訓了一頓,不過之後想想句句在理,我是心服口服的。」福王摸摸下巴:「我也只是看那丫頭有趣,想弄到身邊逗個樂罷了。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心思,因為我們兄弟都已經長大了嘛。」

  安皇子聽得有些暈,不過知道福王提及自己的事情有是為什麼,就是為證明他今天所求實在過份、不明禮唄?

  他立時開口:「太后,正是聽說紅鸞恭侍有那麼明理,孫兒才動了心思,認為她會是極好的良……」他想要說出口的是良師益友四個字,可是卻沒有機會把話說完整。

  福王又打斷他的話道:「依四弟你的話來聽,你都是知道的了?」

  安皇子被福王問得每個問題他都不能不點頭的,因為都是宮中眾所周知的事情,其中有很多還是他在太后這裡親耳聽到的,根本由不得他否認。

  「是,我知道。」他依然不放棄的想分辯清楚些:「所以才想在得到太后的允許後,再去求懇太子皇兄……」

  「你是知道紅鸞恭侍是太后賞給太子,是為了讓太子能專心打理朝政的同時,不致於累壞了身體一事了?」福王搖頭歎息:「四弟,如此說來你倒底想要的是什麼,真的是紅鸞恭侍這個人嗎?」

  安皇子臉色微變:「當……」

  「當然不是了。」福王看向太后微微躬身:「原本皇弟是個走路要極小心的人,平日裡你更是不會多說一句話,可是現在你為什麼變了呢?卻不是自今天開始變的,嗯,應該是自父皇病重之後才變的吧?」

  「雖然你三皇兄的性子不好,不過他卻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如果你和原來一樣處事,他會把你打得如此重嗎?而你三皇兄在此時打了你,就會失了父皇和一直擔心父皇身體的太后——他們的歡心對不對?」

  「自前不久皇弟雖然看上去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其實行事說話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比如原本的你豈會去宮奴院?尤其還是在父皇病重的時候,你身為人子不擔心父皇的病,還有心思去關心宮裡花花草草?」

  安皇子叩頭:「太后,請您聽孫兒幾……」

  福王卻更大聲的道:「孫兒的話可能有些驚人,不過卻不是無的放矢,還請太后先恕孫兒妄言之罪孫兒才敢說。」

  安皇子連忙道:「太后,您聽孫兒……」

  「好,哀家恕你無罪,你說吧。」太后沒有理會安皇子,而是對福王和顏悅色的說道,轉頭對安皇子冷淡的道:「有你說話的時候,不必如此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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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要的不是人

  福王得了太后的允許不停頓一口氣說道:「四弟之所以會為紅鸞一個恭侍下跪,當然不是因為紅鸞長得美若天仙——紅鸞那丫頭長得,」他輕輕搖頭:「想要找個比她美的,在宮內的宮人當中,少說也會有八百人。所以四弟不是貪圖美色,而能讓四弟堂堂皇子下跪所求的,是紅鸞的身份。」

  「紅鸞只是恭侍,宮裡恭侍也多了去,可是她這個恭侍卻和其它的不同,她是太后賞給太子的人,尤其是在父皇病重之時太后賞給太子的人。」他聲音低落下去:「我並沒有多想過,很多人可能都沒有多想過,但就是因為太后賞下去的時機有些太巧,所以讓某些人多想了吧?」

  「而紅鸞的身份便特別起來,她可是要伺候太子、伺候未來……的人,」福王的聲音又嚴厲起來:「所以就讓人有興趣了,不惜為此一跪!」

  福王的話每個人都聽得極為清楚,而話中的含義更加的明白:安皇子想要的不是紅鸞其人,而是太子的寶座,往遠裡說點就是金鑾殿上的那張龍椅。

  紅鸞是太后賜給太子的,如果她真的伺候太子了就有把太子言行等等,都回稟於太后,換個說法就是太后對太子的考驗,想看看他是不是合適做新帝——不管太后是不是這個意思,可是在福王的話中,安皇子就是這樣想的。

  「明知道紅鸞的身份,可是依然不把太子之尊放在眼中,做出這等胡鬧之事就是明證!我們兄弟已經長大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上一次我就說過了,太子以後是君,我們這些兄弟都是臣,太后賞給太子之人,也是我們這些為臣弟的人能染指的嗎?」

  「當然,可能有人想染指的並不是太后賞給太子的一個恭侍而已,還有……」福王說到這裡聳聳肩膀沒有再說下去,他臉上沒有笑容可是眼中卻多了一分玩世不恭,只是藏得極深並不容易讓人發現。

  現在的大殿之上是鴉雀無聲,就連安皇子也完全的愣住了,他是驚呆了,哪裡會想到他精心謀算到了福王面前如此不堪一擊。福王甚至沒有動用一兵一卒,也沒有經過多長時間的了深思熟慮,不過就是用一番話就把他逼到了角落裡。

  最後這番話是句句誅心啊,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福王根本沒有為紅鸞挺身而出,讓他所有的心機都落了一個空。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太子就算沒有康王,也會找個藉口在殿外耽擱一會——顯然,這是太子和福王的計謀,只用福王的一張嘴巴就讓他輸慘了。

  他真的不是太子或是福王的對手,更不要說是兩人聯手了,尤其他不再是不被人注意的皇子時,面對他的兩位長兄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不,是他先動手的,現如今只是被太子和福王的反擊打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同樣的話由太子來說,顯然不如由福王來說好,這也是太子避在殿外的原因,由此看來太子和福王的聯手是那麼的牢不可破。太子的名聲沒有半分受損,而福王更是向眾人表明,外廷那些大臣上書請他做什麼攝政王同他沒有關係。

  他今天的出手只是成全了福王、康王和太子的兄弟之情。

  此時的紅鸞就在慈安宮外不遠處,正和皇貴妃兩個人慢慢的沿著一條小路來回的走動:走到頭再返身走回來,如此的周而復始。

  「殿裡很熱鬧,妳此時去不如晚點去才好,不然這戲便不熱鬧了。」皇貴妃的臉隱在暗影中看不真切:「妳可想好了要如何應對四皇子?我是說,妳是打算借此機會把四皇子扳倒,還是打算放四皇子一馬?」

  紅鸞很小心,因為她和皇貴妃並不熟悉,可是皇貴妃貼身的人她卻打過交道了,那是一個極為難纏、也很聰明的人:當然了,皇貴妃主僕如果不是聰明人,又怎麼能在宮中不聲不響的活了這麼久?

  在宮的妃嬪,並不是妳想爭就能爭個上游,也不是妳不想爭就可以過世外桃源的生活:總是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也總是有人看不得妳悠閒度日,只要妳在宮中,妳就在局中,而妳在局中失敗了那裡還能好命的由妳避世度日?宮中向來信奉不留後患。

  可是皇貴妃主僕活下來了,足不出戶的在宮中活了多年,如果不是極為聰明的人如何能保得住那份平靜的日子?

  一個宮人就那麼聰明了,面對做主子的時候,紅鸞更是不敢有半點馬虎大意。第一不能讓皇貴妃認為她輕慢了,第二還不能讓皇貴妃有不快的言談與舉止,第三還不能讓皇貴妃看出她對皇貴妃的戒備來。

  可以對皇貴妃怕、可以對皇貴妃懼,但是卻不可以對皇貴妃戒備:因為那是極大的不敬之舉,不管以前的皇貴妃是多麼的無害,是多麼的溫柔善良,現在對於紅鸞來說她就是皇貴妃,在宮中除了太后、太子妃之外最為尊貴的女人。

  就算是太子妃也不過是比皇貴妃高出那麼一絲絲罷了。

  因為紅鸞在乞兒幫中親眼所見一對好友當中的一人坐上幫主的寶座後,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而老乞兒卻告訴紅鸞,並不是做了幫主的那人變壞了,而是他的身份已經不同、要考慮的事情也和原來不同——幫主的好兄弟如果真把他當兄弟,在人前就要第一個做出臣服的姿態,而不是哥倆好的樣子。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雖然聽上去很不近人情,但是老乞兒歎息道:』生存之道就是於人方便才能於己方便,對方已經是幫主,這是不變的事實,為什麼非要用老眼光看待他、要求他呢?至少兄弟反目成仇,不單單是幫主一個人的錯。』

  此事和皇貴妃的高升並沒有太大的相同之處,只不過是原來的小人物高升到眾人仰望的地方相同罷了,可是紅鸞還是想起此事,因此她的態度更恭謹。
第386章 感傷

  人在高位久了,自然會有變化的,皇貴妃當然不會例外,紅鸞現在知道應該做的就是忘掉皇貴妃的出身:皇貴妃就是皇貴妃,沒有出身之說,就只是皇貴妃。

  雖然她打定了主意,可是聽完皇貴妃的話還是在心中苦笑連連,她要把四皇子扳倒?開什麼玩笑,那是皇子唉,皇子所做的錯事能讓他們丟掉性命的極少:除非是謀逆。

  而能讓皇子完全失勢的也不多,因為他是皇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決定了他這一生的榮華富貴,且不是一般的榮華富貴。

  可以在避人處把四皇子打一頓,可是想把四皇子扳倒於紅鸞區區宮人來說,那無疑是癡人說夢。至於說放四皇子一馬,打本心來說紅鸞不想,她不是那種以德報怨的性子,只不過這樣的話是不方便說出口的。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妳可以做但卻不可以說,如同紅鸞打了安皇子說出來她就是死罪。

  當即她恭謹異常的欠身道:「四殿下實在是高看了奴婢,奴婢粗手笨腳哪裡配伺候四殿下?不過此事自然有太后和太子殿下做主,奴婢只要做好份內事就好。」

  皇貴妃聞言笑著俯下身:「妳只要好好當差?這話說得如此沒有底氣,真的同本宮印象中的紅鸞恭侍不是一個人呢,還是說,妳信不過本宮,所以才用這樣一套話來敷衍於本宮?」

  紅鸞聽得心頭猛跳,心道皇貴妃妳有必要把話挑得這麼明嘛,這還讓我們這些為奴為婢的怎麼混?

  再次深深施禮,她依然是恭恭敬敬的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悄悄看一眼皇貴妃的神色,她又加了一句:「奴婢有要謹守的規矩。」

  她如此說就算是明言了。

  皇貴妃當然聽明白了紅鸞的話,忍不住輕笑出聲:「倒真是個有趣的丫頭,怪不得……」她想了想道:「本宮幫不了妳什麼,至少眼下本宮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就如妳所說能做主的人是太后,妳還是好好的想想法子。」

  她輕輕撫過紅鸞的臉:「妳是個聰明的,相信妳是知道應該如何做的,四皇子不是妳的對手,妳好好當差的話沒有錯。」她看一眼慈安宮那裡:「隨本宮過去吧,應該也差不多了。」

  紅鸞只能應聲跟上去,並沒有多話是因為她知道她言多必失的道理。

  皇貴妃於她的印象一直是極好的,但是今天晚上的皇貴妃有些不同,慈安宮裡的人都是因她們自己的利益而來,那皇貴妃是不是也有自己的謀算呢?

  「妳是怕我還是敬我?」皇貴妃輕輕的搭上紅鸞的肩膀:「妳好像有些緊張呢。」

  紅鸞低頭:「奴婢對娘娘是敬佩。」

  「敬佩?」皇貴妃重複了一句,然後用手摸了摸紅鸞的頭髮:「妳認為太子和福王,或者是康王、四皇子,還有一個五皇子,本宮倒是差點忘了——誰做新帝會比較好?」

  紅鸞嚇了一跳:「奴、奴婢不知道。」

  皇貴妃沒有再說話,沒有再追問紅鸞的意思,她的目光遠遠的看向奉元殿方向,行到慈安宮的門前幽幽的歎息:「皇上的病,御醫們說靜養一兩個月就會大好的。」

  紅鸞聞言愣住了,腳下一頓使得皇貴妃身體撞上她,驚醒過來的紅鸞連忙跪下請罪。她如何能不驚,宮嬤嬤的話還在耳邊響起,斷定皇帝是活不久的,且皇帝纏綿在床很久了,居然說了一個好轉就能好轉起來?

  還有奇怪的地方就是皇貴妃的語氣,不是高興也不是失望而是、而是,好像是傷感,雖然極淡,但是紅鸞聽到了,她跪下請罪的同時就被皇貴妃拉了起來,而她抬頭的霎那間更是在皇貴妃的眼中看到一縷傷心。

  「怎麼了,聽到皇上龍體好轉太過高興是不是?」皇貴妃的笑容在紅鸞的眼中放在,可是了那笑容裡有掩不住的一絲落寞:「走吧,不能讓太后久等,再說前面還有人在等妳呢。」

  她的最後一句話是在紅鸞的耳邊說的,說完伸手扶上她貼身宮人的肩膀向前行去。

  紅鸞抬頭向前看得時候,才看到不遠處立著的孟副統領,她急忙跟上皇貴妃的腳步,就看到孟大人躬身向皇貴妃施禮。

  皇貴妃笑笑:「免禮。」回頭看向紅鸞:「殿上的情形不知道如何,妳還是在殿外等等,由本宮進去看看,到時候本宮自會打發人來喚妳的。」說完對孟副統領輕輕點頭,帶著人進去了。

  紅鸞看看孟副統領:「皇貴妃,有些奇怪,是不是?」

  「有什麼可奇怪的,皇貴妃早打發人和太子密談過了。」孟副統領俯耳對紅鸞說了這句話,站直道:「月色不錯,左右無事不如陪我到那邊坐坐?」

  紅鸞抬頭看了看天上猶如手指粗細的月牙,這也叫月色不錯?或者孟副統領對月色的理解和平常人有些不同,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於是她鄭重其事的點頭:「的確是不錯,一路走來也有些累,到那邊坐坐正好歇一歇。」她當然猜到孟副統領是有話要說。

  孟副統領轉身就走,在一眾太監宮女特別的目光中若無其事的帶紅鸞到不遠的小亭上坐下,亭上有兩個人,只是因為離殿門較遠又沒有燈光、加上假山的遮擋在殿門前根本看不到小亭還有人在。

  紅鸞就被嚇了一跳,當她看到太監裝扮的人是古安平時,也就猜到了那人是誰,蹲身行禮:「奴婢給太子殿下請安。」

  古安平很是複雜的看了她一眼,和孟副統領行禮後退到小亭的另一邊,殿上眾人依然看不到他們,而他們背對著小亭距離較遠也不會聽得清楚太子和紅鸞的說話。

  孟副統領在踏出小亭時回頭看看紅鸞,被古安平輕輕一扯才轉回頭去不聲不響的消失在夜色中。

  太子轉過身來看向紅鸞:「麻煩這麼快就找到妳身上,我還真是沒有想到。不過妳也不必太過著緊,福王會解決的——我們在來時已經商量過了。」

  他的眉目間卻帶著一抹焦急與憂慮,濃得仿佛化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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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皇帝的病

  聽到太子真的是為自己的事情而來,紅鸞當真是受寵若驚。

  看到太子眉目間的異常,她輕聲道:「奴婢謝殿下,只是奴婢的事情算不得大事,殿下還是以大事為重。」她輕輕的頓了頓,感覺這樣回話有點不妥:「殿下您怎麼了,奴婢看您好像有點不開心。」

  她只是感覺太子仁慈待她極為不錯,近來更是沒有對她端過太子的架子,待她多半倒像是孟副統領:如朋友一般,她還沒有狂妄到要和太子結交成為朋友,只是認為投桃報李她總也要表示一下她的關心才對。

  太子緩緩坐下:「我父皇,病好多了。」

  紅鸞看看他,雖然知道太子登基之後就會大權在握,不必像現在做事般縮手縮腳,但是她相信太子不是那樣的人,太子首先是皇帝的兒子,他應該會高興父親的病情好轉。

  「可是,有什麼不妥?」她只想到這一點。只有說皇帝的好轉不妥,太子眼下的焦慮與擔憂才有合理的解釋。

  太子抬眼看她:「妳不認為是我是因為我父皇的病好轉而不快嗎?」

  就連福王對他都有過疑慮,聽到紅鸞的話讓他心中一暖,世上總有人知道他的本心。

  紅鸞搖頭:「殿下不是那樣的人。」

  沒有太多的解釋,她的直覺就是相信太子不是沒有人倫之人。

  太子看著紅鸞眼睛眨也不眨,紅鸞短短的一句話卻讓他感到眼中有了些微的濕意:她就是相信,不需要理由的相信。

  他吐出一口氣,好像把胸中的悶氣都吐了出來:「父皇的病,雖然我是極希望能好的,但是幾位老御醫都曾斷言是絕不會有好起來的那一天,而我們這些日子心裡也有數了。」

  「但是這兩天父皇的精神不明不白的變好起來,御醫說不出什麼原因來,在今天居然向太后呈摺子說父皇的病能夠大好。」他握了握拳:「老御醫們不是病了,就是要致休,在如今那裡沒有我信得過的人,御醫令不是我的人。」

  紅鸞吃驚至極:「那,那會是什麼人做的,又有什麼目的?」

  太子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做的,我想可能是為了爭取些時間吧?」他忽然抬起頭仰望亭子頂部,黑乎乎的其實什麼也沒有看到,就如同眼下的謎團:「如果父皇的病當真是在好轉,我是說是真的在好轉,也許、也許……」

  他沒有說下去,因為他也感覺很有些不可思議、不敢相信。

  這裡可是皇宮,那可是至高無上的皇帝,誰敢?誰又有哪個通天的膽子。

  紅鸞霎那間手腳冰冷:「也許就如殿下所想,不是病好轉了,在宮外我聽老人說過,人在最後的時侯能精神起來的,還聽他說有些藥也能讓人如此的,只是用那樣的藥當然沒有好處的。」她是聽老乞丐講的。

  「妳所說的應該是迴光返照,那不是的。」太子坐好:「如果那幾個御醫連這個也看不出來,當真就應該去死了。」殺機猛地出現,激得紅鸞全身都起了疙瘩:「倒是藥,妳可知道是什麼藥嗎?」

  紅鸞眼前猛地閃現御花園、還有各宮外面奇怪的花草,又打了一個寒顫的她連連搖頭:「不,不,奴婢不知道。」心下細細的想了又想,直到確定當真沒有聽說的那幾種野草發才放下心來。

  這裡可是皇宮,不管那些野草是做什麼用的,至少沒有太過毒的花草,就算是杜鵑能死人也是需要量的,她終於微微的放下心來,不管皇帝是因為什麼死的,反正只要和她無關、半點關係——皇帝的死因她也不知道才最好。

  太子卻誤會了紅鸞的戰慄:「我知道和妳無關的,妳不要總是這樣小心在意,至少在我面前妳不用的。」他的話不經意柔和很多,可是他和驚懼中的紅鸞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回頭找可靠的人問問,然後再給父皇請請脈吧。」

  聽到大殿那邊傳來幾聲蟲鳴,他站起來:「走吧,福王應該把四皇子逼到了角落中,只是可惜他和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所以眼下也只有如此了。」他伸手抓起紅鸞的手來:「只能做到這種地步,妳以後還是要小心在意的。」

  他有很大的歉意,同時也極為惱火——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女人,是個男人都會惱怒的。

  紅鸞有些奇怪太子的舉止,不過能感覺出來太子不像福王的舉止那麼輕浮:「奴婢懂的,只是殿下也要小心才是。」

  她不能傷到四皇子,可是太子並不是不可以的,最後一句話其實很有些陰險。

  但是話進不同人的耳中有不同的味道,所以太子聽到的一笑:「走吧。」他很高興能聽到紅鸞對她的關心。

  太子先行,之後孟副統領就突然出現跟在太子身後,隨後就是紅鸞以及古安平。

  大殿之上在他入之時非常的安靜,太后坐不言不語,皇貴妃在太後身側為她奉湯:今天晚上太后太過勞累,當然要補一補的,眾妃都各坐各的,什麼的都有不過全沒有一絲聲響弄出來。

  康王倚坐在太后一旁,自太后面前的碟子裡取水果吃,而福王斜倚著椅子,坐得極為舒服卻極不雅觀,顯得懶散到了家,安皇子跪在太后不遠處,以頭觸地不動。

  如果不是有皇貴妃、康王等有數幾人的手在活動,只怕這大殿之上就成了一副畫。

  太子上前見禮,坐到太后另一邊:「孫兒來遲了,是因為忽然有些事情要打理,還要太后恕罪。」

  「正事要緊。」太后撫了撫太子的手:「怎麼如此涼,身邊的人呢?拖出去一人五板子,讓他們長長記性,知道如何服侍他們主子。」

  太子連忙分辯說是自己不想穿用的,被太后責備幾句後,依然把跟在太子身邊的人罰了半個月的銀錢才作罷:「你啊,身邊就是沒有真正知冷知熱的人伺候著。」

  太子妃聽這話是極為不順耳朵,再看到立在不遠處的紅鸞當然更不順眼,可是經過福王對四皇子的質問後,她是不敢胡亂開口說話。
第388章 仇還是自己報

  太子笑笑看向地上的四皇子:「四弟這是怎麼了,起來說話吧。你這個樣子罰得可不是自己而是太后,我們幾兄弟哪個病了、傷了不都是讓太后痛心?有什麼事情起來好好說。」他說話的時候看向福王。

  福王向他擠了擠眼睛,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在椅子又換個了姿勢坐著:「誰知道四弟的心思呢,就像剛剛我以為他有意於太子之位,可是他說不是,不是就不是吧,我想那就一定是對父皇、太后沒有孝心,在父皇龍體違和的時候要收什麼身邊人,豈不是大不孝?可是他依然說不是。」

  他歎氣身子下滑,幾乎要臥在椅子上了:「好,好,我們兄弟自幼就聽太后、父皇和母后,還有太傅們說要尊老受幼,兄友弟恭。四弟小嘛,他說不是,成,我還是依著他,那就不是吧,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肯定就是好色了,而且還把腦筋動到太后和皇兄的人身上,這實在是沒有一點尊卑上下,也大大的有失皇家的體面啊。」

  說到此處他很無奈的撫掌:「可是我們四弟依然說不是。皇兄,你說還讓我這個做二哥怎麼辦呢?最後我只好什麼也不說了,讓他自己對太后說吧,可是他卻又說不清楚明白,只道自己不是好色,不是不孝、也沒有居心叵測……」

  大力搖頭的福王很委屈的樣子:「皇兄,你可算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被四弟氣瘋了,唉,真是讓人受不了啊。」

  他說的極為認真,沒有一絲要玩笑的樣子。

  紅鸞聽得真想笑出來,安皇子遇上福王當真是秀才遇到了兵,論口才他是拍馬都趕不上福王啊,福王也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可就是憑一張嘴就讓安皇子辯無可辯,在太后面前根本抬不起來。

  太后終於開口:「你也是胡鬧。」這句嗔怪沒有半絲惱意,連瞪福王一眼都沒有,倒是有著幾分贊許。

  看向安皇子她道:「起來吧,太子和你二皇兄都說了,你總跪著傷到身子可不是玩的。」

  安皇子嗓子一甜、頭腦發熱臉也紫漲,鮮血到嘴邊硬生生的被他又吞了回去。他知道今天自己失算,根本沒有再反擊的機會,他真正要對付的人是太子,可是太子連面都沒有出,就讓他要吐出鮮血來,只憑福王都可以吃得他死死的。

  他叩頭:「是孫兒的錯,孫兒不應該有那等妄想,尤其是在太子妃要給紅鸞恭侍賜婚後,她倒底是太后賜給太子的人,太子妃賜婚才是應當的,孫兒應當好好的反省,要好好的抄寫經文只求太后莫要氣到鳳體。」

  倒底還是不甘心,所以在他認輸之後依然不忘把太子妃拉出來,要看太子和太子妃反目的戲碼,要看眾妃為難太子妃的熱鬧——太子你是幫,還是不幫呢?幫了,你今天就得罪了整個宮中的人,也等於是得罪了外廷中幾乎所有的權貴家族。

  不幫?那眾妃當著太子為難太子妃,就是在打太子的臉。如此軟弱無能的太子絕不是太后和皇帝能看上眼的,就算是皇帝長年身體不是很好,行事卻依然是雷厲之極:邊關的用兵,外廷朝臣的任免從來不拖泥帶水,更不會容臣下做出丁點有辱皇威的事情來。

  安皇子向太后叩頭後,又向太子叩頭,最後還向福王鄭重行禮:「皇兄教訓的是,小弟銘記在心時刻都不敢忘的。」

  福王的眼中精光閃現:「四弟莫要如此客氣,只要四弟願意聽以後我還是願意盡兄長之責,多多和四弟講講道埋。」誰怕誰?

  紅鸞有些擔心的看向太子,不知道接下來太子要如何應對,不管他替不替太子妃出頭都對他太過不利,再看看福王:她可不想再欠福王的人情,就算是欠太子也不要欠福王的,反正她是打算把前程性命都壓在太子身上了,多欠少欠的也就無所謂了。

  而福王不同,就算現在他和太子聯手,可是以他的能力他會自甘人下嗎?就算是他不想爭,可是麗貴妃及其家族、還有依附其家族、依附福王的大臣們要如何自處?這一點相信太子不會忘掉的,而紅鸞更不會把福王當成自己人。

  那麼,她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麼呢?說實話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在她讓杏兒等人放話出去時,絕沒有想到會驚動太子、福王等皇子,她以為慈安宮裡只有眾妃而已。

  事情不在她的控制之內,可是事情卻是因她而起,坐等他人來救不是紅鸞的習慣:不要說對方貴為太子、皇子,就算是古安平等人她也不會只等著的,因為她不喜歡只是給人添麻煩。

  就在她的父母被大水沖走的那一刻讓她明白的這個道理,如果她有能力可以幫助她的父母,而不是只知道哭泣等著她的父母來救她,那麼她的父母是不是會有一線生機?

  只要她的身體再強壯一些,只要她識得水性,她的父母就不會被大水沖得不知所蹤,使得她連親手讓雙親入土為安的機會都沒有。

  她不再是小孩子,就不能只是指望著誰來救她,有人來幫她當然好,就像福王和太子解決掉了安皇子,可是她不能指望著太子和福王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他們本身就有許多的麻煩要解決呢。

  還有太子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她過不去,她可是什麼也沒有做過,沒有和太子妃為敵的意思:她要跟隨太子自然不會和太子妃為難的,可太子妃為難她,依著她有仇不報非君子的性子,怎麼可能就這樣讓太子妃安然無事的過去?

  安皇子那裡她自然也要討得公道,有些法子不能用到明面上罷了,但是紅鸞卻並不打算就此作罷:福王和太子雖然已經為她出了氣,但她還是習慣自己的仇自己報。

  雖然事情有些失控,不過紅鸞相信自己還是能給太子妃一個教訓的,她上前對太后跪倒:「太后,太子妃對奴婢恩遇讓奴婢受寵若驚、無以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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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誅心之語

  紅鸞一開口就很出乎眾人的意料,聽起來她對太子妃賜婚的事情很滿意的樣子。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做為平常的宮人能離開皇宮那可是很好的事情,比起老死在宮中、或是年華老去時再離宮,此時離宮嫁人當然極好的事情。

  只是她喜歡與否並不重要,因為她只是個宮女罷了。

  聽到她的話太后微微皺起眉頭來,很有些不快,因為紅鸞此時說這樣的話很不合時宜,且她安排紅鸞要做的事情還沒有開始呢,此時怎麼可能讓紅鸞出宮。再說經過剛剛大殿之上幾次的爭執,此時再讓太子妃賜婚給紅鸞,多多少少都有些損她太后的顏面。

  太子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沒有說話,他相信紅鸞應該還有話要說,不可能會依著太子妃的安排行事。

  康王倒是真的不在意紅鸞是不是出宮,他只是焦急於紅鸞這個『呆瓜』不識好壞人:「好什麼好,本王給妳說過的話忘了?妳真想嫁人就等著太后和皇兄以後把妳賜給我好了,要不妳就一輩子伺候太后和皇兄。」

  太后瞪了康王一眼卻沒有斥責他。安皇子的眼神冷冷的掃過紅鸞,心裡盤算著紅鸞是不是想避開他而打算從了太子妃?不過從了也好,太子妃也不會讓紅鸞好過,且還會讓太子樹下許多的強敵。

  他的目光不停的、悄悄的在太子和福王身上掃動,想確認他的兩位皇兄是不是真的對紅鸞有心思,有多麼深的心思,這才便於他安排以後的事情。

  福王以手托著自己的頭,看著紅鸞用略有些傷感的語氣道:「紅鸞恭侍,妳如此說話知道不知道傷了很多人的心?這麼多人齊聚太后面前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妳的親事。本來大家都以為妳是個知恩圖報的,太后待妳有天高地厚之恩妳還沒有回報,就想要離宮而去,是不是太過了些。」

  他說得半真半假,帶著笑意倒並不會讓人當真,可是話中的意思很明顯,他在提醒紅鸞不要答應太子妃的賜婚,但是自他的話中很難能斷定他是不是對紅鸞別有心思,不管是麗妃那裡說、還是自他本身來說,他都不會想讓太子妃占了上風去。

  其中不關大位之爭,卻是真正的切身利益,他如何能相讓一步?此點,他和太子是不是目的相同呢就未知了。

  太子妃倒沒有想到紅鸞開口就要答應自己的賜婚,事情千折百轉她是受了驚又受了氣的,此時忽然心中大大的痛快了一把:你們就是算是再有道理、再有本事、再厲害十分又如何?你們就算是把老天說了下來,可是都頂不過紅鸞一句同意。

  她沒有想到事情峰迴路轉,雖然也知道此時就算占得半點上風,以後她及她的家族都會有不少的麻煩,可是看到太子和紅鸞前後腳進來,早已經爐火中燒的她哪裡還能想得長遠?

  當即微笑著對紅鸞道:「也只是因為妳伺候太后伺候的好罷了。」

  現在的她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因為紅鸞代她把耳光甩到了太后的臉上、甩到了福王等所有殿上反對她賜婚給紅鸞之人的臉上,比起她親手打過可要痛快太多、太多了。

  殿上眾妃也愣住了,她們會及時的得到消息前來為難太子妃,就是因為得自宮奴院的消息:她們都認定紅鸞是不想被太子妃賜婚的,根本就沒有想過紅鸞會同意,如果紅鸞要同意,她們今天晚上要難為太子妃什麼?

  柔妃和麗妃的眼中都有東西閃過,只是身為宮妃日久早已經不習慣把情緒擺在臉上,倒並沒有對紅鸞擺出臉子,或是訓斥紅鸞,但是她們都有種被紅鸞耍了的感覺,心中憋著一股火氣不停翻湧,頂得她們胸口發痛。

  尚宮大人看了紅鸞一眼,自福王開口代她解了眼下的麻煩後,原以為紅鸞的危險已經過去,卻沒有想到紅鸞會自己再跳進去:所有想保護紅鸞的努力,就在紅鸞開口的時候都無用,且變得可笑。

  她仔細的看著紅鸞,相比殿上眾人她是最瞭解紅鸞的人,性子如此要強的人就算是想出宮遠離紛擾,也不會就此甘心落入太子妃的手掌任由太子妃擺佈,以後要仰太子妃的鼻息過活吧?她可以斷定,紅鸞不是那樣的人。

  「謝太子妃的恩典。」紅鸞的聲音依然清朗,仿佛她沒有感覺到大殿之上人們的變化:「太子妃讓典工大人送來的那些公子的家世情形,奴婢都看過了,實在是上上好的,奴婢羞愧只怕是辱沒了那些公子。」

  「典工大人勸了奴婢好些話,可謂是極為盡心,奴婢也是深深感恩。」她左右看了看有些驚訝:「典工大人沒有隨太子妃一起過來給太后請安嗎?奴婢還想當面叩謝大人呢。」

  尚宮大人的眼中有了笑意:「是啊,太子妃怎麼沒有把典工帶過來?如此喜事不論成與不成,她可是做了大媒的。」她轉身看向太后:「太后娘娘,依臣婢來看不如把典工喚來,能如此為太后分憂的人可不多呢。」

  太后看看尚宮,在聽到尚宮自稱臣婢時,就明白她這是在公事公辦,也就是在提醒此事已經不是私事了。想到楊典工居然回也不回自己,就敢自作主張去紅鸞那裡『保媒』心中自然是極為不舒服的。

  尚宮輕微的點頭好像在暗示什麼:「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今天卻太多操勞了,要多注意自己的鳳體才是,」她把熱茶親奉過去:「太后榮養才能讓太子妃等安心,不擔心太后的身體啊。」

  皇貴妃取了帕子親自給太后拭手等:「就是,今天可就是太過勞累了,妾一會兒給太后按按才能睡得香些,您的鳳體安康就是妾等天大的福氣。」

  尚宮和皇貴妃的話聽著當然沒有什麼,落入太子妃的耳中當然是什麼也沒有聽出來,可是良嬪卻聽得臉色大變:想想尚宮提到楊典工的話——為什麼楊典工給太后的人『保媒』卻不回太后一聲呢?因為太子妃是將來的中宮之主啊。

  而尚宮說什麼年事已高,什麼要榮養,什麼才能讓太子妃安心,那在暗示什麼?後宮之主以後就是太子妃了!真真是誅心之語。

  紅鸞對上安皇子的眼睛,屈膝行禮:「殿下早些回去請御醫來看看是正經,奴婢還有差事在身就先告退了。」
第390章 依然感恩

  良嬪看看尚宮,她入宮這麼久以來尚宮從來都沒有為難過她,當然她也沒有和尚宮過不去。

  尚宮是個很圓滑的人,所有的宮妃都想她能為自己所用,可是卻沒有一人能得到尚宮之助,好在尚宮也沒有和哪個宮妃為敵的意思。

  自皇后仙去之後,尚宮就和宮妃們相安無事直到今天,她相信不是因為自己哪裡得罪了尚宮,而讓尚宮今天說出這樣的話來針對太子妃,十有八九就是太子妃的行事讓尚宮大人惱怒了。

  能坐到尚宮這個位子的人絕不是簡單人,而做了這麼多年尚宮且極得先皇后的寵信,之後又能讓太后倚為心腹,當然更不簡單了,論手腕、城府、心機等等,尚宮那可是一等一的宮中高人,但是她的心胸也是和她的位子極為相配,一般的人與事並不會讓她真的動怒。

  這麼多年來也不是沒有宮妃打算過那個尚宮的位子,不止是貴妃,有些位份低的妃嬪更想能把尚宮之位納入自己之手,平添助力可以平步青雲的,其中的爭鬥就不用說了,卻也不見尚宮對哪位宮妃下過狠手——她雖然只是個五品的女官不是宮妃,可是想謀算宮妃的話並不難。

  那太子妃做了什麼能讓尚宮在太后面前說出這番話來的,良嬪看看紅鸞:不可能是因為紅鸞,宮女而已怎麼可能會讓尚宮不惜和太子妃為敵呢?那會是——因為楊典工?

  是了,楊典工是六局的人,且是個品級不算低的女官了,可是太子妃居然指使楊典工為她做事,且要動的還是太后的人。

  良嬪想通之後,想想做了多年六局之首的尚宮頭就痛了起來,真恨不得過去給太子妃兩個耳光:宮中誰最不能招惹,她就招惹誰啊,得罪了六局之首幾乎就等同於得罪了六局,得罪了幾乎全宮中的宮人們。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撲到太后腳下求懇太后大發慈悲,把太子妃廢了打入冷宮也免得她把整個家族拖累了,至於皇貴妃的話她倒是可以理解,換作是她也會如此說,因為要討得是太后的歡心啊。

  良嬪急得要死,可是太子妃卻什麼也沒有聽出來,還對尚宮和皇貴妃笑了笑,感覺她們對自己還算是很友善的,想想自己是太子妃,她們現在對自己好不過也就是奉承巴結,為了以後她正位中宮後還有好日子過罷了,也就笑笑扔到一旁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

  太后沒有抬頭只輕輕的『嗯』了一聲,她身後的尚儀馬上打發去喚楊典工過來。

  太后當然不快了,她的兒子沒有死而且病情好轉,就算是她的兒子死掉了,不管是她的哪個皇孫即位,她也是這後宮的主子!

  今天,她要讓太子妃明白,讓宮中所有的人明白,只要她活著一天后宮之主就永遠是她,不會是皇后,更不是會是現在的太子妃。

  紅鸞沒有想到尚宮大人能猜到她的心意,把她沒有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由尚宮嘴巴裡吐出來的話,要比她嘴裡說出來的殺傷力更大。

  對,她今天不只是要給太子妃一個教訓,當然更不能放過那個楊典工,自楊芙蓉開始,她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難為自己,真當她是個好捏的嗎?原來她不能確定,現在楊典都欺到了她的頭上,她豈能再忍下去?

  紅鸞向來就是人打她一拳,她要還兩腳的那都是輕的,利錢要得太薄容易讓人再起妄念不是?做乞兒久了她早悟出道理來:這世道就不能做個爛好人,指望惡人忽然良心發現不如她用拳頭打得惡人良心發現,更靠譜一些。

  要的就是楊典工來,她不來這戲還真是沒有法子唱下去。紅鸞接著開始把各位公子的情形說了出來,說得極為詳細——楊典工對她說過的話她可沒有少說一個字,紅鸞的記東西向來記得很清楚。

  最終紅鸞把楚公子也說了出來,雖然李司工把她侄子那張紙拿了回去,不過她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實話實說嘛:「楊典工極為讚賞楚公子,把他和太子妃的親戚魏公子相提並論,不過李司工前來說魏公子母親去世,有熱孝在身不便納妾的。」

  李司工是好是壞紅鸞真的不知道,她是經過仔細考慮後才決定把李司工所為之事說出來的。好人還是壞人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反正李司工只要沒有其它的心思,依她的所為也不會被太后降罪,有機會再向李司工好好賠禮就是。

  至少要讓太后及諸人知道李司工也摻和了進來,這就足夠了,尤其是要讓尚宮大人知道。

  太子妃的臉色隨著紅鸞的話越來越難看,她沒有想到紅鸞會把那幾人的家世出身什麼的說出來,尤其是聽到她表妹夫時,她都不敢抬頭看向太后。

  此時就算是她說是為了紅鸞好,太后也絕不會相信,說是為了向太后盡孝太后會相信嗎?

  謀算太后的人,想擺佈太后的人,不要說是在宮中就是大宅院裡那都是大忌!她不是不知道的,只是以為此事並不難,不會被太后發覺。

  當年她母親就是如此把她祖母給她父親的人,打發出府的,可是沒有想到她來做時,事情卻越來越糟糕。

  太后的臉沒有多大變化,只是沒有了笑容而已,她也只是在聽著紅鸞說話,並沒有問一句。

  紅鸞微笑著看向太子妃:「太子妃的確挑出來的都是極有前途的才俊,而且不只是這些才俊極為難得,就是他們的妻室也同樣是女兒中的狀元。據楊典工所說,其中最精明能幹的就是太子妃表妹,是和太子妃一起長大,和太子妃的母親性子相近,很得老夫人的喜愛,其它幾位夫人雖然略有不如,但也相差不多。」

  妒婦!一個是妒婦也就罷了,如果人人都是,那說明太子妃當真是極用了心的,不然哪裡能挑得出來如此幾人?

  「太子妃實在是為奴婢費心勞力,讓奴婢感動莫明,」紅鸞對著太子妃再次叩頭:「奴婢三生三世也不會忘記太子妃的大恩大德。」

  此時同樣感恩的話於太子妃來說,那就是極為響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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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左了

  滿殿之上的眾人都是聰明伶俐的,還會有誰不明白太子妃的心思。

  她為紅鸞選得這些人都是很不錯的年青才子,都有妻室就已經很巧合了,再加上每個妻子都是那麼『精明厲害』之人,如果不是太子妃精挑細選的話怎麼可能?

  讓太后的人為妾已經極為不妥,而太子妃居然還在謀算太后身邊的人,且還是太后賞給太子的人。太子妃這是在打太后的臉,打得同樣是極為響亮。

  這是紅鸞的親事沒有成,如果是賜婚的事情已成,就算是紅鸞沒有出宮過門,對太后來說也是極為丟臉的。

  宮裡哪個貴人不知道要宮中立住腳,就要對身邊人好一些,就算不會真為了身邊人去和人了拼個你死我活,可是表面上還是要維護身邊人的:不只是聚人心也是臉面。

  太子妃的臉色變了又變,終於抬頭看向太子,她知道此時能救她的人只有太子了。只要太子肯開口說話,那麼她就算是被斥責幾句,也就是不痛不癢的話罷了,回去後太子如何待她——她還是有把握能把太子哄得回心轉意,她的母親可沒有少教她如何對待男人,而她在太子身上所用還沒有十之一二呢。

  太子此時正在和身邊的人說話,神情十分的嚴肅看上去倒像是在說什麼大事,根本就沒有發覺太子妃的目光。

  大殿之上滿是人,太子妃也不能開口喚太子,她只能恨恨的瞪一眼太子,再狠狠盯緊紅鸞:狐媚子,就憑妳還想讓本太子妃難堪?

  「太后,那幾個年青人都是我托父親打聽來的,人品都是上上好的。至於其妻子的事情——各家都有各家的規矩,大家出身的閨秀們三從四德都是熟知的,紅鸞恭侍之話我實在是不知道的,更不曾聽說過,在深宮之中怎麼可能會知道那些家長里短之事?」

  太子妃說完看著紅鸞笑了笑:「雖然紅鸞恭侍口口聲聲的說著感恩,只不過她話中是什麼意思都聽得清楚,我是個直腸子的人不慣這些小技倆,紅鸞,我就問妳一句,妳是不是不喜歡那幾位公子?不喜歡就罷了,直說無妨就當是本太子妃胡亂瞎操心,再說我做事只憑良心,至於是不是有人領情那我也無法強求不是?」

  紅鸞叩頭:「太子妃恕罪,奴婢嘴拙不知道哪句話讓太子妃動怒,奴婢甘願領責罰,只求太子妃息怒。奴婢是真的很感恩,太子妃對奴婢的好奴婢豈能不知,那奴婢豈不是連個畜生也不如?」

  她說完話抬頭看向太子妃,不懼太子妃的對視後才低下頭。

  她低下頭只是因為規矩而不是因為怕太子妃,用目光告訴太子妃:我就是在罵妳是畜生,有本事妳就責罰我好了。

  太子妃惱怒異常,沒有想到紅鸞如此刁鑽,她還想再開口卻被良嬪搶先:「就是,我看這孩子也是真被太子妃感動了,太子妃是不是太過勞累了?」此時她哪裡能容太子妃再做錯事情。

  「尚勤局楊典工奉太后之命前來請安。」公鴨嗓子再起響了起來。

  楊典工步入大殿腿腳就有些發軟,她以為現在太子妃已經把事情辦妥,只等著她明天去尋紅鸞告訴紅鸞被賜婚給某位公子的好消息呢,沒要想到太后忽然要見她,她當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進入大殿之上,看到有那麼多的妃嬪在,還有四位皇子殿下在,她心中的預感更加強烈,行到一半她就跪下叩頭:「奴婢給太后娘娘請安。」聲音已經有些發顫了。

  太后沒有開口,康王卻極為不滿的道:「滾過來,那麼遠哪個耐煩聽妳蚊子哼哼。」

  楊典工無奈只能膝行上前再次叩頭,太后也只是道:「起來回話吧。」

  聽不出一絲的喜怒來,好像楊典工根本不是她喚來的。

  楊典工悄悄的看向了尚宮和太子妃,在宮宮的臉上什麼也沒有發現,倒是太子妃神色間隱含的惱意讓她有些不明白,看到紅鸞跪在地上,想想太子妃的惱意——難不成是紅鸞依仗太后開口拒了太子妃的賜婚嗎?

  那她可真是有好戲可看了,當即心中的懼意去掉了小一半,又悄悄的打量殿上的眾皇子與諸妃,想自他們的神色間確定一二。

  紅鸞再次叩頭:「奴婢對太子妃的恩賜銘感五內,就算是來世結草銜環也無法報答太子妃的大恩,只是奴婢出身微賤,又剛剛伺候太后不久,更是受到了太后三世也難還之恩,只想著好好的伺候太后……」

  她說著話看向楊典工,唇邊含著一絲笑意。

  楊典工聽到紅鸞的話馬上確定自己料對了,看來太子妃惱怒就是因為紅鸞拒婚,讓太子妃丟了臉面。

  她看一眼不言不語的太后,馬上開口打斷紅鸞道:「紅鸞恭侍,我本不該打斷妳的話,宮中的規矩是不許的,可是妳實在是讓人太過生氣,我就是拼著被責打也要說上幾句。」

  紅鸞看著她:「典工大人妳剛來,還不清楚剛剛發生的事情,有什麼話妳等奴婢回完了話再說不遲。」眼中卻隱含挑釁看著楊典工,以目光告訴她——妳來得晚了,回天無力。

  楊典工再看看太子妃,看到她暗示自己開口,再看清楚紅鸞眼中的挑釁當即大聲道:「做奴婢要有做奴婢的本份,剛剛發生了什麼我不必知道,我只是要教一教妳做人的道理。」她說完對著太后叩頭:「奴婢不守規矩之處,奴婢說完後自去領責罰,不敢請太后恕罪只求太后讓奴婢把話說完。」

  太后慢慢的吃著茶,沒有理會楊典工,這讓她很尷尬,不過康王卻解了她的圍:「有話就說。」下一句康王不說殿上眾人也是知道的。

  楊典工顧不得臉紅,馬上指著紅鸞道:「太子妃是主妳是宮婢,能得太子妃賜婚那是多大的體面?何況太子妃因念著妳伺候太后,又特意挑選出那麼多貴公子,當真是要才有才,要德有德——我來問妳,妳認為幾位公子哪裡配不上妳?妳居然不同意太子妃的賜婚,妳眼中可還有太后在、可還有太子殿下在、可還有太子妃在?」
第392章 樂子大了

  楊典工是理直氣又壯,話說得又快又急,不要說紅鸞不想插嘴,就算是太子妃想提醒她一下子都沒有找到機會,就聽著『劈哩啪啦』的清脆聲音響過,楊典工氣勢如虹的說完了對紅鸞的指責。

  太子妃惱的真想一腳踢過去,她怎麼早沒有看出來楊典工是個沒有長腦子的人?居然在這個時候說出那麼一番話來害她?

  此時楊典工對太子妃賜婚之事,所說的每句讚揚就是在打太子妃的臉啊——可是楊典工不知道。

  楊典工可不是沒有長腦子的人,首先她來到殿上看到坐著如此多的妃嬪就嚇了一大跳,心神就不穩了,在心神不定的時候看到太子妃等人的神色,再憑她對太子妃性子的粗略瞭解,就猜想八成是紅鸞惹惱了太子妃。

  她是因為那些妃嬪而驚懼,所以有著企盼以為事情沒有敗漏,這當然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而依著她的性子也不會信以為真,讓她確定所想是正確的不是眾人的神色,而是紅鸞的話。

  紅鸞原本還想再加把火的,因為知道楊典工的性子不是那麼容易上當的,卻沒有想到楊典工的膽子如此小,簡單至極的就咬了鉤。

  聽著楊典工連珠一樣的質問,她先看了一眼太子妃才道:「典工大人說得是,奴婢知道太子妃對奴婢有大恩,那幾位公子更是品性上佳、才華橫溢之人,只是因為奴婢出身寒微,哪裡能攀得起那麼高的門第?所以心中有些忐忑,怕辜負了太子妃的大恩而已。」

  楊典工看到太子妃的臉色變化心中一驚,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或是料錯了什麼,聽到紅鸞的話後她才稍稍心安,不過卻還是小心的應對道:「既然如此,妳可是選好了人?」

  她有把柄在紅鸞的手中,如果今天不能讓紅鸞落入太子妃的手中,以後她的好日子就真的到頭了,她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因為太子妃,而是因為她自己。

  紅鸞搖頭:「奴婢高攀不起的事情,如何還敢挑三揀四?」

  楊典工悄悄注意著太子妃的神色,發現她的臉色更難堪三分,再看看紅鸞和其它人她忽然想通了——定是自己對紅鸞太過溫柔了,應該一錘子定音,給太子妃開口的機會才對,而且紅鸞是定要除去的人,她是容不得紅鸞留在宮中。

  她要的不只是把紅鸞賜婚給人為妾,還要讓紅鸞儘快離宮而去,只要定了婚期且就在眼前:納妾而已,當然不用太過麻煩的,隨便選個日子就可以,那紅鸞就要出宮去待嫁了。

  再看向太子妃,發現太子妃瞪了自己一眼,她知道這是太子妃在催促自己了,不能怪楊典工笨,只能怪太子妃心神已亂,且原本就不是聰明的人,此時連個眉目傳意也不會,一眼瞪過去就讓楊典工繼續錯會了她的心思。

  「妳這話倒是有些道理的,公子們都是極為有前途的,妳過去做個良妾的確是高攀了點,不過妳是伺候過太后的人,所以同其它人便不同了,由此來說還是那些公子們高攀了妳。」楊典工定神後再次開口:「再怎麼說,那幾位公子都不辱沒妳,妳就回明了太后和太子妃吧,終身大事有貴人給妳做主,宮中可沒有幾人有這等殊榮,不知道要羨慕死多少人呢。」

  她當然要捧捧太后,心裡還是清楚太后可是眼下宮中的真正主人。至於紅鸞,她並不認為是真正的慈安宮人,不過是太后因為上次咒術的事給她個名份,免得讓人滅了口,現在咒術的事雖然沒有查清楚,但是宮中不了了之的事情多了去,紅鸞想得到太后的佑護怎麼可能?

  太后不置可否的微微點頭,神色間沒有變化還是沒有說話,好像此事已經完全交給楊典工和太子妃處置,至少在楊典工看來是如此的。

  楊典工見紅鸞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就玩起在宮奴院的把戲來,忍不住暗笑:剛剛她的幾次話就是試探太后的意思,如果太后當真要維護紅鸞,她當然立時要想法子置身事外,頂多是被太后責罰罷了,可是太后並沒有開過口,那意思當然是極為明瞭的。

  「公子們可都是極好的,妳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楊典工開始給紅鸞下套子:「哪一位不要說是納個宮人做妾,就是納個女官做妾也不辱沒了她。這是太子妃對妳天大的恩典,旁人就算是求也求不來的。」

  紅鸞譏諷的一笑:「就如大人妳一樣,入宮多年卻也沒有得到娘娘們的賜婚,是不是?」

  楊典工咬牙:「我是自願留在宮中伺候太后、太子妃以及各位娘娘的,妳倒底想如何?現在妳是對我不滿,還是對太子妃有所不滿?」

  紅鸞輕輕的道:「奴婢對太后、對太子妃、對各位娘娘們都心懷感激,只想留在宮中伺候太后,以還太后的恩德於萬一。倒是典工大人妳,好像對太子妃賜婚於奴婢的事情很有些、很有些——激動。」她微微一頓:「想想也是,您自幼入宮到現在算來十幾年,年歲又比奴婢大了不少,豈能不想找個如意郎君。」

  說到這裡紅鸞對著太子妃叩頭,然後又對太后叩頭:「典工大人在宮中伺候多年,勞苦功高,實在是比奴婢更應該得到恩賞才對。而幾位公子於奴婢來說實在是太過高攀,且奴婢還沒有好好的孝敬太后,更沒有還報太子妃的恩賞,奴婢豈能只顧自己安樂而離宮嫁人?奴婢請求留在宮中繼續伺候太后,請太后賞賜典工大人、請太子妃賞賜典工大人。」

  尚宮此時開口:「嗯,典工的確是想嫁了,對那幾位公子又都是極滿意的,太后娘娘您不如就為典工做了主吧。」

  太子妃猛然抬頭,可是太后已經點頭:「嗯,的確是勞苦功高啊,准奏。」

  紅鸞看向典工:「典工大人還不謝恩?是不是高興壞了,太后面前可不能失儀的。」

  楊典工猛地清醒過來:「太后,奴婢萬沒有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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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有嘴也難言

  尚宮大人卻打斷了楊典工的大呼小叫:「好了,妳的心意太后娘娘和太子妃、以及諸位娘娘們都是知道的。」

  她轉頭又對太后道:「太后您看哪個公子最好?看臣婢這個腦子,此事太后您就是再英明,可是也不如紅鸞這個丫頭瞭解得多,就由她出個主意可好?」

  太后看向紅鸞:「妳的確是個好丫頭,哀家沒有看錯妳,知恩圖報又知進退,很好很好。接下來說說吧,定要尋個很好的給妳們典工大人。」

  她滿意紅鸞沒有讓皇家的體面掃地,且還給了太子妃教訓。

  太子妃再不入太后的眼,那也是皇家的人,太后可以責罰她。可是宮中其它人如果掃了太子妃的顏面,那就等於是掌了皇家的臉,太后又怎麼會高興得起來。

  紅鸞句句話都暗含譏諷,可是卻口口聲聲的對太子妃稱謝,皇家的臉面那是顧全了的。

  紅鸞叩頭接旨看看太子妃道:「以人品與才能來說,當然是魏公子最佳,就算是憑出身家世來說,也是魏公子為首——怎麼說也是太子妃的親戚,這門第可不是其它人能比的,典工大人是七品的女官,也只有魏公子才不算是辱沒了典工大人。」

  楊典工嘶聲道:「妳個惡毒的丫頭,居然如此害我!」

  她沒有想到今天晚上等來的,卻是這樣的事情,原本應該是紅鸞的賜婚卻落到了她的頭上。

  不要說魏公子的妻室善妒厲害,就以她的年齡而言,過了門又能占得什麼上風?說得好聽是二十多歲,事實她已經近三十歲的年紀了,與人為妾以後的日子那是可想而知的。

  紅鸞滿臉都是驚恐的看向楊典工:「大人怎麼如此說話?全了大人的心意怎麼是奴婢要害大人呢?」

  「妳個賤婢,還敢說不是害我,妳當我是傻得不成?」她是真的急了,說話便有些不經腦子。

  「奴婢從來不敢當大人是傻的,不過大人卻把奴婢當成了傻的吧?」紅鸞微笑著望著楊典工:「而且,大人對太后和太子妃的賜婚有什麼不滿嗎,剛剛幾位公子還極得大人的讚譽,魏公子因為是太子妃的親戚,自然是最好的一人,奴婢實在不懂大人所指的相害是什麼意思?」

  「大人是說太子妃原本想賜婚給奴婢的公子們,是太子妃想害奴婢?還是大人妳認為魏公子辱沒了妳,還是大人認為太后和太子妃賜婚於妳是在害妳?!」紅鸞看著楊典工句句問得都不快,可是句句都讓楊典工啞口無言。

  在聽到紅鸞的話後,楊典工滿嘴裡都是苦澀,比黃蓮還要苦三分。現在她能說那幾位公子是太子妃想害紅鸞的,還是能說魏公子辱沒了她嗎?

  ——的確是魏公子配不上她,是紅鸞用計害了她,那是因為太子妃和她謀害紅鸞在前,現在她就算是想分辯又能說什麼呢。

  什麼也說不得,先頭她把話說得那麼滿,幾位公子更是被她捧到了天上去,如今她也只能啞子吃黃蓮了。

  可是好不容易能爬到典工的位置,就此被打發出去與人為妾她哪裡甘心:「太后開恩,太后開恩啊。」

  她只能叩頭求懇太后,此時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太后居然讓紅鸞為她挑夫婿,那就是讓紅鸞出一口惡氣:太后是什麼都知道了,現在唯有求太后才可能有條活路。

  太后看向太子妃:「嗯,我看楊典工好像是有些、不滿?對哀家和妳的賜婚很不滿呢,這倒真是有些奇怪呢,妳說是不是?」

  太子妃咬碎了一口的銀牙:「回太后,她可能是高興壞了,依兒臣來看她應該是在向太后您謝恩。」

  她不能再由楊典工胡鬧下去,不然今天晚上的事情就真的不好收場了:「楊典工,妳如今這個樣子成何體統,要謝恩也要依足規矩,還是說,妳當真對太后和本太子妃有不滿之處?」

  太后不理會楊典工而把事情推到太子妃面前,就是要給太子妃難堪,就是給太子妃一點教訓,讓太子妃謹記著身份、本份。太子妃這個還是能明白的,可是除了乖乖的聽話外她還能做什麼?太后之威她到今時今日才真正的領略到。

  紅鸞過去拖起楊典工來,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大人,您還不向太后和太子妃謝恩?」

  楊典工在聽到太后的話就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她再鬧下去連性命只怕都不保的,只得跪倒在地上對太后叩了三個頭,然後又轉身對太子妃跪下叩頭,她叩完頭後看看太子妃,最終依然只能說道:「奴婢謝太子妃的大恩。」

  她對太子妃恨之入骨,所有的一切全是因太子妃而起,可是到了緊要關頭太子妃卻根本沒有保她,更是不曾為她說一句話,雖然她助太子妃是另有目的,但是太子妃所為總是太寒人的心了。

  太子依然還在交待事情,不時有太監跑進跑出,顯然他的確是在忙正經事,對於太子妃招惹的麻煩他是看也不曾看一眼,就是在紅鸞說出要太后給楊典工賜婚時,他的目光好像溜了過來。

  福王的目光沒有避諱的落在紅鸞的身上,聽到楊典工的賜婚他無聲的笑起來,笑得極為歡暢:這個宮人的確是很合他的脾性,同時他的目光有些變化,不自禁的想到如此聰明的人,只當作一個女子來看是不是可惜了些?或者她還能給自己更多的驚喜。

  女人,對於福王來說真不算什麼,環肥燕瘦、大小高矮,只要他想要就有人會送到他面前來:所以,女人還真是從來沒有被他放在心上,除了他的母妃和太后,女人於他來說就是物件,且不是什麼值錢的物件。

  可是有腦子、有城府、有謀算的人就不一樣了。

  福王當然有謀士,雖然他還沒有出宮建府另住,但他外公家卻為他養了幾個極不錯的謀士。不要說他大部分時間要留在宮中,就算是以後出宮建府,謀士也不能貼身相伴整天的。

  而且謀士的忠誠也是極讓人不放心的一點,不是他親選的人他總是不太放心的,而他物色的兩個人卻又不足夠聰明,如果謀士是個女子——他的眼睛亮了,那當真就太好了。

  不管是出門還是在家都可以相伴他的左右,而且因為是他妻妾要同生共死,所以根本不用擔心忠誠,尤其是為他生個一兒半女之後。
第394章 夫婿大放送

  福王這是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起紅鸞來,原本紅鸞的小打小鬧還真入不了他的眼,可是沒有想到那個小宮奴居然在不經意間變得如此聰明。

  他的目光變化並沒有引起紅鸞的注意來,不過卻讓四皇子的眼眸變得更黑。

  康王撫掌大笑:「嗯,不錯不錯,總是件喜事嘛。」

  他的笑聲讓楊典工和太子妃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卻沒有人敢和康王理論,不只是因為理虧,更因為康王就不是一個會和人講道理的主兒,除非他想和你講道理。

  太子妃再看看太子,牙根就算是咬出血來也只能自己應對,根本指望不上太子相幫,至於良嬪,此時也做鋸嘴的葫蘆沉默的低著頭,顯然也是不會開口的。

  她只能看向太后:「那,什麼時候下旨賜婚為宜?」

  如果時間來得及當然要阻止此事,楊典工在宮中多年,弄到表妹夫身邊她如何能安心?而且楊典工在宮裡多少也是她的助力啊。

  她的打算是不動聲色的能把楊典工留在宮裡,現在可不是她和太后明顯作對的時候,還是先順著太后的話來為好。

  可是她的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太后去?太后的眉頭微微一皺,看著太子妃沒有作聲:這是給太子妃體面,不然守著眾宮妃斥責太子妃實在是不太好的。

  紅鸞看看楊典工笑道:「典工大人等了這麼多年,現在想必是急不可耐的。」

  她說的是玩笑話,眾妃都會意的笑起來,大殿上的沉悶終於消失不少:「太后您就慈悲到底,早些下旨也讓宮人們能多熱鬧幾日。」

  尚宮大人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紅鸞笑了笑。

  太后當即點頭稱善:「那就即時下旨,婚期嘛,就定在三天後吧。尚宮,我們宮裡嫁人不要太過小氣了,雖然是時間緊些,不過我可是知道司制上有多準備的習慣,相信兩天裡弄份妝奩單子給哀家不難吧?」

  「太后有旨就是難臣婢也不敢說難啊。」尚宮說笑著應下來:「太后您只管放心,交給臣婢就是。」

  楊典工差一點沒有跌坐在地上,而太子妃的臉色有些發黃了,她連吸了幾口氣才壓下了心頭的惱火。

  她的這番舉止當然瞞不過殿上眾人,人人都看得出來她對太后的話不滿。

  紅鸞蹲身行禮:「太后娘娘,奴婢有句不當的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講。」太后看著紅鸞,相信她不會胡言亂語的。

  紅鸞看看太后:「奴婢是想說太后有件事做錯了。」大殿之上一下子靜下來,整個宮中有幾人敢說太后做錯了事情:「賜婚的事情原本就是太子妃的意思,您老人家怎麼能搶先下旨呢,奴婢認為理應由太子妃下旨才對。」

  太后笑起來:「這孩子膽子真大,你們說是不是?」她環顧殿上眾人:「不過只要話說得在理,哀家還是喜歡聽的。這孩子說的對,的確是哀家做錯了,就由太子妃即時下旨到男方家中,也讓他們早些準備,莫到時失了禮儀。」

  太子妃恨得要把牙咬斷了,卻也只能遵旨做事,打發人出宮去給自己表妹夫家送信了。

  真不知道要如何對她的父親說,弄一個老大不小的女官出來給人實在是算不上恩遇,可是她此時想不下旨也不成啊。

  諸妃看著紅鸞,都道這個宮人好狠的手段啊,居然對太子妃是一步不讓。不過她們可不是為了紅鸞而來,只要紅鸞的行事不會妨礙到她們,絕不會有人跳出來代太子妃說話的。

  紅鸞對太后行禮:「太后可是極疼愛太子妃啊。」

  她是故意要火上澆油,就算是太后看出來她也不怕,因為她當著眾人說太后疼愛太子妃,太后當然是願意聽的。

  至於太子妃當然是不喜歡聽,不喜歡聽也沒有什麼,只是她卻在臉上閃現出那麼一絲兩絲來,殿上都是些人精,沒有幾個是沒有看到的,而太后更是瞧了一個正著,於是太后的眼角有些下垂。

  康王看看太后,一面對紅鸞使眼色一面道:「太后向來疼愛我們這些小輩,不過就是疼太子疼得多些。對了,太后,妳賞給紅鸞的東西呢?要不把我面前這碟點心賞給她吧。」

  太后嗔他:「你都吃得剩下兩塊了也好意思賞人?不知道還以為你餓了三天呢。」

  「您怎麼知道我餓了三天的,就是為了到您這裡多吃些,這宮裡就只有您這裡的東西好吃——就算是膳房一塊兒做出來的點心,也是您宮裡的好吃。」

  康王說得很認真,把太后引得一笑,他放心的同時給紅鸞再次使眼色,意思讓她退到一旁去,不要再多話免得引火上身。

  今天晚上太后的火氣可不小,殿上眾人的火氣都不小,可是紅鸞只是個恭侍,一個不小心就會把她自己搭進去,康王完全是好心。

  紅鸞卻沒有理會康王的暗示:「太后常常誦經,可能是滿殿的祥和之氣,才讓康王殿下感覺點心好吃了吧?」

  她的話讓太后的神色更見愉悅,於是就把盤旋在心中的話說了出來:「太后,奴婢想還有幾位公子呢,既然已經被太后過目就是他們的福氣,不如讓他們也沾沾太后的福氣,更讓他們知道太后的恩德。」

  她說著話看了看太子妃那邊,不過她看的卻是太子妃身後的幾個人。能被太子妃帶在身邊,在此時到慈安宮裡來的人,自然全是她的心腹:於紅鸞來說這幾人當然是仇敵,要先剪除為妙。

  太子妃和她的仇怨結下了且結得很大,以後想必見不得她的日子好過,而為了讓自己受傷害的機率減到最低。

  一般來說是有兩個法子,就如她做乞兒時和大乞丐相爭的道理相同:要麼自己變得強壯能有置對方于死地的能力,要麼就是讓對方變弱。

  紅鸞並不怕太子妃,因為太子妃不足夠聰明,這樣的人在宮中是不會長久的:至於她何時會被廢,就要看太子的意思了,而在太子妃被廢前,剪掉了她的爪牙後太子妃能做得事情就有限的很,也好應對的多。

  至於太子妃身後的幾個人也不委屈她們,因為紅鸞被逼婚時她們眼中唇角的笑意,可是極為歡暢的,看起來也很為那幾位貴公子心動,所以紅鸞決定順手人情嘛,今天就個足足的。

  既然都送了楊典工夫婿,為什麼不好事做到底,讓太子妃的身邊人也都感受感受太子妃的恩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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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群攻

  紅鸞話音一落,太子妃的臉色大變,身後幾個人不是她自幼所用的人,就是她的母親為她挑出來的人:不管她喜歡與否至少她知道一件事情,在宮中她能相信、能為她做任何事的只有她們幾個而已。

  眼下不要說是宮中,就連東宮還沒有完全握在她的手中,在太子妃看來,東宮之中的人眼中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主子時,整個東宮才為她所有。現在當然不是,而她也不敢隨便信任宮中的什麼人。

  楊典工所做的事情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事敗也不過是她被申斥一番罷了,可是有些了事情卻非要自己的人去做才成。

  而她之所以用楊典工,一來因為她是紅鸞的上司,二來她不想用自己人,免得有個萬一而使她損失本就不多能用的人。

  可是現在紅鸞一張口就要把她的人都打發出宮,她如何不驚不怒?原本是她要謀算紅鸞的,最終卻演變為紅鸞謀算她:楊典工也就罷了,可是她的人絕不能讓個宮人算計了去,她可是堂堂的太子妃。

  「太后!」太子妃的上身都挺了起來,她的怒氣沒有人看不出來。

  就連太子也注意到了,不用太后開口,太子看向太子妃:「怎麼了,嚇我這一跳,我這裡還有點事就要做好了,太后。」後面一句卻是對太后說的。

  明顯太子很不高興太子妃的所為,殿上眾人都看到了眼裡,各自在心裡盤算著什麼。

  太子忽然喚人:「給元華良娣送個信,晚上我要過去她的書房查點東西。」這個時辰已經太晚了,他今天晚上肯定要留在元華那裡。

  太子妃的臉色剛剛一變,太子就看了她一眼,雖然只是一眼,不過太子妃心中對太子生出來的怨氣忽然就消失了,她現在恨的只有元華良娣,還有紅鸞。

  太后看向太子妃:「妳有什麼話要說?」

  太子妃清清嗓子:「太后,兒臣身邊只有這麼幾個人用,都打發出了宮……」

  麗妃一笑:「都打發了出宮,太后自然會給太子妃更好的人伺候。這裡可是皇宮呢,不能說要什麼有什麼吧,可是幾個宮人還是有的。」她就是要落井下石,還要狠狠的扔大石頭才成。

  就如紅鸞的打算,眾妃沒有一個不同意她的話,且都聰明的和麗妃口風一樣:太后可是會賞給妳人的。

  太子妃還是第一次面對諸妃的七嘴八舌,所有人都說話卻都在和她作對,讓她又氣又急根本想不出法子來應對,只能道:「不、不成,我不會答應。」

  她此時真想把紅鸞剝皮拆骨了。

  她的話根本沒有被諸妃放在心上,反而不少人都等著看接下來的好戲,因為太子妃居然在太后面前說『我不會答應』: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太子妃罷了。

  太子妃被眾妃的言辭攻得毫無還口之力時,她身後的一個宮人俯下身子耳語了幾句後,太子妃的臉色才算正常了些:「太后,兒臣的意思是說兒臣不能陷太后於不義,兒臣剛剛入宮不足三個月,如果兒臣身邊的人都被賞賜出去完婚,只怕於太后聲名有礙。」

  話倒是實情,只是卻不可以如此說,如此說話那簡直就是在威脅太后了,可是太子妃絲毫不覺:「還請太后三思,莫要聽信奸佞小人之言。」

  紅鸞看向太子妃,這次她卻沒有開口,只是向太后叩了幾個頭而已。

  罵她是奸佞小人?那就等於是在暗指太后老糊塗了,這等話也是隨便說的,至於太子妃身後的那個宮人,倒讓紅鸞認真看了兩眼。

  太后看向尚宮:「妳們六局裡居然養出了奸佞小人?」

  「太后,絕不會有這等事。」尚宮起身叩頭:「請太后明鏨,六局及六局的人都是依太后吩咐當差做事,就算是有幾個不安份的當差的,那也是臣婢的錯,沒有好好的調教她們,可是說到奸佞二字卻當真沒有。太后英明、皇上英明、我朗朗天朝之下怎麼會有什麼奸佞之徒?」

  「紅鸞,妳還不向太后明言?」尚宮回頭喝斥紅鸞:「妳一個也就罷了,連累整個六局的人妳當真就是罪過了。」

  她沒有看太子妃一眼,顯然是對太子妃失望之極。

  應該說在尚宮的眼中,現在的太子妃根本就不是太子妃,她對太子有多麼大的維護之心,就對太子妃有多少厭惡之心,太子妃的為人只用一句話形容就完全可以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紅鸞這才開口:「太后,奴婢只是說讓眾公子沾些太后的福氣,可是賜婚之事是太子妃提起的,公子們也是太子妃尋來的,當然也要由太子妃賜婚才對。太子妃把自己身邊的人賜出宮去,方顯出太子妃的賢名來——當真是一心只知道侍奉太后、皇上、伺候太子殿下,如此賢妃,實在千古也難得一見。」

  高高的帽子送了出去,她還再向太子妃叩頭:「奴婢深知太子妃的賢明,太子妃原本就是這個意思才對,所以才不要太后下旨。」

  太子妃怒道:「不是,本妃不是……」

  「那太子妃就是想讓良嬪娘娘下旨嘍,太子妃果然是賢明啊。」紅鸞一臉的崇敬:「太子妃大賢,太子妃大賢啊。」

  柔妃點頭歎息:「果然是大賢,難能可貴,我們久在宮中卻有所不如,這次定要效法一二。」她起身對太后深深一禮:「妾身邊也有兩人,請太后成全。」

  麗妃等人也站了起來:「請太后成全。」

  她們都有一兩人要賜出宮去完婚。

  紅鸞迎著太子妃的怒火眼中全是笑意:怪不得我,誰讓妳先來謀害於我呢,這叫做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啊。

  她知道,此時太子妃已經騎虎難下,她就是不想也只能把人送出宮去,拔幾顆大牙的老虎,再張嘴來咬她時相信不會太疼了才對。

  看看太子妃身後那個曾耳語過的宮人,她又對太后施禮進言:「娘娘們大賢全是太后之功,太子妃如此賢明更是我天朝的大幸。不過太子妃雖然有此賢明之心,不過依奴婢所見太子妃入宮不久,身邊的人還是留下一兩人的好,請太后定奪。」
第396章 留人

  太后對太子妃的不滿因為太子妃幾次掩飾不住的怨恨、或是惱怒而更多,聽到紅鸞的話看看她身後的人沒有說話,因為她並不想拿太子妃的人下手,總要給太子妃留幾分體面,也是為皇家留幾分體面。

  可是太子妃卻偏在這個時候叫得比誰都響,如果太后什麼都不做,倒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聽完紅鸞最後的話很滿意的點頭,對紅鸞更加的滿意起來:這才對。永遠知道分寸,並且同時還給她一個很好的解圍法子。

  諸妃都要賞個宮人出去,自然是有她們的想法,那想法她是最明白的,太后只要答應諸妃就差不多會告退了,畢竟有些事情是不適合說得太過明白,事情只要解決沒有人會窮追不捨。至於以後太子妃的處境,那卻不是太后關心的。

  誰讓太子妃在宮中還沒有站穩腳跟,就做出如此事情開罪了滿宮的宮妃呢?

  太后看著紅鸞輕輕點頭:「誰能怪哀家多疼妳呢,實在是妳這孩子太懂事明理了。嗯,太子妃怎麼也要留下一兩個人,依哀家來看妳身後的那個就不錯。」

  太后當然也看到和太子妃耳語的宮人,她指的正是那位宮人。

  宮人立時上前依禮叩頭:「奴婢冰兒給太后請安。」

  太后輕輕點頭:「還是個宮人嗎?自今日起妳就是勤侍了,以後要好好伺候妳們太子妃知道嗎?」她輕輕揮手:「退下吧。」

  再看向太子妃又道:「冰兒是吧?哀家看妳和她最為親近,就留下她好不好?所有人都賞出去雖然是賢明可是總要有個人相伴才好。」

  太子妃還有什麼話好說,她只能應道:「謝太后娘娘。」

  賢明兩個字就把她牢牢的綁了起來,除了硬著頭皮答應太后外,她什麼也做不了。

  兩句話的功夫太子妃身後的宮人終身就定了下來,這讓幾個宮人臉色大變,原本是想看著他人的痛苦作樂,不想事情會落到自己頭上,她們當真是笑不出來了。可是現在她們就算是求懇也是無用的,因為是由太后的旨意。

  尚宮看到紅鸞的目光在心中歎息:倒真是一刻也等不得,那就再幫她一把,尚宮明白紅鸞是怕夜長夢多再有變故:「太后,既然楊典工是今天下的旨,不能厚此薄彼啊。」

  對於紅鸞的謹慎她是欣賞的,如果她當年有這份小心在意,沒有被太過順遂而沖暈了頭腦的話,現如今也不會是如此淒涼的一個人吧?

  她輕輕的歎息,看著紅鸞輕輕點頭,知道這個宮奴出身的丫頭可以走得比她平安,雖然看上去每一步都比她當年要驚險萬分。

  太后對尚宮的話幾乎是沒有駁斥的,當即就點頭:「對。」然後看向麗妃等人:「妳們也把人名備好,一會兒就使兩個太監去宣旨吧。」

  麗妃等人高高興興的答應著,而太子妃和良嬪的臉色也變得有些發白。她們家族用了多少心思在那些人的身上啊,可是現如今因為宮中貴人們的插手,只怕這些人不會再為她們家族所用了。同時她們家族以後要面對是京城中幾大權貴家族的合力打壓,其中的這份苦澀掩蓋了眼前的難堪。

  太子妃把宮中的諸妃幾乎都開罪了,可是紅鸞卻借此賣了一個好給眾妃,讓眾妃有機會把她們要做的事情,正大光明的對太后說了出來,還沒有引起太后的不快來。

  安皇子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結束,不必太子為難什麼,太子妃賜婚的事情變成了眾妃一起賜婚,更是沒有傷到紅鸞半點。他的手在袖中緊了緊,然後鬆開靜靜的站立著,看不出他有過什麼樣的心緒變化。

  終於再沒有其它事情,諸妃起身告辭讓太后和皇子們閒話,紅鸞當然也隨著行禮退出大殿,天空中那細細的彎月居然不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來。

  皇貴妃看看紅鸞,笑了笑帶著人走了沒有再對紅鸞開口。倒是柔妃和麗妃停下來,看著她輕笑道:「其實出宮於妳來說是極好的事情,妳為什麼非要留在宮中呢?」

  尤其是麗妃的目光有些過於冷。

  比夜風還要冷三分,顯然她也動了某種疑心。

  紅鸞躬身:「如果貴妃娘娘肯賜奴婢自由之身離宮,自行婚配嫁娶,奴婢定會給貴妃娘娘立長生牌位,天天祈求上蒼讓娘娘心想事成、身體安康。」

  麗妃眼中的冷色終於消失:「妳雖然有些可惡之處,卻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記住,不要自尋死路。」

  她只有兩個兒子,可不想他們日後會反目成仇。

  柔妃卻笑著搖頭:「我們可做不了那麼大的主兒,妳的事情只有兩個人能做主。」她回頭看一眼大殿,然後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來:「太子殿下。唉,這一天累得,還是快些回宮吧,三天後一樣離宮,怎麼也要給她們添個妝才成。」

  麗妃點頭答應和柔妃輕聲商量給些什麼東西,太輕了是不行的,賞出宮去的宮人那可是她們家族的眼線,如果將來她們所嫁男人在外廷進入六部做事,就會是她們的耳目:不知道外廷的變化如何能得帝王之心?

  紅鸞行禮恭送麗妃等人遠去,又躬身避到道旁任諸妃盡皆離去,她才直起腰來,躬著身子還真是不好受啊,她還沒有來得伸個懶腰就聽到有人喚她:「紅鸞。」

  回頭她就看到了良嬪,連忙上前行禮:「娘娘有何吩咐?」

  良嬪上前扶起她來:「今天讓妳受了委屈與驚嚇,妳不要放在心中。太子妃,唉,她也是被小人左右,日後定會明白過來——要知道,太子妃人還是極好的。」

  她能如此對紅鸞可當真是恩遇非常了。

  紅鸞跪下去:「娘娘言重,太子妃是極賢明之人。」

  「唉,算了。」良嬪把手中的一只鐲褪下戴到了紅鸞的手腕上:「妳只要記住一句話,以後不管有什麼為難之處都可以來尋我,尤其是東宮的事情,我定不會讓妳過於委屈的。」

  說完她拍拍紅鸞的手沒有再說什麼,也不容紅鸞開口說話,就帶著人離開了慈安宮遠去了。

  等到宮燈遠遠的不見了,紅鸞還呆立的在當地,身上早已經是一層細細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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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出宮

  「鸞兒。」輕輕的、細聲細氣的喚她,只有一個人會這樣,那就是古安平。

  紅鸞緩緩回身,看著多半個身子都隱在暗影中的古安平,在這個沒有月色星光的夜晚,她的心就好像那陰暗的天空,空得只有烏雲而已。

  兩個人也不是多久沒有見面,只是見面不是有人在場,就是兩個人都有意避開對方,這還是他們自古安平說要成親後的第一次單獨相見。

  「安、平哥。」聲音有些澀,但喚出這一聲來並不是那麼的艱難,至少比紅鸞相像中要簡單很多,只是喚完之後,她便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她和他站得並不遠,可是兩個人之間好像只有默默吹過的冷風,讓人不沉默都有些困難。

  曾經的未婚夫妻,曾經的青梅竹馬,曾經的那些海誓山盟,在他們兩人之間都不見了,而兩個人明顯還都沒有準備好自己的新身份。

  古安平咳了兩聲,把目光自紅鸞身上移開:「天,要變了。」回頭再看一眼紅鸞:「起風了,雨,就要下來了。」

  紅鸞輕輕的『嗯』了一聲,抬頭看看漆黑的天空,就算明知道那烏雲在卻並看不清楚,就好像她至今無法看清楚古安平:「是啊,快要下雨了。」

  風,更涼了一些,相信雨絲就要飄下來。

  古安平也看向天空:「妳出宮吧,馬上出宮。」這就是他來尋紅鸞的目的。

  紅鸞聞言看向古安平:「你知道我會答你什麼,安平哥,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除非是我能尋到那個害死我父母、害我們全村的壞人,並且要讓他以死來贖罪。」

  她說得極為平淡,此事她和古安平說過不是一次了,沒有什麼需要激動的,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

  至於古安平為什麼忽然來尋她,並不難以理解。他跟在太子身邊伺候,太子和福王所為他應該知道的不少,這兩天來發生的事情,還有皇帝病情的忽然好轉等等,都表明宮中已經很危險,可是紅鸞偏生在這兩天被人謀算,使她成為宮中眾所周知的太子的人。

  而福王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還有那一吻,相信古安平是不知道的,不然現在他定會抓住她,要求她離開宮中,因為福王那是極為危險的人,沾染上於紅鸞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古安平長歎:「妳必須要離開,其它的事情交給我就好,妳就聽我這一次好不好?」

  紅鸞搖了搖頭:「其它的事情還行,此事是絕不可能的。」她看一眼慈安宮:「你不伺候太子殿下?」

  她不想和古安平再談離開皇宮的事情,如果古安平願意陪她走走,說說他們過去的一些事情,她還是很有願意和古安平多待一會。

  沒有其它的意思,也不是想把古安平據為己有,她清楚的知道雙福,那才是古安平的妻、伴古安平一生的人。

  而她只是想有人能和她說說那些永遠消失在世間的人與事,能讓她的心得到些真正的安寧,感受那早已經遠去再不可能擁有的歡樂與幸福,能讓她生出勇氣與力量來,不至於在晚上不自知的時候,淚濕枕巾。

  古安平卻上前一步:「不,妳一定要走」

  紅鸞看著他微微皺起眉頭來:「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明白今天的古安平為什麼如此堅持,看得出來他今天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

  古安平搖頭:「答應我,馬上離開皇宮,只要妳願意,我就有法子的,雖然多少會受些苦,但是只要能離開就可以了。」

  紅鸞見他不肯說,轉轉眼珠:「就算是出去了又能去哪裡?我們的家人、朋友、親戚都已經在九泉之下,我一個弱女子離開了皇宮,安平哥,你讓人我如何安身?外面的世道並不好,而我會進宮你忘了嗎?我就是被人拐了賣進來的啊——這還是好的,如果我不想法子的話就被賣去那種地方了,豈不是生不如死?當真那樣真不如死了痛快。」

  相信古安平聽完這番話不會再那麼堅持,然後她只要再問上幾次就能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會讓古安平如此著急的把她弄出宮去。

  古安平卻大力的搖頭:「有地方可去,妳出宮就住到孟大人家裡,有孟大人照顧妳,我也就沒有什麼可擔心了。」

  他的話中隱隱有把紅鸞託付給了孟副統領的意思,讓紅鸞更為奇怪了。

  「倒底出了什麼事?」紅鸞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古安平的衣襟:「說啊。」

  「讓我來說吧。」雙福自不遠處走過來,走近了紅鸞才看清楚她的臉:「因為福王殿下,也因為太子殿下,更因為四殿下,這宮裡於你來說當真不是善地,還是早早離開是正經。不像我們這樣只能守著宮裡終老,妳為什麼就是不肯借機離開呢?」

  雙福很著急的樣子,她是真的不明白:「報仇不是還有妳安平哥,不是還有我嗎?」

  「妳?」紅鸞微微一愣。

  「我已經是古家的人,公婆的大仇當然有份要報。」雙福看著紅鸞:「妳還是聽我們的,離開這吃人的地方吧,為了報仇不能搭上我們所有的人,不然就是九泉下的公婆、鄉親們也要怪罪我們的。」

  「妳安平哥不容易離開,而我因為是罪人的關係也不能離宮。」雙福握起紅鸞的手來:「走吧,算我們求求妳。」她說完看一眼古安平:「快一些,時間太久被人撞到可不好,我還要去永福宮就先走一步。紅鸞,算我這個做嫂嫂的求妳,不要辜負我們好不好?」

  雙福過去給古安平整理了一下衣服,古安平把手中的傘給她:「小心,不要淋了雨。」

  紅鸞看著心中有些澀,卻並不傷心也不嫉恨反而有些高興:至少,古安平是幸福的,至少他們兩個人,有一個人幸福了,這就足夠了。

  古安平回過頭來:「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的,此事絕不會是假的,妳還是儘快離宮才好。」

  紅鸞聞言四下看了看:「孟大人呢?」
第398章 求婚

  紅鸞的不答反問讓古安平有些許的吃驚:「妳怎麼知道孟大人來了?」

  「既然要讓我出宮到孟大人家裡去暫住,不經主人同意可能嗎?而且我們現在雖然距慈安宮不近但也算不得遠,可是你卻一點也不擔心會遇到人,如此放心大膽的勸我離開皇宮,依安平哥的性子而言定是確定不會被人聽了去,可是剛剛明明雙福嫂子來過,就只有一種可能,有人放風唄。」

  「知道我出宮並讓安平哥放心的人,我想除了雙福嫂子外也只有孟大人了。他在哪裡,讓他出來吧。」她說完又向四周掃視:「現在貴人們忙得很,沒有時間理會我的。」

  「妳錯了。」孟副統領突然出現了:「剛剛四皇子的人就來過,只是因為不小心而摔倒在地上,弄出來的聲響不小才匆匆走掉了,不過我認為,如果換成是我還會再回來的,他主子交待的事情他沒有做完,豈能回去呢。」

  「妳,必須離宮。」孟副統領說完看看古安平:「本來想讓你們兩個好好的說會子話,不過四皇子的人盯得太緊,其間還有二三個過來,我卻沒有辯清楚是哪個宮裡的人,要說話還是下次吧。我現在送紅鸞回去,路上我來勸說他。」

  紅鸞搖頭:「不必勸我,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會離宮而去。」

  「為什麼?!」古安平和孟副統領都有些著急:「妳知道不知道現在有多危險?」

  「我知道,但是我絕不會離開。」紅鸞看看孟副統領:「我要回去了,此事不用再提。」

  她做不到的,卻也不想和孟副統領、還有古安平說太多,因為當年的事情牽扯到了皇子,她不想牽連任何人,只想自己去努力報仇。

  如果她做不到,就是加上古安平也一樣做不到,而孟副統領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只是她的仇與孟副統領無關,更加不能連累到人家。

  古安平真的急了:「就算是打暈了妳,這次也不能由著妳任性,必須要離宮。」

  紅鸞靜靜的看著他:「離開了,還可以再回來,只要我想回來就能找到法子。」

  孟副統領盯著紅鸞沉聲道:「妳不可能是因為哪一位殿下才會如此,給我不理由不然我依然會把妳弄出宮去。至於妳是不是要回來,那到時候再說——妳有法子,我同樣也有法子的,要不要試試?如果妳不想到我家去,我也可以把城外的小莊子給妳,由妳帶著幾個人在那裡住,定會清靜的很。」

  紅鸞長歎:「孟大哥,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留在宮中自有留在宮中的理由,就如你們非要我離開也有你們的理由一樣。我不是一個不惜命的人,孟大哥你難道不知道嗎?我,真的不能離開,至少現在不行,將來,我會離開的,我並不喜歡這裡。」

  孟副統領一拉古安平和紅鸞:「走著說,不要再留在此地,妳想留下就要把原因說出來才成。」他微微一頓:「讓妳離開是我的主意,因為我對殿下們很瞭解。」

  說完長長一歎,看一眼紅鸞他喃喃的說了句什麼,紅鸞也沒有聽清楚:「你說什麼?」

  「沒有什麼,太子殿下、福王殿下還有四殿下,他們都對妳生出了興趣來,只能說是妳的運氣太不好了,居然每次出事總和某些大事有些牽扯,如此漸漸的進入殿下們的眼,也是無奈至極的事情。先說四殿下,他的興趣是什麼不用我來說,下一次他再發難時妳還能有法子脫身嗎?」

  孟副統領從來就沒有如此認真過,嘻笑自他的臉上消失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紅鸞此時才發現原來孟大人實在是個很英俊的人,只是平常太過可惡讓她沒有注意到而已。

  「而福王和太子殿下。」孟副統領的聲音低沉下來:「妳能斷定他們倒底是好心還是惡意?宮中所缺的就是永遠的朋友、或是永遠的敵人,就像現在太子和福王殿下,妳認為他們能手足情深到幾時?」

  「今天他們能為妳開脫,他日只要有需要就會把妳推到刀下,殺妳就算讓他們有點於心不忍,可是在大事面前他們舉起刀來的手絕不會有半絲遲疑,妳懂嗎?」看向紅鸞:「天下間最不可靠的就是皇家,永遠只有利益。」

  紅鸞點頭:「我知道,我都懂,我從來不相信哪一位殿下會真正的為我出頭。他們做的事情自然有他們要如此做的原因,但絕不是為我、或是因為我。」

  孟副統領的臉在樹的暗影中根本看不見了,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還有一件事,妳和宮中幾乎所有的宮人不同,特別之處不止是我看到了,殿下們也看到了,對於自幼長在皇宮中的殿下們來說,那是極新鮮的。」

  「福王殿下是真的對妳生出了心思來,太子殿下也是如此,因為新鮮感。可能是大事定下之後妳就不會再是自由身,明白嗎?也許不會等到那個時候,也許會在最要緊的時候就會有人下手,不只是為了妳的新鮮,更大的原因是為了他們的大事。」

  「不管是妳,是古兄還是我,我們都無力反抗,」孟副統領停下了腳步,看著紅鸞的眼睛:「除非妳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否則就離開,趁現在還來得及。」

  紅鸞回視著他,是什麼時候孟副統領如此關心自己的?她是極為感動的,再看看看旁邊的古安平,低下頭:「我,不能離開。」

  古安平急得一扳紅鸞的肩膀:「孟大人說了這麼多,妳為什麼還要如此堅持?」

  紅鸞沒有說話,只是盯著自己的腳尖,她真的不想連累到誰,所以她什麼也不能說。而且她能斷定如果她說出來,只怕古安平和孟副統領更要堅持讓她離宮而去了。

  「嫁給我,好不好?」孟副統領的話極為認真,他的眸子就算是在無星無月的黑夜中,也那麼的明亮:「紅鸞,現在我們先定親事日後再議婚期,只要妳答應就由我去請求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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