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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爭之世】作者:月關 (已完成)

第259章雙喜臨門

    二月早春,吳王迎親,魯國季氏、叔氏嫁女。

    叔氏陪嫁一千五百人,嫁妝一百五十車,季氏為了顯示財力在叔氏之上,則陪嫁兩千人,嫁妝二百車。做為季孫氏叔孫氏兩家的世交好友,為了表明三家的團結和對這樁婚姻的支持,孟孫氏陪嫁了五十車禮物,歌伎、力士、雜耍藝人、手藝高超的匠人等共計五百名。

    那是一個「赳赳武夫,公侯干城」的時代,女子傾慕欣賞的男兒是武藝蓋世的大英雄,普遍都有一種寧為英雄妾,不做庸人妻的心態,而慶忌不但符合英雄這個條件,而且還是聲威蒸蒸日上,漸漸取代楚國,隱隱有成為南方第一大國的吳國之主,所以這樁婚禮轟動天下,也羨煞了許多魯國少女,其中既恨又妒的卻大多是在季孫小蠻堅持下不能隨著她滕嫁吳國的季氏家適婚年齡的少女們。

    王納諸侯之女,諸侯納公室之女,按禮節是概不親自迎接的,吳國早已僭越了周禮而擅自稱王,但是婚禮這種人生大事,又牽涉到女方及其親眷,總不好**特行別開蹊徑。要知道那時代,如果不能嚴格按納聘之禮舉行婚禮,嫁過來的新娘會受到天下人鄙視,列國諸侯不會承認她的合法身份,慶忌不在乎別人承不承認他是王階,卻不能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感受,因此仍嚴格按周禮舉行。

    按禮,王納妃嬪,應委派一位諸侯主持大禮。但慶忌這個王雖比真正的王----周天子更有權勢力量,名份上卻不及他尊貴,而且魯國也不可能公開承認他與周天子等同的地位,於是仍按照諸侯納公室之女的禮節,委派一位卿大夫迎親。

    慶忌派往秦國迎接秦君胞妹季嬴的郁平然、范蠡原本是中大夫,為求身份相當,臨時加封了太傅、太保兩個虛職。位列上卿。搖光和小蠻是魯國公室之女,按身份比季嬴低了一級,而且未來的身份是王妃,而非王后,因此派往魯國迎親的則是位列中卿的大行人蔡義。

    諸國中但凡沒有與吳交惡的國家都陸續送來賀禮,至於賀使和更貴重的禮物。則還在路上,那是送給慶忌與王后:秦君胞妹季嬴地,魯國兩位公室之女自然還沒有資格勞動這麼多國家出動使節,隆重以賀。

    慶忌是吳王,即便不是中原諸侯所承認的王,至少也是一方諸侯,搖光和小蠻是公室之女,嫁後的地位是王妃,地位尊崇。屬於上嫁,所以由季氏、叔氏家主季孫意如、叔孫玉親自送到國境線上。

    事已至此,魯君姬宋即便心裡恨之入骨。暗地裡早把慶忌和小蠻罵了個狗血噴頭,但是對兩國聯姻的這樁既成大事,表面上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因此也遣賀使賀儀相隨。整樁婚禮過程中唯一的不和諧音只來自寧折不彎的孔老夫子。

    春秋時代,講究同姓不婚,即所謂「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甚至要做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可這卻不是天下人必須遵守地規定。例如晉平公便有姬姓夫人四位,齊國世卿慶捨娶妻同為姜姓,魯君姬宋之父的夫人和魯君同為姬姓,所以同姓婚姻雖頗遭一些守禮之人異議,卻仍大行其道。

    魯國雖是當時最守禮地國家。對這種早已鬆動地制度也不再堅持了。因此對季氏叔氏嫁女幾乎無人置喙。只有正捲著袍裾站在早春冰冷地河水裡指揮挖河修渠地孔丘。忙裡偷閒地寫了一封貶抑責斥地奏章呈送到都城。大責三桓非禮之舉。其目地也不過是表示他並未屈服於三桓地壓力罷了。

    只是他卻忘了姬宋地尷尬處境。姬宋地父母也是同姓為婚。如果把這份奏章公示出去。豈不是打自己嘴巴?因此姬宋看後便沒好氣地把它付之一炬了。

    大行人蔡義將兩位新婦接進吳國。繞道先去任家堡。迎了任若惜。方攜三女一同趕到姑蘇。任家名份地位不及季氏叔氏。唯有在嫁妝上一較長短。因此陪嫁比季氏還多。三女地車駕人馬合在一起。真是無邊無沿浩浩蕩蕩。進入姑蘇城時。車輛儀仗前邊已到王宮門前。後邊猶在城外里許。真是聲勢浩大。令姑蘇城百姓大開了眼界。

    禮貴夫婦。易敘乾坤。配陽成化。比月居尊。河洲降淑。天曜垂軒。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禮之用。唯婚姻為兢兢。夫樂調而四時和。陰陽之變。萬物之統也。婚姻大事。非同等閒。三女未入城時。慶忌便趨車駕往祖廟告祭。由太卜主持祭禮。待三女進城後。便先行返回王宮相侯。

    宮門大開。大行人蔡義導引三女下車入宮。盛裝而行。過議政殿。直趨後宮。慶忌便在後宮與議政殿之間地御花園迎侯三位新娘。

    白蒼蒼地宗伯大人喜氣洋洋地站在前邊。與大行人交接了儀式。再引領三女向前。按規矩。此時應由新婦詠以詩歌。向新郎遙相致意。可……今日是三女同嫁。這歌該由誰來唱?

    按說這三個女孩兒在慶忌最困難的時候,曾同在軍營與他同甘共苦,彼此之間已經建立了很深的友情,如今又嫁了同一個丈夫,今後三人如何相處,三人也曾仔細想過今後要如何禮讓,要如何友好,要如何在一個屋簷下和平共處。可事到臨頭,這歌詠之人若是別人,無形中就好像壓低了自己一頭,三個女孩兒心中都犯起了核計。

    那時新娘子出嫁,身著隆重華麗的深衣,挽高髻,環珮叮噹,十分隆重,但是尚無紅蓋頭遮頂,三個女孩兒在花圃前停住,彼此偷偷睨望了一眼,咬著薄薄的紅唇,都想開口,又都不願意搶著開口,那氣氛頓時便有些詭異。

    就在這時,一個嬌脆甜美的聲音唱起:「俟我於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瓊華乎而……」

    三女訝然看去,卻見一個身穿大紅龍鳳衣,頭戴鮮花彩冠的女孩兒巧笑嫣然地走來,站到了她們前面。

    那女孩兒頂多十歲上下,明眸皓齒,眉眼如畫。粉妝玉琢的一個小小美人兒,已然帶出了幾分宜喜宜嗔地妖嬈模樣,真不知長大了會迷死多少熱血男兒。

    她手中提著花藍,一邊唱著歌兒,一邊自花籃中抓出紅色的花瓣灑在地上,大大方方地向前走去:「……俟我於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瓊瑩乎而。俟我於堂乎而,充耳以黃乎而。尚之以瓊英乎而……」

    宗伯大人笑瞇了眼睛,向三位新夫人拱手道:「夫人,請

    三個女孩兒緊張的心情為之一鬆。暗讚自己郎君心細如,竟然想的這樣周到,三女再如何謙讓,見自己丈夫第一面的重要時刻,總希望自己是最受重視禮遇地人,當然不願讓別的女人比了下去,哪怕那人是同胞姐妹。既然詩歌以和的只能有一個,那麼便乾脆使一個童女代唱,三人心裡都好過些。

    「小光。唱的很好聽,今天地打扮也很可愛。」慶忌笑看了一眼姍姍行來的三個玉人,輕拍施夷光地肩頭說。

    他今日是新郎,不必穿著朝服,一身純白色繡著滾銀花邊的深衣長袍,腰束玉帶,髻高挽,只插一支白玉簪,劍眉入鬢。唇若塗朱,風姿翩翩,卓而不群,施夷光不禁低聲歎道:「大叔今天好……好……好……」

    「今天好什麼?」慶忌彎下腰,笑著看向她。

    施夷光的小臉突然紅了,她咬著唇微微搖頭,忽然跑到一旁,在文種身邊站定,卻又側轉身子。螓自削肩旁微轉。凝眸向慶忌望來,那眉眼盈盈。有種說不出的孺慕與期盼。

    施夷光含羞跑開時,搖光三女已娉娉婷婷走到了他的面前,慶忌直起腰,微笑著迎向了他的新娘……

    王車儀仗候在東門外,慶忌接了三位新娘到後宮轉一圈,坐殿,受宮奴宮婢參拜,便算是正式確認了她們的王妃身份,然後便攜她們登車,新郎攜新婦再度往祖廟祭拜父祖地靈位。

    待這些儀式完成,重新回到王宮,慶忌將三位新娘送入後宮,白蒼蒼地老宗伯急急趕過來道:「大王,大王一聘三女,今晚先在哪位夫人殿中飲合巹酒吶,老臣好安排膳食地進呈次序。」

    若是一娶九女地滕嫁那也沒有關係,只有正夫人才有資格飲合巹酒,其他的滕嫁之女位居其下,不須考慮,但這三個女孩兒地位相同,誰先誰後就得慶忌來拿主意了。

    慶忌一呆:「寡人怎麼把這個忘了,隨便吧,誰地殿中都行。」他走了兩步,忽又站住,略一思索道:「嗯……,在若惜殿中設宴好了,設一桌酒宴就行了。」

    「啊,那怎麼成,合巹之禮何等隆重,蠻夫人和搖光夫人那兒,大王不打算去麼?」

    慶忌已邁著大步匆匆趕去議政殿接受群臣朝賀了,宗伯大人的話壓根沒有聽到,宗伯想了想,終究沒敢按著慶忌的吩咐去做,他匆匆吩咐御膳房備下三桌酒宴,先送惜夫人的寢殿,然後便讓人扶著,急匆匆地追著慶忌去了。

    慶忌在議政殿接受群臣朝拜賀喜,接見魯國送親使,接見諸國賀使,然後便在眾星捧月之下到議政殿外接收隆重的嫁妝和賀禮。

    「叔氏嫁妝:侍婢三百、家將三百、各色匠人三百,奴六百,牛三百頭、羊五百隻、馬兩百匹,珠寶玉器……」

    禮官唱禮,然後將禮單呈上,慶忌接過,禮節性地打開看看,然後交給宗伯,宗伯便帶人將侍婢家奴、牛馬財物等帶往側殿宮群統一安排。季氏的禮單已經念完,此刻逞上的時叔氏的禮單,慶忌接過禮單隨意展開看了看,剛剛合攏交給宗伯,突然又刷地一下搶了回來。

    宗伯一呆,愕然看向慶忌,卻見慶忌匆匆打開禮單,再度仔細看了看,不禁縱聲大笑,宗伯大人瞠目以對。不知叔氏送了什麼禮物竟如此合大王心意。

    可……不管什麼禮物,堂堂吳國大王,在賀客雲集,群臣濟濟的場合裡也該矜持一點呀,宗伯正要上前提醒,卻見慶忌眉飛色舞地道:「叔氏所贈六百家奴。內有一人名少正卯,速速上前見過寡人。」

    宗伯聞聲止步,訝然向下望去,旁邊地魯國送親使微微一愕,連忙答應一聲,站在階前高聲吩咐,片刻工夫,叔氏家奴隊列中走出一人,神情怔忡。遲疑向前,不知吳王慶忌獨獨把他一個家奴喚出來是何用意。

    慶忌一眼望去,看清了少正卯的模樣。心下為之唏噓不已。

    記得兩年前他離開費城往衛國去時,先去曲阜向季孫意如、陽虎等人道別,當時曾在曲阜東城梨園看少正卯與孔丘辯法,那時的少正卯何等意氣飛揚?頎長的身材,一襲青色深衣,面如冠玉,風度翩翩,唇邊帶笑旭如春風,儼然一俊朗男子。而今再看他。腰背有些佝僂,兩鬢已染白霜,臉上的皺紋也深了幾許,才不過四十出頭地人,如今看來倒似五六十歲一般。

    「卑……奴少正……卯,參見……」

    少正卯艱澀地說著,正要在長階下叩頭,慶忌已疾步上前,降階相迎。一把攔住他,架住他雙臂緊緊搖了搖,喜形於色地道:「寡人盼少正之來吳國,已是望眼欲穿了。今日寡人聘妃,已是大喜,得見大夫,更是喜上加喜呀。」

    少正卯惶恐道:「大王,少正卯只是叔氏一家奴,不敢當大王如此稱呼。」

    「噯。魯人有眼無珠。把大夫干城之才做了卑賤的家奴,在寡人眼中。大夫卻是柱國棟樑。寡人求賢若渴,久慕大夫之名,只惜大夫在魯國做官,不能為寡人所用,今魯人棄大夫如蔽履,寡人卻視大夫如珠似寶,今既得大夫,安能使明珠繼續蒙塵?」

    「大……大王……」少正卯又驚又喜,臉孔漲的通紅,嘴唇顫抖,口不能言,兩行熱淚已奔湧而出。

    遠遠眾人不知二人說些什麼,只見慶忌滿臉欣然,只低低數言,那少正卯便淚如泉湧,神情難以自制,不禁交頭接耳起來。

    衛國的使節是彌子瑕,故友到來,方才在殿上相見時,慶忌便欣然降階與他把臂攀談,絲毫不介意他是衛侯男寵地身份,令得群臣賀使為之側目。此時又見慶忌對這魯人男子的禮敬親熱,彌子暇身後地幾名屬官不禁竊竊私語起來,衛國行人甘羊捻著鬍鬚,對身旁同僚午風低語道:「難怪君上派彌暇出使吳國,嘿嘿,君上也真捨得,原來是投吳王之所好,這吳王是個只喜歡男人的……」

    午風不以為然地道:「胡扯,這魯人也太老了點吧,還佝僂個背,論姿色哪裡及得上子暇半分妖嬈……」

    「人各有所好焉……」

    一旁年紀較長的人捋鬚道:「甘羊此說確實荒唐。」

    「怎麼荒唐了?方才在殿上,吳王慶忌獨對我衛國使臣彌暇青睞有加,現在和一個魯國家奴也是這樣,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老自信滿滿地道:「老弟,你的閱歷還嫌淺薄了些,老夫識人多矣,一雙慧眼如炬,依老夫看來,若說吳王是個只喜歡男子的,我是怎麼都不信的,便是喜歡,他也是男人女人都喜歡。」

    殿前列隊站的整整齊齊地叔氏所贈侍婢管事群中,有一人看見如此場面,不禁目泛異彩,心中自忖:「吳王用人,果然唯才是舉,不拘一格。少正卯是一介家奴,他堂堂吳王之尊,竟也如此以禮相見,此事……當及早稟報與公山大人知道才是。」

    比起魯君姬宋和大司寇孔丘地些許不悅,能得少正卯這個法家人才地好處顯然要多得多,既然一定要啟用他,此時便不必遮遮掩掩。慶忌如此禮遇,公開表示對少正卯地好感,有著很大的廣告意識,今日這番舉動,來日再將少正卿一舉提拔到六卿之列,還怕不轟動天下,引來更多地才俊之士?

    叔氏所贈的家奴們被宗伯大人派人引領退下。少正卯卻被少宰文種留在了身邊,吳王慶忌要重用此人的態度已昭然若揭。

    結束了這場小插曲,慶忌繼續接收孟氏賀儀,各國所贈賀儀,財帛堆積如山,笑瞇了慶忌的眼睛。他開始有點後悔了,若不是怕三女之間會計較誰先誰後,這婚禮該分開三次舉行,那賀禮不是會收的更多?這樣一想,慶忌不禁失笑:只怕未必,若非三女同嫁,各國地賀禮也不會如此豐富,必然分成三份,依次送來。嗯……古今一理,後世的人參加婚禮送紅包收紅包,和現在大致的道理應該是一樣的。

    收受賀禮這一環節過去。吳王宮中便擺開酒宴,大宴諸國使節和臣僚,待到天近黃昏,諸國使節和群臣一一告退,慶忌方臉龐微紅地返回後宮。

    任若惜端端正正地盤膝坐在大紅錦榻上,身邊擺著棗和栗子等吉祥喻意之物,手中一方繡帕被她纖纖十指緊張地絞來絞去,已快絞成了一塊抹布。與慶忌自相識以來種種,不斷在她心中回想。那一顆芳心又是甜蜜,又覺滿足。如今終於做了他地新娘,要和他白頭攜老,女兒家的心裡沒來由地忐忑起來。

    明明早已把洞房夜侍奉夫君的一切步驟和禮儀早就想了又想,記了又記,如何讓夫君心滿意足,如何不失大家閨秀體統,林林總總,幾乎已倒背如流。偏生還是緊張的心都要跳出來。

    「大小姐,大王正在議政殿與群臣賀使飲酒……」

    任若惜心中暗暗埋怨:「這個冤家,喝那麼多酒,也不怕傷了身子。」

    她清清嗓子,吩咐道:「咳,吩咐下去,給大王備一份醒酒湯。」

    「是!」

    「大小姐,大王正在議政殿接受群臣辭禮……」

    任若惜的手指不由一緊,手中一方繡帕扭的更緊。

    「大小姐。大王往後宮來了……」

    「嗯。慌張什麼,沒得讓人笑話。都安靜些,莫在大王面前失了禮儀。」任若惜美眸一瞪,可她自己的心卻是小鹿亂撞,幾乎要跳出了腔子。

    任若惜的貼身侍女們隨她入宮,做了侍奉她地宮女。她們早在婚禮前便由宗伯大人派人帶著熟悉宮中路徑和禮儀,對路徑熟悉的很,侍女們跑來跑去,不時向任若惜傳報著最新消息。

    「大……大小姐……」一個貼身侍女忽然匆匆跑到面前,神色有異。

    「怎麼?」

    「大小姐……」

    「說呀!」

    「大……大王去了搖光夫人地寢宮……」

    「什麼?」任若惜一呆,一顆心彷彿一下子跌進了深淵,鼻子一酸,雙眼頓時蒙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

    她是任氏家的女兒,身份地位不能與搖光、小蠻相比,慶忌先去她們兩個誰地寢宮,都比較合乎情理,若惜本也沒有存著與她們爭風的念頭,可……可大王明明吩咐在她寢宮設宴,要與她先飲合巹酒。慶忌這樣做,分明是知道三女之中她的身份最低,怕寺人宮婢們看輕了她,有意表示自己對她特別的寵愛。慶忌如此體貼愛護,讓她又是歡喜又是感動,可是期盼了這麼久,他卻去了搖光地寢宮,這讓她情何以堪?

    殿上眾侍女頓時噤若寒蟬,突然肅靜下來地氣氛讓任若惜更覺難堪,她的俏臉火辣辣地,使勁絞了兩把手帕,她不想讓下人們看出自己情緒的波動,強行平抑著聲調道:「你們暫且退下,候大王來時再稟報與本夫人知道。」

    「是!」侍婢們互相打個眼色,忙不迭地退到寢殿外面,任若惜螓微垂,眼淚已在眼眶中悄悄打轉。

    「大小姐……」

    一個侍婢又跑進來,怯生生地輕聲喚她,任若惜連忙眨眨眼睛,免得被她看出自己傷心模樣,緩聲問道:「何事?」

    「大……大王出了搖光夫人地寢宮,又往蠻夫人寢宮去了。」

    「啊?」任若惜霍然抬頭,一雙杏眼瞪的溜圓,失聲道:「這麼快?」

    那俏婢一臉古怪的神氣,卻無法答對這句有些暖昧的問話。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任若惜才覺這句話大有語病,不由俏臉一熱,吩咐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那俏婢躡手躡腳地退出寢殿,向兩旁的姊妹們吐吐舌尖,輕輕一拍酥胸。

    就在這時,又一個侍婢跑進宮來:「大小姐……」

    「說!」

    「大王,往這裡來了……」

    「啊?」任若惜一張小嘴張成了O形,再也說不出話來。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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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人倫之常

    「大王這是……,莫非大王喝醉了酒,以致想來這裡,卻接連走錯了地方?」任若惜嘴角牽動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可又覺得這個理由不甚可能,就算慶忌醉得認不得路,或記錯了她們所住的宮殿,只要他沒說錯名字,寺人也不會領錯了地方,而且他真若走錯了寢殿,也只好將錯就錯,還能調頭離開不成?

    任若惜正在訝異,只聽門外已高聲喊道:「大王駕到!」

    殿內殿外的侍女、寺人等等紛紛跪拜下去,只聽慶忌清朗的聲音自殿口傳來:「免禮平身,今天是寡人大喜的日子,人人都有賞賜,明日便可由後宮總管付下來,爾等皆退下休息去吧。該章節由千載中文網提供在線閱讀(qianzai.com)」

    任若惜聽見,俏臉一熱,心中溢起一抹難言的羞意。慶忌的腳步聲傳來,任若惜雖是新人,也得依禮盈盈起身,趿起木屐,頭也不敢抬地翩翩拜了下去:「妾身若惜,見過大

    「愛妃平身。」慶忌跨步向前,單手虛扶,將她扶了起來。

    任若惜起身,含著瞟了慶忌一眼,忽地察覺慶忌身後還站著兩人,定睛一看,不由吃了一驚,失聲叫道:「搖光,小蠻!」

    兩個潑辣女子今日做了新娘,也是一臉羞意,相較平常溫馴的如貓兒一般,向她輕輕叫道:「若惜姐姐。」

    「你們怎麼?」任若惜欲言又止,不知該怎麼問下去。

    慶忌笑道:「你們三人都是寡人愛妃,今日是我們大婚的頭一天,寡人不能厚此薄彼,這合巹酒,咱們四人一起飲用。」

    他心滿意足地看看身邊三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舒展雙臂攬住了搖光和小蠻的纖腰,向備了滿滿一桌酒菜的案前走,說道:「今日重在一個禮字,所以寡人如此安排。是不想你們姐妹間起了比較嫌隙之心。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寡人希望三位愛妻彼此之間尊重守禮,常存包容之心,相夫教子,謹守本份。莫負了寡人一番心意。」

    三個女孩兒都是冰雪聰明地人物。慶忌這番話含威不露。大婚之夜先給三個新娘提醒了一句。雖說有些煞風景。卻也令她們暗暗警惕。待聽到「相夫教子」這一句時。三人心中又是一甜。就連情竇初開地小蠻心裡。都升起一種異樣地情感。忽然之間。她們已經從心底裡深深地感覺到。從今夜起。她們已是人家地妻子。再不是當初可以在家人面前隨意刁蠻任性地姑娘家了。

    彼此原本相熟就有這個好處。慶忌在自己夫人面前從不擺什麼大王架子。三個女孩平素又是相處慣了地。合巹酒飲過。慶忌又讓三個女孩兒相互敬酒。說些輕鬆有趣地話題。氣氛很快融洽下來。若不是還惦記著自己地新娘身份。三人心中多少仍有些矜持。這氣氛一定更加輕鬆隨意。

    慶忌見三人談笑盈盈地模樣。心中喜悅。說道:「慶忌唯願一生一世。你我之間。你們這間。都能似今日這般相親相愛。相處融洽。不生隔閡嫌隙。」

    三個女孩兒互相看看。向他嬌聲瀝瀝地道:「夫君今日一再囑咐。一番苦心妾身瞭然於內。夫君儘管放心。我們姐妹一定盡心侍奉夫君。彼此親密無間。」

    「很好!那今夜我們四人便親密無間吧。」慶忌大樂。他越過若惜肩頭。看看那張帷幄低垂地超大號臥床。笑道:「今夜是最重要地日子。寡人宿在誰地房中。都不免讓令另兩個美人兒獨守孤衾。既然這合巹酒一起飲了。咱們今夜也當同宿同棲。共效于飛才是。嘿嘿。三位愛妻。天色不晚。我們是不是該淨面漱口。寬衣睡下了?」

    「什麼?」三個女子大吃一驚。互相一看。不禁俏面飛紅。

    彼時床闈之事不如後世禁忌之多,王侯將相姬妾眾多,大被同眠的風流韻事本屬尋常,三人雖未親眼見過,可她們都出身大戶人家,父兄長輩們的風流韻事早就聽說過的,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這種事會落在自己身上。

    她們三人同為王妃,身份尊貴,心裡難免有些矜持。尤其重要的是,她們之中除了若惜曾與慶忌偷歡一夜,有過一夕之歡,其她兩女還是未經男女之事的黃花閨女,突然要她們同榻合歡,侍奉夫君,這一下真是驚得心頭小鹿亂撞,無地自容。

    驚羞之後,小蠻率先恢復了刁蠻性子,面紅耳赤地啐他一口道:「太荒唐了,虧你想的出來。」

    慶忌笑道:「不但想的出來,為夫還做得出來呢。閨房之樂,一修三好,礙著別人什麼事了,有什麼怕羞的,誰敢非議,寡人就閹了他,讓他以後看得到,吃不著。」

    「大王真地……醉了,今夜便宿在若惜姐姐房中好了,妾身先行告退。」搖光羞紅著臉向小蠻使個眼色,站起來便要逃出殿去。

    若惜大窘,連忙起身道:「兩位妹妹,大王酒醉需要休息,若惜和你們一同退下。」

    慶忌長身而起,一把攬住欲逃出殿去的若惜纖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邁步走向床闈,掀開帷幄,將她放在床上,向搖光、小蠻漫聲說道:「為夫的話也敢不聽?今夜寡人要與你們一同洞房,哪個不聽話地,寡人三個月也不進你的寢宮。」

    「嘁!」叔孫搖光、季孫小蠻一同嗤之以鼻。「稀罕!」搖光不屑地抬起鼻尖。

    「你敢!」小蠻叉起柳腰,瞪圓了杏眼。

    然後,兩個姑娘紅著臉,開始一步一步向榻邊蹭,看著慶忌坐在那兒笑得像隻老狐狸似的,恨得她們牙根癢癢,可……誰叫他是她們的男人……

    沐浴,漱口,寬衣,去飾。三個女子羞答答的回到床前時,早已洗漱完畢的慶忌**著肌肉賁起、健壯寬闊的胸膛,只穿一條犢鼻褲,正躺在榻上笑吟吟地看著她們。

    若惜還差幾個月便至雙十,在慶忌看來正是女性最好的年歲,在當時的人看來卻已蹉跎了四五年地青春歲月。已經算是個老姑娘了。

    她身穿一襲淺緋色淺飾竹梅圖案的軟袍,一頭秀散開雲鬢,只用一根杏黃絲帶鬆鬆地挽住。剛剛沐浴地俏臉鉛華盡去,只露出一張天然嫵媚的臉蛋,肌膚奶白如玉,愈顯得冰清玉潔,渾身散著楚楚動人的韻致。

    搖光剛剛十八歲,身材卻比年長她兩歲的若惜還要健美,藕葉荷花的絲袍。腰間淺系一條合歡絲帶,雖是一身清湯掛水的打扮,但她舉手投足間。丰韻修長地大腿、高聳飽滿地酥胸,在絲袍下都若隱若現,那健美動人的**曲線透出一股性感氣息,不由得叫人遐想翩翩。

    年方十六的季孫小蠻,穿著一身純白色的短袍,下邊露出一雙曲線優美的小腿,頭束成爽利的馬尾,額前還繫了一條帶花邊的白色絲帶,依稀有些像是可愛的女僕裝。

    她欲進又退地站在那兒。神情既想裝得凶悍一些,又帶著些俏麗調皮地神韻,吹彈得破蛋清般幼滑皎潔地臉蛋上隱隱流動著一抹暈紅,真叫人難以想像這水晶果凍一般甜美地妙人兒若是與人間**掛起鉤來時該是怎樣一副怎樣風光。

    「來,三位愛妻,讓夫君抱抱。」

    慶忌看出她們地緊張,故意躺在床上懶洋洋地張開雙臂,扮出一副色瞇瞇地樣子。人生得意至此,真是夫復何求。慶忌的一雙眉毛似乎都飛了起來。這三個女孩兒是他的夫人,她們同小雅、小竹六女對他的侍奉不同,他希望今夜不止自己能至**境界,也能讓她們體味到**的甜美,這對初逢人事的姑娘來說可不簡單,所以慶忌雖說故作輕鬆,心底也有些緊張,

    看見他那副得志意滿的德性,三位姑娘羞啐了一口。站在榻前互相看看。窘迫地低下頭,心底既羞又怕。既有些期待,又想逃避,誰也不肯再上前一步。

    慶忌突地伸手握住任若惜光滑的足踝,任若惜嬌呼一聲,便被慶忌扯倒在床上,然後穩穩地壓在他地身上。慶忌一伸手攬住她的嬌軀,翻身將她覆壓身下,便吻上了她的紅唇。

    「唔……」任若惜剛想驚呼抗議,便被慶忌吮住了舌尖,她的嬌軀頓時酥軟下來,那雙圓睜的杏眼便也帶上了幾分朦朧,半推半就地閉上,但她雙手卻仍抗拒地推搡著慶忌在她胸前乳上活動的大手,一想到旁邊還有兩個姐妹看著,臉蛋便似著了火一般燙。

    搖光和小蠻兩個平素刁蠻之極的丫頭,心驚膽戰地站在榻邊,看著被慶忌壓在身下慘遭蹂躪的任若惜,戰戰兢兢地把情場雛兒的模樣表露無異。

    「惜兒,男歡女愛,本是人生至樂之事。你我四人已是心體合一地夫妻,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有什麼好忸怩的呢?來,大方一些,你我已經有過合體之緣,讓你的兩個妹妹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水乳交融,陰陽調和……」

    「什麼?若惜已經和他……」,搖光和小蠻聽在耳中,雙眼頓時瞪起,對若惜的「同情」一掃而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開始在心頭醞釀。

    若惜被慶忌這樣一說,好似一下子被揭去了最後一層保護,她羞不可抑地呻吟一聲,雙手掩起了面孔,指縫間露出的都是緋紅色的肌膚。

    一襲軟袍被輕輕褪去,頭上玉簪被輕輕拔下放在榻邊,若惜開始劇烈地喘息起來,雪白飽滿的椒乳上高高翹凸起兩粒嫣紅的小櫻桃,慶忌毫不客氣地在她嬌潤地紅唇上肆虐,大手不時在她挺聳地酥乳和渾圓的翹臀上揉捏。

    若惜嬌喘吁吁,呻吟難禁,全身光滑潤澤、白皙嬌嫩地肌膚隱隱泛起媚艷妖冶的玫瑰紅色,慶忌的愛撫勾起了她那次蝕骨**的難忘回憶,明知搖光和小蠻就在身側,她還想表現得矜持一下,可偏偏在慶忌的魔手下難以自持,她只能埋在慶忌懷裡,把那嬌美動人的身軀像白花花地蛇一般輕輕擺動。任他大快朵頤,恣意品嚐。

    搖光站在榻邊,惶恐而羞澀地看著滿床春色,漸漸的,她心旌搖動,只覺花底濡濕酥癢。終於雙腿一軟,氣喘吁吁地在榻邊坐了下來,眼前的若惜濃如潑墨,紅唇濕濡油亮,雙眸迷離如水,那副嬌嬌怯怯的樣兒已是看得人難受,她那喉間出的呻吟聲更是叫人心亂如麻。

    忽然,若惜的手胡亂一抓,抓住了搖光地素手。立即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樹幹,便緊緊握住再也不肯鬆開,從若惜體內傳出一種戰慄酥麻的感覺。藉由手臂傳到搖光的心底,令得搖光絞緊了雙腿,不由自主地也跟著戰慄起來……

    更漏聲聲,紅燭搖曳。看了半天蜂蝶採蜜的叔孫搖光尚未劍及履及便已癱軟如泥,當她被慶忌拖上榻時,完全是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身旁是氣若游絲的任若惜,她圓潤飽滿的翹臀被輕輕抬離榻面,兩條修長地大腿被慶忌分掛在腰側,臥蠶似的玉趾微蜷。玉足無力地輕輕晃動,嬌癡的模樣無比動人……

    身心成熟地叔孫搖光,在新婚之夜便體會到了那種男女極樂遊戲的妙處,大概只有季孫小蠻,今夜對她來說,更多的是新奇和刺激的感覺,卻沒有那種**蝕骨的感覺。她稚嫩的身子,還不能這麼快就開出那淺藏心底的人類本能**。

    以她稚嫩年輕的身體,慶忌其實很想等她再長大一些。能完美地契合和容納自己的時候,可這時代地女子大都早婚,在這個時代,小蠻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如果他找些什麼根本不被這個時代的人所理解的理由,只會讓這小姑娘對他心生怨恚。

    以她的脾氣,逃家已經逃慣了的野丫頭,萬一覺得自己受到了丈夫的冷落,一怒之下再做一回逃妻。慶忌可承受不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的溫柔,避免她地身體受到傷害。避免讓她有受孕的機會。

    季孫小蠻一直很無助地站在床邊,儘管來吳之前,府上婆子們已經反覆教授初夜的應對之法,可是本能的羞意還是讓她拚命緊閉著雙眼不要看,可那異樣的聲音還是不斷傳入她的耳中,讓她的臉蛋漲得通紅。

    她的雙腿像打擺子似的一直在哆嗦著,心底裡一陣彷徨無措,從小缺乏母愛呵護地她,在面對人生地初次人倫大事時,竟緊張得手腳冰涼,她想逃開,可雙腿卻早已酥軟的移不動半步。以致於她地意識迷迷糊糊的,連怎麼被拖上床的都不知道。

    當她的意識稍稍清醒的時候,她現自己正俯臥在榻上,貝齒緊緊咬著枕巾,在她身上正俯壓著一具結實有力的身體,正在溫柔而緩慢地動作著。儘管他的動作體貼小心,季孫小蠻仍覺難耐,她知道這時應是一個妻子向他的丈夫曲意承難,侍奉盡職的時候,可是府上婆子們教授的那些方法卻已完全被她忘個精光。

    她只能低垂粉頸,細腰如勾,輕輕拱起小小的雪臀,銀牙緊咬地承受著。一種來自心靈而非**奇妙刺激與滿足的快感充斥著她的身心。藉由愛,她感覺到已和自己所愛的人徹底聯結在一起,她已徹底放開了自己的身心,讓徹底的進入了她的身心,永遠永遠……

    深夜,使節館驛。

    彌暇輕輕閃出自己房間,躡手躡腳地避開鄰房的副使和幾個屬吏,然後快步走到院落後門口。他的親信正駕著馬車等在那裡,彌暇上車,低語幾句,便把轎簾一放,縮進了車內,御車武士輕輕揮鞭,馬車緩緩駛動,馳入夜色之中。

    吳膾樓,是袁素在姑蘇新開的一幢大酒樓,佔地有頃,兼具酒店和客棧的功能。袁素如今是王宮侍衛統領,平素並不在這裡打理,不過他已把自己在魯國帶出來的幾個掌櫃接到了姑蘇,有這些人在,吳膾樓被打理的井井有條。有新式的炒菜、麵餅饅頭等新式食品,這家酒樓已名冠姑蘇,各地的行商巨賈、各國投奔吳國的士子武士,只要囊中不算羞澀的,大多會在此住宿。

    酒樓豪綽寬大的門坊上懸掛著兩串紅燈,徹夜不熄。彌暇地馬車便直趨而入,直接繞向後邊的客棧區,最後在一幢小樓旁停下。

    這幢小樓被宋國一個大商賈包下了,這位大商賈出手豪綽,據說主人姓子,乃是個宋國的貴族。小樓景致不錯,有獨自的院落,既僻靜又安全,當然每日的房資也不菲。馬車在門前停下。兩名隨行武士迅速閃到門扉兩側站定,彌暇下車,四下看了看。月色如水,晚風徐送,花木輕輕婆挲,顯得異常安靜。

    他快步走上前去,拉起門上銅環輕輕叩了叩,過了片刻,裡邊有個蒼老的聲音問道:「誰呀?」

    彌暇將門環有節奏地又叩了幾下,這才低聲道:「是我,彌

    裡邊亮起一線燈光。院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黑影杵在當地,其中一人低聲說道:「彌大夫,快進來,公子知道你今晚必來,已候你多時了。沒有人注意你吧?」

    彌暇道:「沒有,我也擔心館驛區晚間會有武士巡弋不好出行,幸好姑蘇城中比較安定,晚間吳人只在大門口設了武士站崗。我自後門出來,一路都很注意,並無人匿蹤跟隨。」

    「那就好,大夫請進去吧。」

    彌暇點點頭,快步閃進房內,此時樓上地燈光已經亮起,隔著窗欞,影影綽綽有個高挑的身影站起。

    彌暇進了房間,一樓地上打著通鋪。幾名枕下放著利劍的武士坐在那兒。彌暇沒有多看,忙沿樓梯上了二樓。二樓有個髻慵散的美貌侍婢正秉燭站在那兒,見他來了,無聲地嫣然一笑,向他打個手勢,便舉著燭火頭前而行,到了亮起燈火的障子門前止步,輕輕叩響,低聲喚道:「公子……」

    「進來吧,我已著衣起床。」

    「是!」那婢女拉開障子門,彌暇忙閃身進去,只見屏風後有一人正走向:「彌暇見過子南公子。」

    「坐吧,不必拘禮。」

    案後那人一襲青衣,長披於肩後,束額一條紫帶,他好整以暇地抬起手來,兩根素白瑩玉的手指捻起一根竹籤,挑了挑燈蕊,這才抬起眼睛向彌暇淡淡一瞥,黛眉一揚,問道:「情形如何?」

    這人兩道鳳目,翦翦雙眸,紅菱似的俏美唇角微微上翹,延頸秀項,芳澤無加。眼前的彌暇已是萬里無一的俊俏男子,可是與這位公子一比,無論相貌神采,又差了不止一級。彌暇男生女相,俊美中透著股子柔媚之氣,眼前這位公子比他更為俏美,女相中卻透著幾分勃勃英氣。

    這位子南公子只這麼淡淡一瞥,剛落座地彌暇便又謹然起身,恭聲作答。

    若是慶忌見了他必然大吃一驚,這位子南公子,竟是宋景公子頭曼之女,衛靈公姬元之妻,當今衛國的君夫人南子易釵而弁!

    彌暇道:「今日吳王大婚,臣只在殿上與他攀談片刻。」

    南子嬌艷的唇輕輕抿了抿,嘴角微微翹起:「他見了你這位衛國使,難道絕口不提彭城之事?」

    「這倒提過。吳王只講展跖亂軍侵佔彭城,因其地勢險要,是以吳軍剿匪,先佔了彭城。他還說……賊寇四處流竄,剿滅不易,若是宋國能出一路軍馬配合作戰,那便容易地多了。」

    「豈有此理!」南子纖掌在案上一拍,黛眉一剔道:「他倒坦然,把我家的彭城完全當成了囊中之物了,竟連什麼時候歸還都不說麼?」

    彌暇訥訥地道:「夫人……」

    南子俏眼一瞪,彌暇忙改口道:「公子,臣是衛人,吳王慶忌就算有意歸還城池,也……也不會對臣談起呀。」

    南子深邃的瞳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只看得彌暇垂下頭去,才冷哼道:「就知道你與慶忌交好,對他必然多有袒護,竟然還為這天殺的強盜尋找托辭。」

    彌暇忙道:「臣不敢,酒宴上臣倒是與吳國臣僚們刻意交談過,他們似乎意在東夷,對宋國倒沒有什麼圖謀。」

    南子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說道:「他對宋國沒有圖謀?難道彭城不是我宋國領地?」

    彌暇侷促難言,南子自言自語道:「有吳人守在那裡,展跖匪患難入宋國,暫時來講倒是一件好事,就怕要他還城,他卻不捨得吐出這到口的肥肉……。關於衛宋兩國以晉國形勢,慶忌和吳國大臣們可曾談起?」

    彌暇看她一眼,小聲答道:「吳人……似乎忙於和秦國、魯國聯姻,還有春耕農事,國外之事在酒宴上談的最多的就是東夷,間或還有楚國、越國,至於衛宋局勢,完全不曾談起。」

    南子氣往上衝,又把書案狠狠一拍:「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新婦抱上床,媒人踢過牆,早把我衛宋兩國拋到九宵雲外去了。若非我們苦苦牽制晉國南侵之力,使齊晉不能聯袂南下,他如何能夠從容取得吳王之位?他……」

    南子憤憤然地喘了口大氣,掃了彌暇一眼,說道:「明日,你已舊友身份約他來吳膾樓赴宴!」

    「這個……只怕……臣以為……」

    南子俏面如霜,冷冷瞟他一眼,喝道:「怎樣?」

    彌暇期期艾艾地道:「吳王大婚之喜,停朝三日,明日邀他出宮,只怕……只怕不妥……」

    「我衛宋兩國岌岌可危,他在姑蘇倒是快活……」南子把眉尖一挑,略一思忖,改口道:「也罷,吳王停朝三日舉國共賀,朝中大臣也大多在府上休息,你這三天便與吳國大臣多多飲宴接觸,套套他們口風,有什麼消息,及時來稟報於我。三日之後,你再把他……把那混帳東西給我約來……」

    說到這兒,南子又覺氣憤難抑,恨恨說道:「堂堂男兒,答允我的事一件不曾去辦,如今我衛宋兩國危在旦夕,他倒快意地很。」

    彌暇詫異地瞪大眼睛,不知慶忌答應過君夫人什麼事情,風聞君夫人年少風流,在宋國時便有無數公子才俊追逐於裙下,到衛國後又與公子朝有些不清不楚,莫非……她和慶忌公子什麼時候又勾搭上了?

    南子美眸一抬,看見彌暇神色,便知他想到了什麼齷齪念頭,若非現在正在用他之際,南子真想一腳把這個只生了一副好皮囊的蠢貨踢下樓去,她把牙根咬了咬,才冷冷地道:「朝宴之上,吳人都議論些什麼,尤其是有關東夷的,事無鉅細,速向寡人一一說來!」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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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佳人有約

    三日之後,慶忌欣然赴約。

    只有曾經做過平民的人,才知道高高在上的君王要受到多少約束,如今得遇舊友,偶爾放棄現在的身份,輕鬆愜意地過上一天,對慶忌來說也是夢寐以求的事情。所以一接到彌暇的邀請,慶忌便欣然應允,並想微服赴約。

    但是吳國如今大概是諸國之中最重視君王護衛力量的國家了,儘管設宴者是衛國大夫兼婚禮賀使,吳國王宮衛隊仍如臨大敵,將整座吳膾居圍得水洩不通。

    好在這裡本就是吳王宮侍衛統領袁素的私產,為了不掃慶忌的興,在仔細甄別所有客人之後,袁素派兵隔斷了酒樓與後院客棧區的聯繫,這樣一來總算形成了一種外緊內松的局面,吳膾居樓內沒有刀光劍影的影響了氣氛。

    舊友相逢,其樂融融,酒過三巡,彌暇看看正在翠袖翩翩婉轉歌喉的舞伎們,忽然對慶忌笑道:「大王應約赴宴,實是外臣之幸。然堂上只有這些庸脂俗粉,彌暇款待不周,實在慚愧。」

    慶忌聽了不禁失笑,堂上六女正是小雅小竹六女,她們喜歡不受拘束的生活,到了姑蘇後也有公卿大臣看上她們的姿色,想把她們納入府中,可她們連王宮都不想進,又怎會想成為某些大夫的侍妾,由於她們曾救過慶忌,慶忌對她們十分照顧,如今已成了吳膾居的台柱子。

    六女身段裊娜,粉面桃腮,平素極受客人歡迎,慶忌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評價她們是庸脂俗粉。這話也就是杏眼桃腮、甜媚可人,妒煞許多美麗女子的彌子暇才能說得出口罷了,慶忌擺手笑道:「子暇何出此言,這些女子甜媚可人,用來歌舞助興足矣。」

    「甜媚可人?」彌暇聽了連連搖頭:「若在尋常人眼中,她們的姿色或可一觀。但是大王乃一國之君,絕色麗人不知見過凡幾,她們怎配得上甜媚可人四字?」

    他四下看看,壓低聲音,神色詭秘地道:「不瞞大王,外臣帶來一名女子。麗質天生,嬌艷不可方物,大王若見此女,再觀這堂上六女,便知何為雲泥之別了。」

    慶忌一笑,這彌暇拐彎抹腳的,原來是要向他奉獻美人,彌暇既對此女如此讚譽,那她的容貌定是人間絕色了。可慶忌與三位嬌妻情愛正濃,卻不想領個素不相識的美人回宮,聞言忙擺手笑道:「哈哈。子暇的心意寡人領了,這美人兒麼,還是子暇自己留著享用吧。」

    彌暇一聽慌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這女子便如謫臨人間地仙子。彌暇一介凡夫俗子。便連她一根腳趾頭都配不上。大王如此說。可是折殺外臣了。大王酒興已濃。散散步亦可稍解酒興。何不往後面去看看那絕色美人兒呢。」

    慶忌把眉尖一挑。奇道:「子暇對她讚不絕口。莫非此女果真人間絕色?」

    彌暇一見他動了好奇心。忙道:「正是。正是。大王何妨一觀呢。只是看看。總不妨地吧?」

    「這……」彌暇是見過季孫小蠻地。也未見他開口誇過半句。如今他對這女子如此讚譽。那該是美到何等程度地一個女子?慶忌想到此處。心中更加好奇。便笑道:「好吧。且喚她上來。讓寡人看看。」

    「大王……」。彌暇為難地小聲道:「不瞞大王。此女身份極是特殊。恐不能拋頭面。讓別人瞧見。」

    「嗯?」慶忌目中異色一閃。嘿嘿地笑起來:「好。子暇如此一說。可把寡人地心思勾起來了。哈哈哈……」

    他舉掌擊了三下,漫聲道:「歌舞停了吧,寡人去後園散散酒興。」說著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袁素一閃身,上前扶住他,急聲道:「大王,後院乃是客棧,屬下不曾詳細盤查客……」

    慶忌大手籠在袖中,在他手上輕輕一捏,袁素機警,立即會意地住口。慶忌轉過頭去,對彌暇色瞇瞇地笑道:「走,子暇,咱們去……後園兒散散

    彌暇倒底少了官場歷練,城府極淺,聞言喜形於色,急忙跳起道:「大王請。」

    「嗯!」慶忌漫聲一應,袁素已不著痕跡地在慶忌玉帶上掛了那口承影劍。慶忌藝高人膽大,也不多帶侍衛,讓彌暇頭前帶路,他身後只跟著一個袁素,一行三人,慢悠悠地向後院行去。

    穿過守衛在外面的侍衛人馬,進入客棧區,沿著芬芳桃李花樹向左走去,行不多時,便見一幢獨立的院落,院門口一株桃樹,樹丫斜亙院牆門扉之上,一片桃紅絢如朝霞。

    慶忌吁聲道:「清幽雅致,好一處所在。」

    彌暇笑道:「佳麗在內,好一個美人兒。」

    「哈哈哈哈……,說的好!」慶忌笑聲未絕,攸地弓步向前,大聲喝道:「寡人在此,美人兒何在?」

    他五指叉開,往門上一推,指上暗蘊勁道,兩扇門扉「砰」地一聲左右震開,身後袁素則雙目神光湛湛,原本矮小地身材彷彿突然增高的幾寸,肩聳背弓,手按佩劍,似欲縱身噬人的猛虎。

    兩扇門扉震開,卻見院落中並無劍出鞘、弓上弦的許多伏兵,被那門扉大力一震,門旁落英繽紛,桃花樹下只站著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玉人兒。

    慶忌一呆,作勢欲沖的步子頓時止住,只見那樹下玉人兒便在一樹紛落的花雨中向他嫣然一笑、頰酡如桃,嬌聲瀝瀝地道:「慶忌大王,妾身在此候您多時了,何以大王卻如見虎豹,畏怯而不敢前?」

    樓上,窗扉輕啟,柳浪聞鶯。

    樓內,慶忌與南子對面而坐。

    南子幽幽地道:「……就是這樣了。現如今大王如願以償地坐上了吳王的寶座,可我衛宋兩國卻是岌岌可危。自公子朝那畜牲投靠趙簡子之後,藉著他熟悉衛國兵力部署和地形地貌,引領晉國大軍殺入衛國境內。步步緊逼,迫使我軍節節敗退。」

    到這兒,南子一雙蘊淚的美目彎睫輕抖,兩顆晶瑩地淚珠終於落下:「大王,你昔日答允南子的事情,一樁也不曾實現。南子心中氣苦。滿腹委曲,能向何人訴說?」

    慶忌乾咳一聲,說道:「君夫人,慶忌是幫你出過主意要除掉公子朝,奈何公子朝此人太過機警,軒轅衡、公孫拔又是方正不阿的君子,找不到適當地理由,不肯對他下手,這才縱他離去。可不是慶忌之過。當時,君夫人已不容於衛侯,慶忌想出這聯兵伐晉之策。固然存了一己私心,可是卻也因此增強了夫人在衛宋兩國的份量,怎麼能說慶忌答允夫人的事一樁也未辦到。」

    南子淒然道:「公子朝本是宋國棄臣,是南子一力主張,才把他留在衛國,現如今因為他的緣故,衛宋兩國聯軍損失重大,南子成了衛宋兩國地罪人,不但衛侯和衛國臣子對南子頗有微辭。便是我父對南子也很是不滿。」

    雖說衛宋出兵本為自保,可是大王能順利殺回吳國,坐上大王之位,何嘗沒有衛宋之功,沒有南子之力?南子只是一個弱女子,如今不容於衛宋兩國,處境十分艱難,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含羞忍慚。求助於大王了。」

    「這……」慶忌微微蹙眉,為難道:「夫人,慶忌倒是有心助夫人一臂之力。可是吳國偏居東南,對衛宋兩國目前的困境能起什麼作用?夫人總不會是想……要慶忌勞師遠伐,參與對晉作戰吧?」

    「自私的男人,人家還沒提要求,你先把路堵得死死的!」南子半是嬌嗔半是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慶忌明知對這女人萬萬動不得心思,可被她風情萬種的一瞥。心旌竟也為之動搖。忙收懾心神,低低一笑道:「夫人。非是慶忌不肯相助,實是……兵者大事,關乎一國根本,萬眾民生,勞師遠征,目前吳國實是有心無力。」

    「人家幾時說過要向吳國借兵來著?」

    慶忌鬆了口氣,笑道:「不是借兵就好,那麼不知夫人有何示下?老實說,吳國對衛國之事實是鞭長莫及,慶忌愚鈍,夫人若不提點一二,慶忌實是想不出能有什麼辦法對衛晉兩國目前局勢有所影響。」

    南子道:「吳國偏遠,自然幫不了衛國,可秦國能呀。秦國與晉國近在咫尺,而且正因晉國擋在哪裡,秦國才不能涉足中原,兩國之間本就有著不可調和地矛盾,若是秦人肯出兵相助,晉人必不能在衛國為所欲為。

    可是秦人在中原人眼中,一直是偏荒野蠻之人,中原諸侯自視甚高,素來恥與秦國為伍,歷來都不與秦國平等交往,彼此沒有什麼交情,要說服他們出兵,我衛宋兩國可辦不到。但你吳國不同,吳國與秦國已經結成姻親,一西一東結成聯盟,彼此呼應,挾楚國而制南方。若是大王肯遊說秦國,讓秦國自晉國腹心出兵,晉人生了後患,必不耐在衛宋久留,我衛宋兩國方可趁勢與其休兵議和。」

    「要秦國出兵?」慶忌一怔,沉吟有頃,方緩緩搖頭道:「難,秦國雖兵強馬壯,但尚不足以對付晉國,前次秦國出兵伐晉,一是因為和楚國是姻親之國,二是因為晉國一旦奪得楚國江山,對秦國大大不利,如今無緣無故要秦國出兵,秦君豈能答應?」

    「大王,怎麼能說秦國出兵相助,對其毫無好處?若是衛宋兩國被晉國吞併,晉國地勢力將何等強大?秦人現在當然無力東進中原,可那樣一來,強大的晉國牢牢橫在秦人關前,他們更是永遠也沒有機會踏足中原一步,從長遠計,不值得保全衛宋麼?」

    「再者說,秦人若肯出兵,只消襲擾晉人後方,使其首尾不能兼顧,被迫退兵議和便可達到目的。秦人雖滅不了晉國,晉國也滅不了秦國。功成之後秦國只須收兵退回關中,依據山川大澤之險,晉人也奈何不了他們。而我衛宋兩國,對此大恩亦當付出足以令秦君動心的代價,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什麼代價?」

    「我衛宋兩國價值連城的珠玉寶器。如何?衛宋兩國淵源流長,國寶無數,漫說鄙陋窮困的西秦人會拱若珍寶,便是在中原諸侯眼中,也是有價無市的罕見寶器,秦國只須出兵做做樣子,便可得到大筆財寶,這個條件,若由秦國盟友吳國出面去談。他們會拒絕麼?」

    南子說完,美眸瞬也不瞬地盯著慶忌,慶忌臉色陰晴不定。仔細盤算半晌,微微點頭道:「這個……似乎可行。不過……慶忌若助衛宋脫離困境,衛宋兩國可否也助慶忌解決一個大難題呢?」

    南子一怔,問道:「衛宋兩國如今自顧不暇,能幫大王什麼忙?」慶忌笑了笑,說道:「晉國野心勃勃意欲南下,齊國對東夷土地何嘗不是夢寐以求?齊人勢力一旦抵達大江北岸,吳國便成了齊人砧板上的一塊肥肉,因此吳人必不能讓齊人南下。

    彭城東近大海。西連中原,北依魯南,南屏江淮,附近有獲、泗匯流,周圍崗嶺起伏,丘巒環抱,對吳國來說,實是扼制齊人南侵地要害之地。慶忌助夫人說服秦國出兵,宋國則割讓彭城之地給我吳國。這樁交易,夫人可做得了主麼?」

    「你好無恥,竟如此趁人之危!」南子聞言大怒,柳眉一豎,揮手便向慶忌摑來。

    慶忌一把捉住她地皓腕,微笑道:「夫人,買賣不成仁義在,何至於大打出手?彭城一地,對宋國來說本無關輕重。對吳國來說。卻是扼制齊國南侵地一道門戶。有吳人守在那兒,對宋國來說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你總不會以為。我吳國有能力問鼎中原吧?」

    南子一雙噴火的美眸狠狠瞪了慶忌半晌,忽然現出一抹柔媚之色,她幽幽一歎,低聲道:「慶忌呀慶忌,不管你有求於人家,還是人家有求於你,為什麼……你卻總能從人家這裡佔些便宜回去,偏偏還讓人家對你……又恨……又愛……」

    「什麼?」慶忌一呆,彷彿被蛇蜇了手,攸地放開了她地手腕。可南子卻像一條蛇似的隨著他縮回的手撲上來,攬住了他的脖子,嬌軀軟軟地掛在他地身上,幽幽地道:「若是我父我夫有你一半志向雄心,又何至於讓一個婦道人家拋頭面,含羞忍辱地向吳國求告。」

    慶忌剛要張口,下唇便被南子柔膩滑嫩地指尖撫住,她仰起俏臉,瞇起一雙嫵媚地眸子,看著慶忌柔聲說道:「你呀……,真是一個可恨的大男人,一個可愛地大英雄,南子只恨……當初不曾早早地便認識了你……」

    她的語氣如夢似幻,成熟嫵媚中帶出一抹少女般的迷離稚氣。慶忌只覺她低語細細,高聳飽滿的酥胸抵在自己地胸膛上,軟綿彈挺,將一股甜美的感覺直沁入心脾,撲面而來的都是一種深谷幽蘭般地淡淡香氣,中人欲,不覺下意識地閉緊了嘴巴,生怕一張口,那濁氣便污了那張嬌艷不可方物的絕色容顏。

    南子這句話說完,忽地嫣然一笑,秀美地下頜微翹,美目閉起,紅唇微弩著向他靠近,慶忌剛覺不妥,人幽香中,兩瓣柔嫩的紅唇已吮住了他的嘴唇……

    溫香暖玉抱滿懷,當初想出這句詞的男人那時懷裡一定正抱著個嬌柔美麗的絕色美人兒,才能有感而發,說出這樣生動的句子。南子的嬌軀瘦不骨,明明肩背腰肢纖細地很,可是摟在懷裡偏偏有種豐腴的感覺,指尖輕輕一觸方寸肌膚,便有一種令人銷魂地柔腴彈性,更遑論這具嬌軀已整個地擠進了他地懷裡。

    慶忌被她挑逗似的啄吻了兩下,忽然反守為攻,一手攬住她地纖腰,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將自己的舌頭探進了她的櫻桃小口,吸住了她地舌尖。

    一番舌吻激烈而纏綿,南子被慶忌吻的一塌糊塗,春色上臉,滿面紅霞,她的雙眸羞怯地閉著。兩條玉臂無力地環住慶忌的脖子,鼻腔中發出膩人地呻吟,那誘人的嬌軀若有若無地扭動著,已是一副任君採擷的嬌怯模樣了,慶忌卻突然抬起頭,一臉正氣地道:「夫人貌美傾城。慶忌真想不惜任何代價,只求與夫人有合體之歡。可是……呃……我還是想要彭城。」

    南子釵橫鬢亂地躺在他的懷裡,一雙杏眼瞪著他,瞪了許久許久,忽地「噗哧」一笑,一挺腰坐了起來,向後退開兩步,一邊低頭整理著頭髮,一邊低啐道:「你這個冤家。弄得人家不上不下的,你卻……,哼!你要彭城。可彭城是宋國領地,南子做不得主,這事還須稟告我父知道。」

    「好,那我們不妨等等令尊地消息,只要宋國肯割讓彭城,無論如何,慶忌必為衛宋兩國解晉人之圍!」

    「好,我立即派人把你地條件告知父親。」南子滿面紅暈未退,仍是一臉桃花。可是一談起公事,神情舉止卻莊重優雅,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同時並存於她地身上,讓男人看了會有一種特別強烈的征服慾望。

    「一言為定!」慶忌說罷忽又涎臉一笑,低聲道:「天色還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繼續?」

    南子的臉蛋刷地一下變成了大紅布,她別過俏臉,冷哼道:「本夫人沒那心情!」

    慶忌瞧她模樣糗得可愛。便嘻皮笑臉地道:「嘿嘿,那就等你有了心情我們再繼續,只消夫人招呼一聲,慶忌必定摞下公事,馬不停蹄地趕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南子雙手抬起挽著頭髮,大袖落下,出兩管雪白的小臂。她挽住秀髮,狠狠地瞪了慶忌一眼。沒好氣地道:「嘁!那你就耐著性子等下去吧。天荒地老,滄海桑田。或許會有那麼一天!」

    慶忌一本正經地頷首道:「只要夫人那時仍如此時這般美貌,寡人不嫌你老!」

    「你……」南子又狠狠地瞪他半晌,無可奈何地一歎:「我方才說錯了話啦,你是一個大男人,但卻不是一個大英雄。而是一個……」

    「而是一個什麼?」

    「而是一個大混蛋!」

    「呵呵,夫人竟向一個混蛋投懷送抱,人倒是夠美,這眼光嘛,可實在差勁的很。」

    南子聽了一楞,黯然道:「南子的眼光……本來就差勁地很,否則當初又怎會喜歡了……」

    「唉!」她忽然一歎,垂下眼簾,幽幽地道:「大王,南子只是一個女兒家,理國事謀天下,非我所長,人家如今是走投無路,唯有靠你出頭,只望你這一次……萬萬不要騙我。」

    「夫人放心,我方纔已經思量過,只要宋國肯以彭城為代價,慶忌有七成把握說服秦國出兵。」

    南子一聽方要開口,慶忌已搶先道:「夫人,吳國甫與秦國結盟,兵者大事,慶忌能有七成把握,已是難能可貴。我若說有十成把握,那就是騙你了。」

    南子欲言又止,改口道:「成,只是你若不能說服秦國出兵,那麼割讓彭城之事,便也休提。」

    「這是自然,我對天盟誓!」

    「唉,你們男人的誓呀,是這世上最信不過的東西,可是人家……如今也只有信了你了……。只望你莫再欺瞞我這可憐女子,否則……人家只有一死了之了。」

    慶忌地身影出現在小樓外,一直如臨大敵的袁素才長長地鬆了口氣。慶忌推開院門看見那個女子,簾便摒退了他,不讓他跟隨進院,袁素雖知其中必有緣故,慶忌也未必會有危險,仍是禁不住忐忑不安,直至此刻才算是放下心來。

    一直在他監視之下的彌暇快步迎上去,愧然一揖道:「大王,非是彌暇有意欺瞞舊友,實是君夫人所命,彌暇不敢不遵。」

    慶忌笑道:「無妨,寡人知你處境,自也不會怪你。酒興已盡,寡人這就回宮去了。」

    彌暇忙隨慶忌到了酒樓,再隆而重之地送他出去,慶忌登車,甫一離開吳膾居,便叩叩車壁,吩咐道:「袁公,立即令耳目司進宮見駕,寡人有要事吩咐。」

    「諾!」袁素急忙招過一名親信吩咐幾句,那武士立即打馬向相反的方向馳去。

    慶忌放下轎簾,往椅背上一靠,摸著嘴唇,回味著南子性感紅唇的味道,忽然輕輕一笑:「這個丫頭扮得這麼可憐,只是為了激我做她的說客?為了一個說客付出一座城池的代價,未免犧牲太大了吧,她到底……正在圖謀何事呢?」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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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所謀者何

    割讓城池,非南子一人可以作主,她需要將她與吳王慶忌達成的協議傳回宋國,由乃父宋國國君決定。南子將事情經過和她的分析詳詳細細地寫下來,直至第二日才由心腹帶往宋國,而在此之前吳國的耳目司人員已經奉命加強了對衛宋和晉國的偵伺。

    慶忌以成碧的商業網絡為基礎搭建起來的情報網既龐大又有效率,其中既有流動往來、刺探返報的行商,又與與之有利益往來的當地國人、士子,而行商在當時能為相互獨立的各國交換彼此所需的他國物品,繁榮當地經濟,是各國不可或缺的人物,不但深受各國歡迎,而且那些大商賈們交往的多是高官貴人,不但身份能得到充分掩飾,要從各種渠道獲得情報也是易如反掌,甚至可以微妙地影響各國的政治和外交。這支非戰之兵的力量極受慶忌重視,在他的親自主持下,以國力支撐,變得日益強大起來。

    很快,耳目司的情報陸續送回,其中有衛宋兩國和晉國的軍事行動、有些什麼政治方面的活動,哪些高官世卿之間來往密切,甚至哪位大夫最近舉報過幾次盛大宴會,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慶忌手下的人將這些消息匯總整理,呈報給慶忌,有關衛宋與晉三個國家不同側面的描述在他的眼前漸漸完善起來。使他對這三個國家近來地動向有了一個比較全面的瞭解。

    衛宋兩國聯軍確如南子所說,對晉作戰屢屢失利,尤其是秦楚和晉國之間的戰爭不了了之後,晉國對衛宋的攻勢有所加強。公子朝察覺南子對他的殺機,惶惶不可終日。好在宋國統軍將領軒轅衡和衛國統軍將領公孫拔雖受南子示意,但是這兩個人都是守正不阿地君子,不想倉促殺掉公子朝。惹來眾將非議,因此都想找個更好的機會,以便名正言順地除掉公子朝。

    公子朝因此得了喘息之機,密派親信與晉軍進行接觸,在得到趙簡子願意接納的答覆後,於軍前反戈一擊,投了晉國,反引晉軍攻入衛國,甚至一度攻到衛國舊都朝歌,與如今地都城帝丘也近在咫尺。慌得北宮喜、褚師圃等人甚至做好了棄城而投的準備。

    衛國在這樣嚴峻的形勢下,兩派勢力之間的鬥爭更形激烈,北宮喜援引齊豹下台的前例,追究公孫拔戰事不利的罪責,嚴重打擊了忠君派的勢力,重新起用了齊豹。齊豹與他本是一黨,彼此共榮共損。用他自然比用別人放心。

    而且齊豹被削去要職之後,往日威望大為下降,朝中許多舊人都改換門庭,投了北宮喜,如今他被北宮喜再度提拔重用。雖權柄深重,卻已不能對北宮喜構成威脅。

    重新組織並進行勢力分配的北宮喜一派勢力大熾。憑心而論,他們這一派也只是想把持更多的權力而已,做為衛國世卿,他們家族的利益同衛國地利益密不可分,他們無論是主觀上還是客觀上,都絕對不想對衛國造成損害,因此一旦掌權,為了衛國的命運倒也竭盡全力。

    由於衛國數百年來一直由齊氏、北宮氏掌軍,在軍中枝系縱橫。人脈龐大。也只是近二十年來才被衛侯胞兄公孟弼奪了他們的大權,根基力量未受損害。如今重新把持大權,很快就能把全**隊牢牢控制在他們手中,對內固然確立了他們在官場上的不敗地位,在對晉戰爭中,也發揮出了比以前更強大的戰鬥力。因此晉軍雖攻入衛國,卻也遭受了衛宋聯軍的竭力抵抗,攻勢已經趨緩,並不像南子所說的已有傾覆之危地局面。

    可這些情況,都是最近才發生的事情,按照正常情形,遠在東海之濱,又忙於楚越東夷之事的吳國想要完全瞭解,絕非一時一日之功,南子萬萬沒有想到吳國竟有如此龐大的情報網絡,可以迅速地把衛宋與晉的軍事情況瞭解地這麼清楚。南子失算,便失算在這裡,但是這也談不上是她的過錯,在此之前,天下各國,尚沒有一個國家如此重視情報工作,甚至還專門成立情報機構,南子按照各國的正常情形猜測吳國對西北戰局的瞭解程度,亦不為過。然而不管如何,慶忌畢竟是對那邊的情形有了詳細的瞭解。

    耳目司送回的情報,除了這種無法掩飾的軍事動態,在政治上瞭解的直接情報有限,他們瞭解的都是各國舉足輕重地大人物近來地動向,哪家舉行過盛大宴會,哪家與哪家來往密切,哪家遣使離國,與他國要人接觸頻繁等等。

    這些情報就需要慶忌進行詳細分析,從這些蛛絲幻跡去揣測這些各國要人可以能採取的政治措施了。^^ ^^

    議政殿中堆滿了來自三國地方方面面的情報資料,慶忌、孫武、文種、掩余、英淘等人各自埋頭在一堆堆書簡、布帛秘信之中,不時就他們的分析與別人交談幾句,偶爾還會開幾句玩笑,君臣其樂融融,關係十分融洽。

    文種看著手中一份竹簡,沉吟道:「大王,這位衛國君夫人南子,很是了起啊,看她近來頻頻往返於衛宋兩國之間,私下接觸許多手握重權的大夫,行蹤很是詭異。北宮喜、齊豹、褚師圃一派重握大權後不斷削弱忠於衛侯的勢力,他們自己則投向南子一方,從種種跡象分析,衛侯實質上已經被他們軟禁在宮中,政令不出宮門,如今南子才是名符其實的衛國之主了慶忌微微頷首:「嗯,這個女人,一向頗有手腕,衛侯荒淫無道。疏於政事,北宮喜等人既想長久把持衛國大權,又沒有膽魄能力取而代之,就必須捧出一個既要依賴於他們,又能名正言順地控制衛國地人。自然與南子一拍即合,各取其利。

    呵呵,可笑她還扮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欺蒙寡人。衛侯與她貌合神離,彼此勾心鬥角久矣。如果她真的不容於衛侯和宋公,怎麼可能以一國君夫人的尊貴身份秘密離衛赴吳,怎麼可能連衛侯的親信彌暇都受了她地控制?」

    英淘笑道:「大王慧眼如炬,自然不會受她蒙蔽,不過若換了其他人,見那美人兒梨花帶雨、弱不禁風的模樣,早起了憐花之意,怎麼還會懷疑她別有用心呢?」

    慶忌一笑,正想打趣幾句。心中忽地一動:「只怕英淘一語中的了。若不是孔丘見南子地故事在歷史上大大有名,作風荒淫、卻美貌動於天下的南子以另外一種面貌在史書中存在了數千年,自己看她時始終保持著幾分理智,恐怕早被她的淚水和柔情所打動,未必便能想到這一層。

    文種一本正經地道:「她是不是有意誇大她的困境並不重要,或許只是為了激起大王憐香惜玉之心而慷慨相助也不一定。重要的是,她的目的是不是僅僅為了讓秦人拖住晉人的後腿。從而迫使晉人答應休兵罷戰。如果僅僅為了這個理由,恐怕宋人未必肯答應割讓城池。」

    孫武撫著鬍鬚道:「可是大王提出割讓城池的條件,南子甚至不曾反駁一句,便很乾脆地答應將此事告知宋公,顯然在她心裡是已經答應了這個條件。而且覺得這個條件對她所得到的,是值得地。」

    慶忌摸摸鼻子,心道:「兵聖這回可猜錯了,南子雖未直接拒絕,可是卻曾以色相誘,想讓我放棄這個條件呢。只是……傾城之姿固然讓人心動,拿一座城去換,寡人有點捨不得而已。」

    「嗯……,南子……,此女風情萬種。國色天香。姿容自不待說。可她眸清如水,眉眼端莊。實不像個羅裙易解的蕩婦,衛侯好男風,只求她不要干涉自己的事情,南子若要穢亂後宮,衛侯根本不會去理會她,她只要勾勾小指,不知多少儀表堂堂、魁梧健力的公卿大夫願意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可是據我的瞭解和得到的情報,她卻從不曾有過什麼面首,迄今為止,也只喜歡過公子朝一人而已,若非用情之深,如今也不會以恨他入骨。她在吳膾居小樓之中對我投懷送抱,只是想以色誘達到目的,還是半真半假,對寡人動了心思呢?」

    想到這兒,忽回味起南子芬芳可人地雙唇和她嬌盈**的肌膚觸感,不禁頰齒留香,指尖上又泛起酥酥的感覺,慶忌撥開竹簡,俯頭看向漆的發亮的桌面,以案為鏡,向鏡中地自己挑了挑眉尖,擺出一個很陽光很俊朗的笑容。

    「啪!我知道了!」公子掩余一聲大喝,把慶忌嚇了一跳,胳膊肘兒一拐,堆得小山似的竹簡嘩啦啦倒了一片。

    孫武、文種、英淘都從書簡堆中刷地一下抬起頭來,抻長了脖子向他看去,異口同聲地道:「大司徒發現了什麼?」

    掩餘興奮地道:「南子近來頻繁接觸衛國忠於她的一派大夫,而且多次接見軒轅衡,還幾次返回宋國。她以前返回宋國時,多棲於宮城之中不出宮門一步,而這幾次呢?從情報上看,她不但多次出宮,還以宋國長公主、衛國君侯人的身份設宴款待宋國公卿。從這名單上看,受她邀請的,都是宋國舉足輕重的世卿高官……」

    孫武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又怎麼樣?」

    掩余長長吸了口氣,鄭重地道:「南子,迫不及待地想與晉人休兵罷戰,是因為……她迫不及待地要動手了。===」

    慶忌幾人面面相覷,半晌之後,慶忌才茫然道:「大司徒,你說南子要動手了……,呃,她要對誰動手了?」掩余挺起項背,昂然說道:「南子心志極高,又擅權謀,必是聽說東夷蟬兒要建國稱王,於是也想起而效之,合併衛宋,自立為女王。」

    慶忌等人被掩余公子如此天馬行空地創意雷得外焦裡嫩。一個個目瞪口呆,半晌不能作聲。

    掩余見狀解釋道:「南子如今實際上已經掌握了衛國。而宋國呢,宋君素無大志,世子年幼,南子長袖善舞。以她權謀手段,要得到公卿支持,尤其是以衛宋合併相誘。必能使得大多數宋國公卿向她效忠。而且,軒轅衡如今正領兵在衛國作戰,為抗晉人,宋國已派出了幾乎全部的人馬,都在軒轅衡掌握之中,南子若許以高官厚祿,唔……說不定她還犧牲了色相,只要誘得軒轅衡投靠了他,只要晉人收兵,立即揮回國。哪怕宋國不唾手可得?衛宋兩國的來歷,大王和諸位大夫都一清二楚,要合併兩國,實是輕而易舉。」

    掩余是姬姓後人,因此這番話說地有些含糊不清,不過在場諸人都聽地明白。雖說周人得天下後,一直不遺餘力地貶低商朝。但是在場諸人大多是博學廣聞之士,自然知道其中真相。

    當年帝辛(紂王)繼位時,商朝已經漸漸沒落,但帝辛堪稱雄才大略之主。文治武功,非同一般。他竭盡所能,大力發展工商,使商王朝再度復現了中興盛世。這是不爭地事實,直至後來地亞聖孟子,談及他時也不得不讚他有故家遺俗,流風善政。

    當時商朝最大的敵人便是東夷,東夷時常入侵殷商,擄掠庶民百姓。商朝自自武丁至帝乙幾個朝代雖多次討伐,均未徹底制服東夷。帝辛繼位後,欲謀長治久安。遂大力鑄造青銅兵器。親率傾國之兵東征夷族,一直打到大海之濱。擄奪了許多夷人為奴,征服了大多數東夷部落。

    然而,此時西岐武王姬發卻聯合懷有二心地諸侯們趁商朝內部空虛,突然造反,帝辛正率大軍在外,倉促聞訊來不及率大軍趕回,只得輕車簡從奔回朝歌,倉促組織充當奴隸的外族俘虜保衛都城。

    兩軍交戰時,那些主要是來自東夷的奴隸不願賣命,結果戰場倒戈,饒是如此,商人軍隊仍堅持了幾天功夫,可惜帝辛自恃強大,一直未曾在意國都防禦,都城朝歌沒有城牆,僅有一條壕溝,這少數精兵難敵周人攻擊,最終周軍殺入朝歌,帝辛英雄末路,無奈於鹿台一躍而下,商朝就此覆亡。

    但帝辛死後,商人並未都向周人屈服,起義軍此起彼伏,周公旦親率大軍,平定叛亂,最後將最頑固的殷商叛軍集中在一起,然後將其中的公卿貴族全部遷往如今的宋國地方,立殷帝后裔為國君,以安撫民心。而普通國人、家奴們則全部留在殷商舊地,仍以朝歌為國都,派了一個姬姓宗室公子為君。周圍建同時立了三個諸侯國,用來監視殷殷人。

    至此,才算是徹底平息了殷人之亂,但是衛國國君是宗周後裔,百姓子民卻全是殷商後人。為求江山穩固,所以衛國國君一直與宋國走的極近,而且互相聯姻,藉此羈縻殷人,使其不生反心。兩國子民全都是殷商後裔,同宗同祖,所以一直以來也比其他國家的百姓親近的多。

    宋人本是衛人故主,如果以衛宋合併煽動宋人的民族情緒,地確很容易得到大多數人擁戴效忠,而且軒轅衡正掌握著宋軍主力駐紮於衛國,如果能使他效忠,要武力奪取宋國政權也容易的很,而且一旦除去衛侯,要合併兩國,來自下層的牴觸將非常之小。

    不能不說,掩余這個創意雖然有些異想天開,不過理論依據卻十分充足,而且以南子現在的勢力,要做到這一點也大有可能。但是慶忌總覺有些太過荒誕,南子不是武則天,她有執政的能力,卻沒有秉政的野心,如果說南子如此處心積慮,是為了合併衛宋,自立為女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衛宋兩國不比東夷部落氏族,最大的阻力來自人地觀念,在這樣久受宗周文明熏陶的中原國度裡要立一個女王,一旦南子真的這樣做了,恐怕周圍諸國都要群起而攻之。

    掩余見慶忌和孫武等人一臉怪異,不禁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起來:「大王和諸位大夫莫非覺得掩餘地想法太過離奇?」

    慶忌忍笑道:「咳。大司徒多慮了,準確說來,大司徒有理有據,這種可能不是沒有。寡人只是覺得,南子不是沒有這個條件。而是她本人不會有這種心思,或許寡人看錯了吧,但是寡人總覺得……她地強勢。只是為了保護自己,合併衛宋,甚或自立為王,不是她的志向。我們要弄清她的真正目的,以免為其所用,自陷泥潭,還需更多地證據。大司徒這個說法暫且存下,我們繼續檢索證據,看看有無其他可能。」

    慶忌這樣一說,掩余臉上顏色好看了些。眾人又低頭翻閱起那些來自方方面面的瑣碎資料來。

    慶忌又翻閱了一陣,思維卻被掩余的想法陷住了,一時拔不出去,南子地種種行為,乃至她同兩國朝臣的接觸,讓慶忌越想越覺得只有掩余那個離奇的說法才說地通。可是問題是,她地許多行為。慶忌的耳目能打聽到,衛侯和宋公不會不知道,即便衛侯已經被她控制,她不虞衛侯會有所作為,但是她早已嫁到衛國。出嫁前還是一個深閨少女,不可能早早地便掌握了宋國的實力,若無宋公首肯,她要做此大事豈能不背著父親,還能如此明目張膽?

    從衛宋兩國找不到其他有用的資料可以分析南子的行為目地,慶忌便把思維轉向了晉國。說起這當今天下諸侯中的第一強國的晉國,它的來歷最富傳奇色彩。當初武王得天下不久便去世了,其子成王繼位,成王當時年幼,有一次與弟弟們在宮中玩耍。順手把一片梧桐樹葉剪成玉圭的模樣送給一個叫虞的弟弟。開玩笑說:「王用這個封你。」

    天子左右,必有史官跟隨。那個史官便將此事記錄下來,並詢問封地和賜封的時間,成王大驚,忙解釋他只是跟弟弟開個玩笑,但是史官認為君無戲言,成王只好把唐,也就是如今山西這個地方賜給了虞。

    姬虞得國之後,歷二百多年時間,將它周圍地霍、耿、魏、北虢、虞等小國,還有戎、狄國家,如赤潞氏、赤狄甲氏、留吁、鐸辰、肥等統統都霸佔了。總計滅掉同姓和異姓的國家有二十來個,土地比初封時擴大了數十倍。後來,晉國在周襄王賞賜了溫、原、贊茅等太行山以南、黃河以北的土地之後,南部邊境就越過太行山,達於黃河的北岸了。如今已成為華夏九洲的超級諸侯大國。並且處在最繁榮地中原地帶。

    到了晉國第二十二代君主晉文公重耳時,成為了春秋五霸之一。晉文公手下五名賢士:趙衰、狐偃、先軫、賈佗、魏武子都受其封賞,得了封邑土地。再往後,趙衰、狐偃、先軫、賈佗、魏武子五人中,除了賈氏之外,有四家後代都發展成為強大的卿族,再加上胥氏、卻氏、欒氏、范氏、荀(中行)氏、智氏、韓氏等七家,晉國卿族共有十一家共同把持晉國大權,不斷傾軋,互相鬥爭,到如今只剩下范氏、中行氏、知氏、趙氏、魏氏、韓氏,如今來說,以知氏、范氏、趙氏的力量在六卿中最為強大……

    「范氏、中行氏、知氏、趙氏、魏氏、韓氏……,趙氏、魏氏……,趙、魏、韓!」慶忌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忽然想起了戰國七雄中的趙魏韓三國,不禁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心頭跳的加快起來:「趙魏韓三家分晉是什麼時候?記得歷史學家對春秋戰國的分界線,一般就是以趙魏韓三家分晉的時間為標準的。如今應該快要到了吧?」

    一念至此,慶忌忽地想到方才看過的一份情報中曾提及南子在帝丘宴請軒轅衡、北宮喜等衛宋兩國重兵在握的大將,他手下一個耳目恰在衛國經營海珍,宮宴從他手中採購了許多海中美味,當時他押車去宮中送貨,這才知道受請地主要人物,他在名單中似乎曾提及有人操著晉人口音……

    慶忌立即在翻閱過地竹簡中一陣翻找,找到那份情報展開細看,果見其中提到一句「兩著錦袍者並肩行過,其中一操晉人口音者向另一人言道:北宮大夫,軒轅將軍已經到了麼?是故方知北宮喜、軒轅衡皆來赴宴。」

    「就是他了,能與北宮喜並肩而行的晉人,身份豈同一般?何況衛宋正與晉國交戰,何以邀來晉人飲宴?莫非南子不是想並國,而是想分家,釜底抽薪,永絕晉國之患?這其中說不定還包含了要晉人送上公子朝人頭地條件。」

    慶忌重重一拍書案,正凝神翻閱資料的各位大臣齊齊一驚,立即都抬起頭來,不知大王慶忌又要發表什麼高見。

    卻聽慶忌迫不及待地吩咐道:「諸位愛卿,快快翻出有關晉國六卿動向的情報,全部拿來與寡人參詳。」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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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弄假成真

    幾人按照慶忌的要求重新瀏覽所有情報。揀選出所有與晉國有關的資料。把它們按時間順序排列整理。然後從頭到尾讀了一遍。這些政治嗅覺極其靈敏的人果然從中看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去年秋收後。范氏、中行氏聯姻。范氏家主長子娶中行氏幼女為妻。

    冬至。范氏長子出使鮮虞(中山國)。再納鮮虞國主次女為妻。

    兩個月前。也就是年初。中行氏出使齊國。此後不足十天。齊國政壇風向大變。晏派突然大佔上風。一直支持田乞南征的齊君態度改變。強令田乞收兵。與魯國罷戰議和。

    與此同時。驪戎、赤狄等族因早春斷糧。發兵襲擾晉國。晉國六卿分兵拒敵。

    此後。趙魏韓三氏家主在邯鄲會面。商討伐衛策略。

    前不久。知氏家主邀國君至曲沃春狩。

    范氏、中行氏正欲遣使向久不往來的周天子朝貢……

    看了這些情報。孫武蹙眉道:「晉國六卿活動如此頻繁。必有所圖。」

    英淘則道:「種種行為。確實可疑。而且這段時間。也是南子在衛宋兩國活動最頻繁的時候。但是。兩者之間。完全看不出任何聯繫。」

    以孫武、文種等人的智慧。也完全看不出這些舉動意味著什麼。只是本能地感覺出晉國正在醞釀一場大風暴。然而這些活動看在早知晉國將三家分晉的慶忌眼中。卻別有一番意味。

    三國之間各大世族的頻繁動作。使得慶忌更加認定了自己的判斷:南子與晉國六卿中地某一家甚至幾家。必然已經達成了一些秘密協定。而目的很可能就是瓜分晉國。歷史上。這一必然事件的發生時間還會延後一些。但是由於他的出現。改變了天下格局的發展。催化了這一歷史必然的進程。雖說目前參予其事的是南子。但是這多米諾骨牌效應。卻是因他而起的。

    三家分晉如果提前出現。而且變成了六家分晉。那麼會怎麼樣?

    想到這裡。慶忌臉上不禁出有趣的笑容:「一家分為三家。尚且能全部名列戰國七雄之中。晉國地強大實力可想而知。但是一家分為六家呢?晉國是中原的擎天之柱。是整個天下的定海神針。這個實力最強大的國家一旦一分為六。整個中原乃至天下地形勢都將發生不可預測的巨大變化。但是毫無疑問。那對志在天下的吳國來說是一件好事。

    可是這樣一件對吳國來說大為有利的事情。為什麼南子卻要遮遮掩掩。甚至寧可獻出她自己。亦或割讓一城給吳國。也不肯對慶忌坦誠以待。把他拉過去做盟友呢?

    慶忌依著這個思路想下去。心中漸漸有了些結論。

    這件事。顯然不是以南子的能力獨自能做到地。她甚至不是其中的主謀。而是恰逢其會。因著各自地利益。被那些想自立建國的晉國卿大夫們所利用而已。她當然不能自作主張把這件關乎幾大世家生死存亡的事情洩出來。

    而且。這件事不完全是晉國六卿內部的事。恐怕鮮虞國、驪戎、赤狄等部族都有參與。六大世家不會有志一同的同時想著要廢君自立。六卿之中必然有人正在籌謀此事。也必然有人仍蒙在鼓裡。這蒙在鼓裡的。很顯然就是他們準備瓜分的對象。

    此事。齊國很可能參予其中。能得到齊國地支持。有野心的晉國卿大夫才更有把握做這件大事。而對齊國來說。楚國已經日漸疲弱。不復大國威風。吳國雖如日初升。但是國力還遠不能與之相比。秦國固守關中。目前既無實力也無野心東進中原。只要晉國一倒。那麼齊國就是當之無愧的天下霸主。難怪齊國國君會在此時突然改變態度。強令田乞撤兵回國。要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晉國的實力。實在不容任何人小覷。如要參予到世家分晉的陰謀。以齊國之強也得充分做好準備。他們當然不能在此時繼續與近鄰東夷和魯國糾纏不休。弄出三面作戰的局面來。

    如果有齊國參予其中。南子更不可能對他道出實情。因為晉國一倒。齊國便會成為理所當然的天下霸主。吳國志在東夷。與齊國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按照南子的理解。慶忌決不願意看到齊國變成天下第一強國。

    可是他們現在卻又不得不用到慶忌。因為秦國一向不與中原諸國往來。準確地說。是中原諸國不屑與秦國往來。以至雙方從無什麼來往。如今能說服秦國出兵地。只有它地盟國楚國或吳國。楚國做為南方諸國的盟主。一向與中原諸國為敵。雙方做對太久。很難互相信任進而合作。因此自己這個曾接受中原諸侯援助地過地吳王便成了最好的合作對象。

    想到這裡。慶忌暗暗吁了口氣。秦國是距晉國最近的強國。是令晉國最為忌憚的力量。唯有秦國出兵。才能吸引晉國出動重兵防禦。讓野心家們趁機把他們想對付的世卿軍力派去抵禦秦軍。他們則趁機發動政變。等到各方發現真相的時候。他們已經把晉國瓜分完畢了。

    如果想知道晉國六卿中誰才是別人狩獵的目標。只要看到時晉國會派誰的兵馬去抵禦秦軍就知道了。秦國是被利用者。可是一旦讓秦國知道了真相。很難保證秦國不會起了貪婪之心。將計就計。變佯攻為實攻。趁機吞併晉國的大片國土。進而染指中原。到那時。去了一個晉國。反而壯了一個秦國。自非中原諸侯所願。從這一點上來說。哪怕沒有齊國的原因在內。南子也不能把真相告訴他這個秦國的同盟國君主。

    想通了這些事情。慶忌不禁心中大樂。這真是剛有點稜。就有人巴巴的送上一個枕頭。西北局勢如何變化。地確一時無法影響到他。可是對已存了吞併天下野心的慶忌來說。最難征服的恰恰是中原。只要中原大亂。變成一盤各自為戰的散沙。他有絕對的信心搶在秦、楚、齊三個環繞著中原的大國之前。把自己變得最為強大。率先奠定一統天下的基礎。

    正在竊竊議論的幾位心腹大臣見大王陷入沉思。便住口向他看來。過了片刻。慶忌自沉思中醒來。見眾人正望著他。便微微一笑道:「此事寡人心中已經有了些眉目。諸位愛卿公務繁忙。可暫且放下此事去料理政務。那才是我吳國根本。不管天下政局如何變化。只要我吳國夠強大。任它千變萬化。我都能巋然不動。」

    「臣等遵旨!」孫武等人見他已有計較。也不多問。便依言退下。慶忌立即喚來耳目司人員。吩咐道:「集中你們的人手。給寡人重點打探三件事。一、齊國軍隊有何異動;二、晉國六卿在忙些什麼;三、衛宋兩國軍隊地兵力部署。越詳細越好。」

    七天之後。彌暇再次入宮邀請慶忌。慶忌知道必是南子已得了宋國的回復。立即欣然前往。

    仍是那棟小樓。上次來時許多桃花仍在吐蕾。此時卻已全部怒放。打開窗子。一樹桃花便在眼前。遮住了兩人的身影。

    「大王。我父已同意割讓彭城給吳國。這是國書。但是我父的條件是。要在秦國答允出兵之後。割讓城池地條件才能奏效。」

    「這是自然。只是不知夫人想要秦師何時出兵?若是時間太過緊迫。慶忌可不敢保證一定能說服秦國。」

    南子嫣然一笑:「南子知道這不是易事。又怎會約定了時間為難大王。只是衛宋兩國勢危。時間拖的越久。對衛宋愈加不利。南子之意。還望大王盡快行事。南子會派信使隨同大王的人同行。一俟得了準確消息。便立即返報於我。衛宋兩國之軍自會配合秦軍行動。以迫晉軍議和。」

    「甚好。既如此。就請夫人盡快將貴國寶器運來。」

    南子一怔。慶忌笑道:「若是打著為衛宋解圍的理由。夫人以為秦國會答應出兵麼?寡人當然要另找一個理由。這寶物麼。也要以吳國的名義運去。總之。秦人只要出兵。便算完成了你我地契約。難道夫人信不過慶忌。怕寡人匿了你衛困宋兩國的寶器不成?」

    南子略一猶豫。展顏笑道:「大王說笑了。大王乃當世英雄。吳國霸主。豈會做出這樣宵小事來。不瞞大王。為爭取時間。我衛宋兩國寶物早已開始起運。秘密運至大江之畔。只俟大王應允下來。便溯江而上運往秦國。如今……」

    「那也不妨。待寡人信使西去之時。半途接收這些寶物。繼續西運便是。」

    南子想了想。乾脆地道:「成。就這麼辦。」

    她提起壺來。為慶忌斟了一杯水酒。雙手捧起。對慶忌道:「南子代衛宋兩國子民敬大王一杯。祝大王馬到功成。解我衛宋兩國之厄。」

    慶忌微微一笑。接過杯來一飲而盡。

    南子欣然再斟一杯。臉上隱現留戀之意。悵然輕歎道:「今得大王允喏。南子使命已了。也該回衛國去了。此一別。山高路遠。也不知是否還有重逢機會。這一杯。南子敬大王。願慶忌大王福壽安康。宏圖得展。」

    慶忌見她做出依依不捨模樣。只道她又在以色擾其心志。不禁暗暗冷笑。他接過杯。微笑道:「這世上最遙遠地距離。不是路途的距離。而是心與心的距離。兩心相悖的人。便是同床共榻。做的也是異夢。若是兩心相依的人。便是遠隔千山萬水。他們也會覺得近在咫尺。不知夫人以為如何呢?」

    南子目中泛起一抹異采:「南子與大王如今正促膝而坐。近在咫尺。卻不知南子與大王的心隔地又有多遠呢?」

    「夫人希望。我們的心隔得有多遠?」因為南子在此事上完全是利用慶忌。慶忌心中對她十分警惕。見她如此模樣。只道她又在故伎重施。是以故意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樣戲弄她。壓低了聲音。身子微微傾前問道。

    南子竟似有些怕了他似的。身子微微向後躲閃了一下。長長密密的眼睫垂下。雪玉似的臉蛋上泛起一抹紅暈:「如果……南子希望與大王彼此的心就像現在這樣。呼吸相聞。心跳相隨。不知大王……大王是怎樣想法?」

    她說到後來。聲音發顫。臉上潮紅一片。嘴唇卻緊張的發白。眼簾急促地眨動著。眸子卻連抬起來的勇氣都沒有。

    「嘖。南子夫人不去做演員。真是可惜了。」慶忌暗暗讚歎一聲。口中卻道:「寡人的心。可以與夫人貼得那麼近麼?」

    「為什麼不能?」南子芳心一沉。惶然抬起眼睛。

    慶忌欲言又止。半晌方別有所指地道:「呵呵。吳國與衛宋兩國。現在尚是交易關係。衛宋有求於吳。吳國欲謀一城。或許……等到哪一天。我們彼此不再是互相利用地關係。才能真正地彼此信任。到那時。慶忌會巴不得有個像夫人這般的人間絕色做紅顏知己。」

    南子地目光迷惘了剎那。忽然變得清明起來。慶忌這番話提醒了她。她忽然意識到彼此現在所站的立場。根本不宜於談些男歡女愛的情事。她輕輕歎了口氣。幽幽地道:「此一別。山高水遠。想見一面也難如登天。唉!大王說的是。是南子癡心妄想了。」

    慶忌明明不想撩撥她。可是見了她惆悵的神色。飄忽的眼神。忽然又變得雪玉一般白皙的臉龐。不知怎地。卻脫口說道:「夫人何必如此惆悵。吳國得了彭城。與宋國從此便是近鄰。若想見夫人時。總是有些機會的。雖然不能朝夕相守。可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呢?」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南子淺吟一番。本已黯淡下去的眸子忽又星辰般亮了起來。顫聲問道:「大王真是……真是這麼想麼?」

    慶忌剛想譏諷她:「夫人要的不就是慶忌這句話麼?你既自以為能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何以又如此沒有自信?」

    可是他的目光觸及南子那雙夢幻迷離。充滿憧憬和希望的美麗雙眸。心中卻不由一軟。鬼使神差地答道:「唯願卿心似我心。則不負。相思意。」

    南子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兩行熱淚忽然歡喜的淌落下來。

    慶忌被她張開雙臂緊緊抱住的時候。竟有一種箍的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他的懷裡趴著一個飲泣不已的美人兒。胸襟上已經濕了一大片。慶忌張開雙手。垂著大袖。泥胎木塑一般地坐在那兒。目瞪口呆地回想:「哪兒出了問題?這個狀況……是怎麼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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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三個紅顏知己

    「大王,有使入朝,請大王回宮。」

    樓外,忽然有個清悠的聲音響起,南子瞿然驚醒,連忙離開慶忌的懷抱,拭著眼淚,羞澀地說:「南子有些失態,讓大王見笑了。」

    「不妨,那麼……寡人這就回宮了。」

    慶忌遲疑了一下,緩緩起身,南子斂衽而起,默默隨在他的身後。

    慶忌慢步走到門口,一手拉住門柄,略一思忖,回首問道:「夫人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南子一直在背後癡癡地看著他的身影,慶忌一回頭時,她攸然低下頭去,可是眼神還是來不及避開,盡被慶忌看在眼裡。

    「妾身……離國久矣,實在放心不下,這就要……這就要回國去了。此次東來,本是秘密之行,大王儘管操勞國事,不宜……不宜相送。」

    慶忌定定地望了她一眼,微微頷首:「好,那麼,寡人就不相送了。我會吩咐蔡義好生安排一下,護送衛國賀使車隊盡快返回。」

    「嗯……」南子低低應了一聲,忽然抬頭問道:「大王,方纔你我所言,算是大王對南子的一個承諾麼?」

    那雙明亮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著慶忌,隱隱藏著一抹緊張。

    慶忌略一沉吟,輕輕笑了:「南子天然嫵媚,貌美如花,能得夫人垂青,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人生一大幸事。慶忌何能例外?不過,我說過,唯願卿心似我心,如果你能對我以誠相待,以情相依,慶忌斷不會有負於夫人。」

    南子默默頷首。忽然湊身上前,仰起姣好的下頷,在慶忌唇上又是輕輕一吻。

    芝蘭般的香氣沁人氣脾,慶忌閉上眼睛感覺著唇觸,不知過了多久,兩片柔軟至極的唇瓣才依戀不捨地自他唇上離開,南子帶著一種悵然若失的心境。一一依依不捨地輕聲道:「慶忌大王,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慶忌略略拱手。舉步出了小樓。

    當他的身影閃出去的時候,南子臉上露出黯然神色,粉頸緩緩垂下,南子喃喃自語:「別要癡心妄想了吧,一個驕傲而自負的男人。會原諒你對他地欺騙和利用麼?」

    南子淒淒一笑,輕輕撫摸著自己晶瑩無暇的肌膚,幽幽地道:「南子呵,如果……你不是生在君侯公室之門,沒有那一身的牽絆,那該……那該多好……」

    慶忌走出小樓時,又駐足回頭,向桃花掩映下的小樓深深地凝視了一眼。在他心中。此時已少了些對南子的戲弄和譏誚,代之以深深的同情。方才南子自憐身世,一番真情流露的痛哭,慶忌相信其中倒有八成是真地。

    仔細想來,其實她和任若惜、成碧這樣的女子很像。而且她雖然表面上高高在上。卻也更加地身不由己,比她們更加的不幸。這個時代的女人相對於自漢晉而後的一千年多年間的女人們來說更加獨立。所以她們也更具有責任感和理智,有些類似於他地那個時代的女性。而不像中間這一千多年的女人,完全把自己當成了男人的附庸。

    像小蠻、搖光這樣自幼不知愁滋味的女孩還差一些,而若惜、成碧這樣自幼就得為了家族和生計而奔波的女子,骨子裡都有很深的獨立性和責任感,如果換了她們是南子這樣的尷尬處境,相信對自己,也只能採取和南子一樣地態度。

    想到這裡,慶忌對南子少了幾分敵意,卻多了幾分同情。他不知道南子對他的情意有多深,現在也不想知道。同樣身不由己的,不只是南子,還有他。他和南子身上都背負著很重的責任,都代表著許多人的利益,誰知道兩人地關係未來會如何發展,無論是把男女之間地這種關係昇華到愛情的高度,還是僅僅是男人對女色地追求,慶忌都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生活中最高地追求。^^   ^^他要為自己,為他的親人、友人、部屬們負責。慶忌回到王宮後,卻見行人司的官員一個也不在,不禁詫異地喚過袁素道:「袁公,你不是說他國使節來訪麼,人呢?」

    「呃……」袁素有些尷尬,他摸摸鼻子,一掀袍裾,雙膝跪地請罪道:「請大王恕罪,是蠻夫人傳來口訊,請大王回宮。微臣不敢忤逆夫人,只好……,臣有罪,臣有罪。」

    慶忌一聽哭笑不得,問道:「小蠻急著找寡人,有什麼事?」

    袁素瞠目道:「這個麼……微臣不知。」

    慶忌無奈地搖搖頭:「罷了,寡人這就去內宮看看,你先退下吧。」

    「是是是,臣有罪,臣告退。」袁素如釋重負,忙不迭地站起,一溜煙地逃了出去。

    慶忌舉步向後宮走去,待他進了小蠻的寢宮,問過了宮中侍女,便繞過宮殿,到了後邊池塘上的一個五角涼亭。如今已是三月初天氣,江南卻已如四五月份般有些炎熱了,亭中鋪著自越國進貢的上等竹蓆,搖光、若惜和小蠻三女身著綺羅絲袍,赤著秀氣的雙足,或坐或臥,正在竹蓆上笑語盈盈地聊天。

    新婚夫妻,床第之事難免多了一些,經過雨露灌溉的三個女子,自肌膚裡溢著一股水靈靈的味道,舉手投足,於慵懶中都帶出幾分柔媚氣息。

    慶忌見了心中歡喜,張開雙臂道:「三位美人兒,寡人來啦。」

    慶忌大步走進亭去,卻不見三女起身相迎,既無人上來為他脫靴,也沒有人上前為他除冠,完全不似平時去了誰的寢宮時那種慇勤相迎的勁兒。

    若惜懶洋洋地倚在靠枕上,兩根玉指拈著一枚紅果兒,張開嬌美的雙唇,輕輕遞進口中,吮下果肉兒,把秀氣的下巴輕輕一揚。===將那果核兒吐了出來,準確地落進席上的一隻陶缽裡。

    搖光躺在若惜的大腿上,斜過眼睛睨了他一眼,然後眼角輕輕向上一翻,給了他一個俏皮的白眼兒。而小蠻麼,坐在最外邊,挽著兩隻褲管兒。將白生生的一對小腳丫放在清澈如泉地池水裡,輕輕揚手。餵著水中的魚兒,一大群肥魚在她腳下擠來擠來,癢得她不時縮一縮腳,長長美麗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卻不抬頭看他。

    「咦?寡人怎生得罪了三位美人兒。怎麼都擺出這副模樣來給我看?」

    慶忌笑嘻嘻地踢掉靴子,自己走上席去,就在搖光身邊坐了,一隻大手撫上她健美結實的大腿。

    「去!少碰我搖光嬌嗔地拍掉他的大手,嬌軀一扭,讓開了地方。

    慶忌目光一轉,瞧見若惜絲袍前襟微微敞開,露出雪白誘人的一道乳溝。便笑嘻嘻地探手過去,在她粉酥嬌嫩地胸肌上捏了一把,說道:「還是我的搖光溫柔賢淑女,來,告訴夫君。你們到底為了何事呀?」

    「討厭。先去把手洗乾淨了,否則不准你碰我一下。」

    若惜大嗔。忙不迭自袖中摸出一方絲帕,在胸口狠狠擦了幾下。把那嬌嫩地肌膚都擦紅了。

    「不會吧?寡人的手不髒啊。」

    「哼!」季孫小蠻抬腿踢著水花,把魚兒都驚得四散游開:「髒不髒誰知道啊?人家突然把你誑回來,沒壞了你的好事吧?」

    慶忌一怔,想起南子伏在自己胸前痛哭的情形,心中忽然有點發虛:「這幾個丫頭,不是知道了南子的事吧?」

    想到這裡,慶忌心中又有些暗惱,他不介意袁素受季孫小蠻之命誑他回宮,但是他決不允許自己地臣下把自己的舉動向別人洩露,哪怕那個人是決不會害他的人,是他最親近的妻子。*****

    「是袁素告訴你的?」慶忌的臉色忽地沉了下來。

    「還用袁公告訴我們麼,宮裡宮外誰不知道?」季孫小蠻氣哼哼地從水裡拔出雙足,在席上盤膝坐定,那一雙白生生的玉足晶瑩圓潤,腳掌心呈現著緋紅色,粉嫩可愛。

    玉人含嗔,嬌媚不可方物,被粼粼水光一映,俏臉時亮時暗,更增幾分顏色,但是慶忌正在氣頭上,也沒給她好臉色,冷顏道:「宮裡宮外人人都知道?哈!這倒是笑話了,什麼時候寡人的一舉一動,居然盡人皆知了?」

    若惜見他發怒,倒不敢真地忤怒了他,遂坐起身來,幽怨地道:「大王,妾身有句話想問大

    「你說。」

    「大王,是否妾身等……侍奉大王有何不周之處,惹得大王不甚滿意?」

    慶忌一愣,狐疑地看看她們,訝然道:「若惜何出此言?寡人能得你們三位嬌妻,實是今生之幸。寡人對你們疼愛有加,難道你們感覺不到麼?」

    任若惜低下頭,捻著衣角,扭扭捏捏地道:「妾身三人當然知道大王對我們的疼愛。只是……只是……」

    慶忌一蹙眉,急問道:「只是什麼,儘管說啊,吞吞吐吐的作什麼?」

    搖光突然插嘴道:「你不好意思,我說!」

    她瞪起杏眼,向慶忌說道:「大王在衛國住了一年有餘,幾時也學了衛國男人的那些臭毛病?那彌暇……彌暇……,一個臭男人到底有什麼好了,迷得大王三番五次去見他,兩個男人之間行那……行那床第之事,人家心裡想想都要彆扭死了。」

    她雖膽大,說起這種難以啟齒的話也不禁滿臉緋紅。

    慶忌一呆,瞪大雙眼看了他們半晌,忽然「噗哧」一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說你們今天神情怎麼如此怪異,原來你們是為了這個啊,哈哈哈……」

    「你還笑,你還笑……」小蠻氣急敗壞地道:「吳魯兩國少有好男風地人,大王堂堂男子,被一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就不怕惹得國人恥笑嗎?你若不滿意只有我們三人相伴,以你一國之君地身份,要什麼樣的美人不能納進宮來?我們……我們就算多幾個姐妹侍奉你,也好過……也好過和一個男人搶夫君。^^   ^^」

    小蠻對男女情事也不再似當初那般懵懂。說著說著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她地神色怪異中透著幾分不屑,顯然雖覺說這些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卻更加不習慣自己的丈夫寵幸一個男人。

    慶忌笑得前仰後合,拍著大腿道:「你們三個啊,哈哈哈……,依我說呢。沒事去劃划船、釣釣魚、去山間遊獵,或者去探訪一下民間疾苦都好。寡人又不曾禁你們地足。何苦沒事兒呆在這裡胡思亂想。寡人幾時喜歡過男人,真要有男人能惹得寡人動心,除非他有搖光那樣修長雪白的大腿,若惜那樣不盈一握的小蠻腰,小蠻那樣宜喜宜嗔地嬌甜模樣。可這樣的男人,這世上還不曾有過呢。」

    若惜與搖光互相看了看,若惜急問道:「大王去見彌暇,真的不曾……不曾與他……」

    慶忌截口道:「當然沒有。」

    若惜鬆了口氣,羞澀道:「妾身聽說大王每赴彌暇之宴,必與他單獨往後宅客棧小樓中一行,少則一個時辰,多則幾個時辰。親隨侍衛,盡皆攔在門外。想起彌暇本是衛侯的孌童,便以為……便以為……」

    搖光卻不肯就此相信他的解釋,仍瞪著杏眼道:「大王既與彌暇沒有苟且之事,何以不在廳堂中飲宴。卻跑去客棧中秘密會唔。兩個大男人,有什麼私心話兒好說?」

    慶忌笑道:「這你可猜錯了。寡人雖與他同入小樓,見的卻不是他。而是一個姿容體貌,皆不在你等之下的大美人

    剛剛還說情願他再聘娶一些美人回來地季孫小蠻立即柳眉倒豎,向他質問道:「什麼美人兒?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大王納了三個后妃尚不足一月時間,心中便覺不足了麼?」

    慶忌一見頓覺不妙,三女方才以為他去幽會男人,心中難免氣餒憋悶。現在聽說是去會女人,卻要醋意勃勃了。他忙把臉一板,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神色道:「寡人只是和你們開個玩笑罷了,寡人再有本領,也沒本事輕易便找個和你們姿色不相上下地美人回來啊,不瞞你們說,寡人是在和彌暇秘議一個大事。寡人要幫衛國一個大忙,代價就是衛國割讓彭城為酬謝,事涉機密,自然要小心從事。」

    小蠻三女聽了疑慮頓消,若惜向他歉然說道:「大王,是若惜姐妹錯怪了大王,今晚,便讓若惜和搖光、小蠻兩位妹妹擺酒設宴,向大王請罪吧。」

    若惜說著秀項已羞澀地低下,旁邊搖光和小蠻也一下子臉紅如火,可是兩人卻沒有出聲反對。自新婚之夜三女被慶忌強行留住,大被同眠,一夜風流之後,搖光和小蠻開了竅,自此再不肯答應慶忌四人同床共榻的荒唐事,慶忌央求過幾次她們都不肯鬆口,害得他性致起時,只能像巡夜一般逐宮行走。如今見他為國事奔忙,三人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反而胡猜亂想,三女有愧於心,倒是羞羞答答地主動提出來了。

    慶忌見了三女秀色可餐的羞怯模樣,不禁食指大動,可是想起秦國出兵之事刻不容緩,又不禁洩氣,他伸手一扯,若惜哎呀一聲,便跌進了他的懷裡,慶忌埋首在她性感迷人的酥胸之間,深深地嗅了一口肌膚散發地清新香氣,在她柔嫩的櫻唇上又吻了吻,忙迷戀不捨地笑道:「這可是三位美人兒答應寡人的,嘿嘿,不過……這個賠罪之禮暫且擱下,寡人今夜不能宿在宮中。再過片刻,寡人就得離開姑蘇,親赴任家堡一行。」任若惜一愣,訝然道:「大王去……去任家堡做什麼?」

    慶忌道:「自然是去見你妹妹,當今的任氏家主冰月二小姐啦。」

    任若惜、叔孫搖光、季孫小蠻臉上齊齊露出怪異神色,慶忌不禁呻吟道:「不是吧,你們疑心寡人要打冰月的主意不成?」

    叔孫搖光道:「當初兵圍姑蘇時,我就看出來了,哼!你瞧著人家任二姑娘的眼神都與眾不同。要不是早在打她主意,她向你大聲咆哮,冒犯君威時,你才不會笑吟吟的毫不生氣。」

    季孫小蠻道:「不錯不錯,我也曾聽任家下人私下議論過,嘿!任家兩姐妹,你還真想都納進宮啊?」

    任若惜沒有言語,心中只想:「大王真的對妹妹動了心思?冰月自知道大王見過她地身子後,好似對大王好感日增,這丫頭一向迷迷糊糊,突然變得心思細膩起來,我還一時揣測不透了,不過……妹妹絕不討厭大王就是了。如果妹妹真的被納進宮,那麼……」

    慶忌忍無可忍地向她們瞪眼道:「好啦!寡人還真是洩氣,自登吳王之位,寡人勵精圖治,每日奔波忙碌,只為做一個有為之君、有道之主,寡人的辛苦,誰不看在眼裡?偏偏只有你們三個臭丫頭,不是想著我去寵幸男人,就是想去寵幸女人,我還以為你們才是世上最瞭解我的人,個個都是我的紅顏知己,誰知道……真是氣死寡人了。」

    若惜聽了有些心虛,生怕又誤會了他,連忙問道:「那麼大王去見冰月,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一聽若惜動問,搖光和小蠻兩雙妙目也齊刷刷向慶忌睇來。

    慶忌先向她們翻了一個白眼,這才氣哼哼地道:「當然是為了準備送給秦國國君地一份大禮。」

    三女齊聲道:「哦……」

    「你們明白了?」

    若惜神色一冷:「明白了!」

    搖光哼了一聲:「還是為了女人!」

    小蠻把頭一揚:「為了秦國地一個女人!」

    慶忌不禁氣結……


[ 本帖最後由 小路邊的小小樹 於 2010-2-26 13:3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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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古不如今

    慶忌並不以為後宮諸女誰能像武則天一般擅權專政,但是儘管他有著現代意識,他還是認為後宮不得干政是正確的。諸女都有自己的家族,將來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不管如何深明大義,她們不可能不因為感情的遠近而有所偏袒。純潔無暇的,不沾一絲煙火氣的婚姻和愛情,只存在於童話故事當中,在現實裡,誰能不受方方面面關係的影響?

    如果現在讓她們在政務上干涉過多,那麼依靠她們寵妃的身份,必然能對朝政造成一定的影響力,進而會有一批臣子因著各自的利益而聚集到她們身邊,那麼將來就有可能鬧出許多不愉快。因此勸說秦國出兵的詳細內幕,慶忌沒有向她們透露分毫。

    秦國季嬴公主出嫁,吳國已經拿出了一大筆嫁妝,如今季嬴尚在赴吳的路上,連她是黑是白是胖是瘦都不知道,而且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她的身上已經打上了吳王慶忌的標籤,跑也跑不掉的,慶忌此時實在沒有理由張羅一批禮物又去討好秦國國君。正因如此,三女對他的說辭半信半疑。

    搖光和小蠻還好些,如果慶忌真的是要給秦國送禮,她們心中縱然因為慶忌如此重視季嬴而有些不服,畢竟季嬴的尊貴身份在那兒擺著,她們也無話可說。如果慶忌這個好色傢伙又看上了冰月,她們也沒想過吳王后宮以後會只有她們三姐妹,說起來,那任冰月還是個性情直率好相處的姑娘,只是慶忌這麼快就打起別的女人主意,她們心裡有點不是味道而已。

    倒是任若惜想的多些,她時而會想,如果大王真的要納冰月進宮,其實也未必便是壞事。女人總要嫁人的,自己的郎君。她當然覺得比別的男人要好,而且妹妹若嫁進宮來,姐妹二人的地位也穩固些,將來兩人若為慶忌誕下子嗣,同為吳王子,彼此血緣關係比起其他王子還要親近些。這對自己的孩子也要好些。時而想起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地情景,又覺羞澀難言。

    任若惜幾番提筆,想趁慶忌還未趕到任家堡,對妹妹叮囑一番,可思忖再三,卻無法下筆,這種事情實在無從談起,最後只得棄筆一歎:「說不定是自己多慮了,也許大王對冰月並沒有喜歡的意思。又或者冰月不想入宮。以大王的性子,他是不會依仗權勢,強迫一個女子入宮侍奉的。一切就順之自然吧。」

    慶忌不理三位嬌妻想些什麼,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新婚妻子,對丈夫的舉動難免敏感一些,慢慢讓她們適應一下,漸漸也就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什麼可以管,什麼不可以管了。總要有個調教過程。沒必要早請示晚匯報,在她們面前做個透明人。

    其實三女之所以多想,一個主要原因就是慶忌本沒必要如此事必躬親,以他大王之尊,如想籌措兵器做禮物,大可命任家堡調撥武器運至姑蘇,但他卻要親自趕去,任冰月又是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她們自然不免多生了一番心思。

    慶忌親自趕去任家堡。卻另有他地一番考慮。前幾日,任家堡派人赴都城稟報,按照大王當初的提示,如今已淬煉出質地更好的鐵器了。慶忌是深深知道武器的進步,對他的大業意味著什麼。

    想當初蚩尤為何能縱橫天下,炎黃二帝聯合太昊、少昊,以四部之兵尚且與他打得那麼辛苦,及至蚩尤戰死,在傳說中還把他描述成三頭六臂的怪物。封為戰神。談之變色?就因為當時蚩尤部落已經使用了青銅器做武器,而炎黃部落還在使用木棒石塊。彼此戰力懸殊,如果不是他們佔了人數優勢,這後世子孫是否還要自稱是炎黃子孫都成問題了。

    鐵器較之銅器。又是一個飛躍性地進步。在冷兵器時代。肉搏武器地質量優劣很大程度上決定著雙方戰鬥力地強弱。而不全然依靠軍隊地訓煉。吳國人口再如何快速膨脹。要達到齊晉楚那樣地水平。也需要一個相當長地時間。而遠優於其他諸國地兵器質量。卻能彌補兵力人數上地缺陷。

    慶忌此番趕赴任家堡。事先沒有通知他們。他有點吃不消任家堡迎接他時那種有點過於誇張地排場了。所以直到他趕到任家堡城下。城中長老們才得到消息。慌慌張張地迎了出來。

    「好啦。諸位長老平身。寡人此次輕車簡從趕到任家堡。就是不想你們過於鋪張。幾位老人家年紀大啦。請起請起。不過拘於禮節。對了。任二姑娘呢?」

    一位白髮長者連忙上前奏道:「回稟大王。家主正在後山主持鑄造兵器之事。小人倉促驚聞大王趕到。還不及通知她。實在失禮。小人這就叫人去……」

    慶忌和顏悅色地道:「不必了。不必了。她正忙著。就不必過來了。寡人去後山看看她便是。呃……諸位長老。寡人素不喜前呼後擁。諸位長老又已年邁。腿腳不太靈便。就不必相陪了。派個人頭前帶路便是。」

    「是是是。小人遵命。大

    那老者慢吞吞地施著禮,慌忙招手喚過一名家中子弟,引著慶忌去後山見任冰月。

    「大王怎麼獨自來見二姑娘,連大姑娘也沒跟著?」

    一個白鬍子老頭湊到他面前,踮起腳尖看著大步流星向後山趕去的慶忌疑惑地問道。

    「說的是呢,還不要我們跟著,莫不是大王……?」

    「唔,子侄們之間早有傳言,看來所言非虛……」大長老捋鬚沉吟,不禁喜形於色:「我任家若是一連出了兩位王妃,那吳國世卿家族之中還有何人能與我任家相比?哇哈哈哈……」

    「大哥,大哥,你別笑啦。二姑娘整天和一幫男人在工地裡廝混,弄得那副模樣,大王要是看見……」

    正狂笑不止的白鬍子老頭笑聲戛然而止,緊張地一拍額頭道:「哎呀。我真是老糊塗了,快,快派人抄小路過去,讓二姑娘趕快換身衣服,好好打扮打扮……」

    一個任家子弟受命急匆匆地從小道繞向後山。

    後山一座山洞裡人聲鼎沸,上邊掘開的兩個管道煙氣沖天。在一陣喧鬧聲中,任冰月被一個任家子弟強行拉到山洞,烏煙瘴氣中,任冰月眉飛色舞地道:「嘿,慶忌那傢伙還真有兩下子,用那黑石頭燒製的鐵水比起以前品質不知好了多少,哈哈哈哈……」

    「二姑娘,大王到了任家堡了,大伯請您趕快過去。換換衣裳,洗漱一番……」

    「慶忌來了?那我姐姐呢?」

    「呃……未見大姑娘同行。」

    任冰月叉起腰,瞪起杏眼道:「那他跑來做什麼。閒得無聊麼?」

    那傳訊的任家弟子急得滿頭大汗,跺腳道:「我地二姑娘,人家是大王啊,想去哪兒還需要告訴我們原因嗎?」

    任冰月點頭道:「說的也是,不過這次試煉正在關鍵時刻,我實在不捨得走開。你去,告訴長老們排開酒席,好生款待,讓家伎們歌舞助興。別悶著了他。我忙完便去。」

    「二姑娘,二姑娘,」那人一把扯住任冰月的袖子,急道:「不成啊,大王已經往這兒來了。」

    任冰月白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戳,氣勢洶洶地道:「我說四哥,你腦子有問題了是不是?他既然都來了,還要我去更什麼衣洗什麼漱啊。真是的。好了好了,你去洞外守著,他到了叫我,我先進去……」

    「不行啊二姑娘,大伯說……」,那個四哥扯著她的衣袖不撒手,就在這時,慶忌已輕車熟路地進了山洞。這裡他也曾來過,得知任冰月就在裡面。他便撇下引路地任家子弟。當先走了進來。

    「任冰月姑娘在哪裡?」慶忌見眼前站著兩個人,便佇足問道。

    慶忌一身便服。他站在洞口,任冰月逆著陽光卻未看清他的面貌,便凶巴巴地道:「你這混帳東西是哪一房的子弟,沒上沒下的!本姑娘地閨名也是你叫的?」慶忌大吃一驚,連忙跨進幾步,仔細一打量,只見眼前這人一身男人打扮,粗布葛袍,與普通工役無異,髮絲蓬亂,臉上黑漆漆地,只有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看她五官其實倒也精緻,依稀便是……

    慶忌訝然道:「任冰!」

    「喲,好大膽子,你還叫!你這不懂規矩的小子,皮緊了是不是?」任冰月粗聲粗氣地說著,踏近一步,仰起臉往他臉上一瞅,不禁驚叫一聲:「大

    旁邊那個任家子弟趕緊跪倒相迎,慶忌愕然看著任冰月的模樣,完全無法把她和印象中那個水靈靈的小辣椒聯繫在一起:「你……你怎麼這樣一副打扮?」

    「這副打扮怎麼了?」任冰月奇怪地看看自己手腳:「姐姐說,要做一個合格的家主,就要親力親為,對自己家的事瞭如指掌,這樣別人才不會欺哄你。所以我就逐道工序流程地做學徒,總要自己瞭解了才成呀。不穿成這樣,難道還穿著綺羅衣裳進來不成?」

    任冰月說著,自己覺得好笑,忍不住呵呵地笑起來。

    慶忌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嗯,真是難得。原來油瓶倒了都不會去扶一把地任二小姐懂事了,真地長大了,呵呵……,不過女人就是女人,你怎麼說話也變得粗聲大氣地了?」

    任冰月四下看看,走到他身邊,踮起腳尖在他耳邊小聲說:「噓別說出去。我是裝的,姐姐說,我們家做工地大多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這些傢伙舛傲不馴,不好管教,他們凶,就要比他們更凶,他們狠,就要比他們更狠,這才能降得住他們。嘿嘿,我扮成這副模樣,他們真的很聽話。比姐姐在時還要聽說話。」

    說到後來,任冰月已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起來。

    慶忌好笑地道:「可是……你姐姐做家主的時候,也沒像你這樣吧?」

    任冰月不以為然地道:「我有我的方法,當然和姐姐不一樣。對了,大王。為什麼姐姐沒有和你一起回來,我都有些想她了。」

    「呵呵,想她你就到姑蘇去看她呀,寡人這次不方便帶她回來。」

    「為什麼不方便?」任冰月眼珠轉了轉,忽然雀躍道:「難道姐姐要生了?」

    「你這丫頭!」慶忌哭笑不得地給了她一個爆栗:「剛說你變精了這就又犯糊塗,這才多長時間就要生了?」

    「哎喲!」任冰月揉著腦袋,嘟囔道:「少騙我啦,姐姐進宮是沒多長時間,不過……哼哼……人家又不是傻瓜。當我沒長眼睛?哼哼……」

    慶忌心裡一虛:「這丫頭言外之意……,若惜不會把那種事也說給妹妹聽吧他佯怒道:「小丫頭,你不是傻瓜。是精瓜,成了吧?好了好了,不說這個,寡人聽說任家堡已經煉出了上等鐵器,這次特意趕來驗看,你可不要讓寡人失望,快把煉好的兵器拿來與寡人一觀。」

    一說起這個,任冰月興奮起來,果然把才才的事拋到了腦後:「大王。我們按照你說的法子試煉出的鐵水,質地確實較以前大為提高,不過還是有些脆,鑄劍試擊,比以前磕碰次數提高了四成,但是最後還是難免碎裂結局。我們就不斷嘗試,加添各種材料,重新修築熔爐,加強密封。提高爐溫,還找到了你說地那種黑石頭把燃燒材料……」

    慶忌兩眼放光,急急問道:「結果如何?」

    任冰月道:「還是不成。」

    慶忌氣結,抬手就要彈她腦袋,任冰月已先一步逃開,嘻嘻笑道:「不過我師叔後來想出了一個法子,銅質軟而不堅,鐵質硬而不韌,他便嘗試把銅鐵按一定比例融合進行鑄造。希望它們能互相彌補彼此的缺陷……」

    慶忌聽著有些門道。重又喚起希望,忙問:「這回如何?」

    「嘻嘻。成功了!」

    慶忌大喜過望:「當真?」

    「那是當然。」任冰月傲然道,隨即又洩氣道:「可是鑄出的劍質不太穩定,時好時壞,我們便不斷摸索試驗,前後鑄出了三千多柄劍吶,這些劍比原來的劍成色好了許多,但是多少都仍有瑕疵,師叔從這三千多柄鑄劍中摸索出了些經驗,今日正在重新試煉,一次鑄造十口銅鐵劍,如果成功,那便證明我們的法子對了。到那時……」

    她剛說到這兒,就聽山洞深處爆發出一陣海嘯般的歡呼聲,然後一個瘦削地身影吧嗒吧嗒地從裡邊跑了出來,手裡提著一口長近三尺的劍,語無倫次地歡叫道:「二小姐,成了,二小姐,成了成了,十口鑄劍,全成功了。」

    「什麼?」任冰月一聲歡呼,扔下慶忌向那人跑去,匆匆詢問幾句,兩人便忘形地抱在一起,又笑又跳。

    慶忌看著那人,同樣一身葛布短袍,男裝打扮,眉眼五官雖然煙熏火燎的像個小黑人,卻依然透著清靈精靈之氣,依稀便是任冰月地貼身侍女青羽模樣。

    「冰月,這次……成功了是不是?」

    俟她們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慶忌才強抑激動,走近了問道。

    「不錯,大王你看,這便是最新鑄成的利劍,十口劍品質一樣,我們終於找到了穩定鐵質的法子,哈哈哈哈……」

    大概是最近扮男人婆留下了後遺症,任冰月忘形地大笑,將劍從青羽手中接過來,獻寶似的呈給慶忌看。

    劍還是粗坯,未經打磨拋光,沒有劍鍔,劍柄也沒有安,鑄成之後為了試劍,只是以粗麻纏出了劍柄。慶忌橫劍胸前仔細打量,劍體因為尚是未曾打磨的粗坯,劍體不太平坦,手指撫上去有些摩擦感,劍地顏色似銅似鐵,隱隱泛著金屬的寒光,由於洞中光線黯淡,而且劍鋒沒有精心打磨,還看不出它的鋒利和堅硬程度。

    慶忌握劍於手,隨意揮舞幾下。挽個劍花,然後一伸手,便自自己肋下摘下了承影劍,向任冰月笑道:「來,拿著!」

    他連鞘一拋,任冰月下意識地揚手接住。湊近了仔細一看劍柄上地篆字,驚叫道:「承影寶劍!」

    「不錯,正是承影劍。」慶忌手腕徐動,輕輕揮舞著那柄劍,劍體揮出模糊地淡影,微微發出嗚嗚之聲:「來,你用承影劍,全力劈我一劍。」

    「什麼?」

    任冰月臉上變色,忙不迭搖頭道:「不成不成。承影劍乃久享盛名的天下神兵,歷經百煉,銳不可擋。我這鑄劍再如何鋒利,又豈能同這神兵相比,萬一傷了大王,那便把冰月零剮了也償不了這大罪,不幹不幹,我可不幹。」

    「叫你吹你就吹。寡人就是怕你身手不夠靈活,才要你拿承影劍,由寡人來承劍。放心吧,如果劍斷了。寡人自會閃開,憑你地力道和身手還傷不了我。來,聽話,全力劈我一劍。」

    「可是……我……」任冰月面有難色,連連搖頭。

    慶忌瞪起眼道:「天不怕地不怕的任二小姐怎麼如此膽小怕事了?放心吧,寡人側身而站,會及時避開,來,試劍!」

    「這……。好!」任冰月銀牙一咬,鼓足勇氣,把劍緩緩舉了起來。

    一旁青羽和兩名任家子弟膽戰心驚地看著,袁素在一旁暗暗握緊劍柄,只待情形不妙,立即出劍替慶忌格架一下。

    「呀!」任冰月一聲嬌叱,擰腰頓足,雙手使劍,自空中斜斜劈下。

    「噹」地一聲。雙劍相交。慶忌長身而立,收劍橫於胸前。手指在劍上緩緩拭過,然後再度揚起,沉聲喝道:「很好,再劈一劍。」

    任冰月弓腰握劍,二目圓睜,見慶忌手中地劍毫無損傷,這才放下心來,不但勇氣倍增,也大為喜悅,她方才不敢將力使足,只使了七成力,這時卻躍躍欲試起來:「大王小心,我來啦,呀!」

    任冰月向後退了幾步,像只躡足的貓兒,忽然縱身躍上,利劍揚空,又是一劍狠狠劈下,只聽「鏗」的一聲重重撞擊,任冰月落地旋身,消去了餘力,定睛再向慶忌看來,只聽「噹啷」一聲,半截短劍落在地上。

    一時間,洞中諸人都傻了眼,一個個石雕木塑似的站在那兒,任冰月直著眼看著手中斷成一半地承影劍,失聲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這可是承影神劍啊!」

    慶忌站了一會兒,把手中劍向空中一舉,仰天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在山洞中不斷迴盪,直如排山倒海一般:「哈哈哈哈……,好劍,好劍,果然好劍,哈哈哈哈……」

    他見任冰月還在那兒發愣,便收劍走過去,在她香肩上一拍,笑道:「喂,是不是鑄出了好劍,歡喜地傻掉了?」

    任冰月一機靈,跳起來叫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大王拿什麼劍誑我?這不是承影劍對不對?我怎麼可能鑄得出斬斷承影劍的兵器,這不可能……」

    「這有什麼不可能?」慶忌心中大悅,笑吟吟地道:「不要什麼東西一提上古年間,似乎就是最好的,哪怕它真是最好的,也只是當時最好的,流傳至今,人們只記得它的那些傳說,卻忽略了它的年代。承影劍削銅斷鐵,這個不假,但它削地銅鐵不是今日的銅鐵,而是幾十年、數百年前地銅鐵,那是冶煉出來的銅質能和今日相比麼?我們鑄出比古人更強的兵器是正常地,若是不如古人,反而成了大笑話。」

    洞中諸人仍然沒有從震撼中清醒過來,承影劍的名氣太大了,雖說它存世久矣,可是在他們觀念中似乎永遠都是神兵利器的一件寶物突然成了一塊廢鐵,他們仍然有些接受不了。

    慶忌心情大好,卻笑道:「寡人曾經聽過一個故事,一個俠客,自幼苦練武藝,練就了一身萬人難敵的武功,他還缺一柄寶劍,於是就到處去尋找傳說中地神兵利器。經過很多年,他終於找到了一件流傳千年地上古神兵,然後去向別人挑戰,結果一劍下去,他便劍斷人亡了。

    嘿,哪怕他當時赤手空拳,以他武藝本也不該輕易死掉,這個蠢物死便死在他對古人和名氣的過度相信上,孰不知世上萬物都在向前發展,以前地不會比現在強,現在的也不會比以後地強,哪有可能上古年間的東西反比現在更完美的,那只是人們心中自以為是的想像罷了,反正無從比較,一旦有了比較,像現在……哈哈哈哈……」

    任冰月呆了半晌,忽然也語無倫次的歡叫起來:「太好了,在我手裡,居然鑄出了經承影劍更好的兵器。爹爹……姐姐……,我……,大王……,為了鑄出這樣好劍,我可已經鑄出的三千柄劍,你可不能因為有了這樣的好劍,那三千柄劍便不要了,花了好多錢呢,如今各國休戰,又不好出售……」

    「你這小財迷,哈哈哈,放心吧,有人巴巴的給寡人運來了一船奇珍異寶,我用它們之中地三分之一,換你這已鑄成的三千柄利劍,不過你任家堡要負責把它們運到大江之畔,寡人要用它們來給人送禮。」

    「成成成……」任冰月鑄出了絕世好劍,三千柄良莠不齊的存貨又順利出手,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就在這時,洞中一大幫人湧了出來,一見任冰月,便停住腳步,七嘴八舌地叫:「二姑娘,我們終於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旁邊一個任家子弟見大家都忽視了慶忌的存在,連忙清咳一聲,高聲叫道:「不要叫嚷,在大王面前,不得失禮。」

    「大王……?」那些匠人們一呆,那任家子弟向慶忌長揖道:「匠人們有些忘形,請大王恕罪。」

    那些匠人們大驚,紛紛下跪叩頭:「小民參見大王。」

    慶忌笑容可掬地道:「免禮免禮,平身平身。」

    任冰月走上前去,從下跪的眾人中扶起一人,向慶忌歡歡喜喜地道:「大王,這位便是我的小師叔,與我父親還有師伯歐冶子曾同拜一位師傅學習鑄劍之術。」

    「哦?」慶忌連忙舉步上前,只見此人才不過三十出頭,古銅色的肌膚,身材魁梧,五官周正,臉上滿是憨厚侷促的笑容,他地臉上頸上滿是打鐵時濺紅灼傷地細小疤痕,看著有些怕人,慶忌卻毫不嫌棄,一把握住他滿是老繭的大手,欣然道:「你鑄出如此好劍,為我吳國立下了不世之功啊,你叫什麼名字?」

    任冰月搶著道:「我這小師叔,名叫干將。」

    「干將?!」

    這回輪到慶忌發呆了:「干將!那麼莫邪呢?」

    「咦,你怎知道我師嬸地名字?」任冰月歡歡喜喜又扶出一個人來:「這位,便是我的小師嬸莫邪啦……」


[ 本帖最後由 小路邊的小小樹 於 2010-2-26 13: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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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策反

    干將、莫邪夫婦在鑄造業是很有名氣的人物,見到官吏的機會卻不多,更遑論吳國大王了。夫妻倆戰戰兢兢上前參拜,一時只知叩首行禮,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慶忌大悅,當場以鑄劍有功,加封干將為下大夫,任職大司空手下司官,把憨厚老實的幹將驚得目瞪口呆。

    慶忌笑道:「寡人廣開取士納才之路,似你這樣的情形,只要創新技術利於我吳國,便可封爵加官,並非寡人格外恩賜,愛卿就不要推辭了。任家產業是鑄造兵器,與我吳國發展攸息相關,年初朝廷便已注資,與任家合營。有朝廷來撐腰,任家可放心大膽地進行製造生產和創新。你為官之後,仍留於任家,既是任家的工師,又是朝廷的官員,還望你不斷改進,鑄出更犀利的武器。」

    干將從一個匠人,一躍成為身份高貴的大夫,成了朝廷的官員,一時又驚又喜,如在五丈霧裡,迷迷糊糊只顧點頭憨笑,還是他的妻子莫邪在旁邊悄悄拉他衣襟,這才醒起跪倒謝恩。

    干將被加官晉爵的消息在任家堡上下傳來,立即轟動一時。許多身懷絕技的工匠平素在兵器鑄造業的地位、身份並不在干將之下,甚至還要被他尊稱一聲老師傅,如今見了他倒要拱手作揖尊一聲大夫,這些匠師們既是羨慕又是不服,暗中都憋足了勁兒要在自己的領域裡有所創新發展。

    這正暗合慶忌的要求,道理講一萬遍,不如做一件事來示範。一個匠人有所發明創造,就能做官,就能加爵,這在其他地方是不可想像的,真有大本事的人,尤其是身份卑微卻有大本領的人自會聞風而來,那對吳國的進步將會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當今天下各國難以發展。很大程度上是舊的制度產生強大阻力,豪門公卿把持了政權,堵塞了人才的進仕之路。例如齊魯,多少年來都是國高等上卿世卿把持政權,滿朝文武皆出於公族,雖然現在仍號稱強國、大國。但是齊國在吃老底,魯國已經沒落,這是一個很大地原因。

    衛宋兩國用來賄賂秦國的,不外乎財寶美人,僅此不足以打動秦國。而且,慶忌現在可不願讓秦國國君耽於享樂、醇酒美人的在關中過日子,秦國現在不強不弱的地位有益於吳國的發展,為了促進秦國的戰力,他才想以部分衛國財寶置換成任家地兵器送給秦國。一來可以促進任家的生產,把投入變成產出;

    二來,三千柄優質兵器。足以裝備一個兵團,讓秦國在對晉作戰中增加些實力。最重要的是,當秦國這支軍團在戰場上驗證了這批兵器的犀利之後,他的盟國和敵國,都會知道這批武器來自吳國。對於吳國的實力,就再不容中原諸國小覷。

    同時,會有許多國家通過各種渠道跑來吳國購買兵器,吳國通過秦國為他們在戰場上打了廣告,可以同天下諸侯大做軍火生意。通過軍火銷售加劇天下動盪,促進吳國發展,促進吳國對各國的影響。

    反過來軍火銷售穩定而龐大地收入將保障吳國經濟發展始終保持強勁有力地勢頭。在發戰爭財地同時。弱彼強我。一舉數得。當然。最尖端地技術。吳國是會秘而不宣地。除非他們掌握了更加先進和強大地武器。才會對出售地武器進行升級換代。

    滿載任家兵器地大船溯江而上。駛向秦國。在半途同衛國地寶船匯合後。慶忌會將衛宋兩國準備地禮物拿出一部分做為等價物交給任家。在這樁買賣中。他並不想占衛宋兩國地便宜。晉國分裂可以給他帶來地發展機遇已經足夠了。何況……請托於他地是南子。他不想占南子地便宜。要占……也不佔這種便宜。

    這次。赴秦地使節是文種。一個口才了得地使者是事情成功地關鍵。郁平然和范蠡還沒回來。能讓慶忌放心地代表自己同其他諸侯打交道地外交人才。便非文種莫屬了。文種走後。慶忌對朝中人事也做了些調整。少正卯在入宮與慶忌幾番敘談。闡述了他地政治見解之後。吳王聞之大悅。正式拜少正卯為大司寇。赤忠被免去上卿職位。做為補償。加封為上將軍。成為吳國第三位上將

    赤忠素喜帶兵。而且慶忌肯放手讓他帶兵。分明已經消除了當初因為他地動搖而對他地猜忌。赤忠只有歡喜。並無絲毫不悅。吳國大司空還是燭庸。但是燭庸自知已被排擠出權力中心。乾脆自我流放。賴在越國當太上皇。不時敲敲越王允常地竹槓。再享受一下越國美人地滋味。逍遙自在。也不回國。慶忌樂得他不在身邊礙眼。另行委派了介卿。代燭庸掌理這吳國地工部。

    魯國隨嫁陪奴少正卯官拜大司寇。任家堡一個世襲匠師受封為大夫。這兩件事把吳王好才之名推到了最高峰。各國自恃有才而不得重用、或取仕無路地人蜂擁向吳。多如過江之鯽。慶忌手下人才濟濟。文武如雲。個個都是得力地人手。政令實施絲毫不打折扣。這個春天成了吳國地春天。吳國開始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蒸蒸日上地景象……

    逼陽城。展跖地軍隊剛剛安頓下來。拖著疲憊地身子巡視了全營。展跖回到大帳。與諸將計議下一步行動地方向。手下諸將沒有一個能縱覽全局地真正將領。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了一陣主意。卻大多是逃往這個山那個湖。哪兒偏僻往哪兒去。看他們地打算。倒是熱衷於繼續從事打家劫舍這份職業。天色已晚。展跖被他們吵地心煩。只得暫且停了議論。各自回帳休息。

    仲梁懷同其他諸將一起出了中軍大帳,走著走著見無人注意,便拐向公山不狃的營帳。公山不狃前腳剛進房門。仲梁懷後腳便到了。

    「不狃,展跖大勢已去,我們得及早抽身,吳王慶忌地條件,你考慮的怎樣了?」

    得到吳王慶忌回信後,公山不狃猶豫不決。一直未做明確回復。此後,展跖出兵攻虛丘,與陽虎一場苦戰,因魯軍不斷增兵,眼看將要形成合圍之勢,被迫退兵轉攻祝丘,在那裡又碰上了東夷女王嬴蟬兒和吳國大將梁虎子的聯軍,這一番敗得更慘,只得收拾殘兵逃往常邑。

    常邑在今微山湖畔。那裡有山有水,林深草密,展跖在那裡有些根基。本想回到老巢養養元氣,不想坐鎮彭城的赤忠剛剛受封為上將軍,志得意滿,意氣風發,正想怎樣打個漂亮仗在慶忌面前表功,展跖逃往微山湖正合他的心意。

    以彭城之險,下則控淮泗,上則攻魯齊,東則俯視東夷。是個極重要的戰略之地。微山湖與彭城極近,慶忌與宋國已經達成密議,少了後顧之憂,赤忠只留三分之一地人馬守城,親率大軍趕往常邑,堵在展跖大軍的前面,迎頭痛擊。展跖大軍士氣低迷,更兼長途跋涉,轉戰各方。以致軍卒疲弱,哪是這支虎狼之兵的對手,一番大戰之後,只得退守逼陽城。

    如今常邑去路已斷,往北是陽虎的大軍,往東是梁虎子、嬴蟬兒的人馬,往南可是離吳國越來越近,活動區域越來越小,這種情形看在已生異心的公山不狃、仲梁懷眼中。叛離之心更重。

    「不狃。吳王慶忌新近拜少正卯為大司寇,任家一個匠師為大夫。求賢若渴,不拘一格,我想,他招攬我們地心意應該是真的。我們若想投靠慶忌,必得立一份大功才行,這是最後的機會了,若待窮途末路,那時我們想投慶忌,怕是他也不收了。」

    公山不狃臉色陰霾,沉吟半晌,方緩緩說道:「仲兄,我明白,如今只有這一條路讓我們走了,你盡快同吳國信使聯繫一下,就說……我們準備依吳王的要求行事。」

    仲梁懷方才催促的急,現在聽公山不狃答應了,卻不由臉色一緊。相對於公山不狃來說,仲梁懷是理論派,公山不狃卻是行動派,真的到了關鍵時刻,他反不及一向少言寡語的公山不狃沉得住氣,拿得定主意。

    他急忙問道:「不狃,若要依了吳國條件,第一件事,就得除去展跖,這支軍隊方能任由我們擺佈。可展跖又豈是好相與的,你可有了萬全之策?」

    公山不狃咬著牙根冷冷一笑:「仲兄,天下哪有什麼萬全之策。不管做什麼,總要冒些險的。」

    仲梁懷嚥了口唾沫,道:「可展跖乃天下大盜,一身本領非同等閒,他地人馬敗而不散,全賴展跖一身維繫。此人智計武功都非等閒之輩,這支大軍又在他的掌握之中,要如何除掉他,總得有個可靠的計劃呀。」

    公山不狃嘿嘿一笑,眼中厲光隱泛:「這事還要什麼計劃?竄掇展跖隨意去取哪一座城,亂軍混戰之中,一枝冷箭,就足以取他性命了。」

    仲梁懷一呆,訥訥道:「這……可行麼?就……就這麼簡單?」

    公山不狃眼皮一抹,淡淡地道:「提兵十萬而天下莫當者誰?齊桓公姜小白是也,天下霸主,不過是餓死宮中。展跖一個大盜,死就死了,還要什麼特別地死法?」

    「我只是覺得……應該慎重行事,萬一事有不逮……」

    「沒有萬一,要麼展跖死,用他項上人頭,換來你我的生路和富貴。如果展跖不死,嘿!我們早死一天晚死一天,又有什麼區別呢?」

    展跖大軍夜攻向城,試圖打開一條通道殺回蒼山。向城如今已被梁虎子的人馬接管,雙方激戰半夜,展跖不能寸進,不禁焦躁不安起來,他像困虎一般在帳中急走,忽爾駐足,向古君海惡狠狠地罵道:「真是一群廢物,攻打一個僅僅兩千人駐守的向城都打不下來。」

    滿身浴血的古君海訥訥地道:「大哥,非是兄弟們不肯用命。實在是向城守軍太過厲害,如今夜色昏沉看不太清,不過小弟感覺,城中似乎不只兩千軍兵,否則在兄弟們這樣的攻打下,沒有道理守得固若磐石。毫無潰敗跡象。」

    仲梁懷和公山不狃不著痕跡地互相打個眼色,侍立一旁一言不發。

    「純屬遁詞!」展跖戟指罵道:「某的斥侯早已打探的清清楚楚,東夷諸部生了異心,梁虎子的大軍都在於余丘附近拱衛嬴蟬兒,震懾東夷諸部,他怎麼會安排重兵駐守於此?」

    「大哥,不若……不若……待天明看得清楚,探清城中情形如何再定行止,如何?」

    「放屁!我們好不容易擺脫赤忠地大軍。待得天明,他的人馬就要追殺上來了,那時再攻向城豈不更是困難?」

    展跖看看古君海一身浴血地模樣。怒氣稍斂:「罷了,某要親自陣前督戰,今夜誓要拿下向城,打開返回蒼山的通道。」

    「大哥且慢!」公山不狃高叫一聲,搶步上前,激動地道:「大哥,揮軍返回蒼山,是小弟的建議。如今去路受阻,就由小弟來擔負主攻吧。」

    展跖見公山不狃主動請戰。頗覺有些意外。公山不狃實是一員虎將,在他麾下眾將中,善戰者雖多,但有勇有謀的僅公山不狃一人而已,但公山不狃不是他的親信部下,對他自己的勢力把持地極緊,從不容展跖插手,每逢戰事,為了保持自己實力。公山不狃也常懷私心,有鑒於此,每逢關鍵之戰,展跖也不敢用他地兵,生怕誤了大事,只以自己嫡系人馬出戰。

    如今見公山不狃主動請纓,展跖頗覺欣慰。誰無私心?當此緊要關頭,他能以大局為重,那就夠了。

    展跖重重一拍公山不狃肩膀。豪氣干雲地道:「好。你我兄弟並肩作戰,誓要拿下向城。打開回蒼山的道路。」

    他回首對古君海道:「把你的人馬撤回來,由你坐鎮中軍,某要與不狃兄弟親臨城下,並肩作戰!」

    仲梁懷遲疑上前道:「展大哥,我……要不要一同出戰?」

    展跖瞧見他那畏縮模樣,心中不禁一陣厭惡,臉上卻故作熱情地道:「不必了,有某和不狃兄弟足矣,你與君海守在中

    「是是,」仲梁懷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連忙應聲退下,展跖強忍心中鄙視,與公山不狃並肩行出帳去。帳外鳴金,燈號閃動,攻城部隊潮水般退下,公山不狃的人馬開始集結……

    「咳……,古兄,你說咱們能打下向城嗎?」

    待帳中清靜之後,仲梁懷湊近了古君海問道。

    古君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憤憤不平地道:「城中絕對不只兩千人馬,雖說夜色深沉看不清楚,可是打了這麼久的仗,我感覺得出來。不過,有大哥和公山不狃兩員虎將出馬,我想一定打得下來。」

    「唉,就算打下來又如何呢?到了蒼山,還是腹背受敵的局面。」

    古君海橫了他一眼,哼道:「本來有彭城在,咱們還不會這麼被動,誰讓你把彭城丟了的?不被動又怎麼辦?」

    仲梁懷辯解道:「吳軍地厲害你也見識到了,不是我不想守,實在是守不住啊。我就不明白,展老大為什麼一定要在魯國和東夷之間遊蕩,以致腹背受敵呢?」

    「你有什麼高見?」

    「高見不敢當,依我說,咱們應該只在一面發展,要麼魯國,要麼東夷,那樣咱們所受地攻擊要小地多。」

    「扯淡」,古君海不屑地道:「大哥是魯國公室之後,祖上與當今魯君地祖先同為魯國之主,懂麼?大哥志在魯國,他是要剷平三桓,奪魯君之位,重建至高無尚地君權,讓魯國成為天下霸主……。大哥壯志雄心,說給你聽,你也未必明白。」

    「我說古兄,這些事情說說容易,做來何其艱難?尤其是齊國退兵之後,咱們的處境日益艱難。如今展老大反心已露,在魯國是沒有立足之地了,無論是魯君還是三桓,必欲除之而後快。而東夷呢,如今動盪不安,雖說吳國插手其中,可是他們被東夷諸部搞得焦頭爛額,我們如果改到東夷發展,相信會大有作為。」

    古君海瞪眼道:「到東夷去做什麼?」

    仲梁懷嘿嘿笑道:「東夷地域廣闊,而無大國,只有一些部落散居,以咱們的力量,雖不是諸部聯合的對手,但是任何一個部落單打獨鬥,可都不是咱們的對手。何必一定要奪魯君之位呢?如果咱們在東夷打下一片疆土,建國稱王,有何不好?」

    古君海大為意動,但思忖片刻,卻搖頭道:「我看大哥,絕不僅僅是為了建立自己的霸業。他以公子之尊,世家之後,卻拋卻榮華富貴,甘冒大盜之名,就是想獨僻蹊徑,重新打造一個魯國江山,你這樣的主意,他不會同意的。」

    仲梁懷望向帳門外遠處,那裡是廝殺聲不斷地戰場,夜色中漆黑如墨,只隱現點點火光,仲梁懷用眼角覷著他的神色,捻著鬍鬚歎息一聲,自言自語地道:「是啊,展老大是不會同意的。可是按照展老大的路繼續走下去,我這心裡,卻是一點亮兒也看不到啊。」

    古君海眉毛聳了聳,有心責斥他,可是思及如今處境,一句話到了嘴邊,卻又嚥了回去。

    就在這時,遠處先是一靜,然後吶喊聲又起,比方纔的聲音不知大了多少,古君海精神一振,脫口道:「莫非向城已經攻破?」

    仲梁懷的神色也不由緊張起來,兩個人擁到帳口,眺首向遠處看著,片刻功夫,一人渾身浴血,手執斷劍,踉踉蹌蹌奔至帳前,嘶聲大呼道:「大……大事不好,展大哥中箭身亡!」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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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古君海一聽臉色大變。抬腿踢開那報信的大漢。拔腿便往外跑。仲梁懷眼中閃過一抹喜色。隨即換上一副悲痛之色緊隨其後。撤回營帳正在休息的莫風、劉煜、葉羽。曾卞等諸將此時也呼天搶地的奔了出來。

    侍衛們舉著火把向陣前搶出一段。便向前方一夥人正急急奔來。一見他們。那群人立即止住步子。內中一人悲呼道:「古二哥。眾位兄弟。展大哥他……他……」

    眾人定睛看去。卻是公山不狃背著展跖在他的親兵護衛下撤下陣來。

    「大哥怎樣了?」古君海一個劍步搶上前去。一雙大手扼住公山不狃的肩頭。厲聲喝道。

    公山不狃滿臉是淚。泣不成聲地道:「大哥他……他不慎中了冷箭。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

    說罷單膝著地。把展跖的身體從背上放下來。

    眾人就著火把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只見展跖二目圓睜。目眥欲裂。一枝羽箭自他後頸射入。從嚥下透出。箭尖上血跡殷殷。那是只有凶沒有吉了。不由得呆若木雞。四下裡喊殺聲震天。這群人卻是靜的有些恐怖。

    過了半晌。古君海懷抱展跖漸冷的屍身。突然向公山不狃大聲咆哮道:「大哥怎麼會中箭?大哥怎麼會後頸中箭?公山不狃悲痛地道:「城頭守軍箭矢充足。所用楚弩既狠且遠。夜色之中不能視物。實是防不勝防。大哥見城池一時難以攻下。回首命我調兵自側翼佯攻。分敵之兵。誰料……誰料便在此時。一枝冷箭射來。正中大哥後頸……」

    葉羽怵然道:「大哥一死。軍心必亂。待赤忠追兵一到。大事休矣。我們當速速撤兵。先逃離此地再說。」

    「不可如此!」仲梁懷搶上一步大喝。

    仲梁懷本不擅戰。又兼失了彭城。這些悍匪實實有些看不起他。曾卞斜眼睨他。冷冷地道:「怎麼。大哥不在了。便由你姓仲的當家作主了不成?」

    「曾兄弟這是什麼話?」

    仲梁懷一臉正氣。大聲疾呼道:「展大哥身死的消息尚未傳開。城中守軍更是不知。是以我軍尚能穩住陣腳。若倉促逃走。消息必然洩露。到那時。城中守軍必出城攻擊。我三軍將士又各懷異心。黑暗之中一旦大亂。三軍如何整頓?到那時一發而不可收拾。大家只好散伙仍去打家劫舍罷了。」

    葉羽、曾卞之流都是只會喊打喊殺的悍匪。兵shu戰策從不曾習過。聽他嘮叨半天。不耐地一翻白眼道:「難不成我們還要硬著頭皮繼續攻城?」

    仲梁懷道:「退是要退的。卻不能如此慌張。我們應該穩住陣腳。擺出休兵紮營。夜間休息地假像。同時各營將領要將大哥陣亡的消息秘而不宣。然後各部兵馬依次而退。趁夜離開此地。尋個地方紮下營來。再為大哥操辦喪事。徐圖後計。古二哥。你看是不是這個理兒。如今展大哥已經去了。你就是咱們大家的主心骨了。如此緊要時刻。你得站出來說句話啊。」

    公山不狃也急急地道:「是啊。古二哥。展大哥已去。這副擔子除了你再無旁人能挑起得起。為了咱們上萬兄弟地性命前程。二哥責無旁貸。應該站出來主持大局了。」

    古君海沒想到第一個擁戴自己地反而是仲梁懷和公山不狃。眼見二人一臉惶急赤誠之色。些許疑心頓時煙消雲散。

    他俯首匆匆一想。覺得二人所慮有理。展跖這支隊伍都是三山五嶽的好漢聚集而成。各有山頭。各有統領。如果倉促把展跖戰死的消息在全軍傳開。必然有人趁夜遁走。重新嘯聚山林去了。三軍不戰便要潰不成軍。一但城中守軍也看出蹊蹺。出兵出城作戰。眾家兄弟今夜就得交待在此地。

    一念至此。古君海急急頷首道:「公山兄、仲兄所言有理。劉煜。你和公山兄仍有陣前佯攻邀戰。公山兄……」

    公山不狃雙拳一抱。豹眼環睜。大聲道:「二哥放心。大敵當前。你我兄弟當同舟共濟、共赴此難。公山不狃來斷後好了。請二哥坐鎮中軍。主持大局。」

    「好!」

    古君海答應一聲。公山不狃便轉身大踏步返回陣前去了。劉煜見狀。忙自回本部點齊兵馬。向城下移動。

    古君海又道:「蒼山是回不去了。葉羽、莫風。請兩位兄弟率本部人馬開路。引軍向西南撤。撤至沐河沿河南下。到雞冠嶺安營紮寨。暫作大軍休整之地。」

    葉羽、莫風情知情況緊急。再加上古君海一向在展跖軍中排名第二。便也默認了他地首領地位。匆匆領命而去。

    古君海道:「仲兄。曾卞……」

    仲梁懷道:「二哥放心。我和曾兄會助二哥穩住中軍。糧草、財帛、傷兵裝車先行。再隨二哥拔營起寨。」

    古君海大為欣慰:「有勞兩位兄弟了。」

    仲梁懷和曾卞看看展跖屍首。重重一跺腳。也返身急去。

    四周火把獵獵。侍衛們低著頭。站成一個圓圈默默而立。古君海伸出顫抖的手指。幾番想拔去展跖頸上弩箭。瞧及他怒目圓睜、栩栩如生的模樣都不忍下手。最後。他終於伸手握住箭尾使勁一扼。將箭桿扼為兩截。然後閉目捏住箭頭。一狠心。將那血淋淋的箭桿穿頸拔出。丟在地上。

    「大哥!」古君海淚如雨下。顆顆黃豆大地淚珠劈劈啪啪落在展跖臉上。撫屍痛哭半晌。聽到後軍騷動。已經開始拔營起寨。他才止了悲聲。將展跖的屍身攔腰抱住。一咬牙根。站起身來中。托著展跖屍首向中軍大帳疾走。

    展跖殘軍敗走雞冠嶺。在那裡進行修整。整頓三軍。諸位頭領重新排定座次。並在那裡與眾位兄弟商議今後的出路。

    公山不狃智勇雙全。無論是實力還是威望。在展跖軍中都僅次於古君海。再加上展跖中箭身亡前後。他地表現可圈可點。盡顯忠心和手段。古君海坐了頭把交椅後。他便理所當地做了二當家。劉煜、葉羽等諸將也都按照他們**地山頭人馬兵力多寡排定了上下坐次。

    仲梁懷自彭城逃回後。身邊殘兵敗將不多。實力已嫌不足。但此人長袖善舞。八面玲瓏。打點安排。面面俱倒。比起這些悍匪來多了些智慧計謀。再加上他也是主動擁立古君海的人。如何安排。倒煞費周意。古君海思來想去。便委了他個主偏地職務。主偏就相當於後來地軍師、參謀長。於是仲梁懷便一躍成為這支強盜軍地狗頭軍師了。

    這位狗頭軍師上任之後馬上便向古二哥獻計:展跖已死。以他們的身份和力量來說。謀奪魯國江山實力上既不濟。又缺乏天經地義的理由。不如從此棄了在魯、宋兩國活動地區域。專心殺向東夷。利用東夷部落無國無城、內部混亂的局面。在那裡打下一片江山。進則開國稱君。退可佔山為王。

    古君海聽他娓娓道來。深以為是。於是三軍休整幾天後。便棄了在魯、宋兩國邊城的基業。殺向東夷部族的領土。

    東夷鍾離谷。是一處極險要地地方。地勢同展跖在魯國蒙山蒼霞嶺的老巢有些相似。到了這裡後。古君海大為滿意。便在這裡駐紮下來。想把這裡打造成同蒼霞嶺一般進可攻退可守的險要山寨。

    自他深入東夷境內之後。魯國地軍隊再無機會碰面。赤忠地軍隊因要駐守彭城要地。也不能離開駐地過遠追擊。而梁虎子正在於余丘為嬴蟬兒撐腰。同東夷內部諸部勾心鬥角。所以古君海這一路上少有遇到大軍追擊攔截。給了他喘息之機。

    往日裡是展跖的人馬是三天一大仗。兩天一小仗。整天疲於奔命。如今一路行來。直到駐紮鍾離谷。都不曾遇上像樣地戰鬥。有些東夷小部落見了古君海的大軍。不是望風而逃。便是不堪不擊。他地損失極小。沿途倒擄了不少急需的糧食和健美動人的東夷族少女。

    古君海性好漁色。以前還要背著展跖。現在不管是白晝宣淫還是大被同眠再也沒人管了。如今他總算體會到了當老大的好處。古君海認為這都是仲梁懷用計得宜的原因。因此對他大為滿意。不止是他。便是那些原本不正眼看仲梁懷一眼的大小頭目們都覺得仲梁懷這個傢伙打仗固然不行。不過出出主意。冒冒壞水兒還真有一套。

    待到了鍾離谷。古君海按照昔日蒼霞嶺的模樣開始建立山寨。修築山牆和堡壘。這些強盜們擅長破壞。卻不擅長建設。這些方方面面的事情。季氏家臣出身的仲梁懷駕輕就熟。無論是分配錢糧。還是安排人手建房築城。操辦起來倒是井井有條。不禁令人刮目相看。古君海對他也更為倚重了。

    這天傍晚。仲梁懷忙完了手頭的事情。也顧不得歇歇疲乏的身子。便急匆匆地趕到了公山不狃的住處。公山不狃的住處是一樁用松木搭建而成的簡陋房屋。用的材質與士卒們的住處相同。只是獨門獨院。房屋也顯寬敞罷了。

    粗鄙的地板上鋪著幾張獸皮。公山不狃正獨自一人坐在獸皮上喝酒。他旁邊一個容貌姣好。穿著小衣短裙。袒露著結實健美大腿的東夷少女正小心翼翼地侍候著。女孩一見仲梁懷進來。向他露出討好的笑容。

    這女孩是古君海為了籠絡人心。特意從自己看中的少女中挑選出來送給公山不狃的。公山不狃素不好女色。雖然偶爾也與她同床。但是大多數時候只把她當個貼身女侍使喚罷了。一見仲梁懷進來。公山不狃便知他必是有了什麼消息。他不動聲色地端起粗鄙的陶碗。一仰脖子。將一大碗劣酒灌下。把陶碗一頓。抹抹嘴巴。沉聲道:「出去。不得某家吩咐不得入內。」

    「是!」那少女慌忙答應一聲。起身退出房外。順手替他們把房門拉上了。

    「不狃。我和梁將軍聯繫上了。這是他的來信。」

    仲梁懷自袖中摸出一張素帛遞給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接過來展開一看。不禁蹙眉道:「這是什麼?」

    仲梁懷失笑道:「你不識字麼?還要來問我。」

    公山不狃翻了翻眼睛。道:「廢話。字我當然認得。可是……這信上只寫了些部族名字。這算什麼意思。打啞謎麼?」

    仲梁懷一拍自己額頭。「啊」地一聲。笑道:「抱歉抱歉。是我忘記了。為了安全起見。我把下邊的字都剪掉燒燬了。嘿嘿。這樣一來。別人看到了。也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

    「古君海一個大字都不認識。更別說那些大小頭目了。你真是多此一舉。」

    「噯。小心無大錯嘛。」

    那布帛上列著兩排密密麻麻地小字。東夷嬴、風、成、陽、介、牟、薛、郭八大部族皆榜上有名。此外還有許許多多其他部族的名字。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仲梁懷跪坐下來。挨近公山不狃。指點道:「你看清了。黑字的這半邊所列部族。是不許我們攻打地。而紅色地這半邊……嘿嘿。打得越狠。功勞越大。」

    公山不狃瞇起眼睛看了看。嘿嘿地怪笑幾聲:「難怪吳王肯招納我們。東夷八大部族。肯站在他這一邊的只有那個娘們兒和三大部族。反對投向吳國的倒佔了五個。」

    「所以。我們才有機會封妻蔭子。封侯拜相啊。」

    仲梁懷舔舔嘴唇。一臉熱切地道:「吳王宮中送來地消息。宮中正在修建一座凌煙閣。據說這座凌煙閣。不分身份出身。唯有立下開疆拓土之功的大臣才能名列其中。繪像留名。供萬世子孫頂禮膜拜。便連吳王子孫。也要每年登閣焚香膜拜。不狃。你我只是季氏門下走狗。嚴格說來。就是一個平民、一個鄉間野人。都比你我身份尊貴。可要是吳國得到東夷疆土有你我的一份功勞。到那時才真他娘的算是揚眉吐氣。不但咱們自己直得起腰來。子子孫孫都跟著沾光啦……」

    公山不狃心中怦然心動。他捧起罈子狠狠灌了口酒。再瞥了仲梁懷一眼。才故作平靜地道:「吳王麾下。人才濟濟。凌煙閣裡未必能有你我地位置。做個大夫。任個將軍。也該知足了。好了。這些有的沒有。都是將來之事。且不去說它。目下。你打算如何完成梁將軍的計劃。」

    「嘿嘿。讓古君海出兵是很簡單地。不管他古君海想建國稱君也罷。還是想佔山為王。他都不能縮進這鍾離谷從此不動吧?上萬兄弟要吃飯。要穿衣。要女人。哪一樣不靠搶地?漫說他擄來的那些財寶不會拿出去出售。就算肯出售。也找不到買主呀。這裡比不得魯國繁庶之地。除了搶。他如何立足?

    只是這東夷部族在名單上雖然分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們居住地地方分得可不是那麼清楚。有的部落能打。有地部落不能打。如果我們繞過一個部族捨近求遠去打另一個。東夷人和古君海又不是白癡。還能看不出點門道來?所以我才來找你商議。」

    他說的口乾。捧過酒罈子給自己倒了一碗。咕咚咕咚灌了幾口。一抹嘴巴。繼續說道:「你現在是二當家。排兵佈陣。調兵遣將。少不了你。咱們倆好好商議一下。如何打擊同梁將軍作對的部族。如何保全那些傾向吳國的部族。計議妥當了。我再去向老古獻計。讓他來背這東夷第一大盜的美名。」

    公山不狃嘿嘿一笑。捋著鬍鬚道:「你老仲動動嘴皮子。我公山不狃就得跑斷腿了。要保全一些人。那麼有些地方。只能由我公山親自領兵去打了。你得和梁將軍的人時刻保持聯絡。實在不便由我出手的地方。那就得事先通風報信。讓他們早早的去避避風頭了。」

    他往碗裡倒了些酒。用手指頭一蘸。在桌上畫了起來:「東夷諸部的位置。我這些天已搞清楚了。遠的暫且不管。咱們看看鍾離谷附近的幾個部落。先拿誰下手……」

    此時。郢都城楚王宮中。吳國大夫郁平然與楚太后孟嬴亦已攀談良久。殿閣中。以垂蘇錦幄隔開內外。郁平然看不清內中情形。也不知那位曾惹得楚王起了色心。父占子媳。釀成楚國後來種種禍端的絕世尤物何等模樣。只間或聽聞環珮脆鳴之聲。猶如罄樂。

    「王太后。外臣言盡於此。也該告辭了。」

    「郁大夫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事關重大。本太后還需與大王商議一番再做決定。大夫且請回到館驛休息。舍妹季嬴。我已多年不曾見過。如今難得來到楚國。我要留她宿在宮中幾日。一敘姊妹之情。如何?」

    這女子聲音只是尋尋常常的禮節性說辭。但那女子聲音極其甜美。懶慵中微微帶有呢聲。雖然是平平常常說出來。卻如閨中新婦的**宛轉。令來令人心蕩神馳。尤其難得的是。這種嬌媚聲調絕非帷中人故意做作。而是她天然聲音若此。

    「是!一切遵王太后安排。外臣告辭。」郁平然起身。長揖一禮。

    只聽帷帳中又是輕輕一歎:「郁大夫……」

    「外臣在!」

    「那范蠡……。罷了。你去吧。」

    郁平然拱起雙手。眼觀鼻、鼻觀心。謹禮退下。

    郁平然退出殿去。兩旁楚宮侍女挑開帷幄。頓見裡邊並肩坐著一對美人兒。二人手挽著手兒。一個姿容婉媚。如盛開的牡丹。盡顯雍容華貴之氣。只是眉宇之間卻似帶著一縷抹不去的憂愁。另一個看年紀比她稚嫩了許多。眉兒細細長長。眼波如狐般媚麗。鼻如玉管。細膩如脂。紅唇一線。微微上挑……雖姿色嬌美不在其下。但眉眼之間洋溢著青春的活力朝氣。倒像一朵還未綻放的花蕾。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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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閨議

    「嘿!」季嬴縱身一跳,孟嬴適時往榻裡一縮,她的身子便恰恰落在姐姐讓出的位置上。嬌軀在柔軟的榻上彈跳了幾下,柔軟的絲袍捲起,露出一雙粉光緻緻的大腿,那身子剛剛沐浴過,肌膚還泛著紅嫩色。

    楚太后孟嬴手托香腮,若有所思地看著小妹,輕輕歎了口氣。

    宮殿內暖意融融,季嬴沒有蓋上被子,她一翻身,趴在床上,翹起一對小腳丫,交錯晃動著,向孟嬴問道:「姐姐,歎什麼氣呀?」

    「唉!看你的模樣,就像當年……,那時候,你還是個拖著鼻涕的小討嫌,整天最最喜歡粘我,晚上洗了澡,也常常跑到我的寢宮裡來,就像剛才這樣在床榻上蹦蹦跳跳的。一晃多少年過去了,姐姐如今看到你的樣子,依稀便像是回到了當年,回到了姐姐還是未嫁姑娘的時候,前塵舊事,歷歷在目,姐姐卻已老了,歲月不饒人啊,怎不由人唏噓歎息?」

    「怎麼會呢?」季嬴格格地笑,伸手去搔姐姐的癢,孟嬴輕笑著一閃,被妹妹的手扯開了胸襟,翹挺**微微半露,粉瑩瑩,顫巍巍,盡顯成熟美麗的風光。

    「哇!好……好大……」季嬴直了眼睛:「姐姐比當年還要美麗十倍,如果你這樣也算是老了,那普天下的女人都是老太婆了孟嬴紅著臉將胸襟一掩,幽幽歎道:「姐姐的身子就算沒有老,可是心……也已經老啦。」

    「姐……」,季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張開滑嫩的玉臂,攬住姐姐的脖子,柔聲道:「這些年,你還好麼?」

    「好不好,還不是一樣過日子,好歹有了王兒。姐姐活著也有個盼頭,要不然……唉。」

    「姐姐,真是苦了你了。」季嬴抱緊了她:「咱們秦人都很氣憤呢,姐姐明明是嫁給太子建的,卻變成了嫁給個老頭。王兄忒也無用,這樣的事他也忍氣吞聲。害得姐姐……,我來之前,還狠狠地罵過他一頓。」

    「也怪不得王兄,如果只是兩戶人家的聯姻,他大不了帶著兄弟親族打上門來,搶了姐姐回去。可……你我是公室之女,又豈是簡簡單單的女大當嫁?像我們這樣出身的女子,命中注定在享用尋常女子得不到地尊榮和富貴的同時,也需要為家族和秦國奉獻了自己。

    嫁給誰。對秦國來說並不重要。重要地是。這個男人。掌握著對秦國有用地力量。當姐姐知道楚王自己要迎娶我地時候。如果我以死相拒。他也未必便敢碰我。我想回到秦國也不是很難。

    但是那樣一來。秦楚之盟必然破裂。我秦國偏居西陲。素受強晉打壓。如果不能與楚國聯成一氣。秦國何以自處?所以……哪怕心中再是不願。姐姐還是將錯就錯地留在楚國了。我不能任性地只為自己打算。而且……真地回到了秦國。我仍然要被王兄指婚。天知道下一個夫君是什麼人?也許還不及楚王地一半。他雖然老邁。至少……他是真地疼惜我……」

    「姐……」

    「季嬴。別怪你王兄了。你讓他怎麼辦呢?為了我和楚國開戰?如果秦楚大戰。兩敗俱傷之際。便要讓晉國趁虛而入。你王兄……何嘗不是忍辱負重。」

    孟嬴黯然歎息。輕輕拍了拍妹妹地臀部。季嬴地臀部姣美如梨。股肌結實飽滿。肉感十足。就像灌漿地果實一般充滿纍纍地質感。卻又帶著少女獨有地柔腴彈性。

    孟嬴柳眉一展。輕輕笑了:「看你。這些年一定還像小時候一樣淘氣吧?騎馬射箭。上山爬樹地事一定沒有少做。臀股竟然這般結實健美。姐姐如果是男人。都要被你迷死了。妹妹地命好。雖說同樣是聯姻。卻嫁給了吳王慶忌。以後做了婦人。相夫教子。掌理後宮。可不能再像幼時那般任性了。」

    「慶忌?」

    季嬴一聽氣便不打一處來:「那個傢伙,我聽說他狂奔起來比駿馬還快,力氣大得能扳倒犀牛,天吶,那還是人嗎?我都能想像出他的模樣了,他一定長得跟一頭大猩猩差不多,渾身都是毛,說話就像嗥叫……」

    孟嬴「噗哧」一笑,連忙掩住了口,眉眼彎彎地道:「傻妹妹,說什麼混話,堂堂吳國大王,怎麼會長得像頭猩猩?你呀你呀,哪有這麼說自己夫君的,傳出去叫人家笑話。」

    她微微凝神,說道:「我聽王兒說過,那慶忌昂藏七尺,眉目俊朗,是個英俊瀟灑地大英雄。你外甥才幾歲?他總不會撒謊騙我吧。」

    孟嬴掠掠絲,又道:「吳王年紀輕輕,相貌、武藝盡皆出眾。從他做了吳王之後諸般作為來看,必是一位有為的君王,將來,說不定便是天下霸主了,到那時,我秦楚兩國可能都要仰他鼻息。妹妹,你嫁給這樣的夫君,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才不信,王兄只會計較誰對秦國有利,哪管我們這些女子嫁的是個什麼東西。軫兒年紀小,說的話才不可信,也許在他眼中,大猩猩才正是最英俊瀟灑、討人喜歡的模樣呢。」

    季嬴攥緊粉拳,咬牙切齒地道:「姐姐顧全大局,委曲自己,我才不要學姐姐。王兄軟硬兼施地把我綁上了婚車,他以為我就這麼屈服了?我才不會讓他如意,待我到了吳國,看我如何給那慶忌好看。」「傻丫頭,說什麼渾話,這樣的想法萬萬使不得。不管你願不願意,他都是你未來的夫君。觸怒了他,無論他怎樣對你,都沒人幫得了你,就算你王兄也不能。」

    「我才不要他幫。」季嬴哼道:「我偏要惹那大猩猩火,最好把他氣死,氣不死他,也要讓他和王兄翻臉。王兄不是指望著和吳國聯盟麼,我偏要攪得他們反目成仇。」

    「你……」孟嬴扳過妹妹肩頭,正色道:「妹妹。就算不是為了秦國,只為了你自己一生幸福著想,你也萬萬不可觸怒你地男人。你記住,你這一生,已注定是他的女人,而他這一生。卻不止你這一個女人。如果你如此任性,你就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季嬴記憶中的姐姐態度親切,對她無比寵溺,這還是頭一次見孟嬴如此嚴肅,那微蹙眉頭,緊繃的粉臉,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令她不禁有些惶然,期期地道:「姐姐……」

    「聽姐姐的話。不管是為了秦國,還是為了你自己,你都要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切不可任性妄為。從今以後,你就要遠離家鄉和親人,獨自一人生活在吳國,那個陌生地地方,以後就是你地國家;那些陌生的人,以後就是你的子民。那個陌生的慶忌,以後就是你要相伴一生的男人。你能想像那個地方、那裡地人永遠把你當成一個陌生人麼?你能忍受你命定的夫君對你視若無睹,與你形同陌路麼?」

    季嬴怔住了,她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姑娘。而且毫無城府。她從來沒有認真想過自己出嫁成親意味著什麼。如果真的過上姐姐說地那種日子,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被逼瘋地。如果那樣,她不如死了算了。

    孟嬴的手指輕輕撫住季嬴地臉頰,她的臉頰白皙嬌嫩,唇上隱隱還有處子地茸毛。孟嬴的指尖輕輕掠過她的胸襟,絲袍微微敞開,俯臥榻上地季嬴胸前一對淘氣的玉兔躍躍欲現,新剝雞頭肉。初綻鮮筍尖,酥酥潤潤,挺挺翹翹。孟嬴的手又撫過她柔軟健美的蛇腰,停在她蓄滿力道與美感的修長大腿上,憐惜地道:「季嬴,看看你自己,你有讓男人寵你迷你的容貌和身體,嫁的又是一個可心的郎君,珍惜這機會吧。不是每個女孩都像你這麼幸運。不要讓任性使這幸福毀於一旦。」

    季嬴怔怔地看著姐姐,原本想了數不清的惡作劇。想要到了吳國大鬧一番,讓慶忌灰頭土臉,丟盡顏面,可是忽然之間,她現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小孩子了,她有些……承擔不起胡鬧地後果。

    帷帳放下了,燭火被躡手躡腳的侍女們用竹板輕輕壓熄,只在殿角壁上留下四枝紅燭,仍在無聲地燃燒著。

    殿中靜靜的,季嬴睜著一雙大眼睛毫無倦意,她望著床頂帷幕,許久許久,忽然問道:「姐姐,嫁人,是什麼樣子?」

    闔著雙眼的孟嬴嘴角微微牽起,無聲地笑了:「以後,就會有一個男人疼你了,那種疼愛,不同於父親、也不同於兄長,是只有男人、女人間才能有的親密和愛。你和他會像你和我現在這樣躺在同一張床上,你和他會有你們的孩子。你會感覺到你自己從一個少正更事的小丫頭漸漸長大成為一個女人,你會心滿意足地看著你自己的骨肉漸漸長大,延續你的血脈……

    你命中注定要嫁一個王侯。王侯公卿,大多不是夫君地好人選,一旦所托非人,那便也只得認命,就像姐姐、就像衛國的南子,任你貌美如花,心比天高,到頭來……還不是命比紙薄?不是每個公主都那麼幸運的,大多數公室女子,都只能身不由已地接受擺佈。如果你碰到的是可以的良人,那就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了,有了機會,就一定要抓住。姐姐是過來人,不會騙你的,若是能得一良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季嬴怔忡地道:「是……這樣嗎?可是那頭大猩猩……人家都沒見過他,跟他連話都不曾說過一句,就要住進一間房子,睡在一張床上……」

    她抓起被子掩住臉,呻吟一聲道:「天吶,想想我都害怕,我會睡不著覺的。」

    孟嬴張開眼睛,不以為然地白了她一眼:「廢話,你要是睡得著覺,那才真是沒心沒肺了。不要想那麼多啦,等你習慣了,你就睡得著了。」

    她支起身子,托著香腮,興致勃勃地道:「慶忌流落魯國時,還只是個落魄公子,季氏、叔氏家的兩個女兒都能被他迷得死死地。一直不離不棄地跟著他,他會長得像頭大猩猩麼?你以為季氏、叔氏家地女兒是喜歡看雜耍的五六歲小姑娘呀,姐姐雖然沒見過他,卻知道……他一定配得上我地妹妹。

    季嬴,你那夫君雄心勃勃,心懷大志。自他登基稱王以來,種種行為令天下人為之側目。這幾個月,光是我楚國,不知就有多少才學之士蜂擁而入吳國去為他效命了。還有那范蠡、文種,本來都是我楚臣,自王兒還都以來,這兩位大夫屢進諫言,頗有見地。姐姐一直想重用他們,奈何君權旁落。費無忌大權獨掌,生生的把他們逼到吳國去了,每每想起。實在令人扼腕惋惜。今天我還想向郁大夫問起范、文二人,可……是我楚國對不起他們,姐姐實在無顏開口。今日郁平然進宮見我,言語之間,對我楚國朝野的情形瞭如指掌,這自然是那位沒有公開露過面的迎親副使范蠡告訴他的了。」

    她翻了個身,枕著手臂若有所思地道:「費無忌專權擅政,誰人不知?可是誰又會在楚楚國公開談起?諸國但有來使,哪怕心知肚明。在我面前都只講君賢臣忠,無忌佐國,楚國中興有望云云,郁大夫卻直言不諱……,哼哼!」

    「費無忌?」季嬴一骨碌爬起來,說道:「對了,這人我在秦國也早聽說過,都說此人貪財好色,昏庸無能。把持朝綱,欺上瞞下,如今軫兒年幼,姐姐身為太后,怎不治他地罪?」

    孟嬴苦笑道:「姐姐拿什麼治他的罪?朝堂上都是他的人,軍隊中儘是他的將領。姐姐若不忍氣吞聲,他便連姐姐和王兒也殺了,另立一個宗室旁支子弟為王,那時誰又奈何得了他?姐姐不是不想除掉他。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季嬴眼珠一轉。嘿然道:「姐姐,我來幫你。」

    「你?你能做什麼?」

    季嬴道:「我做不了什麼。可那隻大猩猩總成吧?我要他幫你好了!」

    「他?你那好夫君啊,怎會做賠本的買賣。他的使臣和我挑明了談費無忌專權擅政地事,看來是吳王有意要我開口求助了。我若相求,他隨後必有苛刻條件,可是王兒漸漸長大,姐姐又不能不為他掌理政務的事做些打算,等我再好好想想,看看他吳國到底要些什麼再說……」

    「什麼?他幫姐姐還要好處不成?姐姐放心好了,我到了吳國,就叫大猩猩出兵助你剷除奸佞。」

    楚太后失笑道:「你?你憑什麼能讓他聽你的話?」

    季嬴把酥胸一挺,紅著臉大聲道:「不是你說,我有讓男人寵我迷我的容貌和身體嗎?」

    楚太后直著眼看了她一陣,歎了口氣,苦笑一聲道:「姐姐剛見你時,的確是這麼想的,可是如今看來,這種國家大事,還是姐姐和郁大夫來談吧。女人啊,光有美貌是不夠的,要想馭夫有道,還得有心機、有手段。」

    季嬴不服地道:「我的心機手段怎麼了?」

    楚太后懶洋洋地打個呵欠,柔聲道:「小妹啊,你的心機……跟一頭母猩猩比起來,也差不多啦……」

    姑蘇王宮,慶忌與群臣正在計議軍機大事,英淘奏道:「大王,公山不狃、仲梁懷依計行事,打著古君海地旗號對東夷各部中反對建立東夷國、反對成為吳國附庸的部族多方進行打擊,梁虎子將軍盡量給予方便,使得公山不狃屢屢得手,那些部族損失慘重,有些小部落為求自保,已舉族遷徒到於余丘附近,托庇於嬴蟬兒女王和梁虎子將軍麾下,嬴女王的威望和權柄日重。不過目前看來,反對建國、歸附我吳國地部族長老仍然不少,看來,還得讓公山不狃繼續加大攻擊力度,直至這些部落完全失去武力倚仗之後,再行建國歸附,方是穩妥之道。」

    慶忌搖頭道:「夜長夢多,寡人不能等的太久。齊國如今將注意力放在了晉國即將生的大變故上,一時不願在東夷生事,一旦晉國事了,他們的注意力必然重新放在東夷。而且那時他們會更加肆無忌憚,所以此時將東夷收入寡人囊中阻力最小,我們不可錯過這個機會。告訴嬴女王和梁將軍,仍按既定時間,於六月上旬建國,並遞交國書。歸附吳國。」

    英淘遲疑道:「但……東夷諸部不想交出大權的部族長老仍有許多,這些長老執拗的很,但有一絲反抗之力,就不會善罷甘休,臣擔心……嬴女王一介女流,忠於她的部族目前在力量上又不佔優勢,如果倉促立國,就算諸部長老迫於壓力暫且答允,也會埋下很多隱患。」

    慶忌頷笑道:「英淘所慮甚是。不過你卻忘了,如今梁虎子正在訓練一支直屬於嬴蟬兒的軍隊,其中一半是風、嬴兩族的戰士。另外一半都是我吳國虎狼之士。這支軍隊一旦練成,東夷諸部沒有一個是它地對手,何況那時他們在公山不狃的打擊下已然實力大減呢。」

    英淘動容道:「大王之意……莫非最後還要嬴女王向東夷諸部示之以武力。」

    「不錯!」慶忌臉色一正,肅然道:「僅靠外力打壓,縱然嬴蟬兒成功登上王位,威望也必不足,諸部必然陽奉陰違,到那時諸多問題不能解決,反而更加棘手。倒不如在建國歸附前。把這些事一舉解決。但凡新的政治勢力形成,總要有人犧牲,用劍戟和鮮血奠定的基礎,才足夠穩固。若無刑殺,嬴蟬兒如何立威?那些不識時務的小魚小蝦,就是要留給她處置才妥當。」

    「是,臣明白了,在軍力部署上,臣會盡量做好一切必需準備。」

    慶忌微微頷。轉而向孫武問道:「越國那邊,如今有什麼動靜?」

    孫武拱手道:「燭庸大夫一直坐鎮越國,從他那兒傳回的消息,我吳國勢力越來越強,諸國才學之士紛紛來投,越王允常深以為懼,如今愈加馴服,但有所需無有不應。」

    慶忌微微一笑:「呵呵,看來越人把燭庸王叔服侍得很是妥貼啊。允常、勾踐如此能忍。出乎寡人地意料。」

    孫武道:「大王。依臣之見,允常是想任由我吳人欺壓。以此激起國人同仇敵愾之氣,其心陰險,不可不防。」

    慶忌呵呵笑道:「有一得,必有一失。越人對我吳人憤怒之氣越重,對他父子失望之心便也越重,這其中利弊,只要運用得當,不好的事情有時也會變得對我們有利。由著燭庸王叔去折騰吧,我看他允常能忍到幾時。」

    「恐怕他們已忍不了多久了」,孫武眼中露出一絲笑意:「范大夫從楚國送來消息,疑有越人與費無忌秘密接洽。」

    慶忌笑了:「這件事,耳目司也已送來了消息,兩相印證,看來是不假了,越人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他沉吟片刻,說道:「如果越人有所行動,燭庸王叔恐怕第一個受害。傳旨,令燭庸王叔馬上回國,他的身邊怕是已經滲透了越人奸細,不可將真正地理由告訴他。掩余王叔,這件事……」

    「臣明白,這件事就交給臣來處置吧」,掩余聽了慶忌的話又是感動又是惶恐,他這個同胞兄弟曾覬覦吳王之位,慶忌回來後,便漸漸把他排斥在權力中心之外。燭庸自己也心知肚明,如今避在越國花天酒地的過日子,未嘗沒有避禍之心,當然,也有可能是洩心中的不滿。而慶忌感覺到越人將有蠢動,第一個考慮的就是這位有些對不住他的王叔地切身安危,實令掩余既意外又感動。

    大王家室,做臣子的無從置喙,但是慶忌先有對公山不狃、仲梁懷寧可不用,不做狡兔死、走狗烹之舉,今又有維護曾對他不忠的燭庸之義,孫武、英淘、以及新晉地一班得力干臣們看在眼裡,記在心頭,對慶忌地欽服和忠誠便也更重了幾分。

    慶忌闔起雙眼,沉思半晌,徐徐說道:「諸位愛卿,昔日釋越太子勾踐回國時,寡人與長卿、少伯和子禽曾定下一計,這一計,放長線、釣大魚,環環相扣,險中取勝,可謂是一箭雙鵰,只是實施起來,牽涉重多,不但需要盟友相助,還需要我們的敵人配合。如今,時機總算逐漸成熟,也是應該讓諸位愛卿知道地時候了,長卿……」

    「臣在。」

    「這個計劃,就由你來說與諸位大夫聽吧。」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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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吞越計劃

    孫武長身而起,步向大殿中央,昂然而立,朗聲道:「諸位大夫,孫武與范蠡、文種兩位大夫曾與大王共議天下之事,我等以為,稱霸天下非一朝一一夕之功,我吳國應遠交盟友,近伐死敵,內修民政,外強軍事,靜觀天下之變,斂翼匿形以待發力之機。

    如今我吳國廣招移民,開荒拓田,發展農桑,充實府庫,撫民保教,提拔士子,選賢任能不拘一格,國力蒸蒸日上,短短時日,聲威已隱隱在楚國之上,只須假以時日,南方第一大國非我吳國莫屬。」

    殿上響起一陣私語之聲,眾臣僚交頭接耳,人人露出興奮之色。吳國的發展有目共睹,他們身為吳臣,自然更能感覺到它的巨大變化,誰也不懷疑,如果按照現在的路子走下去,吳國三年之後、十年之後,將會發展的多麼壯大。

    慶忌欣然看著殿上群臣,此刻能站在這朝堂上的,都是吳國中樞重臣,但是他們大多都很年輕,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二歲,個個充滿旺盛的鬥志和精力。

    孫武清朗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可是限制我吳國發展的條件卻也不少。我吳國偏居東南一隅,後有越國,左有楚國,右是大海……大鵬欲展其翅,而荊棘滿途。要想稱霸天下,我吳國必得除去腹心之患,必得開疆拓土,方能鞏固基業,一展宏圖。

    楚國無論在疆域、人口、經濟還是兵力方面目前都非我吳國所能及,而且楚國一旦倒下,我吳國便得獨力承擔來自北方齊晉的強大壓力,不利於我吳國發展,因此當徐徐圖之。

    而越國位於我吳國腹心,允常父子更是野心勃勃。不甘寂寞,實是我吳國心腹大患。吳國欲圖天下。必先定越國之亂,越國欲謀強大,也必得滅我吳國,方能自東南崛起,吳越不可並立。

    是以,孫武與范、文兩位大夫共議,依天下形勢,向大王獻策:先取東夷,擴張領土;再滅越國。穩定腹心;後謀楚國,蠶食潛、六等地,據大江之險,擁山川之固,進可圖中原,退可據險而守,打造一個完整、險固的東南。如今……大王洪福。天假其便,東夷即將到手,而滅越吞楚,亦當其時了。」

    群臣一聽,頓時一片驚訝。誠然,如今吳國短短時日便已一片勃勃生機,可是很多政策還需至少一兩年時間持續不斷地實施才能奏效,吳國的國力也非短暫時間便能積蓄起來,以如今吳國的士氣民心和實力。如果要打越國,還是可以辦到的。如果要與楚國交戰,恐怕慶忌登基以來的種種努力都要付諸流水,可能要拖上三年兩年才能重新恢復元氣。越國被吳國壓制著難有發展,若要取越國。再等兩年也沒什麼關係。此時與楚越同時開戰絕非明智之舉。

    少司馬平布立即起身奏道:「大王,恕臣直言。吳國剛剛穩定,百姓甫見殷實。此時大舉用兵,絕非明智之舉。鷙鳥將擊,必先斂羽,如果我吳國好生休養生息,只需三五年時間,情形便大大不同了。」

    慶忌笑道:「少司馬忠心可嘉。不過……孫相國還沒有說完,少司馬稍安勿躁,且聽相國說完緣由再說不遲。」

    「是!」平布無奈,只得拱手退下,回到案後坐下。

    孫武微微一笑,繼續說了起來。

    原來,當日他們與慶忌一起議論吳國國策,擬定了抓住機會,先取東夷之地,然後韜光隱晦,休養生息,發展內政,壯大實力,進而再取越國的國策。送勾踐回國前,對越國之策,君臣之間又進行了一次謀劃。在這次事關吳國長遠發展地謀劃之中,君臣四人擬定了詳細的滅越戰略。范蠡和文種在這次御前會議上充分顯示了他們善於合縱連橫,善於利用政治、經濟、外交、軍事、計謀等種種手段地長處,為慶忌策劃了一出吞越並楚的長遠計劃。

    在這個計劃中,第一步便是釋放勾踐回國,從道義上使吳國立於主動。同時利用越國承認是吳的屬國的名份,盡可能的從越國敲打些好處回來,進而促其反叛,以便將來出兵伐越出師有名,減少來自其他諸侯國的政治和軍事阻力。

    計劃的第二步,便是充分利用楚國目前的局勢和吳國掌握的被擄地那些權貴要人,分化楚國,使楚國分裂成以王太后為首的保君派和費無忌為首的世卿派兩大勢力集團。進而與秦國聯姻,間接與楚太后接上關係,扶持壯大楚太后的勢力,加劇楚國內部矛盾。

    第三步,便是在越國忍無可忍,意圖再度興兵的時候,主動挑起事端,製造與楚國費無忌之間的矛盾,讓越國覺得有機可趁,進而促使他們同費無忌建立聯盟對吳興兵。

    第四步,便是給他們創造個吳國國內空虛的機會,誘其出兵,殲其主力與吳國國內。而楚國方面,在費無忌揮軍伐吳時,楚太后一派就會在慶忌支持下發動政變,宣佈小楚王正式臨朝聽政,剪除費氏黨羽,奪回軍政實權,這一來費無忌軍心自亂,再難對吳國產生威脅。

    第五步,吳國以受攻擊國地身份發動反擊,揮正義之師,徹底消滅越國。至於介時把越國降為外交、軍事全部從屬於吳國的小伯國,還是按照慶忌一貫的擴張原則劃縣而治,還要看當時的具體情形。

    第六步,看當時天下局勢,或放費無忌一馬,使楚國長期陷於內戰;或助楚太后消滅費無忌這支無根之軍,做為出兵條件,楚國割讓潛山以東領土給吳國。

    眾臣聽了,大殿上頓時一陣嗡然。這項吞越計劃時間跨度之長,諸侯涉及之多,內政外交、軍事民事等諸因素的影響之多,實是令人歎為觀止。在春秋之世,即便是一場迫在眼前的戰爭。也少有涉及如此多的因素、動用如此多方面的詳細計劃,何況是如此長遠的計劃。擬定地如此詳細,又要隨時根據國內國外各種條件的變化而隨時調整,真虧了孫武、范蠡幾人能想得出來。

    當時制定這個計劃時,修理內政,聯絡秦國、溝通楚太后地預計實施時間就長達三年之久,主要是考慮到吳國實力還嫌不足,需要休養生息、發展壯大;楚國方面,在與秦聯姻,說服楚太后。扶植太后系力量,強大到足以同費無忌抗衡之前,不具備同費無忌開戰的資本;再就是擔心吳國地崛起,會引起中原諸國有識之士地忌憚,在伐越時對吳國進行干預,或者對越國給予援助。因此要在幾年時間內卑弱以示人,盡可能地交好其他國家。通盤計劃的實施前後跨度八年以上。

    現在計劃有變。是因為同秦國聯姻地事已經順利完成,楚太后通過郁平然,已向慶忌表達了願意提受幫助,並割讓潛山以東領土的要求。楚王如今大權旁落,隨著他年歲漸長,親政之期日近,如果費無忌不願放權,他很可能還有性命之憂,在楚太后方面來說。多等一天便多一分危險,她已不得不冒險了。

    潛山以東是楚國領土不假,但是那裡卻不是楚國地直轄領土,而是大大小小幾個伯國,楚國地域太過廣闊。對那裡的控制力原本有限。如果割讓這些小伯國及其領土給吳國。換來小楚王和自己的安全,並且重樹君權。中興楚國,在楚太后看來是十分值得地。

    這個貫徹計劃的先決條件發生作用。還不是促使慶忌提前發動的最主要原因。他決定將計劃提前,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遙遠的西北,那場即將發生的,似乎和偏居東南沿海的吳國毫無關係地晉國之亂。

    在他們的原定計劃中,是準備前幾個條件發生作用時,想辦法說服魯國,與魯國合兵討伐齊國,進而引誘越國和費無忌侵吳。然後由魯國和東夷軍隊暫且拖住齊國,吳軍趕回,關門打狗。

    到時楚太后在郢都同時發動政變,切斷費無忌退路,楚軍得悉國內變化,必然軍心渙散不堪一擊,費無忌則無心於吳國爭戰,必然急於回國穩定政局,這樣一來吳國國內便只剩下越國軍隊,越軍偷襲尚可一戰,正面作戰又豈是吳軍敵手?只要消滅了越軍主力,再取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的越國便易如反掌了。

    這其中最困難的就是如何說服魯國出兵,陪他們做這場戲。還要看今後幾年的外交幹得怎麼樣,能否消彌來自其他各國的壓力。現在隨著即將發生的晉國的一場大動盪,這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了。

    由於晉國之亂宋國參予其中,輾轉找到吳國,請其遊說秦國出兵,使宋吳兩國達成了一種秘密合作關係。這樣一來,那個吳國準備佯攻的假想敵目標就可以由齊國變成宋國了。如果兩國配合來演這場戲,那麼吳國就不需要費盡心機勸說魯國一同出兵,也不必考慮伐齊之後地爛攤子,更可以隨時想戰就戰,想退就退,保持軍隊更大的機動性。

    同時,在晉國大亂的時候吳國發動滅越之戰,來自中原各國的政治或軍事阻力將最小,甚至完全不需要任何顧慮。晉國佔據著中原最龐大也最肥沃的領土,這個龐然大物一旦解體,各種勢力馬上就會按照各自地利益重新進行組合,越國和晉國比起來,無論是地理位置、領域大小,還是對中原各國地影響,完全無法相比。因此如果慶忌在晉國解體的時候吞併越國,天下諸侯誰還有閒功夫去理會東海海濱百越人地那個小小越國呢?

    當然,這其中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完善,不過以孫武、范蠡、文種這樣的鬼才,隨時可以因勢因形而調整補允,像晉國分裂這樣幾百年也遇不到一次地好機會卻是稍縱即逝的,又豈能輕易放過。

    此時在殿上的都是慶忌的心腹重臣,要執行這一系列計劃,需要這些各負所司的重臣同心協力,因此孫武毫不隱瞞,將事情一一道來,眾大夫聽了他合盤推出的全部計劃和分析,這才恍然大悟。像平布那樣出言反對的聲音也消失了。

    慶忌道:「今日召集諸位愛卿議事,一是將這個計劃告訴你們。讓大家心裡有數,以便通力配合,建此不世之功。這第二麼,便是寡人決定現在執行吞越計劃地第三步:主動挑起事端,製造與楚國費無忌之間的矛盾,讓越國趁虛而入,與費無忌締結聯盟。諸位愛卿有何良策,可以不引人生疑地挑起與楚國費無忌地爭端?」

    慶忌一言既出,群臣紛紛凝神思索起來。

    半晌。蔡義躊躇道:「大王,我們何不效仿爭桑舊事,使一村姑與楚人爭執,進而挑起戰事?」

    前兩年吳楚兩國兩個村姑爭奪一棵桑樹,互相口角一番,即而兩家人大打出手,緊接著街坊鄰居全體出動。然後兩國屬地牧守官員率兵趕來撐腰,最後發展成一場綿延數年的國家戰爭,公子光也就是在這場戰爭中巧用調虎離山計,把掩余、燭庸、慶忌調開,刺殺王僚登上君位的。

    孫武搖頭道:「費無忌只顧自己秉權持政,哪會在乎民生國計?漫說奪一棵桑樹,便是奪了一片桑林,費無忌也是無動於衷,根本不屑理會那些小民死活。」

    平布一拍大腿道:「那就干大一點。直接發兵伐楚,迫他用兵。」

    四下文武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平布不由老臉一紅,訕訕地道:「這個……有什麼不對?」

    他是少司馬,英淘的直屬下官。英淘可不想自己手下大將出醜。忙解釋道:「平將軍,此計不妥。那一來。就是我們攻楚,而不是引楚軍攻吳。楚軍仍在其國內,不能調虎離山,楚太后勢力單薄,如果策動政變?再者,那時越國也無從與楚國聯盟,被我引入口袋,聚而殲之了。」

    「啊!」平布一拍腦門,嘟囔道:「原來還有這些說道,真是麻煩。還是你們想計,末將只管去打便是了。」

    四下傳出一陣善意的哄笑,大夫田其英琢磨半晌,開口說道:「大王,依臣之見,欲與費無忌結怨,不必一味考慮怎樣與楚生事,我們不如去伐陳國。」

    慶忌一愣,愕然道:「伐陳?」

    「不錯!」田其奇鼓起勇氣道:「微臣以為,陳國乃楚國附庸,楚國負有保衛陳國的責任。如果我吳國伐陳,而費無忌坐視不理,楚國控制的大大小小的附庸國都要生了異心,是以費無忌不得不予干涉。再者,陳國太宰乃費無忌胞弟,便是看在胞弟份上,楚國也不能不予干涉。只要同陳國打上幾仗,費無忌一旦出兵干涉,再讓他吃點小虧,哪怕他不因怨生恨,與越國一拍即和,圖謀我吳國?」

    孫武目光一亮,讚道:「田大夫所言有理,打陳國還有一個好處,我吳國北進中原,總不能完全寄望於向宋衛和魯等盟國借道,將來一旦力量強大,必須要有自己北進中原地途徑,而陳國就是我吳國向西北進入中原勢力範圍的必經之路,如果佔他幾座城池,或者乾脆把它拿下來,對我吳國大大有益。小小陳國存亡,除了楚國,又有哪個諸侯在乎呢?」

    慶忌思索片刻,攤開雙手道:「可是……理由呢?寡人總不能無端以大欺小,強取陳國吧?那樣……未免出師無名。」

    「這個……」群臣又是一番交頭結耳。

    「大王!」蔡義遲疑道:「臣……有一個伐陳的理由。」

    「講。「理由便是不敬上國,心存渺視。」

    「何出此言?」

    「大王納妃,陳國不曾進貢朝禮,此番納後,陳國使者依然不見來賀,此乃對我吳國、秦國、魯國心存渺視,無視諸上國權威,吳若伐陳,還能得到秦魯國人之贊。」

    慶忌直著眼睛看他半晌,歎氣道:「寡人納妃,陳國確實不曾朝禮,不過耳目司已傳回消息,寡人此番與秦聯姻,納秦女為後,陳國已派出使節了,如今正在路上。」

    「咳!」孫武摸著鼻子重重咳嗽一聲,向英淘擠了擠眼睛。

    英淘會意,也咳嗽一聲,扭頭向平布使個眼色。平布面露為難之色,扭頭去找他的下官,卻發現品秩比他低的官員並沒有入殿議政的,只好硬著頭皮上前保證道:「咳……,只怕大王的耳目司,消息也有不准地時候。依臣之見,大王納後之日……陳國使節……是一定不會出現的。」

    孫武「啪」地一拍手掌,讚道:「既如此,大王,我們便伐陳國好了!」


[ 本帖最後由 小路邊的小小樹 於 2010-3-2 14:3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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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大婚之「喜」

    秦國公主季嬴的車仗到了姑蘇,因季贏是吳王后的身份,禮同吳王,因此由相國孫武率文武百官出城迎駕,慶忌也破例率各國使節在宮門外相迎。

    秦公主季嬴被迎進王宮,照例又是一番聲勢浩大的婚禮,這次諸國使節來得更全,賀禮也更加隆重。

    慶忌在禮官的陪同下,履行了全部新婚禮儀,盛宴款待群臣與諸國使節,頒詔大赦天下,向吳國送親使饋以厚禮,直至日落西山,喧鬧的王宮才寂靜下來。

    宮中嬪妃乃至上下寺人、侍女,都應以面君之禮拜見新王后,不過這些禮儀要待大王王后大婚之夜後,於次日清晨才能施行,此時季嬴雖被迎入鸞鳳宮,卻尚未正式接管後宮,也未見過搖光諸女。

    鸞鳳宮本是吳王和王后的寢殿,慶忌得位後,王后位虛置,以前一直是他一人住下。鸞鳳宮是後宮主殿,佔地最大,除主宮外,尚有左右偏殿院落,鸞鳳宮外御花園往前,便是一條貫穿內宮和外宮的大道,兩旁綴以花石魚池,小橋流水,參天古樹,瑰麗堂皇。在宮門外還有鼓樓兩座,成為內宮與外宮的最後護衛屏障。

    慶忌進入主殿,十八扇有窗漏的朱漆大門都敞開著,一進殿門,便是一座平坦的石橋,橋下有水流淌,泉水叮咚,水波鱗鱗,偶有風過,便吹起一殿清涼。

    慶忌多少飲了些酒,臉色有些赧紅,被這帶著水氣的清風一吹,神志頓時為之一清。他站在石橋上清醒了一下。才甩開大袖繼續向前走去。

    身後四個寺人拱揖而退,慶忌大袖飄飄,獨自跨過水廊過道,踏上鋪著絢麗織錦的地板,四名身材曼妙。身穿秦女服飾的美人兒便翩躚向前,向他屈身下拜,嬌聲道:「奴婢等見過大

    這四個美人兒都是隨侍季嬴出嫁的秦女,在諸國之中,秦國是嬴姓,沒有可以媵嫁的同姓諸侯國。秦國公室之女又大多不願千里迢迢嫁到東海之濱。反正秦人粗獷,素不以中原禮儀為重,秦國國君便取了折衷之策。挑選了些姿容出色地侍女做為陪嫁。

    她們除了甫入宮時匆匆見過慶忌一面。這還是頭一次正面打量慶忌模樣。是以她們一邊恭謹地行禮,那雙妙目卻瞬也不瞬地瞧著慶忌,上上下下打量個夠,四個美麗少女不禁露出欣然愉悅之色。很顯然,慶忌大王的外貌已經過了季嬴貼身四婢的這一關。

    像她們這樣地貼身陪嫁丫頭。未來地出路便是做吳王地侍妾。如果能蒙大王寵愛。說不定還能賜個夫人地出身。那便喜鵲登枝做了鳳凰。自家公主地夫君。今後便也是她們地男人。她們當然少不得要以女人看自己男人地眼光打量慶忌。一見慶忌年紀輕輕。英眉朗目。身材魁偉。不怒自威。四個俏婢不禁臉熱心跳。望著他地眼神便也含情脈脈起來。紛紛斂衽施禮。慇勤地引領著他進入寢宮。

    慶忌此番大婚不同於迎娶搖光、若惜、小蠻三女。迎娶她們時。慶忌心裡是一種滿足感和欣悅感。而對這位季嬴公主。他卻懷著相當大地好奇心。古人娶妻。大部分在婚前都沒有見過面。他們像是在做一生中最為關乎自身幸福地一次豪賭。在新婚之夜。在挑起紅蓋頭地那一剎那。兩個陌生地男女。便突然成了最親密地人。並一生共同生活在一起。當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榻地時候。對彼此來說。都是一個除了名字和生辰八字。完全近於陌生地異性。

    慶忌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體驗這種奇妙地婚姻……這婚姻。更像是一場賭博。因為有她姐姐孟贏地美名在前。他對自己這位王后懷著極大地好奇心。因為好奇。他地心情甚至比迎娶搖光三女時還要迫切。當他在四個俏婢地引領下踏進寢宮時。他地心怦地一跳。腦海中一直急劇搖動地骰子突然靜止了下來。開大?還是開小?

    「大王……」

    「勿需侍候。退下慶忌擺了擺手。四個俏婢相視一笑。齊齊福身道:「請大王、王后早早安歇。奴婢退下。」

    四女姍姍而出。慶忌看著端坐在榻上地那個美人。定了定神。舉步向前走去。

    眼前的美人兒,無論是姿容還是氣質都絕不在若惜三女之下,或許是因為陌生,再加上她隆重地王后裝飾,那驚艷的感覺,甚至只有初次見到成碧夫人時才曾體會到。不同的是,成碧極柔,如一潭春水,能讓人不知不覺地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而她,卻像是一團火焰,明艷照人,嬌麗不可方物。

    慶忌在端詳她的同時,她也正瞪大了眼睛使勁地看著慶忌。那雙澄澈明媚的眸子甚至還越瞪越大。她髮結雲髻,成金鉤狀,輊薄透明,縹緲如蟬翼,優美的瓜子臉上一雙越睜越大的美眸,襯著她肩上披著的大紅的霞帔,看在慶忌眼裡,他忽然有種感覺,覺得這個剛剛十七歲的女孩兒就像一匹漂亮的棗紅馬,充滿力的美。

    「啊季嬴似乎看呆了,直到慶忌走到她面前站定,才如夢初醒,慌忙站了起來,斂衽施禮:「妾身季嬴,見過大

    「王后平身,少禮。」慶忌虛扶了一把,雙眼不由一亮,這女孩兒一站起來,他才發覺這女孩雙腿比例極長,儘管穿著王后衣冠,根本顯不出腰身,但是由於她的雙腿特別悠長比直,慶忌還是能感覺出她嬌軀的纖濃合度、修長健美。

    她肩上披著大紅的霞帔,霞帔上綴著各種各樣的寶飾,美玉、紅藍寶石、金珠、貓兒眼,各種寶石光彩奪目,但是配著她清麗脫俗的容貌,卻絲毫不顯俗氣。反而有種超凡脫俗凌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氣質。

    慶忌笑了,他忽然覺得,這個小王后,即便沒有政治目的,也是一個讓他很滿意地選擇。

    季嬴好奇地看著自己的男人。他的唇上有兩抹讓他看起來稍顯威嚴的一字胡,同秦人捲曲向上的鬍鬚不太相同,眼睛很大,額頭很寬廣,濃而茂密地頭髮,英挺的鼻子。看起來……長得還挺好看的,和自己想像中的一身是毛、力大無窮的猩猩怪似的模樣似乎有相當大地區別。

    「王后等久了吧?來,讓寡人為你解去霞帔。共飲合巹酒。」

    見她一直瞪著自己看。慶忌心裡忽然起了些憐香惜玉的念頭,對這陌生的小美人,未來共度一生地妻子、王后,生起了一些憐惜之意:「她畢竟才只十六七歲,如果換在自己那個年代,還是個賴在父母身邊長不大似地高中生,難為她因為秦吳兩國的利益。千里迢迢孤身一人嫁來吳國。想必她心中一定忐忑不安吧?我可不要嚇著了她。

    慶忌為她除去霞帔和大紅的外裳,裡邊是深青色刺了精美的金色鳳紋的曲裾深衣。纖細的腰間束著一條玉帶,盡顯雍容華貴之美。不出慶忌所料。從她束腰的位置看,她有一雙修長筆直地大腿。

    「合巹酒?」季嬴瞄了眼那桌豐盛地酒菜,不禁舔了舔豐潤性感的嘴唇,暗暗嚥了口唾沫。天可憐見,她長途跋涉,一到姑蘇城便開始舉行婚禮,各種繁瑣地禮儀弄得她既不敢吃又不敢喝,生怕新娘子如果一直鬧著更衣入廁會惹人笑話。自從那晚聽了姐姐的話,她是真地想洗心革面,做一個乖巧可愛、有心機、懂手段、馭夫有道的好妻子的,所以……現在早已是飢腸轆轆了。

    「王后請座。」

    慶忌給她斟上一杯水酒,心裡稍稍有點彆扭,雖說這小姑娘長得挺討人喜歡,可是畢竟不比若惜、搖光她們早已熟稔,也不知道她的性情品性,弄得自己這個丈夫,新婚之夜倒像一對素昧平生的客人般彬彬有禮,難怪古人說夫妻要相敬如賓,這樣素不相識的夫妻也只有相敬如賓才是最得體的相處態度了。

    舉起杯來,與季嬴輕輕一碰,慶忌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一翹,似乎笑了一下,那表情很好看。然後她舉起大袖,遮住了嘴巴,舉杯湊到唇邊。

    「嗯,笑不露齒,舉袖掩唇,是個小淑女呀,看來秦國國君教妹有方啊。」

    慶忌暗忖著,舉杯淺淺酌了一口,待他放下酒杯,一眼瞧見季嬴放在桌上的玉杯,不由為之一怔,那玉杯乾乾淨淨,竟連一滴也沒有剩下。

    慶忌不由失笑:「王后,合巹酒只是個禮儀,不需要一定喝光的。呵呵,辣不辣,來來,吃些菜吧。」

    「大王請先用。」季嬴淺淺一笑,那股子柔媚勁兒,實在令人賞心悅目。慶忌心中大悅,他拿起象牙筷子,隨意挾了片瓜片遞到嘴裡,咀嚼兩下匆匆吞下,清咳一聲道:「呃……呃……」

    他正想說我們寬衣就寢吧,一眼瞧見季嬴模樣卻不由呆住了,只見他的筷子一動,這個長相甜美清純的小公主突然也開動了,她持箸挾起一片肥膩的熊掌,偌大的一片熊掌一下子便消失在她的櫻桃小口裡,小嘴正在努力地咀嚼著,她的筷子又挾起了一片猩唇。

    「嗯?」聽見慶忌說話,季嬴的筷子停在空中,她眨眨眼睛,會說話的大眼睛向慶忌遞了一個問號。

    「喔……沒什麼,菜……咳咳,涼了麼?」

    「還好!」季嬴抻了一下脖子將熊掌嚥下,然後向慶忌靦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慶忌還沒看清她的貝齒,一口美味的猩唇便填進了她的嘴巴,杏脯般潤澤粉嫩的嘴唇上沾了一抹油痕。

    慶忌瞪大眼睛看著,只見季嬴越吃越開心,真是吃得眉飛色舞,旁若無人。到後來,她還抓起銀壺自斟自飲,酒到杯乾,如長鯨吸水。那飯量、那酒量,看得慶忌咋舌不已。

    江南人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菜餚喜歡做得品種繁多,精緻可口,但每樣也就小小一碟。量並不多。而秦人居住在關中,素來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是秦國公室的膳食也不失粗獷之風。所以季嬴自幼養成的性子,雖是一國公主,還不及江南水鄉的男人吃相斯文。

    再加上季嬴剛剛十六七歲。仍在長身體的時候,同時秦人好武,常年同西戎作戰。男女皆兵。人人習武善戰,性情粗獷豪爽,那吃相真是……不提也罷。

    一桌精緻豐盛的菜餚吃了個七零八落,一壺酒也被季嬴喝光了,慶忌眼睜睜看著她提起酒壺,將最後一滴酒倒進杯中,然後還很遺憾地歎了口氣。舉起杯來一飲而盡。當她放下杯時,原本清明地眸子已籠上了一層朦朧的醉意。那清麗可愛的臉蛋上也掛上了兩抹桃花般的嫣紅。

    見慶忌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醉意湧起的季嬴還沒忘記自己要做一個「乖巧可愛。有心機、有手段、馭夫有道地好妻子」的志向,她害羞地向慶忌笑了笑,笑得慶忌完全忘記了她吃相的難看,只覺這個來自西域邊陲的小姑娘率性而為,非常可愛,那缺點……其實也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優點。

    然後……她便瞪起一雙大眼睛,把尖尖的下巴一翹,大聲地說:「從今天起,你就是人家地夫君了,是不是?」

    「是!」慶忌有趣地看著她,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嗯!」季嬴摞下筷子,雙手扶著膝蓋,小臉露出很嚴肅的神氣,對慶忌道:「那……人家要自己夫君幫她一個忙,是不是可以?」

    慶忌眼珠轉了轉,笑道:「哦……,說來聽聽,幫什麼忙啊。」

    季嬴向前探探身子,小手豎掌如刀,向下一劈,壓低聲音道:「幫我姐姐,除掉費無忌。」

    慶忌目光一閃,暗道:「孟嬴做了十多年楚王后,又在囊瓦、費無忌先後專權時韜光隱晦以避其鋒,如今果然已非尋常深閨婦人可比,做事穩重練達,吳楚密議之事,連她的胞妹居然也不透露一點口風。」

    「喂,你答不答應啊?」季嬴拉拉他地衣袖,語氣有些嬌憨,看來她雖然嗜爽,酒量卻並不算極大,已然醉態可掬了:「人家本來是不想嫁來你吳國地,王兄硬逼著我嫁。我……我本來想一到姑蘇就給你好看的,後來也忍了。看你這人還算順眼,反正左也是嫁,右也是嫁,馬馬虎虎……本公主也認了,但……但是……你得幫我姐姐這個忙……」

    慶忌把臉一沉,對她正色說道:「王后想必還不知道我吳國的規矩,那麼今晚寡人就說給你聽:婦人,不得干政!」

    季嬴一聽勃然大怒:「這是什麼狗屁理由,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慶忌又好氣又好笑,見她確是有些醉了,便對她道:「寡人娶的這是秦國公主還是楚國說客呀?今日是你我新婚之喜,王后不要再提這些事了!」

    「不行,你……你答應了我,今日才是新婚之喜,不然……」

    「不然怎麼樣?」

    季嬴把袖筒一挽,露出一雙白生生的手臂,向他凶巴巴地喝道:「信不信我打到你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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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秦女季嬴

    慶忌雙手抱臂,打量著眼前這個來自西秦野性難馴的美少女,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位季嬴公主飲酒之前還是一隻乖乖的小白兔,現在突然變成一匹野性難馴的烈馬了,這個洞房之夜,看來要變得熱鬧起來了。

    其實,季嬴憤怒也自有她的理由。如果慶忌對她說費無忌如今勢大,他身為吳王,一身系以吳國天下,不能輕率地把吳國拖入楚國的內鬥之中,季嬴自幼生在帝王家,未必不能理解他公私分明的說法。

    可是他搬出婦人不得干政的理由,壓根不和季嬴談這個問題,在季嬴看來,那態度就是完全的敷衍和輕蔑,根本沒把她當回事,也難怪這位公主殿下大光其火的。

    那個時代,女人雖漸漸退出政治舞台,稱不上半邊天,但她們在許多場合仍具有影響力和作用力,政客們對女人的排斥還沒有達到後世那種登峰造極的地步,在許多國家,君夫人、王后、王太后們干政涉政都是一件很普遍的事。

    昔年衛國曾被敵國攻陷,當時就有一位已遠嫁他國的衛國公主匆匆回國,以女兒之身聚起義兵,驅走了敵軍,重建衛國。如今的衛國君夫人南子能左右衛宋兩國,除了她手段了得,士大夫們並不排斥婦人干政,因此來自朝堂的阻力甚小也是一個主要原因。

    而秦國偏居西陲,較之中原風氣更加開放,秦國女人的地位比中原列國的女人要高的多,秦國甚至連軍伍之中都有專門地女兵隊伍。

    在原來的歷史中。當天下進入戰國時代後,秦國曾有一位宣太后,她不但干政涉政,而且其言辭之大膽、作風之潑辣。就是二十一世紀一些歐洲國家號稱鐵娘子的女王、女首相們也要望塵莫及。

    當時楚國攻打韓國,韓國被迫向秦國求取救兵,秦國對此置之不理。韓國使者便像狗皮膏藥似的賴在秦國不走,天天在秦國地宮殿上喋喋不休地大講唇亡齒寒的道理,弄得秦王束手無策。又不好把他強行趕走。

    這位秦王的老娘宣太后聽說後,便氣勢洶洶跑到朝堂上給兒子撐腰。這便是明目張膽地干政了。而她在朝堂上那番說辭,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女中豪傑武則天都要望塵莫及。

    這位秦太后當著滿朝文武對那位韓國使者講: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盡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今佐韓,兵不眾,糧不多,則不足以救韓。夫救韓之危。日費千金。獨不可使妾少有利焉。」

    這番話用現在地話來說就是:以前我伺候先王地時候啊。當他把一個腿放在我身上時。我就感覺快被壓死了。可是他後來把整個身子都壓在我身上地時候我卻覺得一點都不重。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老娘舒服啊!現在讓我秦國幫你韓國解圍。人去少了不頂用。人去多了要花很多錢。老娘有什麼好處啊?沒好處誰出兵啊?」

    結果那位能言善辯地韓國使者被這位剽悍地秦太后說地灰頭土臉。鎩羽而歸。當時已經進入戰國時代。女性離政壇比春秋時期更遠了些。秦太后尚且可以公然上朝代秦王決斷國家外交大事。而且肆無忌憚地拿自己地房事做比喻。可想而知春秋時代這些高居廟堂之上地巾幗英雄們權力該有多大。

    如今季嬴已是吳國王后。國家大事自然要由慶忌作主。但是她至少該有參政議政地權利地。可慶忌卻以一句「婦人不得干政」拒絕與她談論援楚之事。在季嬴看來。分明就是渺視她地存在。說不定慶忌還想趁她剛剛出嫁。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剝奪她身為王后應有地權利。原本就對這場政治聯姻心懷不滿。只是被姐姐一番閨房中地私密話兒勸得回心轉意地季嬴如何不惱?

    而慶忌雖知她酒醉失態。心中仍是拂然不悅。他身邊諸女。無論是成碧。還是若惜、搖光、小蠻。個個蘭心惠質。既有美貌。又有智慧。沒有一個是只能拿來當花瓶地繡花枕頭。可是她們既不敢恃才自傲。也不敢恃寵而驕。

    相形之下。這個秦國小辣椒可有點太刁蠻了。她是吳王后。一旦在她身上開了這個口子。自己家國分清、宮闈內外分清、外戚朝臣分清等諸項利用長期穩定政權地政策就要付諸流水。是以慶忌冷下臉來。沉聲喝道:「王后。你醉了。早早歇了吧。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寡人就要惱了。」

    「怕你不成?」季嬴冷笑一聲,揮起粉拳迎面擊來。

    慶忌大怒,長身而起,咆哮道:「真是不知所謂!」他揮起大袖,惡狠狠地罩向季嬴地拳頭。

    「嘿!」誰料季嬴那丫頭人雖醉了,打架卻不莽撞,眼見慶忌雲袖翻湧,季嬴一矮身,嗖地一下便撞進了他的懷裡,雙手搭住他地肩膀,大喝一聲:「躺下!」

    大意失察的慶忌只覺足踝一痛,便仰面摔了出去,「咚」地一聲重重地砸在柔軟地地毯上。

    慶忌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大喝道:「臭丫頭,你……」

    季嬴就像一隻猿猴般輕靈地猱身而進,和衣撲在他的身上,將他再度撞倒在地,跨坐在他的後腿上,雙手抄起了他的大腿。

    「這……這是什麼?」

    慶忌整個身子被扳成了倒弓形,喘著粗氣問道。他自然不知道,自己這位小王后居然精通西戎民族的摔跤術「抱花肩」。

    殿門外,遠遠的坐在几案旁的秦國四婢聽到寢宮裡傳出地稀哩嘩啦的聲音,不由心驚肉跳。

    一個俏婢吐吐舌尖。悄聲道:「大王也太……太威猛了吧,公主殿下是個剛出閣的大姑娘,怎麼吃得消呀?」

    「要你操什麼心,都不見公主殿下叫喚一聲。」另一個侍女俏生生地白了她一眼。臉紅紅地道:「我聽說,頭一次是有些痛的,不過公主殿下自幼習武,身子強健,想必是吃得消地。」

    第三位姑娘期期地道:「可……可是我聽說夫妻合歡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呀。搞出這麼大的陣仗,聽著倒像是在打架。」

    第四位姑娘哼了一聲道:「都不要不懂裝懂了。該怎麼做,大王還不明白麼?」

    她暈著香腮,低下頭捻著衣襟,羞答答地道:「人家就怕……就怕大王體魄強健。殿下一人承受不住,要是……要是大王要我們進去侍寢……哎呀,人家不說了,羞死人了。」

    「呸,美得你,今兒是大王和公主殿下大婚之喜,今晚怎麼也輪不到你去侍寢的。怎麼。殷兒春心動了呀?」

    殷兒紅著臉白了她一眼,嗔道:「少說別人。大王那麼魁偉英俊,你看到他時還不是開心的要死?」

    春秋時期風氣開放。秦風尤其粗獷,關係親密地女子們私下議論男人,內容可是絲毫不比現代女子遜色。

    「嘻嘻,好兒當然開心啦,在宮門外時我就聽見她說,吳王魁梧高大,相貌英俊,這番陪嫁吳國,總算不枉此生了呢。」

    那叫好兒的俏婢被她們挪揄地臉紅,便搔她們癢道:「你們幾個狐媚子,少拿本姑娘來開心,你們不喜歡大王,幹嘛巴巴的坐在這兒候著?大王與殿下已經就寢,需要你們侍候嗎?換作平時,你們早偷懶溜去睡了。」

    殷兒被她搔得咯咯直笑,連連求饒道:「好兒饒了我吧,不要搔癢了。好吧好吧,人家承認,吳國大王很叫女子傾心,成了吧?」

    她整理著衣衫,水汪汪的大眼泛著春光:「大王的身材,在南人中應該算是少見地了……比起我秦人武士毫不遜色,真的是……好魁偉……」

    好兒湊到她耳邊,喘息著道:「大王可是吳國第一勇士呢,大王身材很魁偉,什麼地方都魁偉,你開不開心呀?」

    「哎呀,要死了你!」殷兒大窘,反身撲來又去搔她的癢,四個小姐妹正在嘻鬧,就聽寢宮中傳出一聲尖叫,四人動作同時一停,面面相覷一番之後,殷兒遲疑道:「公主殿下這麼叫,應該……應該是已經……已經被……被……,是吧?」

    其他三女同時大點其頭:「嗯嗯嗯……」,然後同時瞪起俏眼,異口同聲地詫異道:「那……方纔那麼大的動靜,在搞什麼啊?」

    寢宮中,慶忌和季嬴公主一上一下地扭纏在一起,,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大眼瞪小眼。

    慶忌還從來沒打過這種窩囊仗,季嬴再可惡,畢竟是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施加拳腳?所以根本無法對季嬴下重手,而能拳來手擋,腳來腿架,想憑著身高力大壓制住她。怎料這小姑娘卻擅長以巧搏力的摔跤功夫,慶忌對摔跤本不擅長,又不能下重手,以至處處受制,最後不好容易仗著力大才把她壓制住。

    此時,慶忌的王冠已不知去向,王袍被扯下一隻大袖,後背地衣襟裂開,露出古銅色地結實肌肉。被他壓在身下的季嬴公主就像一條滑韌有力地泥鰍,還在竭力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控制。

    那位新娘子華麗精美地王后禮袍已被扯開,胸衣裡露出一截晶瑩的玉肌,發育均勻的酥胸隱約可見。她才十六歲啊,可那酥胸飽滿如球,便連成碧這樣成熟的婦人似乎都要相形見絀。西秦大地關中水土孕育出來的女孩兒家,果然與江南水鄉女子大不相同,光是這酥胸長腿,便足以令她傲視群雌了。曲裾深衣也向上捲起。盈盈小蠻腰不堪一握,一渦香臍暴露眼下,那模樣也真夠瞧的。

    季嬴目欲噴火,低吼道:「混蛋!你敢這樣對我。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慶忌氣極而笑:「真是一個疏於管教,不可理喻地刁蠻丫頭。你以為這是秦國宮城麼?這是寡人的王宮!你就是叫破喉嚨,看看有沒有人來救你!叫啊,你倒是叫啊!」

    「放開我!」

    「為什麼要放開你?」慶忌氣惱攻心:「今天是寡人洞房之夜。寡人想要了自己的王后,天經地義!」

    他帶著滿是侵略性的眼神俯下身去。季嬴終於知道害怕了:「放開我,你放開我!」她一邊捶打著慶忌地胸膛,一邊低叫:「放開我,我才不要被你欺負。我……唔……」

    她還沒有說完。那張小嘴便被慶忌的大嘴整個罩住,保持了十六年的香香初吻便在這種情形下糊里糊塗的被慶忌奪走。季嬴的雙眼攸地瞪得老大,小嘴驚愕地張開,於是慶忌地舌頭便順理成章地探進了她的小嘴,挑起了她地舌尖……

    季嬴身子僵硬了片刻,神志突然從驚愕中清醒過來:「他……他把舌頭伸進我嘴裡了……好噁心!」

    季嬴使勁一縮舌頭,然後兩排整齊的牙齒狠狠咬了下去。

    不料她縮回舌尖的剎那慶忌已有所覺。季嬴的牙齒「卡」地一聲響。咬了個空。

    「嘿!夠潑辣,想讓你地夫君從此變成啞巴?」慶忌冷笑一聲。森然道:「不要在寡人面前擺你秦國公主的架子!更不要以為你美貌脫俗,便可以在寡人面前為所欲為!寡人沒興趣碰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你需要搞清楚一件事:這裡是吳國。這裡是吳宮,寡人是吳國大王,是你的夫君,永遠沒有你在寡人面前耀武揚威的時候。你這個青澀的丫頭,還迷不住寡人!」

    慶忌一挺腰桿兒,霍地一下跳了起來。

    只聽「哧啦「一聲,方才二人扭纏在一起,慶忌腰間的玉珮鉤住了季嬴地胸衣,這時猛地跳起,」「哧啦」一聲,便將季嬴地胸衣帶子刮斷,酥胸突然解放出來,呈現在燈光之下,羊脂白玉似的酥胸椒乳怒突,猩紅奪目地乳珠嬌艷欲滴。季嬴羞窘的一聲尖叫,伸手便抱住了自己地胸口。

    慶忌卻看也不看一眼,他冷曬一聲,走向榻邊,和衣倒了上去,冷冷地道:「如果你喜歡這樣過日子,那麼……你達到目的了,今夜寡人宿在這兒,你愛去哪裡便去哪裡,從明天起,這鸞鳳宮便歸你了,寡人……不會再踏進一步!」

    慶忌說的斬釘截鐵,季嬴聽得心頭怦地一沉,沒來由地一陣心慌。但是這心慌卻隨即被憤怒所取代。她氣得渾身發抖,心裡只是想:「他竟這樣對我,他竟這樣對我……。」

    這位秦國小公主天之驕女、公室貴冑,在秦宮中自幼頤指氣使,從來沒人敢這麼拂逆她,慶忌的冷漠和輕蔑深深地傷痛了她的心。

    「我恨你,我恨你,恨你一輩子!」季嬴在心裡發著誓,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不知不覺間,她已淚流滿面……

    天亮了。

    「公主?公主?啊……王后……」

    「嗯?」伏在地上的季嬴忽然自夢中醒來,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往榻上看了看,榻上空空如野,慶忌已不知去向。季嬴不由鬆了口氣,同時卻又泛地一陣令人心慌的空落落的感覺,她長這麼大,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王后,該梳洗打扮了。」

    秦國四婢站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只能小聲地喚她。她們不是瞎子,看寢宮中的模樣,便知道大王和王后的新婚之夜絕不愉快。儘管她們心中納罕不已,不知道看起來天作之合的大王和王后為什麼會鬧到這一步田地,但是此時此刻誰敢多說半句。

    季嬴下意識地抹了把臉,臉上涼涼的,猶有淚痕。

    「王后……」見季贏沒有發怒。好兒向姐妹們使個眼色,上前將季嬴扶起,柔聲勸道:「王后,今日要與大王送秦國迎親使離開。接見宮中諸妃和上下人等朝拜,王后該梳洗打扮了。」

    「王后……」,季嬴心尖兒不由一顫,不管她願不願意,又或有沒有心理準備。從現在起,她都是婦人身份。是吳王慶忌的王后了。王后……意味著什麼,在陌生地國度裡,陌生的身份,讓季嬴心頭徘徊無措。

    她被扶到梳妝台前。坐在錦墩上。台上有一面毫髮可鑒的銅鏡,照著她略顯憔悴蒼白的美麗面孔。

    四個侍女小心而輕快地為她打扮起來。淨面、洗漱、盤發、掛飾、描眉、畫唇、更衣……,紅顏地臉上,娥眉已輕輕黛起,唇紅徐徐染上,點點嫣紅敷於秀麗的臉龐,鏡中漸漸呈現出一個嫵媚迷人的美人兒來。

    「這就是自己麼。完全不同於昔日少女的裝束。鏡中的人兒看起來很美麗,同時也很陌生。那完全是一個閨中少婦地打扮。」

    「妹妹,就算不是為了秦國。只為了你自己一生幸福著想,你也萬萬不可觸怒你的男人。你記住,你這一生,已注定是他地女人,而他這一生,卻不止你這一個女人。如果你太任性,你就親手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從今以後,你就要遠離家鄉和親人,獨自一人生活在吳國,那個陌生的地方,以後就是你的國家;那些陌生地吳人,以後就是你的子民。那個陌生的慶忌,以後就是你要相伴一生的夫君。你能想像那個地方、那裡的人永遠把你當成一個陌生人麼?你能忍受你命定的夫君對你視若無睹,與你形同陌路麼?」

    孟嬴的話在耳邊響起,季嬴睜大媚而無神地眼睛,看著鏡中地自己,悄悄回想著:「昨晚,我做了什麼?」

    回想起的一切,令季嬴悔恨不已:天吶,新婚之夜,我怎能……怎能如此霸道?當初若不想嫁他,到了姑蘇便轟轟烈烈大鬧一場那也罷了。既已決定了嫁他,怎好……怎麼與自己夫君大打出手?」

    「夫君」,這個名詞掠過心頭,讓她產生一種異樣地感覺,對自己的新身份更有了進一步地認知:「如今……我該怎麼辦呢?」

    「……一旦所托非人,那便也只得認命,像姐姐、像衛國的南子,任你貌美如花,心比天高,到頭來又如何呢?不是每個公主都那麼幸運的,大多數公室女子,都只能身不由已地接受擺佈。季嬴,看看你自己,你有讓男人寵你迷你的容貌和身體,嫁的又是一個可心的郎君,珍惜這機會吧,不是每個女孩都像你這麼幸運,不要讓任性使這幸福毀於一旦。」

    姐姐的話就像催生後悔的藥,季嬴從沒有像現在這麼痛恨酒水,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她能重回昨夜,即便再如何怨恨慶忌的高傲和粗魯,她也絕不會做出那般不堪的事來:新婚之夜和丈夫摔跤,還摔得他那般狼狽,換了哪個男子都不會原諒她了,何況他是心高氣傲的吳國第一勇士,當今的吳國之主。

    「王后……」

    殷兒小心地叫著季嬴現在無比痛恨的稱呼,把銅鏡搬近了些。

    季嬴默默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婉約少婦,秀項婀娜。紅妝嫁衣,洞房花燭,這是每一個少女都會在夢中期盼的美好時刻,可是這一切全讓自己搞砸了。這一切本來就是她被初被強迫架上婚車時的願望,可當它真的來了,她的心中卻全無歡喜,只有深深的打落。

    季嬴握著玉梳的手忽然收緊,「啪」地一聲,玉梳斷為兩截,身邊四個侍女駭然跪倒,季嬴卻只搖了搖頭,向鏡中的自己,綻開一個無奈的苦笑……

    「王后,秦國送親使已經到了勤政殿,大王促請王后陛下盡快趕去。」門口趕來一個寺人,細聲細氣地喚道。

    「大王……他讓我去?」

    季嬴彷彿溺水的人兒忽然抓住了一截枯枝,慌亂的心安穩了一些,她定一定神,說道:「知道了。本後這便過去。」

    她向鏡中的自己又看了看,確認梳妝打扮不見一絲瑕疵,這才姍姍而起,舉步向外走去。殷兒好兒四女擔憂地互相看了看。起身隨在其後,走出了鸞鳳宮。

    秦國送親使在勤政殿依賓主君臣之序坐著,慶忌與他談笑自若,滿面春風。

    後殿中環珮叮噹,一陣香風襲來。季嬴在殷兒四女地隨侍下趕到了。秦國送親使連忙起身趨前拜見:「外臣壤駟離,見過吳王后。」

    「外臣……。唉!在秦人眼裡,我季嬴已經是吳人了。」季嬴心中一陣淒然:「壤駟大夫免禮平身,請坐吧。」

    她瞟了眼端坐在上的慶忌,硬著頭皮走上去。斂眉垂眼,低低說了一聲:「小童見過大

    「呵呵呵,王后快快免禮,請入坐,請入坐。」慶忌笑容可掬地還了一禮,用耐人尋味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看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秦國大夫壤駟離拱手道:「我秦國國君甚愛幼妹季嬴公主。公主殿下遠嫁於吳。壤駟離奉命送親,今已完成使命了。外臣壤駟離即將告別歸國。臨行之際請見大王、王后,恭祝大王王后恩愛和諧。相敬如賓,早誕王子,以嗣吳國。」

    慶忌微微笑道:「壤駟大夫,此番歸國尚請代寡人向秦君問好。秦吳兩家締結姻親友好,守望相助,使北人不敢南顧,家國兩便,寡人唯願秦吳兩國世代友好。季嬴公主美而賢,堪為良配,寡人與王后喜結良緣,不勝欣喜……」

    季嬴聽著他的誇獎,只羞得玉面飛霞,坐立難安,好歹等慶忌說過了這一段,才稍稍平靜下來。

    待秦國壤駟離大夫取了慶忌給秦國國君地國shu告辭離去,殿中只剩下這夫妻二人,頓時便靜謐下來。季嬴睨了慶忌一眼,怯然說道:「大王……」

    慶忌拂袖而起,淡然道:「今天沒耍酒瘋,很好。後宮諸妃稍過片刻當去鸞鳳宮向王后陛下請安,王后可以回去同姐妹們敘談一番,寡人很忙,還有許多國事要料理,告辭了。」說罷揚長而去。

    「大……大……大王……王

    季嬴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芳心滿是委曲,淚水順著白淨無瑕的臉蛋流下來,一顆顆垂落在胸襟上。她淚眼迷離地看著慶忌背影,櫻紅的下唇已咬出血來……

    「秦國已經答應出兵伐晉了?時間定在什麼時候?」

    慶忌喜氣盈然地向剛自秦國返回的文種問道。

    「是的,時間定在五月惡日。」

    「五月惡日?」先秦時代,人們認為五月是個毒月,五日是惡日,相傳這天邪佞當道,五毒並出,是以又稱端午為惡日。慶忌先是一怔,隨即啞然失笑:「記得寡人在魯國時,便是在端午日得了三桓之助,在魯國費城飛狐谷建立伏兵,日後成為伐吳得國之關鍵。不想秦人也選在端日日,哈哈,那可是寡人地吉祥之日啊。」

    他略一沉思,說道:「既得秦國消息,便要馬上告知衛夫人南子,相信晉國六卿中圖謀大事者,發動之日便在毒月惡日,秦國出兵之後。」

    「是!微臣這便派人與衛人聯繫。」

    「嗯。伐陳之事也要抓緊進行了。如今我們已連取陳國三城,費無忌遣使問責,卻還不曾派兵,還要繼續打下去,打到陳國捱不住了,逼楚國出兵。」

    「諾!」英淘拱手道:「平布將軍三戰三捷,正在繼續進兵。末將會做好準備,一俟費無忌出兵,立即親率大軍赴援。」

    「嗯,必要時你可以持寡人虎符,調彭城赤忠大軍相助,對費無忌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

    英淘把劍眉一挑,豪聲道:「大王儘管寬心便是,英淘一軍足矣。」

    「英淘,驕兵必敗,大意不得。」

    英淘笑道:「大王教訓的是,不過……如今有楚太后暗中傳遞楚軍消息,費無忌地一舉一動臣都瞭然於胸,如此情形英淘還不能大敗楚國的話,還有何顏面做這吳國司馬?早該讓賢與能才是。」

    慶忌瞪了他一眼,沉吟道:「晉國那邊一出亂子,我們的機會便到了。在南擊越楚兩軍之前,東夷之事務必要先行解決。那邊的事錯綜複雜,並非純以武力便可解決。既要鬥智,還要鬥勇,須得剛柔並濟才成。建國、平亂,困難重重,寡人對那裡最為牽掛啊,唉!寡人真想親赴東夷於余丘,主持其事。」

    「萬萬不可!」慶忌只稍稍透露了一點心思,掩余、孫武、英淘、范蠡、文種等人便紛紛跳出來阻止:「大王是一國之君,非關國家根基之戰不可親自掛帥、非關會盟諸侯、締結友好之事不得離國。東夷戰亂未決尚未歸附,以大王一身系吳國安危之尊軀,豈可輕身親赴?若大王放心不下東夷之事,臣願請命前往,輔助梁虎子將軍共圖大計。」

    慶忌一見眾臣反應如此激烈,只得苦笑作罷。他想親赴東夷,固然是有些放心不下,另一方面,也是想見見獨自在外為他打江山地成碧,如果不能親自前去,那別的將領便也不方便派去了。以梁虎子之勇、成碧之智,他們在東夷經營良久如果還不能促成此事,那臨時派去一個將軍怕也濟不了什麼事。

    慶忌向群臣再三保證不會再生親赴東夷之念,群臣這才不再聒噪。慶忌正欲散朝退去之時,忽又想起一事,吩咐道:「時候差不多了,把咱們拘在姑蘇山上的最後一批楚國權貴們隆而重之地送回楚國去吧。總得給他們點時間爭權奪利,關鍵時刻才好拖費無忌的後腿。」

    群臣聞之大笑,孫武笑著出面應允下來,慶忌便散了朝議,往後宮而去。若入後宮,便須先經過鸞鳳宮,然後方可繞向其他宮群。走到鸞鳳宮前,慶忌抬頭看了看大婚時方重新鎦金漆新的匾額,輕輕歎了口氣,轉身沿著宮中御道向若惜王妃的宮殿走去。

    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也真狠得下心,明知那日早上季嬴已有認錯悔過之意,但他佯做不知,自那日之後,再未踏進鸞鳳宮一步,也未見過季嬴王妃一面,昔日熱鬧的鸞鳳宮如今無比淒涼。

    新婚之夜新娘子居然大發雌威,把他堂堂吳王摔了個七暈八素狼狽不堪,著實惹惱了慶忌,他是鐵了心要讓那刁蠻丫頭守一世活寡了。

    可是這位季嬴王后只是少女性情莽撞衝動了些,再加上酒後不克自持才在新婚之夜失態惹得慶忌著惱。他以為季嬴有胸無腦不通世務,孰不知自己身邊諸女就沒有一個徒具其表地大花瓶。這個秦女一旦定下性子,也是頭慧黠靈動地狡狐,以她的性格,又豈會自艾自怨,坐以待斃?


[ 本帖最後由 小路邊的小小樹 於 2010-3-2 14:3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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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柔能克剛

    鸞鳳宮內,花蔭下一隻投壺,壺中、地上棄著幾枝箭矢。一旁,王后季嬴與王妃小蠻卻在蹴鞠。兩人俱著一身慶忌在費城時設計的新式武服,素白魯縞製成的武褲、緊身衣,足下一雙淺腰鹿皮靴。

    雪白的武服緊而貼身,踝有綁腿、腕有護腕,腰間一條黑色的武士帶,兩人玉面珠唇,眉目如畫,一個嬌小玲瓏,一個身材高挑,俱是纖腰緊致,娉娉婷婷。偏又各具美色,一時瑜亮,難分上下。

    不過乍一看去,季嬴腰似弱柳,胸脯渾圓,那類似馬褲的武褲束約下,臀部豐盈,長腿渾圓,胸腰、腿股的曲線滑潤修長,較之小蠻做武服打扮時猶如未成年的美少年模樣多了幾分女人味,似乎更顯迷人。

    蹴鞠起源於哪裡已無從考證了,不過卻是在喜歡新奇和享受的齊人那裡得以揚光大。齊人無論男女,許多人球不離足,終日以蹴鞠戲耍。魯人距齊國最近,又因齊國富強,齊人風氣魯人最好學習,是以這蹴鞠之術便也傳入了魯國,所以季孫小蠻也精通蹴鞠之術。

    搖光和若惜都比她年長一些,性情也沉穩得多,平日在一起喜歡撫琴吹簫、釣魚作畫,做些比較斯文的遊戲,而季孫小蠻性情活潑,精力旺盛,總嫌這些遊戲過於沉悶,彼此雖感情甚好,卻不大玩得到一塊兒去。

    於是自拜見王后,與季嬴結識後,兩個年紀相當。都是性格外向、機靈活潑的少女可算是找到了伴兒,季孫小蠻三不五時便來尋她一起玩耍,倒也為季嬴排解了不少閨中寂寞。

    「唉!不踢了,不踢了!」

    季孫小蠻一腳踏住球,摸出手帕擦著額上汗水,喘氣道:「這蹴鞠還是人家教給你的,你才學了不長時間,倒比人家踢的還好,真是洩氣。」

    季嬴長腿錯落,纖腰款擺。一顆塞了布囊地球兒圍著她的身子滴溜溜直轉,始終不曾掉到地上。她的腿兒極長,若勾或抹、或挑或彎。動作輕盈自如,極其美感。

    季嬴用腳尖掂住球兒。對小蠻道:「當初我向西戎女奴學那抱花肩的功夫,不知學了多久才學會,可才教給你幾天,現在和你一動手,便常常被你莫名其妙地摔倒,我還洩氣呢。」

    季孫小蠻嘻嘻一笑。扮個鬼臉。得意洋洋地道:「這你就不懂了。不管怎麼說。你是秦國公主。動手地機會有限。我季孫小蠻可是從小打架打大地。這摸爬滾打地功夫。你怎麼跟我相比?走吧。咱們到亭中歇息一下。乘乘涼。喂。殷兒。去給王后和本妃盛兩碗酸梅湯來。」殷兒答應一聲急忙退下。小蠻和季嬴到了亭中坐下。好兒呈上濕巾。二人洗了面。在亭中坐下。殷兒匆匆端來兩碗酸梅湯。小蠻捧在手中。只喝了一口便吐了出去。向殷兒嗔道:「喂。你這丫頭怎麼這般偷懶。多少也要放幾塊冰進去呀。這溫吞吞地酸梅湯怎生喝法?」

    殷兒訕訕地看她一眼。期期地道:「蠻王妃。不是婢子偷懶。實在是……實在是……」

    「殷兒!」季嬴喝止了她。向小蠻轉顏笑道:「小蠻若是熱了。咱們何不同去沐浴。井水清涼。沐浴一番。便涼爽起來了。」

    小蠻詫異地看她一眼。說道:「王后何以阻止殷兒說話。出了什麼事?」

    「沒有甚……」

    季嬴一句話沒說完。殷兒嘴快。已搶著說道:「內府司說冰庫存冰已經不多。只可供大王乘涼之用。所以已停供了冰塊了。怎麼蠻王妃不知道麼?」

    小蠻瞪起俏眼道:「誰說已停供了藏冰,我……」

    她看一眼季嬴,心中忽地一動,已然有所了悟,頓時住了口,季嬴臉上頓時閃過黯然神色,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小蠻心中一熱,仗義之心漸起。

    「好了好了,這溫湯怎生飲用,撤了吧,取井水鎮著的好酒來,王后,小蠻可炒得一手好菜呢,全是你不曾見過地新式菜餚,就讓小蠻一展身手,與王后共飲一番吧。」

    宮中上下現在無人不知慶忌冷落王后,自新婚之夜後,已從未踏足鸞鳳宮一步,小蠻也好奇的很,可是問起慶忌卻從他那兒得不到任何消息,季嬴這裡更不用提,問得輕了她搖搖頭只是歎息,問得重了她便眩然欲滴,害得小蠻與搖光諸女在王后面前都心照不宣,再也不提起此事。

    一聽喝酒,季嬴道:「使得,殷兒,去取酒來供蠻王妃飲用。」她又對小蠻歉然道:「小蠻,我已立誓終生滴酒不沾了,不能陪你盡興,便以水代酒,陪你共飲吧。」

    「怎麼會?」小蠻奇道:「我聽好兒說,王后嗜飲,而且善飲,怎麼無緣無故便禁了酒了?」

    她頓了一頓,終忍不住道:「王后……,你與大王之間,到底生了何事?」

    季嬴黯然低頭,幽幽地道:「都是我的錯……,蠻王妃不要再問了。」她歎了口氣,一展黛眉,強顏歡笑道:「來,咱們移駕殿中,共坐飲酒吧。」

    小蠻是個存不住心事地姑娘,季嬴只是一味和她打啞謎,弄得小蠻鬱悶不已。這一頓悶酒獨自一人飲著實在無趣,好不容易捱過了膳時,小蠻立即向季嬴告辭,離開了鸞鳳宮。

    「大王可曾回來了?」小蠻一出鸞鳳宮,便向路過的一名侍女問道。

    那侍女連忙站住行禮:「回蠻王妃,大王已經回了後宮。」

    「他現在哪裡?」

    「正在若惜王妃宮中。」

    小蠻一聲不吭,領著自己地一眾侍婢便向若惜宮中趕去。

    若惜宮中,慶忌席地而坐。腳邊放了一口陶甕,甕中滿置晶瑩剔透的冰塊,陣陣白氣騰騰而起,一室清涼。

    案上放著幾樣精緻的小菜,慶忌與若惜聊著天,時而把盞淺酌一口,其樂融融。

    「大王放著好端端一個新人不去受用,卻總到妾身殿中住宿。若是王后長得貌醜難看那也情有可願,可王后明明生得千嬌百媚,姿容婉媚。而且。王后地性情也直率坦誠的可愛,妾身每日向王后陛下問安時,與她攀談十分投機。不瞞大王說。王后自秦國遠來時,我與搖光、小蠻三姐妹常自忐忑。生怕遇上個難以對付的人,可季嬴性情直率坦誠,毫無心機,人家見了都從心裡喜歡呢,大王何以……」

    慶忌微微一蹙眉:「若惜,是季嬴要你做說客地麼?」

    「當然沒有。王后若肯開口反而好了,可惜不管怎樣問起,她都只是搖頭歎息,問得多了便眩然欲淚,弄得人家莫名其妙。」若惜眼珠轉了轉,掩唇笑問:「大王,何不說與妾身聽聽。王后陛下怎麼惹惱了大王?可是……可是洞房之夜。不懂侍奉之道麼?」

    慶忌苦笑不得,向她佯嗔道:「寡人想來清靜清靜。你偏聒噪不止,你們女人啊……。這好奇的性子,真是與生俱來……」

    就在這時,季孫小蠻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大王,嘿!你倒自在。」

    慶忌展眉笑道:「寡人設計的這套服裝夠漂亮吧?小蠻穿上,儼然一個粉妝玉琢的美少年,嘿嘿,看得寡人食指大動。」

    他一面說,一面賊溜溜地瞄向小蠻武褲下翹挺渾圓、曲線優美的小屁股。小蠻的俏臀結實渾圓,膚色如蛋清凝脂,手感幼滑彈挺,慶忌常想採了她地後庭雛菊,奈何提了幾回,小蠻縱在意亂情迷之中也覺膽怯恐怖,總是向他哀求討饒,慶忌憐她年紀尚小,便也每每箭在弦上時卻停而不。

    但是小蠻畢竟已是曾經滄海地小婦人了,對床第之事如何不懂?這時慶忌一臉促狹的笑容,見他瞄眼之處,小蠻會意,想起那羞人一刻,不禁俏臉飛紅,羞啐了他一口道:「呸!喜歡?喜歡去衛國找那彌暇去,人家是堂堂吳王妃,可不是你地孌童。」

    不料與此同時,若惜瞧見慶忌眼神,竟也玉面緋紅,羞啐他一口,嗔道:「大王好不正經,光天化日,盡想些淫邪念頭。」

    「咦,莫非你們……」季孫小蠻訝異於若惜羞窘的表情,頓時狐疑起來,心中有些酸溜溜地:「莫非他們兩個已成就了那般好事?難怪大王來若惜姐姐宮中比去我那裡的次數多得多,哼!我還當他們憐惜我,原來是有人供他受用了呀……」

    小蠻心裡轉著念頭,其實這她可是冤枉了慶忌。慶忌正是考慮到小蠻身體還未十分成熟,所以宿在她宮中的時候才不多,而且即便與她歡好時,也常注意克制,採取些措施不想她過早受孕生子。可這一番苦心小蠻哪裡能懂?她現在吃醋,其實還有些小孩性子,只想兩人要好,別人與他做過的事情,自己也該一樣做過才不吃虧,只是好勝心使然,實際上像她這樣,十六七歲的小丫頭,慾望之念還不旺盛,慶忌只要晚上抱著她入睡,哪怕什麼都不做,她也一樣知足的。

    若惜一聽小蠻問話,臉上不禁更熱,連忙岔開話題道:「小蠻想是在宮中待得煩悶了才到了姐姐這兒吧?來來,快來一起坐下,陪大王飲幾杯酒。」

    若惜這一打岔,小蠻忽省起自己此來地目的,不禁哼了一聲道:「我喝不下,這裡恩恩愛愛,那邊幽幽怨怨,人家可看不下去。」

    若惜詫異道:「小蠻……說的什麼?怎麼姐姐不懂?」小蠻氣鼓鼓地在她身邊坐了,瞪著慶忌道:「大王,人家想問問,王后剛剛嫁來吳國,哪裡便得罪了你,讓你這般對她?」

    慶忌斜眼睨她,哼道:「季嬴這丫頭倒是好手段,居然讓你們幾人紛紛出頭為她說話。」

    若惜歎了口氣。說道:「既然小蠻妹妹提起來了,大王也莫嫌妾身聒噪,不管怎樣,季嬴是我吳王宮後宮之主,大王再如何冷落她,這身份是改變不了的。若是後宮姐妹之間一團和氣,大王才能心無旁騖地操勞國家大事。大王冷落王后,王后並沒有怪罪到我們頭上,可是旁人難免要說我們三人狐媚誘主,使大王冷落了正妃。天長日久。王后一旦心生怨恨,後宮不靖,大王不也頭痛麼?說起來。王后才剛剛嫁來吳國,想必也不會犯下什麼不可饒恕的大錯。大王一國之君。胸懷寬廣,怎可與小女子一般計較?」

    慶忌吸了口氣,正色道:「君王無家事,家事即是國事,哪裡又有小事了。若是她性情潑辣一些,寡人都能容忍。可是……後宮不得干政。是寡人登基之初所立國策之一,豈可輕易更張?季嬴初到吳國,便要寡人援助其姐楚太后,寡人不肯應允,她便藉酒大雌威,和寡人動起武來,寡人如何不惱?天下大事都忙不過來。寡人還有閒功夫整日介與她理論道理不成?」

    「大王不肯應允?」若惜詫異道:「大王不是已與楚太后有了秘議?」

    慶忌哼道:「有是有。但那是寡人與朝中文武商議,與楚人締結的兩國盟約。卻非受季嬴所托,出兵相助。」

    若惜鬆了口氣。微笑道:「原來便為此事呀,大王也執拗了些,其實大王只要順水推舟,對王后說是因著她地原因才與楚人結盟,那麼既遂了國事,又安了王后芳心,豈不一舉兩得、皆大歡喜了嗎?」

    慶忌正色道:「那寡人地一番苦心不是白費了?須知寡人不是不能幫楚國而拒絕了她,而是不管能不能幫,令只能出於一人,無論是否同楚國結盟,必須是因著吳國地需要,由寡人與朝臣們商議決定,不能由後宮倡導。這一次不行,以後也不行,後宮不得干政的國策,必須由寡人開始徹底執行,永不可廢。」

    小蠻見他聲嚴色厲,不禁嘟囔道:「后妃參政,事屬尋常,同你有所密議地楚太后不也是女人?」

    慶忌微微一笑道:「她是楚國的王太后,不是吳國地王太后,吳王宮中的女人,便不得干政。」

    小蠻向他翻個白眼,哼道:「怎麼,你是怕我們這些女子做不得事,壞了你的大計,還是怕我們會奪了你的權呀?」慶忌見她悻悻然地模樣,笑道:「寡人不是宋昭公,相信我的小蠻夫人也不是襄夫人,可是為江山計,為後人計,寡人必須要防微杜漸。」

    慶忌所說的襄夫人、宋昭公地故事生在一百多年前的宋國,那位不肯半渡而擊地仁義霸主宋襄公的夫人是周天子的妹妹。宋襄公死後,其子宋成公繼位,十七年後病死,由其孫宋昭公繼位,在這過程中,襄夫人一直把持宋國大權,其子其孫都只是傀儡而已。

    宋昭公的兄弟公子鮑乃是極其出名的美男子,史書中都說他「美而艷」,宋襄公夫人看上了這個按輩份該是自己孫子的美男子,於是對他百般討好,最後乾脆殺了正牌孫子宋昭公,改立他為國君,兩人名正言順地廝守在了一起,因為此事還引得當時地天下霸主晉國出兵討伐,為冤死的宋昭公主持公道。

    小蠻聽他比喻,不禁向他皺皺鼻子,故意氣他道:「誰說人家不是襄夫人?哼哼,等你年老色衰了,惹得人家生厭,那時要看上了哪個美男子,人家便去學襄夫人。」

    說到後來,她自己忍不住,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慶忌猿臂一伸,便攔腰一抱,把她輕盈的身子抱了過來,擱在自己腿上,在她臀上「啪」地便是響亮的一巴掌,對她的口無遮攔略施懲戒之後,才道:「大凡創業之君,江山基業是自己打下來的,滿朝文武是自己帶出來的,而且大多為人精明,自然不容易大權旁落。可是不管哪一朝哪一國,開國之君畢竟只有一代。

    他們地後世子孫呢?從小生於王宮,長於后妃之手,不知天下之事。即便親政之後,也沒有多少機會瞭解這個天下。他們接觸最多地,一是寺人,一是后妃,如果后妃干政,便非常容易。而后妃能時常出宮嗎?能臨朝聽政嗎?能頻繁接見朝中大臣麼?不能,她們只能待在深宮裡,那麼她們便只能信任、也只能重用自己的親眷,透過他們來掌控朝政。

    這些皇親國戚們一旦掌握了大權,又利用他們身份上地有利條件將君王和群臣隔離開來。不該有的野心便會漸漸萌生。那時該怎麼辦?」

    若惜當初曾教訓過妹妹不可縱奴欺主,家國一理,所以她對慶忌所說地道理一點就透。而季孫小蠻卻仍不服道:「寺人哪有資格掌理朝政?再說后妃,天下各國后妃涉政的事情多了。也不見有多少外戚為禍。」

    慶忌道:「那是因為當今天下諸侯並立,各國之間整日征戰殺伐,國君們不能不親理朝務,與群臣頻繁接觸,所以大權難落外戚之手。如果是一個江山穩定的大國呢?如果天下一統呢?」

    慶忌可是知道自趙高開始,大多數太監們在政治上都幹了些什麼。更知道秦亡之後,漢朝六個太后輪番執政,外戚專權,把個大漢朝搞得烏煙瘴氣,直至完蛋大吉。在這個家國天下的年代,后妃干政,即便本意上她們不想為害。但是大多數時候卻也只能朝那個方向展。後人用慘烈的犧牲才換來的經驗。他不早早戒備才怪。

    慶忌道:「如今為禍天下的,是世卿坐大篡權欺主。以當今晉國為例。六卿之五,其先祖是晉文公麾下忠心耿耿竭盡忠誠的臣子。可幾代下來,家族漸漸勢大,但其子孫之忠誠也能一如既往麼?當然不能,有多大勢力,就有多大野心,究其藏禍地根源便在於分封制,是以寡人開疆拓土,只設郡縣,委派流官,而不分封城邑。取締分封,建郡縣設流官之後,將來流禍天下的,便不再是世卿大族,而是後宮干政、寺人專權你們以為寡人是自降身段,與季嬴一個女子鬥氣麼?寡人是慮及長遠,防微杜漸。」

    小蠻聽的漸漸安份下來,長長地睫毛眨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出神地看著慶忌,慶忌在她頰上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你們想一想,有一天,你們會有自己地兒子。這些孩子們會漸漸長大,他們中的一個,會成為吳國之王。然後,他會納後聘妃,從小生長在深宮中的他們,哪知人心險惡,哪知宮外是非?如果他們所納的后妃任人唯親,干涉政事,會有什麼樣的結局?說不定你們的骨肉血脈,便會有人像那可憐地宋昭公一般窩窩囊囊死掉。」

    若惜和小蠻聽了慶忌的話,遙想那種可能,不由心中一寒。

    慶忌道:「天下興亡,自有它的規律。寡人所做的,並不可能讓江山永固,萬世如一。可是,至少這些措施能盡可能的穩定國家,讓國祚盡可能的長一些,讓我吳國的後代君主們盡可能地少一些外戚專權亂政地事情。你們都是天真爛漫的女子,我本不想和你們說起這些血淋淋地宮闈之事,可是,你們既然是我慶忌的妃子,就必須正視這種可能。」

    若惜猶豫一下,垂下頭低聲道:「大王教訓地是。」

    若惜做了吳王妃,也曾想過等吳國再穩定一些,向慶忌求封一些官職給自己的家人,一榮皆榮,照顧一下家族中人,為父親盡一番心力。可慶忌這番話讓她開始暗自警醒,老聃那句「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的名言此時雖還沒有天下皆知,任若惜卻已從慶忌的話中明白了類似的道理。

    小蠻低聲道:「大王,就算如你所說,給季嬴吃的苦頭也該夠了吧?你還要折磨她到幾時呢?不瞞你說,我……我現在都不太想去鸞鳳宮了,每次看到她,人家都替她難受。」

    慶忌哂然道:「做錯了事,就要受罰。寡人不過是冷落了她個把月不去見她,怎麼便有那麼大的委屈?」

    「可……可她畢竟是身份尊貴的秦國公主,大王如此冷落,已經讓她難堪了,何以……何以還要削減鸞鳳宮的用度。讓她在自己侍婢們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慶忌一呆,訝然道:「寡人只是想教訓她一下,不叫她飛揚跋扈而已。幾時削減了鸞鳳宮的用度?」

    「嗯?」小蠻坐起身來,訝然道:「不是大王下令削減了鸞鳳宮地用度?鸞鳳宮裡現在燈燭數目給的極少,一到晚上便黑漆漆的。小蠻是北人,嫌江南火熱,殿中冰塊從不間斷,可……可我在王后宮中,便喝一碗酸梅湯都沒有冰塊,說是……說是藏冰已不足。僅夠大王一人使用了。」

    「啪!」慶忌一拍桌子,兩道劍眉不由挑起,他嚥了口氣。才冷哼道:「這必是宮中掌用度的寺人勢利,見寡人冷落了王后。有意欺凌了。嘿!寡人沒說錯吧,此等勢利小人,一旦掌握權柄,何等齷齪可恥。王后失寵,便連他們也敢假傳王旨隨意欺凌;如果寡人不早早定下規矩,總有一天君王也會任由小人擺佈了。」

    若惜瞟了慶忌一眼。問道:「大王準備怎麼辦?」

    慶忌起身,在殿中徐徐踱了一陣,扭頭對小蠻道:「小蠻,你既與季嬴交好,這事就交給你來辦。明日你再去鸞鳳宮中,喚來掌用度的寺人,好生教訓一番。配去姑蘇山戍衛軍營為軍士們洗衣作飯。再不准返回王宮一步。」

    若惜嘴角一牽,露出淺淺笑容:「大王何不親赴鸞鳳宮為王后陛下作主呢?如此一來。夫妻間的芥蒂,便也就此化解了。相信經過這次教訓,王后再不敢對國事隨意置喙,便溫馴款款侍奉大王。」

    慶忌聽了想起季嬴嬌美的容顏,傲人的酥胸、和那一雙異常修長優美的腿子,心中不覺意動,但他忽想起氣頭上曾對季嬴說過從此不再踏進鸞鳳宮一步,說出去的話,潑出去地水,如何食言而肥?略一猶豫,他便搖了搖頭,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道:「宮中事,也要寡人來操心麼?季嬴是我吳國王后,寡人要讓她知道什麼不該做,便也該讓她知道什麼是她應該做的,這是她王后職司,寡人何必越俎代疱?」

    小蠻有了旨意,喜勃勃道:「何必等到明日,天色尚早,我這便去鸞鳳宮,總要讓季嬴知道,削減用度地下作事可不是我家夫君做的,免得她幽幽怨怨總是一副受氣模樣,看得人家難受地要死。」

    小蠻說完,已雀躍著衝了出去。

    慶忌一聲沒喚住,小蠻已不見了身影,慶忌扭頭一看,只見任若惜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那雙眼睛似乎洞悉他的心事,不由站起身來,清咳一聲道:「寡人……酒興已盡,也要走了。」

    若惜抿嘴一笑,問道:「大王既來若惜宮中,怎麼今晚卻不睡在這裡麼?」

    慶忌哼了一聲道:「和你們浪費了許多口水,寡人累了,今晚……寡人宿在搖光宮中。」

    「是,妾身恭送大王。」

    若惜袍袖一展,伏地禮送,慶忌咳了一聲,舉步走出了若惜寢宮。

    若惜慢慢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子微微一轉,似笑非笑地自語道:「敢在新婚之夜跟自家夫君當今大王拳腳侍候的一頭母老虎,又豈會怕了旁人?可她被勢利寺人欺負時,居然像換了個人似的忍氣吐聲的承受下來,大王果然便動了憐香惜玉地心思。硬碰硬的不是個事兒,馬上便曉得了以柔克剛,這個狐媚子,可不像外表那般缺少心機呢。嗯……就是不知道她要用什麼手段把餘怒未熄的郎君再請回鸞鳳宮,重續他們未了的洞房花燭夜呢?嘻嘻,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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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天生倔強

    季孫小蠻一邊跑去見季嬴,一邊派人將宮中各職司的官員們喚至鸞鳳宮候命。王后未入宮前,宮中各職司的官員們分別由若惜、搖光、小蠻三人管理。按規矩,王后已立,宮中職司當由王后親自管理,所以搖光、若惜三人為避嫌疑,自季嬴來到吳王宮,便於第二日朝覲時將這些事務向她做了交接。

    可季嬴剛剛入宮,便與慶忌起了衝突,自此被打入冷宮,各職司官員對她難免輕慢。季嬴沒有大王撐腰,拿這些奴才便毫無辦法,宮中各職司官員們一個鼻孔出氣,對她陽奉陰違,她被慶忌冷落已經夠丟臉了,難道還能追到各職司去親眼看著這些屬官們從命辦事?

    她那日酒醉失控,回頭想想也難免心中懊悔,可是她已經把慶忌得罪的狠了,要哄得夫君回心轉意,一個還未有過夫妻之實的新娘子如何拉得下臉來?她自信長得不醜,從那晚慶忌剛入寢宮的情形來看,對她的姿色身材還頗為著迷,慶忌憎厭的只是她的驕橫態度而已,如今她幫不了姐姐,還弄得自己處境堪憂,每每反思姐姐說過的話,心中更覺後悔不迭。

    其實季嬴長在深宮,宮中妃嬪個個深諳馭夫之道,季嬴耳濡目染,何嘗不知以柔克剛的道理。只是她以前是堂堂公主,連秦國國君都讓她三分,養成了驕縱的性子,再加上那日酒醉,更是肆無忌憚。如今吃了大虧,痛定思痛之下。想著要重歸於好,便也只有別闢蹊徑。硬漢更有柔情時,只要大王對她動了憐心,還怕他不會因憐生愛麼?

    以她高傲的脾性,苦苦忍耐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賤奴欺凌,如今才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見到了一線希望。

    季孫小蠻喚來宮中各職司官員,當眾指斥負責藏冰的官員假傳旨意。怠慢王后,然後申明大王意旨,請王后處置。

    季嬴沒有按照慶忌地囑托杖責寺人,並將他發配為奴。慶忌既然不出面,也不讓小蠻代為處理,而是把各職司官員都喚來,聽憑她的發落。那就是告訴她:不該你管的不要伸手,該你管的還得負起職責來。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要按照規矩來治理後宮!」

    慶忌腦海中存著慶忌、席斌兩個人的記憶,而且性情脾氣很大程度上受著來自後世的席斌影響,人權觀念比較強烈,所以他雖在盛怒之中,說出來的處罰也下意識地受著後世思想的控制,在他看來,杖責發配。已是極重地處罰,卻不知在當時的宮廷,他這才是法外施恩,亂了規矩。

    季嬴雖有心與慶忌修好,但她生性倔強,哪怕這個時刻,也不願因此完全喪失自我,做一個只知附首聽命的應聲蟲。輕慢王后是什麼罪?試想平民輕慢貴族,貴族便可以殺了他而無罪的年代。一個賤婢寺奴輕慢王后又豈能仗責了事?

    季嬴自入吳王宮,因受慶忌冷落,沒有展示自己的機會,在寺人侍婢們眼中便是一種孤苦無依、毫無主意、性格柔弱的形象,此時卻爆發出了她霹靂火一般的性格。

    既然大王下了旨。季嬴便拾起了王后地職權。痛斥了那負責藏冰的寺官輕慢之罪,令人拖出去杖責而死。然後把玉府、司裘、司服、內司服、追師、縫人、屨人、典瑞、巾車、司常、家宗人、弁師等各職司官員喚到面前。

    這些人負責王室器物保管、日常用品供應、灑掃衛生、宮寢帷幕、陳設裝飾、鞋襪服飾、車駕旗幟各個方面。季嬴沉下臉色,一一責斥。近來誰那裡管理混亂、誰那裡帳務不清、誰那裡有挪用私售王室物品的現象,說的清清楚楚。

    寺人們沒想到這個受氣包似的小王后看起來不管事,沒料到竟精明若斯,早把這些事情打聽的明明白白,其精明強幹,完全不在最擅掌理後宮事務的若惜王妃之下,手段比起她來尤為狠辣,耳聽得外邊那負責藏冰的寺人慘叫聲不斷傳來,他們一個個驚得汗流浹背,兩股戰戰。季嬴王后到了吳王宮先給慶忌一個下馬威卻失敗了,但是這一番立威,卻是鳳鳴於宮,一鳴驚人,宮中上下都曉得了這個小王后的厲害手段,一個個面無人色地退出鸞鳳宮時,遙遙望著那巍峨地宮室猶覺心驚肉跳。

    季嬴發號施令時,季孫小蠻不便阻止,直至眾職司官員惶惶退下,小蠻才道:「王后,大王的意思,是把那寺人杖責一頓,發配軍中為奴。如今你又違反了大王的旨意,會不會……會不會又惹惱了他?我看他……他好像已經不怎麼生你的氣了。」

    「小蠻妹子。」

    季嬴握住小蠻的手,紅著眼圈說道:「季嬴千里迢迢嫁來東海之濱,舉目無親,飽受欺凌的時候,小蠻妹妹是對季嬴是最好的人了。小蠻妹妹雖比季嬴還小著一歲,可是對這人情世故的了悟遠非季蠃可比,兼之對季嬴體貼照顧、仗義直言,季嬴此生都會銘記於心。

    季嬴一個姑娘家,既已遠離故土入了這吳王宮,此生休想再離開這裡,如何不想與自己夫君恩愛一生?季嬴做過錯事,惹惱了大王,何嘗不盼著大王能回心轉意?妹妹在大王面前一定為季嬴說過許多好話,你縱不說,我也猜得到。」

    說到這兒,她輕輕歎口氣道:「今日大王讓妹妹來傳達他的旨意,為姐姐主持公道,姐姐也知道大王已有寬宥我地意思。可是就算……就算……」

    季嬴咬咬牙,盈淚道:「就算大王又惱了我,終生不見我一面,我也不會為了討好他便不管什麼事都曲意附從。」

    她拭拭眼淚,,強顏笑道:「在秦國時,兄長常說,我是一匹桀驁不馴的野馬,今後也不知會讓哪家的公子頭痛一生。如今嫁給了他這扳得倒犀牛的勇士,我這匹野馬卻再也威風不起來了。他是我的夫君,讓我敬他愛他順從他又有何不可?但是我季嬴就是季嬴,該我認錯地我認錯,我認為對地,我還是要去做。」

    季孫小蠻望她良久,握住她的手輕輕歎道:「小蠻以為自己夠率性而為地了,想不到你這西秦女子性子竟是如此剛烈。唉,但願大王識得你的好,莫要……莫要再生閒氣。」

    當天晚上,慶忌在搖光寢宮便聽說了王后季嬴大發雌威,杖斃忤逆寺人,痛斥諸司官員地事來。搖光坐在榻邊,穿著薄軟絲袍,半敞著雪酥酥的一截胸脯,一邊梳著還粘著些許水珠的長髮,一邊窺著他臉色道:「王后……又沒有從了大王的意思,可……王后是依規矩行事,本就無可厚非,大王就不要在意了吧。」

    慶忌躺在榻上,一手枕著腦袋,一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搖光柔膩結實的大腿,一臉若有所思地望著帳底不語。

    搖光又道:「一個世家,若主上放縱,婢奴們都要囂張不可一世,何況偌大的宮廷,這麼多的人,規矩不嚴主婢不分,將來不知要生出多少齷齪閒事,甚至……不足為外人道的醜聞,那如何使得?大王的處罰本來就嫌輕了些,傳揚出去,人家還道是大王授意那勢利宮人欺侮王后,所以才為他開脫。王后這樣做,對大王的名聲也有好處,唉!說起來,她如今這般處境,還敢……人家……人家其實很欽佩她呢。」

    搖光莞爾一笑:「難怪她才是王后,搖光現在才覺得,這樣的人,才可以做王后。」

    慶忌「嗤」地一笑,忽然道:「秦國王室……本源自東夷吧?」

    「是呀。」搖光放下玉梳,把秀髮拂到肩後,稍稍挽個既俏皮又嫵媚的髮髻,側身躺到了他的身邊,柔袍貼身,襯得她的嬌軀曲線玲瓏浮凸。

    她把慶忌的大手搭在自己柔腴膩潤的腰肢上,愜意地趴在他寬厚結實的胸前,柔聲道:「東夷少昊氏後裔伯益被舜帝賜姓為嬴,然後嬴姓繁衍,產生了李、趙、黃、徐、梁、秦等嬴姓14氏。其中嬴姓本族人如今反而不多了,除了東夷嬴蟬兒的部落,主要便是西秦嬴氏。西秦嬴氏本源於東夷嬴氏,因嬴姓族人擅長養馬,一部分族人便被西遷,由周孝王分封於秦村,直至嬴姓族人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受封為諸侯方才建國。」

    慶忌歎了口氣,喃喃道:「難怪……」

    搖光明眸一眨,問道:「什麼難怪?」

    「難怪她這麼……,唉!原來她老家是山東倔縣啊……」

    「嗯?啊……不要……」

    搖光一句話還沒問出口,慶忌忽然覆身其上,搖光格格笑著,雙手蜷在胸前抵住他胸口,一雙結實有力的大腿便自然而然地纏住了他的虎腰,水汪汪的大眼情意綿綿,暫把心中疑問拋到了九宵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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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如火如荼

    吳王宮中慶忌對刁蠻任性的小妻子進行冷戰調教的時候,他在陳國發動的「尊嚴之戰」卻正打的如火如荼。平布率領吳國大軍攻城拔寨,一路勢如破竹,此時已經攻到陳國都城宛丘城下。

    宛丘城城為方形,周長九里十三丈,城牆高二丈四尺,有四座門,門皆內外三重,繞城還有土築外郭做為護城堤,護城堤高約丈許以防水患。陳軍本在外郭禦敵,因吳軍凶狠,陳國軍隊無論戰力還是數量都遠非其敵,已經撤進城去,外郭失守。

    以高僅兩丈有餘的宛丘城,想防禦掌握著最犀利的攻城武器的吳軍進攻不啻於癡人說夢,吳軍根本不須出動軍隊,只要架好拋石機一通砸,就能把整個宛丘夷為平地。好在吳軍兵臨城下後便停止了進攻,命人進城送信,迫陳國投降。如今宛丘城內兵慌馬亂,陳國君臣惶惶聚在小朝廷上,面對吳國大軍卻是束手無策。

    如今的陳國君主叫陳吳,是陳哀公之孫。說起來陳國還真是夠衰的,這個小國本來與世無爭,當然,以它的條件,也無從去爭。可偏偏總是受人欺侮,前些年楚靈王發兵攻打陳國,滅亡陳國,立其子熊棄疾為陳國君主。熊棄疾做了五年陳國國君,楚靈王死了,熊棄疾回國繼位,便是後來被伍子胥鞭屍的楚平王。

    楚平王繼位後,為了與周圍諸國搞好關係。出於政治需要,恢復了陳國,把陳哀公之孫陳吳立為國君,陳吳這才做了十多年國君,不想吳國又打了來。大國只要有意吞併,只有區區幾城數縣的小小陳國哪有招架之力?

    陳吳頹喪地道:「諸位愛卿,吳國大軍已兵臨城下,吳人已遣使令寡人獻國投降,不知諸位愛卿可有救國之策?」

    陳國太小,朝堂上一共也沒有幾個臣子。便連六卿地設置都不全。白髮蒼蒼的司徒大夫是他的叔父陳明,陳明垂淚道:「國君,我小小陳國,本仰大國鼻息生存。大國舉手投足,輕而易舉便可令我陳國存、亦可令我陳國亡,如今吳國大兵壓境,只消一聲令下,小小宛丘城便要被夷為平地,我們還能如何?平布有言,只要國君遞降書順表歸附吳國,可封國君為侯爵,授俸祿、賞府第。吳國存世一日,國君後嗣不絕,為宗族血脈延續,國君……還是降了吧。」

    「萬萬不可!」太宰費無病跳出來吼道。他是費無忌胞弟,楚王雖重立陳國,但是為了加強控制。就把費無忌的弟弟派到這兒來當了太宰,雖說陳吳才是陳國國君,可是費無病背後有楚國撐腰,卻是陳國真正的幕後主宰,便連陳吳這個傀儡國君也要仰他鼻息,一聽他出言反對,陳吳積威之下不禁膽怯。

    陳明橫了費無病一眼。冷哼道:「太宰大人。如今吳軍大兵壓境,你有什麼辦法解圍?」

    費無病道:「本大夫已派人赴楚國求援。楚國大軍一到,吳國之圍立解。有什麼好擔心的?」

    陳明冷笑道:「太宰大人。你口中地楚軍現在何處?吳軍在闔閭率領下。曾以五萬大軍殺入郢都。趕地楚王逃入深山。闔閭如此威風。尚且敗在慶忌手下。慶忌乃吳國第一勇士。自繼王位之後。勵精圖治。吳國蒸蒸日上。國力更加強大。如今又與秦國聯盟。隱隱已有東南霸主之勢。楚國?慶忌手下敗將之手下敗將。敢出兵解圍嗎?能解得了圍嗎?」

    費無病三角眼一瞪。凶光四射。陰聲道:「老傢伙。陳國之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作主了?吳軍一到。你倒像吃了熊心豹膽一般。莫不是你這老傢伙早與吳人有所勾結。否則我陳國怎能敗得如此之快?」

    「你……」陳明指著他。氣得手足發抖:「你這匹夫。在我陳國欺上瞞下。耀武揚威。搞得陳國民不聊生。百姓窮困。便連國君所住所用。也粗鄙不堪。你卻錦衣玉食。盡享我陳人民脂民膏。你背後有那楚國大奸人費無忌撐腰。為了陳國延續。老夫也只得忍了。可今天……今天……。我陳氏一脈漫說國家社稷。便連家族血脈都要難以為繼。吳軍一旦入城便是滿城俱焚。老夫豈能再裝聾作啞……」

    「司徒大人……」陳吳毫無國君威嚴。老好人似地上前勸架。窘迫不安地拉住叔父道:「司徒大人不要再說啦。」他生怕這老叔父激怒了費無病。若是費無病暴怒傷人。他這有名無實地國君可也護不了他。

    「你放開我!」陳明使勁一掙。鬚髮飛揚。如癡如狂:「國君。與其做這有名無實地國君。整日受這小人欺壓。不如就此投了吳國。老夫這雙老眼雖然昏花。可心裡透著亮兒呢。我看那吳王手下人才濟濟。其志甚大。投到吳國去做一公侯。勝過在這小小地宛丘城裡受人擺佈。」

    「大膽!」費無病從未見過陳國上下有誰敢這麼跟他說話。又是憤怒。又有些畏懼。他大聲咆哮道:「楚國能立陳君。便也能廢陳君。你們是活地不耐煩了嗎?待我楚國大軍一到……」

    「待你楚國大軍一到,宛丘城已玉石俱焚,陳氏血脈從此與國偕亡了!」

    陳明聲音比他更大,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老夫活了七十有六啦,早就活夠啦!我死不要緊,卻不能眼睜睜看著我陳氏子孫都給你費氏兄弟陪葬!來人,來人啊!給我拿下這個楚國的混帳東西費無病哂然冷笑:「王宮侍衛儘是我地心腹,誰肯聽你這老匹夫叫喚?」

    不料陳明話音一落,便從外邊撲進四個人來。其中三個是陳明的家將,另外一個卻是陳氏子侄,四人似乎早得了陳明地囑咐,撲上來二話不說便將費無病撲倒在地。

    「你好大膽子」,費無病掙扎著,凶狠地瞪著他道:「來人!給我把這老匹夫拿下!」

    站殿武士也都是費無病的人,他們只是吃虧在完全沒有防備,被陳明帶來的這幾個子侄和家將打了個措手不及,一聽費無病吩咐,他們立即掣出兵刃。圍上前來。

    「動手!」

    老陳明一聲大吼,那陳家子侄自袖中摸出一柄魯削來,一咬牙,便狠狠刺進了費無病的心

    「你……你……你……呃……」費無病就像被割斷了氣管的雞。身子一陣抽搐,一雙凶睛仍然瞪著,卻漸漸停止了掙扎。

    陳吳見了這般情形,不禁呆若木雞,四下圍攏上來的武士一見費無病一死,也全都呆住了。

    陳明顫巍巍地走過去,一把拔下插在費無病胸口的刀子,噴出地鮮血濺紅了他蒼老的手和潔白麻衣的大袖,陳明直起腰來。瞪著那些武士,大聲厲喝道:「爾等食我陳國米栗,穿我陳人所織衣物,為何卻不效忠我陳氏之君?如今吳國大軍就在城外,只消他們攻擊城來,爾等乃至家中老少皆不能保全性命。國君已決意遞降書順表。投降吳國,爾等是要追隨國君,還是要追隨這離去不遠地費無病?」

    眾武士面面相覷,遲疑難決。過了片刻,一個武士忽然鬆手棄了青銅長戟,其他武士頓時紛紛響應,嘩啦啦一陣響。大殿上已棄了一地戈矛。

    陳明返身看向陳吳。拱揖道:「國君,唯今之計。只有投降,才能保全陳氏宗族了。我宛丘城東犧城。乃上古聖人伏羲氏、神農氏的都城。吳人敬畏,便不去攻。城西太昊陵,吳軍亦不作絲毫騷擾。此仁義之軍也。以大吞小,久分而合,本是天理正道,我小小陳國,只是適逢其會罷了,吳國大王慶忌素守信義,相信他絕不會食言,今日獻城投降,他必善待我陳氏族人。」

    陳吳呆呆半晌,大袖垂下,失魂落魄地歎道:「罷了,陳吳,陳吳,我這陳國國君,是命中注定了要降於吳國的。叔父……,你……你代寡人出城向吳軍乞降吧。」

    楚國費無忌接二連三接到兄弟報訊,起初還不想用兵,他把心腹大將偃將師派到吳國,想通過外交手段迫使吳國退兵。不料那吳國負責接待楚國使節地郁平然油滑透項,今日言辭之間好似吳國馬上便要退兵,明日卻又義正辭嚴,大講士可殺不可辱,何況一國大王乎?弄得偃將師也不知吳人到底什麼意思?

    等到吳國快要拿下陳國宛丘了,偃將師才得了准信怏怏回國。費無忌大怒,便派偃將師率三軍精兵趕往陳國為兄弟撐腰,不料吳軍卻似對這三萬精兵地行蹤瞭如指掌,他們剛剛踏入陳國領土,吳國大司馬英淘也親率一萬五千人趕到了,而且搶在他們前面,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設伏,放過前軍突襲中軍,殺得措手不及的偃將師落荒而逃,路上中了一枝楚弩,上邊卻染了東夷人的毒藥,毒發之後偃將師全身浮腫,腦袋好像豬頭一般。

    等他趴在中軍帳內,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之後,使勁睜開一雙因為浮腫而露出一條縫的眼睛重新看到這個世界時,卻聽斥侯匯報說,陳國國君已誅殺了費無病,攜印綬,除衣冠,開城向吳人投降了。

    費無忌捶榻大罵,罵得口乾舌燥之後,仔細思忖半晌,便決定率殘兵回國。費無忌接到消息,聽說兄弟慘死,陳國降吳,不由捶胸頓足,他站在郢都城頭,先指著陳國方向大罵一陣,又指著吳國方向大罵一陣,罵完了想想要與吳國虎狼之師為敵,終究有些膽怯。

    費無忌正在猶豫是否再度發兵,想睡覺便有人給他送來了枕頭。斥侯線報送來消息,因為吳國佔了宋國彭城,雙方摩擦漸起,宋國已向邊境增兵,似欲有所作為了。費無忌大為心動,正想遣使赴宋,商量共同出兵南北夾擊吳國之事,越國大夫曳庸帶著香車美人金銀財寶也風塵僕僕地趕到了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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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胭脂馬,臥槽否?

    越國大夫曳庸此次訪楚,受到的接待規格遠比上次皋如大夫要高的多。越國在吳國腹心處,如果越人能和楚人聯手,那麼費無忌的底氣便要壯得多。

    越人被吳國敲搾的不輕,燭庸在越國時更是如同太上王一般,對越王允常也呼來喝去,氣得允常當面裝熊,背後暴跳,當初勾踐或父王病重,為人子者當奉孝床前,這回倒真被燭庸氣病了。兩國都和吳國有著數不清的恩怨,自然是一拍即合。

    費無忌與越人秘密簽訂了攻守同盟合約,又把吳國已和宋國結怨的事情說了出來。曳庸本是詭智之士,一聽費無忌說起宋國與吳國因彭城的歸屬問題產生摩擦,不禁雙眼一亮,頓覺機會到來,忙向費無忌建議,把宋國拉進他們的同盟,由宋國向吳國發動攻擊,吸引吳軍北上,然後楚越聯手伐吳,縱然滅不了吳國,也能重挫慶忌威風,報此一箭之仇。

    費無忌本有心拉宋國入伙,只是沒有想到曳庸這樣毒辣的計謀,聽他一說,正合己意。慶忌如今已經連著釋放了三批楚國權貴回來,這些權貴都是當初囊瓦一手遮天時在楚國數得著的上卿、世族,人人有權有勢,論資歷、論權勢,本不在他之下。

    如今他取囊瓦而代之,做了楚國令尹,連楚王和楚太后也要看他眼色行事,權勢熏天,尤勝囊瓦當年。可是這些楚國老臣們卻沒領教過他的厲害,當初在楚國時他們本是平起平座的人物,如今他們在吳國做了一年多的「客」,回國之後卻發現自己的職位權勢都已被別人取而代之。他們豈肯甘休?

    這些人中那些世家之主們,繼位者是他們的子侄,如何重新分配權力倒還好說,老家主回來了,子侄們不管心裡情不情願。大多也只把權力交出來,個別不願交權地,家族內部便出現分化,內鬥不休。

    這些事一時還鬧不到費無忌頭上,可是那些靠巴結費無忌上位的權臣們卻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他們是靠巴結費無忌獲得的權力,豈肯輕易把官職再讓出來。而且他們都是費無忌一黨,費無忌也不甘心換上一班未必肯聽他話的老傢伙。

    這些老傢伙們能量卻不小,整日介在郢都城串聯舊部惹事生非。換著班兒地跑上門去找費無忌談心,弄得費無忌不勝其煩,最近迫於無奈已搬出郢都城,打著避暑的旗號搬到渚宮釣魚閣去住了。

    這些老資格的權貴們豈肯善罷甘休,費無忌一走了之,他們便去找太后和楚王哭訴,時不時還在酒肆勾欄人眾較多的地方痛罵費無忌一番。這些人資歷、威望都不小,費無忌也輕易動他們不得,費無忌如今正為此事煩惱呢。

    如果真能伐吳成功。那麼他便帶這件煩惱事也解決了。一旦伐吳得勝,他為楚國報了闔閭攻陷郢都的一箭之仇,聲望之高必然傾蓋天下,到那時這些老臣們在他面前便沒有資歷可言了。再者一旦伐吳成功,隨同自己伐吳的這些大夫們個個都有大功在身,到那時他們身居高位便名正言順,那些失勢老臣還沒臉再來討官討權麼。^^   ^^

    一念及此,費無忌忙讓曳庸先回越國與越王允常聯絡,敲定共盟伐吳的細節。一面派出心腹之人快馬趕赴宋國去探他們口風,如果宋國果真與吳國起了爭執,便聯絡宋人,設調虎離山計共謀吳國。

    費無忌一副如意算盤打得劈嚦啪啦直響,嬴蟬兒建國之事也已緊鑼密鼓地提上了日程。慶忌與衛夫人南子聯絡。通過南子與宋國國君取得聯繫。授意宋國與他配合,雙方邊軍故意製造摩擦。然後趁著風聲四起造成兩國大戰一觸即發的假象不斷向吳宋邊境增兵。

    衛宋兩國得吳國之助,說服秦國出兵。他們最強大的威脅晉國即將分崩離析,投桃報李之下,對吳國要他們配合演戲地這麼一點小小要求自無不允。

    慶忌此舉的真實目的卻在東夷和楚越。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增兵彭城,便與東夷近在咫尺,萬一嬴蟬兒登基受阻,那便出動大軍武力鎮壓。如果東夷順利到手,那便「擴大與宋國之間的邊境戰爭」,引誘楚越兩國出兵攻擊他的吳國大本營。

    五月初一,還有四天便是毒月惡日,五月端午,傳說中邪佞當道,五毒並出的日子了。慶忌登上高樓,眺望西北,想起秦國出兵、六卿分晉的壯舉,不禁心潮澎湃。只可惜這個時代,沒有戰地記者,也沒有聲訊傳輸,等到那邊發生的大事詳詳細細傳到他的耳中來,最快也得將近一個月地時間。

    慶忌自做吳王之後,大多數時間都困在宮中,不是與群臣商議國家大事,便是後宮與諸位美人享受閨房之樂。這樣的日子聽起來固然美好,可是大魚大肉天天吃也有膩的時候,過了近一年的安穩日子,他現在倒有些懷念親自帶兵戰場廝殺的歲月了。

    可是他深知如今身份已不容他親登戰場,那顆心蠢蠢欲動了半晌,終於想到了一個可以合理出宮的理由:巡狩邗邑。

    一國之君出巡自己的領土,天經地義,這總沒人干預了吧?邗邑是原來吳國與江北勢力接壤的最前沿,是吳國重要的邊防重鎮。大王巡視軍事重鎮,理由說地過去,再加上現在與宋國戰雲密佈,大王不能親臨前線,那麼親臨北方軍事重鎮,看在周邊諸國眼中,也是鼓舞軍心士氣的舉動。

    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凸顯吳國對彭城的重視和志在必得,這樣下一步吳國「傾巢而出,北上同宋國決戰」,才不顯得突兀,以勾踐、費無忌等人之奸詐。才不會察覺其中有疑。

    此外,一旦東夷建國成功,國家新立,嬴蟬兒不可能馬上便離開東夷赴吳國見他,那麼他便可以就近在邗邑與東夷女王會唔。以兩國君主的身份,議定兩國盟約,確立主從關係。

    慶忌興沖沖地把他的理由對孫武、掩余等人說了,他們果然沒有再找什麼理由阻止慶忌地行程。最後朝臣們商定,調上將軍荊林自武原駐地趕到姑蘇駐防,由相國孫武主持朝政,因他尚無子嗣,由王后和三位王妃共同秉國。\\\\\

    車駕在宮門外等候,五十輛戰車。三千甲兵將慶忌地王車圍得風雨不透,只能遠遠看到王車頂上地黃羅傘蓋。前後還各有兩千精兵,出兵時將與慶忌地中軍隔著三里之遙前後策應。

    慶忌坐在四面敞開夏日乘坐的王車上,手指輕輕叩擊著車轅「篤篤」直響。天氣太悶了些,江南水氣重,天一熱氣來好像蒸籠一般,慶忌在有冰雪降溫地宮室裡待慣了,忽然跑到炎炎烈日下竟有些不習慣了。

    他看看筆直地站在烈日下的吳國士兵們,汗水沿著他們地額頭涔涔而下。身上的輕便皮甲被陽光曬得滾燙,但是他們紋風不動,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站立了許久。

    「唉!我當初也吃過這樣的苦頭啊,如今才過了大半年的安逸日子,坐在傘蓋下面還覺得辛苦,這真是有儉入奢移,由奢入簡難啊。」

    慶忌感慨著,扭頭看看宮門方向,不禁略略皺眉。小蠻那個丫頭在搞什麼鬼。寡人這就要率軍出狩,巡視邊疆去了,她卻還要自己等著。

    方才王后季嬴率後宮嬪妃在鸞鳳宮前為大王餞行。慶忌與季嬴還是沒有私下見過面,更沒有說過一句體己話,現在兩個人真有點像小孩子鬥氣。慶忌看到季嬴時再也不是感覺厭煩。而是感覺十分有趣了。

    他相信季嬴現在對他也不再幽怨憎恨,同樣在盼著他能回心轉意。兩個人偶爾看對方一眼,從彼此的眼神讀出的都是特別的味道。他們本來是素不相識的一對男女。可是因為鬥氣,反而莫名其妙地有些熟悉感來。

    慶忌出發在即,宮中嬪妃相送,大庭光眾之下,兩個人也說不出什麼別地話來,季嬴按照後宮禮儀,恭賀大王出行順利,身體康泰之後,奉敬水酒三杯,便乖乖巧巧地退了下去。慶忌正要出發,素來沒有王妃樣子的季孫小蠻卻跑到他身邊耳語了一句:「大王,在宮外再等片刻,有好東西送你。」

    「什麼好東西?」

    「嘻嘻,快做好了,等你見了就知道了。」

    小蠻扮個鬼臉退了下去,瞧見他們親暱無間的模樣,季嬴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羨慕,但是當慶忌再向她看去時,那雙眸子清明平靜,卻看不出絲毫波瀾來了。

    此時已經過去好幾個片刻了,還不見小蠻說的「好東西」,慶忌有些耐不住了。他叩擊著手指,正不斷扭頭看向宮門,忽見申生、舒克兩個貼身寺人各自提著一隻漆花竹籃飛也似的跑了出來。

    「大……大王……,東西……送……送來了。」舒克抬袖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氣喘吁吁地道。

    「哦?是什麼東西,呈上來給寡人看看。」

    「是是!」申生急忙到了近前,揭開食蓋,雙手高舉將竹籃呈上。

    慶忌一看,不由驚咦一聲。只見籃中竟是幾味看起來讓人頗有食慾的小吃。

    「這是……」

    「這是王后陛下親手做的,王后說,大王遠行一路辛苦,路上食宿不便。如今將近中午,特做幾味小吃,請大王路上品嚐。」

    「喔……王后做的?」

    「是是,王后陛下說,這是餱糧,用石子燙烙做成地食物,酥脆荃香,耐久儲藏。」

    「餱糧,這不就是後來的石子饃麼」,慶忌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裡,越嚼越香,慶忌不由微微一笑:「看不出,那匹胭脂馬,居然還是入得廚房的人物,有這樣的好手藝。」

    石子饃是中國烹飪史上「石烹階段」創造出來的一種食物,西周時把它稱為「餱糧」,到了唐代被稱為「石鏊餅」,那時可是做為皇帝的貢品常年進獻朝廷的,是一種口味極好,又適宜外出攜帶的乾糧。而且易於消化,便連病人、產婦也常常食用。

    「大王,這是粉糍,用糯米和豆沙蒸成的糕餅,王后說,這也是秦川特色,特供大王享用。」

    慶忌一看,果然不愧是被季嬴苦心挑選出來地關中小吃,這樣東西後世也不曾斷絕,便是後來稱為「甑糕」的東西,只不過後來裡邊又加了一樣配料紅棗罷了。一樣食品能傳承數千年而不絕,生命力如此強大的東西,口味自然不會差了。

    慶忌眼中露出了笑意:「這個丫頭,賠禮的法子倒也有趣,居然曉得素手調羹湯來取悅自己郎君。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呵呵,這兩樣東西一下肚,再見到她時,可不好意思再板著臉了。舒克也把自己捧著的監子奉上,又道:「因大王遠行,王后精心挑選,做了幾味可口地食物。奴婢這一籃(魚旨),也是王后陛下剛剛做好地。」

    舒克這一籃東西,慶忌更是眼熟,裡面分明便是壽司。當時叫(魚旨),(魚字旁的旨,現在此字在字庫中已經沒有),漢代叫做(魚乍),因為這種食品易於攜帶,適合做為旅途中地食物,因此唐代時,日本來華商人學會了傳回國內,宋朝時這種食物還大行其道,但是到明代時,就徹底從中國人的菜譜中消失了,反而在日本大行其道。

    這幾樣食物看來是季嬴頗費了番心思精心挑選出來地,既易於攜帶和路上食用,又誘人食慾。慶忌心情大好:季嬴這個丫頭本性不壞,但是性格太驕縱了些。若不受這教訓,以後不但總要對自己指手劃腳,怕是與搖光諸女,也難以相處融洽。這次如果管不住她,斜枝歪杈越長越粗,兩夫妻早晚同床異夢,離心離德。

    費無忌是要打的,但那不是由該由她來說的話,而且她的立場太成問題,絕不能姑息養患。而期望通過道德自律和不厭其煩的說教想達到公事不入私門的效果,和想靠吹枕頭風來勸貪官們清廉一樣,純屬畫大餅充飢,必須從制度上徹底禁絕。這次防患於未然,讓她知道了胡亂干涉朝政的嚴重性,相信即便少女脾氣忘性大,她以後也會汲取這個教訓,不敢過於放肆。

    孫武率群臣拱揖賀道:「王后賢淑……」

    「嗯嗯!」慶忌忍笑點頭:「回去告訴王后,就說……這樣做……的食物,很合寡人的口味,哈哈哈哈……!」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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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惡日定鼎

    「大王說……這樣做……的食物,很合他的口味?」

    「是。」

    季嬴和季孫小蠻面面相覷,季孫小蠻「噗哧」一笑,說道:「怎麼樣,口風軟了吧?」

    「哼哼……」

    申生和舒克兩個小太監不知道慶忌這麼斷句別有一層含意,陪著一陣傻笑。

    「你們下去吧」,小蠻擺擺手,揮退了兩個小寺人,然後攬過季嬴的肩膀,笑嘻嘻地道:「怎麼樣,還是若惜姐姐出的主意好吧?男人啊,都是屬驢子的,吃軟不吃硬,你哄一哄,他就不知道北了。」

    「他現在正往北邊去呢。」

    「真沒趣,我打個比方而已。」

    季嬴手托香腮,愁眉苦臉:「唉,我知道你是打比方,這頭驢子偏偏就是我們的夫君,這裡就是我的家,不哄著她,還能怎麼辦?可是……這就行了麼?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喝了都幹了些什麼,還……還摔了大王一跤……」

    季孫小蠻一聽,不禁蹙起柳眉道:「那就麻煩了,男人被女人摔倒,一定覺得很丟臉的。」

    她眸波一轉。忽又興致勃勃起來:「你真地把他摔倒了啊?用地抱花肩?」

    季嬴可憐巴巴地點點頭:「嗯。好像摔地還挺狠。」

    小蠻頓時躍躍欲試:「哈。我知道他地軟肋是什麼啦。原來他對摔跤不在行。嘿。當初在船上制住我時。那樣對付我。這回……」

    看她鬼鬼祟祟地眼神。一副很想試試地模樣。

    季嬴白了小蠻一眼。又看看身旁四個粉面潮紅。東倒西歪。捶腰地捶腰、揉腿地揉腿地侍婢。嬌嗔道:「少裝死啦。才讓你們做這麼點事情。就一個個累地不行地樣子。」

    殷兒四女叫苦道:「王后。要在這麼短地時間內把東西做好。真地很累啊。」

    「好啦,不要叫啦,都是我平常寵地你們。去去,趕快把材料再準備一份。」

    「啊!大王已經走啦,還要做給誰吃啊?」

    「本王后要學啊。如果學不會,等那個臭男人回來發現不是我做的,還不又要拉長了臉給我看?快去,快去。」

    殷兒四女叫苦不迭,可王后的幸福就是她們的幸福,再說如果王后不能挽回大王的心,她們四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這輩子也要陪著王后守活寡,事關自己終身性福。只得打起精神,再去準備製作關中小吃的材料去了。

    季嬴歎了口氣,幽幽地道:「人家還沒這麼委屈過自己,卻為他轉了性兒,可是他……」

    季孫小蠻和她已成為閨中膩友,當著小蠻的面,她也沒有隱藏心事。小蠻安慰道:「好啦,他這人呀,嘴上說地挺狠的,其實心很好的。」

    季嬴怏怏地歎了口氣道:「小蠻。你不曉得,他……他說過,終生不再踏進鸞鳳宮一步的。」

    「呃……,看來你真的惹著他了。不過,不再踏進鸞鳳宮一步……,那兩步三步四五步,七步八步百十步。總不算違背誓言了吧?」

    季嬴不禁直了眼睛:「嘎!這樣也成?」

    「有啥關係。兩夫妻嘛,耍耍賴皮不打緊的。」

    「可……他是堂堂吳國第一勇士。又是當今大王,一言九鼎。豈肯食言?一定……一定說的出,做得到的。」

    「我嘁!」小蠻鼻孔朝天,立即奮力嗤之以鼻:「你別被他騙到了,他說話從來不算數地。」

    「此話怎講?」

    「他還說不碰人家的……啊!」

    「啊?」季嬴聽不明白,卻見小蠻掩著口,一張俏臉從頸子下面有清晰的潮紅色迅速向上蔓延,直至整張臉成了一張大紅布。

    「小蠻,你在說什麼啊?」

    「啊……喔……,嗯……我忽然想起來,我房間裡的蠟燭還沒熄呢,我……我先走了。」

    小蠻像一頭靈狐似的,從她身邊一躥而過,一個箭步衝出門外,飛也似的走了。

    季贏愕然看著她的背影,然後苦起一張臉,雙手托著自己的下巴,又為自己的處境發起愁來。

    相識尚晚,要說感情,她和慶忌此時還不是那麼深厚。但季嬴雖然刁蠻,一個女孩兒家又豈能不為自己的終身打算。她既然同意嫁進了吳王宮,便是吳王地妻子。在這裡住的久了,對自己這個身份她也有了明確的認識。

    慶忌既是她今後一生必須相伴的郎君,她又怎能不在乎他的感覺?這其中有認命的成份,當然,慶忌不乏讓少女為之心動的優秀條件,也是彼此相識後讓她漸漸沉溺其中地重要原因。可是……那個冤家肯不肯回頭呢?

    「看我這樣曲意討好,那個傢伙一定得意地尾巴都翹上天了。哼!不給你點甜頭,怎麼拉得住你這匹野馬的轡頭?我娘說過,男人女人之間啊,誰才是贏家可不像戰場上地強弱那麼一目瞭然,這要看誰稱了自己的心意,嘿嘿……」

    季嬴想地得意,手托香腮甜甜地笑了。

    「王后,東西準備好啦……」

    「我來啦,我來啦……」季嬴跳起來,挽挽袖子,扎撒著一對白生生的胳膊跑了出去……

    滾滾黃河東流至河口,突然調頭南下,像一把利劍,將黃土高原一劈兩半。在秦晉兩國的邊界線上,開出一條深邃的峽谷。長達七百多公里長地秦晉大峽谷,風光如畫,猶如一個引人入勝的長長畫廊。

    大峽谷兩岸的條條溝壑和來自高原上的上百條河流,如同一條條黃龍撲向黃河,掀起層層黃浪。正所謂「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

    到了此處時,奔騰咆哮的黃河水被緊緊地夾峙在狹窄的河床上。最寬處不到兩百丈,最短處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離,喧囂的滔滔黃浪撞向石壁,聲浪如同萬頭奔牛齊聲嘶吼。

    這裡就是韓塬。

    秦國大軍已雲集於此,大將公孫武為主將,副將偏將如雲,三萬精兵,五百輛戰車。飲馬黃河,揮中原。

    消息傳到晉國絳城,六卿畢至,與國君商討秦國動向,自邊境傳來地軍情急報不斷送至朝上。

    中行氏出班奏道:「我晉國南征,為秦國所阻。今秦國休戰不足半年,又發大軍於韓塬,揮耽耽。其心叵測。為防不測,我晉國當立即發兵與秦一戰。」

    范氏忙道:「臣附議,秦國出兵,必是趁我晉國與衛宋糾纏,意圖對我晉國不利。臣以為,衛宋兩國不足為患,我晉國近前強敵,唯秦而已,當與衛宋休戰,迫其割地賠款。休兵罷戰,集中兵力將秦人狠狠地打回關中,讓它從此不敢覬覦我晉國領土。」

    趙簡子立即出班反對:「此事不妥。衛宋兩國雖非強敵,但取了衛宋,整個中原,將大半落入我晉國之手,晉國將永霸於天下。如今我軍佔領了一半衛國領土。只消再有一年兩載。便是全取衛國也不困難。到那時,宋國便唾手可得。到口的肥肉豈能再吐出去?秦公素無大志。此番出兵,不外乎是想趁火打劫佔些便宜。依臣看來,只需派一支大軍前去迎擊,使秦人不敢深入,我晉國仍應以取衛為第一要務。」

    趙簡子如今可是晉國第一重臣,份量遠非范氏、中行氏可比,聽他一說,晉侯頓時躊躇起來。

    六年前趙簡子襲爵不久,周王室便發生王子朝叛亂,初登王位的周王被王子朝逼迫流亡於外,那時趙簡子初臨卿位,根基尚不牢固。卻大膽請命於晉侯,率兵平息了王子朝之亂,輔佐周敬王還都。

    這一戰,奠定了趙簡子在晉國六卿中的地位,聲望一時無倆,其他五卿目前都不及他威望,但說起實力來,知氏家族目前卻是晉國六卿中最強大的,家族中人才濟濟,封邑領地最多,在朝為官的子侄也最多,是以晉侯一見三卿意見相左,便向知氏看去,想聽聽他的意見。

    知氏微微一笑,出班奏道:「臣同意趙大夫的意見。秦人之力不足以與我晉國抗衡,此番出兵難成大害。然秦人關隘險要,亦非我晉國可輕取,總不過是個膠著局面。兩相權衡,此時應以伐衛為第一要務,盡取衛宋領土,畢全功於一役,盡佔整個中原。然秦人之害亦不可輕視,可派一路大軍趕赴韓塬,以懾秦軍。只要衛國到手,便盡收大軍,逼退秦人,進而再徐圖宋國。兩三年光景,中原沃土將盡入我晉國之手矣。」

    趙簡子一聽有些訝然,原來他雖位列六卿,勢力尚不及知氏。去年冬,他利用勤周天子有功,周天子欽封他為王室命卿之機,徵收生鐵四百八十斤,把「刑書」銘鑄於大鐵鼎上,公佈了晉國地第一部成文法典。這一壯舉,不僅使他名聞天下,而且博得晉國絕大多數新興勢力的支持,成為他登上政治舞台,最有聲色,引人注目和贏得喝彩的一次精湛表演,迅速擴大了趙氏勢力和影響,隱隱已有壓在知氏頭上,成為晉國第一正卿的可能。

    知氏與趙氏為此一度產生嫌隙,想不到在關乎晉國重大利益的軍事行動上,知氏能先公後私,如此大度,所以趙簡子意外之餘,又有些感動,不禁向知氏微笑著點了點頭魏氏、韓氏此時勢力比較小,為求生存,時而靠向趙氏,時而靠向知氏,左右逢源,從中取利。如今趙氏、知氏意見一致,韓氏魏氏忙也出班表示贊同。

    晉侯一見大悅,頻頻點頭道:「不錯,秦公素無大志,一向守在關中不思進取。此番定是因為援楚得手,又與吳國結盟,這才飄飄然不甘寂寞起來,想要討伐寡人,為衛宋解圍,到那時秦國既與南方諸國聯盟,又得中原衛宋呼應,進而便可圖謀天下霸業。嘿,寡人豈可讓他如願,刻下當先取衛國之地要緊。可……如今寡人的大軍還在衛國征戰,該派哪支戍卒抗秦才好呢?」

    晉侯轉首道:「呃,范愛卿……」

    范氏連忙上前,推托道:「國君,臣屬軍隊正與中行氏人馬兵分兩路,於南北分別抗擊襲擾邊境的驪戎、赤狄部落,若抽兵西抗秦軍,恐驪戎、赤狄趁隙而入,亂我腹心。」

    晉侯一聽只得作罷,又對知氏道:「知愛卿……」

    知氏慨然道:「為君分憂,本是臣的本份。只是……」

    他眉頭一鎖,憂慮道:「臣屬人馬南征時與楚、秦兩國軍隊大戰,損失慘重,如今正在休整,若倉促徵調,恐怕時間上來不及呀。」

    「這個……」晉侯看看韓氏和魏氏,有心派他們出征,可是韓魏家族所屬軍隊在六大世卿中並不算強,只與范氏、中行氏相當,如今范氏中行氏聯姻,又與鮮虞國主聯姻,勢力比他們還要強上一些。派他們出兵,恐怕不是秦國對手。

    晉侯不禁為難道:「難不成……要從衛國抽調人馬回來嗎?」

    趙簡子一心征戰天下,建立不世之功,如今在衛國作戰地人馬已有過於分散之勢,如果再抽調人馬回來,恐怕衛國戰局又生變化,眼見各位世卿為保持各自實力推諉搪塞,而他是首先倡這一戰略的人,只好出班奏道:「國君,臣衛戍絳城的尚有一支人馬。此外,在晉陽尚有一支駐軍。秦軍來勢甚急,臣便調這兩支人馬,再請魏氏、韓氏兩位大夫從其封邑徵調兩萬戍卒,共同迎擊秦軍。」

    「如此甚好,韓愛卿、魏愛卿可有異議?」

    韓魏兩氏互相看了一眼,一齊上前道:「臣……遵旨」。

    晉侯鬆了口氣,開心地笑道:「就這麼辦吧,諸位愛卿速去籌備,三日之內兵發韓塬!」

    眾卿起身,齊齊向晉侯拱揖施禮,中行氏輕輕扯了范氏的衣角一下,范氏嘴角一牽,卻不去看他,只將目光微微垂下,一抹凜冽的寒意劍鋒般在眸中飛快地閃過。

    知氏與趙氏並肩而立,向大王行禮一畢,互相一望,面無表情地轉過身,當先退了出去,眾卿魚貫而上,朝堂上頓時人去室空。

    當晚,城門即將上鎖的時候,幾名行商離開了絳城,分別向鮮虞、驪戎、赤狄、衛國等幾個方向匆匆趕去。他們只捎去了一句話:「惡日定鼎!」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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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撼鼎

    鼎,本烹飪之器,但是自夏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於荊山之下,以象徵九州,鼎便從一般的炊器而上升為傳國重器。國滅則鼎遷,夏朝滅,商朝興,九鼎遷於商都亳京;商朝滅,周朝興,九鼎又遷於周都鎬京。歷商至周,都把定都或建立王朝稱為「定鼎」。

    「惡日定鼎」,其意不言自明:計劃不變,要在原定日期,創建國之業!

    晉國諸卿和許多有野心的人,已經如同一群豺狼般盯緊了天下第一霸主晉國這塊肥肉。村落和集市,村鎮周圍只有碎石木樁建成,以防野獸侵入的矮牆,如今在嬴蟬兒的苦心經營下,已經成了一個方圓九里,夯土城牆高達兩丈的城池。

    「金水已化,準備澆鑄!」

    有人站在高高的土階上一聲大喊,四下裡迅速忙碌起來。

    嬴蟬兒、風行矢等諸部族長站在木製二層小樓上,緊張地向前幾步,手扶欄杆,向對面望去,東夷國的開國寶鼎就要開鑄了。

    在那個時代,建國之時,舉凡旗幟折斷、禮台坍塌、鑄鼎失敗,這種種現象都是十分嚴重的不祥之兆,足以動搖民心士氣,對東夷這樣一個內部對建國一事還不能達成一致意見的勢力集團來說,更足以導致整個計劃付諸流水,成碧又豈能不緊張,她已經感到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渴了,彷彿她是站在那熔爐的熊熊烈火前。

    四周的士卒,全部都是由嬴、風兩大部落的武士組成的女王親信部隊。而鑄鼎匠師們,從制范、到熔冶、再到澆鑄、直至修整,所有工序地匠人都是嬴蟬兒女王重金禮聘回來的能工巧匠。當然,這只是對外的說話,實際上這些人都是由吳王妃任若惜和她的胞妹任冰月親自挑選出來的最可靠的任家堡最優秀的匠師。

    此時正是烈日炎炎,但那熔爐上方的空氣仍因高溫而進行著奇怪地波動,透過它看到的遠處樹影,和在城牆上巡弋的持矛士卒都像水中倒影似的輕輕波動著。四周沒有風,因為空氣波動造成的影像搖曳,令人有種不安地壓抑感。

    一大群打著赤縛,襠下只繫著一塊遮羞布地強壯大漢繞著那口巨大的熔爐忙碌著,添火的添火。鼓風地鼓風。另一群人吆喝著號子把不遠處的土窯打開,將完成預熱的范具拉了出來。

    地上鋪著粗細相當兩端勻稱的細木,那口巨大的寶鼎模具便從這原始的滾軸通道上被小心地一下下移動了過來。直到熔爐下方,然後力士們小心地進行校正,將模具的注入口與熔爐的銅液釋放口對正。這口「母範」是用陶製成地,上邊有細密精緻地花紋,裡邊的內芯上也有精美地花紋,花紋都是反向的,當銅水澆灌成形後,它們才能讓人一睹廬山真面。

    這口陶范從選泥、晾曬、破碎、分篩、混勻。和泥、摔打、揉搓、浸潤。直至翻范,整個準備工作就已進行了一個多月。鑄國之寶器,這樣重大地事情即便匠人們不知道東夷內部的權力之爭。也同樣萬分重視,如此盛舉,對他們這些匠人來說,何嘗不是榮耀千古的大事。

    匠師們哄開徒弟,自己上前,小心地除去糊在陶制范具外面的草灰泥,一切準備就緒後,懷著激動的心情,資歷最老的匠師緊張地揪著鬍鬚一聲吆喝,徒弟們打開熔爐,赤紅的銅水傾瀉而出,噴濺著眩目的火花,沿著范模預留的口子徐徐注入。

    模具是倒扣著的,這樣銅液澆入後,氣孔和銅液中的雜質因為比較輕會浮上來,等寶鼎鑄成再翻過來,那麼寶鼎上部才會質地細密,銅質光滑,花紋清晰。此時已到了鑄鼎最關鍵的時候,一旦無法承受溫度的劇變致使范具爆裂或由於銅水的沉重壓力而使范具裂開,那便前功盡棄了。

    成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一雙粉拳攥得緊緊的,她的模樣本就極美,穿起一身東夷服裝,更是憑添幾分嬌麗,她的俏美姿容看起來比玄鳥也大不了兩歲,可那嫵媚的風情韻致卻是玄鳥的青澀所不能比擬的。此時,兩扇長長的眼睫毛緊張地眨動著,一雙秋水似的眸子便像蕩起層層漣漪,各部族長老中有些還是血氣方剛的年輕漢子,哪怕在這樣關鍵時刻,看向她的次數仍比看那寶鼎還要多些。

    許久許久,玄鳥姑娘歡呼一聲,一把扯住她父親的手臂,雀躍道:「成功了,成功了!」

    與此同時,對面的匠人們也出一陣陣狂喜的歡呼聲,成碧長長地吁了口氣,俏麗的容顏上微微綻起一絲迷人的笑意,欣然說道:「天祐東夷!」

    四下站立的各部長老們不管心中是否失望,連忙都隨聲附和。

    接下來,冷化銅液,拆去外范、內范,一口巨大的銅鼎出現在他們面前。匠人們清去雜物,立即又開始準備各種工具,要用錘擊、鋸挫、鏨鑿等手段對寶鼎進行打磨,消去多餘的銅塊、毛刺、飛邊,務必保證在東夷立國之際將這口鎮國銅鼎打造的寶光閃閃,無比壯觀。

    「諸位族長,請隨嬴蟬兒近前一觀我東夷寶鼎!」

    成碧說罷,娉娉婷婷向樓梯走去,眾位族長急忙尾隨於香裙之後。玄鳥好像掛在父親臂上似的,但走起路來偏要蹦蹦跳跳,走了兩階,便不耐慢行,放開父親急趕兩步,追到女王嬴蟬兒身邊去了。

    其他諸部長老亦步亦趨,追隨其後,神色迥異不同。

    這些部落長老們有的沒有什麼野心,如今已臣服於嬴蟬兒女王麾下。有些對她卻頗為不服,倚仗自己本族勢力強大,並不將這當初只是用來利用蠱惑東夷各族共抗齊國的過氣女王放在眼裡。可是他們近來被展跖舊部古君海派人又搶又殺,以致損失慘重,而對嬴蟬兒最為擁戴的嬴氏、風氏部落因為已聚居一起,且住進了已經初具規模的於余丘城,古君海懼其武力,並不曾派人來襲,實力已在諸部族之上,他們縱然心中不願。卻也不得不忍氣吞聲,暫時應允合併各族建立東夷國之事。

    那只鎮國寶鼎還沒有經過打磨,顯得比較粗糙,可是那恢宏的氣勢,便已讓人一見而心生敬意。油然生起膜拜之意。開國寶鼎高七尺。三足鼎立,兩耳高聳,腹略鼓。底渾圓,以饕餮紋飾,獸面辟邪,雲紋填底。

    寶鼎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正中央鑄地卻是龍飛鳳舞圖。東夷民族與楚人相似,崇拜神鳥鳳凰。而慶忌所設計的神鳥鳳凰,瑰麗高貴,較之傳統的那種線條簡約的鳳凰圖案要瑰麗華美的多,因此現在南方崇拜神鳥圖騰的國家和部落都已開始紛紛採用吳國鳳凰為圖騰標準款式。具體下來。便是貴婦們穿著的衣服、金銀玉飾上的圖案,都已開始採用這種一看便覺無比尊貴地新款鳳凰圖案。

    東夷是在吳國扶助下立國的。立國大策中早已明確了東夷今後的歸屬:依附於吳,做吳國附庸。是以女王下令。便乾脆把吳國的旗幟圖案照搬過來,鑄於開國寶鼎之上。在反對建國的東夷各部看來,這自然是嬴蟬兒為了獲得吳國支持,對吳國有意討好獻媚地舉動。

    成碧等人圍著還未打磨略顯粗糙地寶鼎轉來轉去,只覺這口寶鼎古樸凝重,氣勢宏大,不禁嘖嘖稱讚。便是不贊同建國的東夷人,看著這屬於自己民族的巨鼎,心情也有些激動起來。

    站在寶鼎前,成碧仔細打量許久,才微笑道:「寶鼎鑄成,上合天意,我們便按原定時間舉行開國大典。丹烏!」

    「小人在!」

    背插箭壺、彪悍威武地東夷武士丹烏急步上前,雙目一碰上成碧那雙柔媚如水的眸子,英俊的臉龐上頓時微起紅暈,連忙單膝點地,俯下身去恭聲道:「丹烏請……請女王陛下吩咐!」

    成碧艷色之美,確已達到了「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其人」的無上境界,東夷部族中不知多少傑出的武士對這位女王暗暗傾慕。雖然最近在東夷諸部間有些風聲說女王並非完璧之身,她早就有過男人,甚至還生了一個兒子,不過這並不影響這些熱血男兒對她的迷戀。

    光是嬴蟬兒那艷光四射無可抵禦的容色,已經足以抵消這些負面影響了。何況,東夷部落很大程度上還保持著上古年間的古樸之風,男人對於女子成為自己妻子之前地情愛糾葛並不怎麼在意,沒有中原諸國經過周禮熏陶對女子貞操地極端重視。

    只是這位嬴蟬兒女王向來不對男人假以辭色,又兼身嬌肉貴,地位尊崇,所以誰也不敢對她表達愛意,便連丹烏這樣在東夷諸部中有名的神箭手、第一流地東夷武士在她面前也自慚形穢,空有滿腔愛意,卻也表達的想法都不敢有。這丹烏視嬴蟬兒如天上神祇,既敬且畏,一到了她近前,難免心跳氣短。

    成碧此時身穿東夷女子地羅裙,裙裾較短,下邊露出兩段線條纖美的小腿,丹烏一跪下去,便瞧見了那粉光緻緻的兩截小腿,心裡不由一跳,彷彿多看一眼都是褻瀆,忙把目光垂下去,可目光再低,便瞧見了她的雙腳,天氣炎熱,成碧腳上是一雙柔軟舒適的草腳,彷彿晶瑩剔透水晶一般的肌膚,十根臥蠶寶寶般可愛的腳趾,秀氣纖美的腳掌,一一落在他的眼中,丹烏只覺便是讓他跪下去親吻那腳趾,都是得了無上恩物的幸福,不由一陣口乾舌燥。

    成碧在魯國曲阜時,公卿大夫中不知多少見慣了美人的大人物一見了她還要神魂顛倒,這年輕人因何侷促她自然心中有數。成碧淺淺一笑,佯做不知地道:「上次出使吳國十分成功,我心中十分歡喜,這次還要勞煩你一趟……」

    玄鳥一聽立即跳出來道:「女王偏心,怎地只誇他不誇我。我可是正使啊。女王又要派他去吳國嗎?那我也要去。」

    成碧笑道:「這一次不是去吳國,是去秦國。你也要去嗎?」

    玄鳥一聽吐吐舌頭道:「那麼遠啊,那我不去了。若去秦國,怕是要錯過女王登基的大日子了。」

    成碧莞爾一笑,自袖中摸出一封漆好封口的帛書,丹烏一見,連忙雙手接過,只聽成碧道:「你即刻啟程。往秦國一行,將此書信面呈秦公。」

    「是!」丹烏重重地一頓:「小人一定完成女王陛下的使命。」

    成碧在眾部族長老的護擁下剛剛離開鑄鼎之地,便見前方一隊甲冑鮮明的武士迎面走來,當先一人龍行虎步,身材魁梧如雄獅。只是一隻大袖飄拂。竟是一個獨臂將軍。

    成碧站住腳步,那人快步上前,向她笑道:「本將聽說女王陛下鑄鼎成功了。可見東夷立國上合天意,此大吉之兆。梁虎子特來賀喜。」

    「多承梁將軍吉言。」成碧談笑宴宴,說道:「鑄鼎成功,我東夷各部皆歡喜難禁,蟬兒正要使人去邀請梁將軍前來,與我東夷諸部族長暢飲一番。將軍來地正好,這便同去吧。」

    「哈哈哈,恭敬不如從命。女王請。」

    「梁將軍請!」

    二人只相互謙讓一句。成碧便微微一笑。當仁不讓地走到了前面。梁虎子微微一怔,臉上便露出不豫之色。平素。嬴蟬兒對吳王派來為她撐腰的這位上將軍極其恭敬,在他面前從不以女王自居。如今這般托大,顯然是讓這位吳國上將有些不滿了。

    人群中,有幾個心懷叵測的部落族長們將兩人的言談神色都看在眼裡,他們面上不動聲色,卻趁人不備悄悄地交流了一下眼神。

    是夜,成氏部落族長成智午的住處,陽氏、介氏、薛氏、郭氏陸續趕來。

    「哈哈哈,來來來,陽兄、介兄,你們可來晚了,快快進來,咱們平時各自待在自己部落難得一聚,今兒為觀鑄鼎得以相會,哈哈,今夜要暢飲一番。請進請進……」

    成智午迎出門外,與陽氏、介氏親熱擁抱,把臂進入房中,房中空曠,好大一個廳堂,但是席上空空,並無一人。一進了廳堂,成碧午臉上笑容便消失了,他向兩人使個眼色,當先向內室走去。

    陽氏與介氏互相看了一眼,略一猶豫便隨之而去,介氏眉心緊蹙,不住歎氣搖頭。

    進了內室,是一間小一些的廳堂,裡邊已坐了兩人,案上有酒有肉,香味撲鼻,那兩人滿腹心事,卻不曾動過筷子。

    一見三人進來,那兩人連忙起身相迎,陽氏和介氏族長忙也還迎,寒暄道:「薛兄,郭兄,請坐請坐,兄弟來遲了一些。」

    五人分賓主落坐,成智午目光徐徐一掃,按膝說道:「諸位,今兒請各位兄弟過來,相信大家早已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咱們各族今後的前程,不知諸位兄弟有何意見?」

    成智午五十多歲,身材十分結實,方方正正一張臉膛,膚色有些黎黑,做為東夷第三大族地族長,手下數萬族人,他的一舉一動自有一方腦的威嚴氣質。

    介氏看看別人,垂頭喪氣地道:「還能有什麼意見?嬴蟬兒如今兵強馬壯,立國在即,而我們呢?被古君海那一班賊寇殺得元氣大傷,還有能力與她作對麼?」

    「哼!」成智冷笑一聲:「那麼介兄就甘心讓一個女人騎到頭上不成?堂堂男兒,該把女人騎在胯下永不翻身才是!」

    介氏攤攤手道:「原本我們和她還有一拼的實力,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

    成智午哈哈一笑,反問道:「如今又如何?各位,你我都是各族族長,自在一方,何等逍遙祝自在。一旦東夷立國,嬴蟬兒稱王。將置你我於何處?不錯,我們都能被封為公卿大臣,可是還不是要向別人拱手稱臣?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地道理,不需要我多言吧?

    再說,幾百年後會如何呢?王室代代傳承,嬴氏一族始終有人稱王,我們幾大氏族卻未必能一直穩居世卿之位啊。而我們現在這樣,卻能保證我們地子子孫孫始終是一族之長。這個道理你們想不到嗎?遠的不說。就說近在咫尺的魯國,那個……那個孔丘孔仲尼,他還是宋襄公十世孫呢,祖上不但是一國之君,而且是天下霸主。傳到他這一代。卻奔走天下如喪家之犬,剛剛當了幾天大司寇,又被貶去挖渠修河。我們五大氏族世世代代都是東夷各族中地大姓,可一旦並族立國,十世之後,恐怕你我子孫早已敗落不堪了。」

    郭氏族長鎖緊眉頭道:「我們都已同意合併東夷各族,建立東夷國,如今還有回天之力嗎?今日你也看到了,鎮國之鼎也順利鑄成,此天意使然。我們還能怎麼辦?」

    「哈哈!」成智午大笑兩聲。哂然道:「鑄鼎成功,未必便表示她嬴蟬兒能成為東夷女王。你們也該知道。東夷大大小小六十餘族,不願合併建國地可不在少數。只是他們部落較小,不敢出面反對罷了,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響應又豈在少數?」

    薛氏族長歎道:「成兄,就憑你我現在的力量,就算有人響應,也無法同那女人一斗了。」

    成智午冷笑:「那可未必,我東夷內部,尚有近半部落對建國一事不情不願。而外部呢?嬴蟬兒那女人,當初是我們小看了她,本以為立一個傀儡,號召東夷各族共抗齊國,卻養虎為患。不過,這女人心機手段雖然了得,畢竟是個女人,太缺少遠見了。她要立國,於是討好吳國,以歸吳國附庸為條件得到了吳國的支持。

    可她現在復國剛剛有些眉目,尾巴便翹上了半山腰,又企圖攀附秦國。她遣使去秦國的事,是同我們商量過的,你們當然都知道詳情,因秦伯與她俱為嬴姓,她遣使赴秦,要與秦伯認親,結為兄妹。倚秦自重,目的麼,當然是希望做了女王之後,漸漸擺脫吳國控制,做東夷真正的主人。

    相信秦伯對認下這個便宜妹妹必欣然應允,可秦遠在西陲,雖說秦國與吳國有盟,吳國看在秦國面上,不會過份難為嬴蟬兒,但也決不會讓這塊到口地肥肉再丟掉,嬴蟬兒根基未穩,便異想天開,想著擺脫吳國控制,真是得不償失啊。不過……我對這個女人倒是有些欽佩了,她一個女人尚有如此野心,難道我們這些大男人還不如她?

    這個女人利令智昏,倉促做出這種舉動,必然使吳國不滿,今日你們也看到了,吳國梁虎子還不知道她遣使赴秦地事,便已因她不恭而大為不悅,可見她這個女王在吳人眼中的地位到底如何了,吳人會讓她脫離自己掌控嗎?一旦吳國知道她與秦國攀親,焉能不知她地真正意圖,那時吳國與她的聯盟便要有了裂隙。」

    介氏搖頭道:「成兄,那是將來地事了,至少眼下,梁虎子還會全力支持她,以求能讓東夷歸附吳國。我們還是沒有機會。」

    「誰說……沒有機會?」

    薛氏族長急道:「成兄,你所說地機會,到底是什麼?」

    成智午嘿嘿一笑,神色一正,肅然道:「諸位,我說地這機會,包括有多方面。在內麼……,自然是我東夷部族,還有近半部族不願建國,一旦有了機會,他們就會群起反對。這外麼……,這外部的原因,更是足以抵消嬴蟬兒、梁虎子聯軍的威脅。」

    介氏族長神色一緊,身形不由趨前,急問道:「成兄,到底是何原因?」其他幾人也屏氣凝神,注意聽著成智午說話。

    成智午賣足了關子,神秘地一笑,說道:「先,吳國佔了宋國彭城,因而與宋國結怨,不日兩國就要生戰爭。戰事一起,吳國有多少兵既去應付宋國,又來應付我東夷?」

    介氏道:「可是宋國如今正與衛國聯合對抗晉國,又能抽得出多少兵力與吳國一戰?梁虎子就算抽調軍隊去打宋國,相信戰事也不會太久,他可以回來,我們能去哪兒?」

    「哼哼,只怕他去得回不得了。」

    「此話怎講?」

    成智午陰陰一笑,端起杯來,慢慢啜了一口酒,閉著眼睛回味半晌,睜開眼睛讚道:「這酒甘冽上口,回味無窮,真是名不虛傳,諸位,何不靜下心來,好好品嚐一下呢,這可是……越國王室御用地白茅啊!」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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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觀天下……

    薛氏苦笑道:「成兄,如此時刻,我們哪裡還有心思喝酒……」

    介氏目光一閃,忽地動容道:「越國王室專供的白茅?你……你怎有這樣的酒,難道……難道……」

    他這一說,眾人都是各族族長,遠比普通的東夷漢子精於心機,立時有所領悟,不由齊齊變色,聳然看向成智午。

    成智午笑而不答,卻道:「諸位,我這兒有個好消息,是關於鍾離谷古君海的,你們想不想聽?」

    提起古君海,幾人不由咬牙切齒。要不是古君海,他們何以這般狼狽,古君海幾次攻擊,雙手染滿了他們族人的鮮血,他們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難消心頭之恨。一聽這人名字,幾人眼睛都紅了。

    陽氏咬牙切齒地道:「古君海?提起那凶魔,能有什麼好消息!若說好消息,除非那古君海已暴斃身亡,受了天譴!」

    成智午微微一笑,說道:「呵呵,差不多。古君海現在還沒有暴斃身亡,不過……他的大限卻也快到了。」

    又是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幾人迫不及待地問道:「成兄,你到底有什麼消息,快快講來給我們聽聽。」

    成智午含笑道:「大盜古君海自從在鍾離谷紮下營寨之後,獨斷專行,耀武揚威,較之當初的展跖更加跋扈。季氏家臣公山不狃和仲梁懷,展跖在時對他們也禮敬有加,而古君海原本是與他們平起平坐的人物,現在卻爬到了他們頭上,驅使他們為自己賣命,二人已生反心。\\\\\正在秘謀殺死古君海。」

    陽氏急急地道:「怎麼可能?如此機密,一個不慎洩露出去,立時便是殺身之禍。他們怎麼可能大意到讓你知道?」

    成智午道:「不是我打聽到的消息,而是他們主動透露給我知道的。」

    「主動透露給你?」

    「不錯!」成智午莊容道:「古君海的勢力在公山不狃和仲梁懷之上。若殺古君海。兩人實力必然大減。他們本是三桓家奴,一旦力弱,天下之大,難有容身之地。唯有得到我東夷部落地認可,他們方能在這裡得到一席之地容身。

    古君海的人擄去我們不少族人。從這些人口中,公山不狃知道我們不贊成東夷立國。須知東夷一旦立國則歸附吳國,而吳國大王慶忌與魯國是盟國。他的兩位王妃更是魯國三桓宗室之女,彼此關係之密切可想而知,因此一旦嬴蟬兒立國稱王,便連東夷也沒了他們存身之地,於是他們找上了我……」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鄭重說道:「只要我們答應將來劃一塊地方給他們割地自立。他們便將那雙手染滿我東夷人鮮血的大盜首級雙手奉上。同時幫助我們破壞嬴蟬兒立國之事。你們看怎麼樣?」

    幾位部族族長對古君海皆恨之入骨,說起來。公山不狃也是古君海地幫兇,可是冤有頭、債有主。=  ==不管怎麼樣,主使者是古君海,沒有不恨持刀人,卻恨他手中刀的道理。再者說,這伙悍盜十分了得,在魯國大軍的討伐下猶能東奔西走,他們可沒有力量殲滅這伙為禍東夷的大盜。如果能借公山不狃和仲梁懷之手除去這個心腹大患,便饒過了他們,劃一塊土地給他們也無妨。反正東夷土地遼闊,各部族靠山地吃山,靠水的吃水,大片土地都都荒蕪無用。不過……」

    幾位族長沉吟良久,郭氏族長方徐徐說出了大家心中地擔心:「成兄,與公山不狃和仲梁懷盡釋前嫌,劃一塊無主之地給他們倒也無妨,只要能殺得了古君海那大盜還是值得的。可是,到那時就算加上公山不狃和仲梁懷的人馬,我們能對得了嬴、風兩大氏族,還是對付不了吳國人馬呀。」

    成智午嘿嘿一笑,得意地道:「這就要說到另一路援兵了,不過眾位族長我成智午雖然信得過,但是此事干係太大,還要各位共同立下不得洩露地血誓,我才能夠告訴你們。」

    眾人無奈,只得舉起手來,向天地鬼神發下東夷族中最毒的誓言。那時天下人莫不崇信鬼神,少有敢於破壞誓言的,夷人部落尤其如此,見眾人鄭重發下誓言,成智午放下心來,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我告訴你們吧,宋國的確不能久戰,但吳國近來種種舉動已令鄰國猜忌不安,楚越兩國有心攻打吳國,一舉消除心腹大患。

    如果吳國發兵伐宋,後方必然空虛,楚越兩國便會趁機出兵攻打姑蘇。^^   ^^試想,楚越兩國聯手,趁吳國內部空虛出兵征討,吳國必受重創,到那時吳王慶忌最好的結局也是元氣大傷,只能縮回吳國,哪裡還有餘力為東夷撐腰?嘿嘿,現在你們有信心對付那個女人了麼?」

    東夷大地上,幾位身背箭壺長弓的矯健武士從野草叢生、片片荒蕪的原野間策馬馳過,呼嘯而去……

    他們行色匆匆,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兒來,又到哪兒去。

    數日之後,悠悠大江之上,一葉偏舟飄搖而來,此時正是細雨纏綿地時候,立在船頭,身披蓑衣地那個中年漢子,正是那幾名武士中的一人。

    船過大江,便到了江南邗邑,他被迅速接近吳王慶忌所在地軍營。

    慶忌聽罷來自東夷的最新消息,不禁仰天大笑:「萬事俱備矣!蔡大夫,你速赴彭城,向赤忠將軍傳達寡人旨意,與宋國好好地演上一出大戲。」

    「臣遵旨!」早已做好起行準備,一直在等候著這一天的吳國行人蔡義精神一振,立即拱手答應。

    「午冬至,你馬上趕去鍾離谷,命他們依計行事。」

    「諾!」

    午冬至重重一抱拳。也轉身退了下去。他原是展跖手下,當初在魯國漆城被慶忌招降,在衛國時便已已做了兩司馬。後來因為人機靈,熟悉魯國風土人情。且深諳蛇行鼠竊之術,便被調進了耳目司,公開身份是是行走於魯吳之間的一個商人。^^   ^^如今他已和昔日群盜重新拉上了關係,是可以自由進出鍾離谷。幫他們銷賣髒物,購買藥品、美酒等不易劫擄之物的賊商。

    慶忌又自袖中摸出一道虎符。喚來耳目司的一個信使,那人身材瘦削,相貌平凡。看起來毫不起眼。見了慶忌也只長長一揖,一言不發。

    慶忌吩咐道:「你通過耳目司地渠道務必安全趕去於余丘,俟嬴蟬兒稱王三日之後,向梁虎子將軍呈上虎符,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耳目司的小吏雙手接過虎符,又是深深一揖,悄悄退了出去。

    「郁大夫……」「臣在!」

    慶忌踱到他身邊。笑道:「寡人特意把你從姑蘇召來。是有一件大事要你去做。」

    郁平然欠身道:「大王請吩咐。」

    「寡人要你持節赴魯,向魯國要求一件事情。」

    慶忌說道:「魯君姬宋。與寡人一向有嫌隙。此人對我的事,必然多方阻撓。不過自孔丘被貶。姬宋勢力大挫,已經難以同三桓抗衡。你可以從三桓處著手,務必達成這件大事。」

    「是,不知大王要臣辦什麼事?」

    慶忌眼中泛起一絲笑意,說道:「借船!」

    郁平然離開後,一旁英淘忍不住說道:「大王,我吳國南武城已經被打造成水師大營,戰艦如雲,單以水師而言,我吳國規模堪稱天下第一,戰艦質量更遠優於魯國,何必要向魯國借船呢?」

    他率兵赴陳國伏擊偃將師的楚軍大勝而歸,率兵回國途中便被慶忌派人把他叫了來,隨在慶忌身邊。如今已經有三日了。

    慶忌冷冷一笑,深沉地道道:「勾踐心思縝密,既陰且柔,寡人不相信這樣地一個人想要對付我吳國時,在吳國不會暗布耳目。當初寡人與公子光一戰,這勾踐率兵趕來趁火打劫,能晝伏夜行,避過我無數耳目,又能屢屢搶在我們前頭,與公子光相會秘議,哼!他在我吳國不但耳目遍佈,而且必然早在多年前就已安插、培植,因此這一戰,南武城的船一條也用不得,否則必然打草驚蛇!」

    英淘瞿然警覺,欽佩地道:「大王英明,若非大王說出來,臣還……不曾想到。」

    慶忌哈哈一笑道:「這個麼,寡人可不敢搶功。提醒寡人的,是自越國趕來投靠寡人的一個破落公族子弟。」

    他吁了口氣,說道:「天氣炎熱,又無戰事,不必穿著甲冑了。且換上便服,與寡人到江邊垂釣納涼去。」

    他抻抻懶腰,輕歎道:「從魯國費城趕回衛國之後,直到現在,寡人已是難得偷閒了,但願以後不會再如此繁忙。」

    英淘輕笑道:「大王是我吳國之主,中興之君,想要過閒雲野鶴地日子自然不易。」

    慶忌微微一笑沒有多言。天下諸侯林立,各國君主們其實也不是那麼辛苦,每天總有些逍遙的時候,像慶忌這般忙碌地的確不多。倒不是要做一個明君就必須事必恭親,日理萬機。在慶忌想來,只要在大政方針上定出方向,具體事務要臣子們去做才是正理。但是現在不同,天下風雲變幻,歷史堪堪走到了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上,這對他來說,是一次難得地機遇。抓住這個機會,讓吳國搶到前面去,才不會在這股歷史洪流中被淘汰。

    消滅越國、蠶食楚國、吞併東夷,此時正當機會,完成了這一步之後,相信整個中原已經因為晉國的解體而徹底進入動盪時期,到那時他已具備了成為江東猛虎的條件,接下來就要蟄伏起來休養生息,積蓄國力、靜觀天下之變,做一個逍遙自在的看客了。

    到那時,苦日子就該熬到頭了……

    長江水,帶著磅礡的氣勢,以雄渾不可擋的巨大洪流滾滾東向,捲著堆雪似的浪花向大海湧去。江邊樹下,兩個人正坐在石上,雙腳濯於水中,手中穩穩地擎著一根竹竿。

    江面上,不時有頭戴竹笠地漁人搖著小船兒穿梭往來,他們看到了坐在岸邊垂釣地兩個常服男子,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其中有一個是手握重兵的吳國將軍,另一個更是叱吒風雲地當世梟雄。

    兩面屏立蒼翠旭染的青山、波瀾壯闊地江水,一輪高掛的紅日,將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它們的陪襯,坐在樹下的那兩個垂釣人,也成了這副宏偉畫卷中的一個畫面。

    「太陽好毒啊,坐在這樹下面臨大江,還覺有些悶熱。」英淘就著捲動不息的江水洗了把臉,向慶忌笑道。

    「呵呵,那是自然。毒月惡日……,明日就是就是惡日了。」

    慶忌悠然神往道:「魯國三桓想必又要在瀝波湖舉行龍舟競賽了,只是不知這一次,季孫意如又會許下什麼綵頭,三桓世家會不會竭盡全力去奪那龍舟之

    想起圍繞魯國龍舟之賽,他和叔孫搖光、成碧夫人之間發生的那些故事;想起在龍舟之賽前後,他與魯國三桓鬥智鬥勇的驚險;想起他千里奔襲到齊國,在臨淄雙峰山下一矛擊殺魯君姬稠的腥風血雨;想起豆驍勁和許許多多為他慷慨赴死的英雄豪傑,慶忌心潮澎湃。

    他緩緩起身,眺望滾滾江水,英淘也隨之站起,立在他的身側。

    江風拂起慶忌的髮絲,髮帶隨風飄揚,慶忌悵望良久,忽然大笑一聲道:「英淘,記不記得寡人與你初次相見時,對你說過的話?」

    英淘先是一怔,隨即欣然答道:「與大王一起,觀天下興亡!」

    慶忌悠悠地道:「不錯,與寡人一起,觀……天下興亡。」

    他雙眉徐徐揚起,看著滾滾東去的長江水與對岸屹立不動的連綿青山,胸有成竹地說道:「有人蠢蠢欲動,有人坐失良機;有的分崩離析,有的隨之崛起;該興的興,該亡的亡。看著吧,天下,就要進入多事之秋了……」
先找到你的勇氣來源,然後帶著他們,走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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