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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鱸州魚]三國第一強兵 (連載中)

一八一章 馬踏連營

    又失火了?

    完全是下意識的,管亥心中閃過了這麼一個念頭。

    不是他聯想力不夠豐富,實在是最近連營內失火太過頻繁了,幾乎一兩天就一次,最要命的幾天,一天就要燒個兩三次!

    管亥開始還試圖排查奸細,可沒排查多久,他就絕望的發現,這件事的難度比一夕攻破都昌城還高。

    在攻打朱虛前,他的部隊只有不到一萬人,在短短一個多月間,一下翻了五倍還多!聲勢和戰斗力固然都有所增長,但本來就不算嚴密的管理,也順理成章的變得更加混亂了。

    實際上,別說是管亥這樣的賊頭,就算是徐榮這樣的當世名將,也沒辦法在第一時間,將急速擴大的軍隊打造成鐵板一塊,否則陽人之戰中,王羽也不可能得到潛入的機會。

    管亥軍隊的成員來自四面八方,有同鄉在的還好說,可以互證清白,但這個時代的人口流動率太差了,很多人都只認識本村的人,幾十里外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般,哪里又分得清楚誰是奸細,誰是真賊?

    更何況,很多人壓根就是被管亥挾裹進來的,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哪里又肯通力配合?

    所以,盡管管亥一直懷疑有奸細作祟,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加強了對軍事物資的監管。可失火的情況還是在繼續著,哪怕一叢野草,時不時的也會發生自燃,情況極其詭異。

    逮什麼就燒什麼的奸細?還是軍隊規模太大,管理跟不上的固有缺陷?

    管亥有些迷茫,打家劫舍不需要懂兵法,自己人多勢大的時候就打,打不贏就往山里跑,等對方防御松懈了再回頭鑽空子,只要懂得這些,就已經是個很了不起的大當家……是渠帥才對。

    拿不出確鑿的證據,就算他這個大當家,也不能整天逼著弟兄們捕風捉影的抓奸細,兄弟們的抗議也是很有道理的︰不燒糧草輜重,冒著生命危險放火嚇唬人,這有嘛意思?敵人的奸細是不要命的瘋子或白痴嗎?

    于是,都昌城下的連環失火事件,逐漸淡出了賊寇們的視線,變得司空見慣起來。

    但管亥很快就發現,這次的問題大不尋常,不是失火,而是……

    管亥覺得視線中有什麼閃了一下,抬眼急看時,正見一道流星劃破夜空,帶著一道亮麗的軌跡,燃燒著落進了自己的營寨,就落在先前火光燃起處不遠的地方!

    一道接一道!

    流星滑過墨一般黑的夜空,在連營之上散開,絢麗得如同九天仙女在賜福凡人,將天宮里的花瓣紛紛揚揚的灑下來。

    然而,瑰麗的情景帶來的並不是福氣,而是死亡和殺機!

    部分花瓣都砸在了地面上,跳了跳,瞬間便熄滅了。另一部分橘紅色的花瓣則準確,亦或不幸的,濺在了葛布或麻布做成的幔帳上,迅速便引起一團火光。

    “敵襲!”

    下一刻,管亥撕心裂肺的叫喊穿透了夜幕︰“敵襲,兒郎們,起來迎戰!有人襲營!”

    那才不是見鬼的流星或者天女的,而是火箭!有人在用火箭襲擊他的軍營!擁有這種裝備,並且對自己有敵意的,只能是官軍!

    “該死的張饒!帶著二十萬人還封不住路,居然真把敵人給放進來了!”在意識到現實狀況的一瞬間,管亥怒氣勃發,同時也開始後悔。

    自己太大意了,以為張饒的二十萬大軍,足以將北海國屏蔽得水泄不通,事實上這也沒錯,從渤海趕過來的幽州軍,不就被擋在了樂安國嗎?

    以此推論,他也猜到了襲營者的身份︰是泰山軍,是王鵬舉,只有此人,才會制定出進行這麼大膽而瘋狂的計劃!

    一顆接一顆的流星接踵而來,如同下了一場豪雨,沒錯,跟下雨一樣,因為伴隨著流星的,還有陣陣沉悶的雷聲!

    末日一般的景象中,死亡之焰越來越密集,波及的範圍也越來越大。

    管亥聲嘶力竭的叫喊沒有驚動太多人,連營太大了,別說十個人,就算是只跟管亥同樣個頭的蛤蟆,也不可能嚷嚷得那麼大聲,將整個連營都驚動起來。

    首先被驚動的是靠近火起處的賊兵,他們或是衣衫不整,或是赤身**的從營帳中跑了出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嘴里罵罵咧咧的詛咒著。

    他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發現自己身處熊熊烈火的包圍中時,本能的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尖叫聲驚動了更多的人,很快,淒厲的尖叫聲連成了一片,匯聚成了一曲來自煉獄的哀歌,比管亥一個人的嘶吼響亮了無數倍。

    然而,連營依然沒有被徹底驚動。

    這一瞬間,管亥有了明悟,他終于知道連環失火事件的真相了!

    沒錯,那就是奸細干的,來自泰山軍的奸細。這些奸細的目的不是燒毀自己的糧草輜重,他們就是為奇襲部隊踩盤子來的!

    每次失火事件都會造成一定程度的騷動,頻繁的鬧過之後,嘍們就會習以為常,不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反正不是燒在自己身邊,自己瞎折騰個什麼勁,難道跑的快,大當家就會嘉獎自己不成?

    管亥不是一點防備都沒做,他安排人巡營,布置防衛,而且沒有完全將連營聯接在一起,而是分割成了相對**的幾個大營。最重要的是,他將營盤周圍十余里的障礙物都清空了,視野相當開闊,就算來襲的是騎兵,也有充足的預警時間。

    但接連不斷的失火事件降低了賊兵的警惕心,不論听到什麼動靜,發現什麼怪異的東西,他們都不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哪怕是現在這種情況,也是一樣!

    營寨里的火勢開始蔓延,大火四周被映得縴毫畢現,但遠處的黑暗卻黑沉如許。

    黑暗中,也不知有什麼怪物在,低沉的悶雷聲,象是馬蹄擊打地面,但卻又有些不同,比馬蹄落在地面的聲音更沉悶,更短促,也更輕薄!

    如同有疾風吹送,悶雷聲在營盤外滾滾卷過,所過之處,有無數新星璀璨升起,驟然落下,將帳篷一片一片的點燃,將管亥的營盤陷入火海,將恐懼吹送到賊兵們的靈魂深處!

    烈火以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在蔓延,比火勢蔓延得更快的,是恐懼,深入骨髓的恐懼!

    風雷交集,火光沖天!

    越來越多的嘍兵逃出了帳篷,不顧自己衣不遮體,也來不及拿起武器,只是出于人類求生的本能,瘋狂的往營寨深處逃去。

    接連不斷的失火,已經可以看做是上天降罰的預警,現在,天譴終于到了,不想死在雷火之下,就只能遠遠的逃開。

    連營深處的人也被驚動了,失火司空見慣,但成百上千人奔跑的大亂卻沒人司空見慣。人都有從眾心理,在動亂發生的時候,沒人會認真思索,除非有某些更具權威性的人或規矩指導,否則大多數人只會加入集體的行列。

    逃亡的隊伍在擴大;

    致命的恐慌在蔓延;

    漸漸的,波及到了連營深處,造成了更多更大的連鎖效應。

    “站住,泰山軍沒幾個人,大伙兒不要逃,把來犯的賊軍都殺光!”管亥急了,嘶吼聲越來越響亮。

    他沒有應對這大場面的經驗,沒想到只是因為吃驚發了會兒愣,局面就演變得不可收拾了。不過他知道,來的兵馬不會太多。

    張饒那二十萬大軍不是擺設,已經正往齊國集中過來的各地黃巾,也不是瞎子。如果泰山軍大軍犯境,不會一點警訊都沒有,張饒也不會只是不痛不癢的說,有小股騎兵在境內活動!

    何況,他還知道更準確的情報,從洛陽回返的泰山軍不足萬人,這段時間王鵬舉也沒有擴軍行動,就算泰山傾巢而出,來的也只有數千人罷了,而自己的大軍,足足有五萬以上!

    實際上,來的人可能連數千都沒有,因為來的是騎兵,王鵬舉又不是真的神仙,難道揮揮手就能變出幾千匹戰馬嗎?

    “都別逃,傳我的將令,準備反擊,違令者斬!”管亥一腳踢翻了一名從身前跑過的嘍兵,順手又抓住了另一個。

    他這個大當家是結結實實的砍出來的,死在他刀下的,有官軍、有豪強、有百姓、也有很多同道。殺官軍是為了反抗;殺豪強是為了報仇;殺百姓是為了掠奪;殺同道是為了自保和爭權!

    所以,他在軍中向來很有威望,別說嘍兵,就連張饒這種大方,都對他異常看重,不但許下重酬邀請他共襄盛舉,而且還跟他分享了很多很機密的情報。

    可是,在生死關頭,誰還顧忌這些?沒人理會管亥,就連被他揪住脖領子的小嘍,都用力一掙,將唯一的外套留給了他的大當家或者渠帥,頭也不回的跑進了黑暗深處,只有光溜溜的的臀,微微映射著火光,好像一只飛遠的螢火蟲。

    “站住!我是你們的大當家,是你們的渠帥!听我的命令,殺回去!外面只有千八百的騎兵而已,泰山軍的騎兵就這麼一點!殺了他們,都昌就會投降,到時候隨便你們在城里找樂子,然後咱們一起打天下,建一個永遠不挨餓的清平世道!”

    管亥發了瘋似的嘶吼著,手中的戰刀已經染了血,幾個不听話的嘍兵葬身在他的刀下。然而,潰逃並沒有終結,管亥舉動的唯一效果,就是將自己身邊清空了一大塊,同時,讓恐慌變得真實起來。

    潰兵們遠遠的避開了這個瘋子似的殺神,一邊逃,一邊亂喊︰“王鵬舉來了,來的是泰山王鵬舉!”

    “來了好多騎兵,跟惡鬼似的!”

    “賊兵完蛋了,大家不要跟著一起送死啊!”

    “不要拿兵器,王君侯的兵馬是仁義之師,只殺賊寇,不殺良民!”

    “跑,跑啊!”

    管亥只覺喉頭一熱,一股血腥味在嗓子眼里盤旋不去,他終于想起來了,營寨里不都是跟隨他多年的嘍,還有很多新被挾裹進來不久的普通百姓。

    按照正常規律,這些新加入的人開始都是不情不願的,但日子久了之後,這些受害者就會變得跟曾經的加害者一樣,適應搶掠,適應廝殺,適應屠殺……人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

    不過,管亥此番興兵的時間還太短,戰果也只有朱虛一個縣城而已,這些受害者的情緒還不是很穩定,他們更向往的是日耕夜息的平靜生活,而不是揮舞著刀槍,去創造什麼清平世界。

    平時不會有事,這些人拖家帶口的,想逃也逃不遠,逃了也無從容身,可是現在,當打著黃巾大旗的賊軍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四散而逃是他們的唯一選擇。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當中還混有數量不明的奸細!

    該死的王鵬舉,居然如此老謀深算,奇襲之前,還布置奸細,這分明是不給人活路走啊!

    管亥一口將涌到喉頭的血咽下,翻身回到了營帳,他還沒輸,他也不認輸!

    他成為黃巾,是從夏天開始的,在那之前,他是個山賊,一度曾經在泰山賊和青州賊之間徘徊。

    他麾下的嘍,很多都是最初那批遭災的災民,經過十多年盜匪生涯,都從老實巴交,人畜無害的百姓,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悍匪。

    這支隊伍足有五千人!

    就算在動亂中離散了一些,剩下的,也足夠與泰山騎兵一戰了!管亥開始穿戴盔甲,普通的賊兵當然沒有這種裝備,但管亥是大當家,自然有特權。

    張饒的情報來源非常可靠,他開始不放心,還派人潛入徐州和泰山,分別驗證過。情報顯示,泰山軍的騎兵不過千人上下,其中還包括了五百幽州的白馬義從,這些客軍會為別人的事死戰嗎?

    只要自己聚攏起一兩千人,表現出足夠的戰意,就能讓身為客軍的幽州人有所顧忌,泰山兵再厲害,王鵬舉本人又不可能出現在這里,還有什麼可怕的?

    ……

    管亥的情報來源的確很準,發起突營之戰的騎兵只有八百多人。

    陽人之戰中,白馬義從一支沒遭受大的傷亡,但一連串的戰斗打下來,減員也有兩成左右,公孫越本有意幫王羽補齊,但出于種種考慮,王羽並沒有接受。

    然後王羽又從本隊的騎兵中,抽出了兩百人,打算訓練成具裝騎兵。這個過程肯定很漫長,耗費也很大,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重裝騎兵奔襲能力較差,更重要的是,這支騎兵還沒成型,沒到拿出來作戰的時候。所以,太史慈帶來的騎兵,就只有不足九百人。

    九百對五萬,完全不靠城內的接應,這個計劃看起來很瘋狂,但太史慈卻熱血沸騰,要打,就應該打這種大仗才夠威風,功勞也大。

    換在一般的軍隊中,將校們可能會有不少異議,但無論是王羽的嫡系方悅,還是客軍主將秦風,都沒有反對的意思。

    泰山軍就是這種風格,跟著一個霸氣四射的主公,什麼仗是他們不敢打的?

    五萬賊軍?土雞瓦狗的烏合之眾而已,揮揮手也就平了。

    “開始突陣吧,別給他們重整旗鼓的機會!”凝神觀察一陣,確定了敵軍的亂勢,太史慈再也按耐不住,他躍馬橫槍,第一個越過了柵欄。

    “嗚……嗚……嗚!”

    方悅吹響了號角,九百輕騎在秦風的指揮下,以三十人為單位,分成了三十個小隊,一部分追在主將太史慈的身後,另一部分呈扇面撒開,全面向敵營深處推進。

    每個小隊都有一部分人持著火把和戰刀,另一部分人持著弓箭。持弓者抽出箭矢,在同伴手中的火把上點燃,然後開弓放箭,將無數燃燒的流星送上蒼穹深處,化為一片流星火雨,帶來新一輪的災難。

    深秋時節,北風強勁,風助火勢,火借風威!熊熊的大火照亮了蒼穹,如同平地升起了一輪紅日!

    火勢開始向連營深處蔓延,連綿的火海一側,是豕突狼奔的賊兵和被挾裹入伙的百姓,另一側,一隊隊如同幽靈般的騎兵在火光中若隱若現。看不見任何旗號,唯一能辨明對方身份的,只有那白亮的馬身……

    “白馬義從!”恐慌進一步加劇了。

    從虎牢關開始,王羽震驚天下的戰績中,總是伴隨著白馬的影子,諸侯們倒是不會分不清,但很多只听過傳說的普通人,卻更容易將白馬義從當成王羽的親衛之流。

    抵抗很微弱,為數不多的反沖者當中,只有少量的亡命悍匪,大部分都是被黑夜和大火搞昏了頭,不辨東西亂撞的潰兵。

    這些人形不成有效的抵抗,他們之中,有少數人死在戰刀和長槊之下,更多的人則連泰山軍的臉都沒看到。

    白馬義從的箭術可不是一般的精湛,即便在黑夜之中,也是精準得嚇人。嘍們可沒有大當家的特權,對正規軍構不成致命威脅的羽箭,射他們卻是一箭一個。

    “不要怕,跟我上,他們沒幾個人,沖上去,殺光他們!”管亥終于集結起了一支千人左右的部隊,他之前讓衛士去巡營,終究還是起到了作用,巡營士兵之外再收攏些潰兵,就有了如今的規模。

    看到泰山軍分兵多處,囂張的四處放火,他毫不猶豫的發動了反擊。

    “嗚……嗚!”

    管亥迎上的這隊騎兵,毫不猶豫的調轉馬頭,迅速拉開了距離。管亥撲了個空,只能望塵興嘆;另一邊,騎兵的隊率吹起了號角;白馬騎兵則從馬鞍另一側抽出了羽箭,一邊後退,一邊灑下了一片箭雨。

    這次的箭上沒有火,但激起的卻是一片飛濺的鮮血和陣陣慘叫聲。

    “嗚……”像是應和似的,遠近都有號角聲響起,顯然,泰山騎兵傳遞了遇敵的警訊,要集結了。

    管亥拼命的沖殺,想在敵人援兵到達前,擊敗擊退面前這一小隊人。然而,兩條腿的注定追不上四條腿的,白馬義從的騎兵進退自如,毫不留情的將一陣陣箭雨灑在賊軍的頭上。

    管亥身邊的隊伍開始縮水,少部分人是被弓箭射殺了,更多的卻是被嚇跑了。

    “大當家,撤吧,追不上也打不著,咱們光挨打也不是個事兒啊,敵人的援兵又要到了。”

    “是啊,撤吧。”嘍們七嘴八舌的勸道。

    管亥大怒︰“撤個屁,現在聚成一團,就算死,也有希望拉幾個墊背的,分散著跑,你們就能跑得過馬了?還不是死路一條?听我號令……有盾牌的都站到前面去,帶弓箭的站到中間,咱們學官軍的戰法,接盾陣,包圍他們!跑得快的,肯定不擅長肉搏!”

    說著,他撿起一面盾牌,舉刀沖在了最前面。

    管亥軍不是純粹的黃巾軍,這麼多年的山賊生涯下來,他的軍中還是積累了一些兵甲的,至少木盾什麼的有不少。

    大當家身先士卒了,嘍們也鼓起了勇氣。反正逃也沒用,在這里逃出生天,也只能去投靠別家賊團,享受過了特權和人上人的生活,他們可不想從小嘍重新做起。趕跑了眼前的騎兵,就有重整旗鼓的機會!

    數百嘍,結成了七八個盾陣,白馬義從的箭雨還在不斷落下,但嘍的傷亡卻少了很多。騎射的最大弱點,就是攻堅能力不足。

    “看見沒有,他們不行了,上,跟我上!”管亥縱聲大吼,嘍們也是齊聲歡呼,看見這邊動靜,不少潰兵都停下了腳步,他們也發現敵人不是很多了,如果聚集到大當家身邊,也許……

    “架弩!”搖擺間,泰山軍陣中傳來了一聲號令,亂箭停止了,代之的是風雷之音!

    “崩——崩——崩!”強弩松弦的聲音,跟戰鼓沒多大區別,當這種聲響連成一片的時候,帶來的只有死亡的氣息。

    “ ! !”

    “ 嚓!”

    “啊!”

    強弩的攢射,連軍用的大櫓都能摧毀,何況賊軍用的普通木盾?雷厲風行一般,賊軍的盾陣破開了一大塊,往中間塌陷進去。

    不等管亥再發號令,黑暗中,一騎快馬全速奔馳而來,馬上的騎士吼聲如雷︰“東萊太史慈在此,賊酋還不速速納上命來!”

    話音未絕,一人一騎已經順著盾陣塌陷處,沖入了管亥的陣勢,槍戟掀起了新的死亡風暴!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3-19 16:0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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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章 勇不可當

    管亥和太史慈都是東萊人,是名副其實的同鄉,然而此刻,他卻一點都沒有看見同鄉的喜悅,滿心里都被震駭和怒火填滿了。

    太史慈太凶悍了!

    他把部屬甩在身後,一個人沖了進來,雖然如此,但他這一人一騎的破壞力,全然不亞于一整隊騎兵。

    太史慈的戰法相當罕見,他左右手各持一件兵器,槍戟合璧,在奔馬上同時揮舞起來,只見寒星點點,戟刃翻飛,如同一股不斷變幻方向的龍卷風似的,將所過之處攪得一片狼藉。

    還沒等管亥想好要返身接戰,還是繼續追趕白馬義從,太史慈已經以不可阻擋的態勢,一口氣沖到了方陣中央,肆意屠殺起管亥軍中極其稀有、寶貴的弓箭手來。

    “停步!”在槍戟合璧形成的旋風下,那些來之不易的弓箭手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血泊中,管亥大怒,他揚刀怒吼︰“小的們,先隨我圍殺此僚!”

    應者寥寥,在眼下這種不利局面下,遇到這種勇冠三軍的敵人,對賊兵士氣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看著太史慈殺人如割草芥的效率,有幾個不怕死敢往上撞的?

    管亥環視一圈,見嘍們臉上都有懼色,他也不多嗦了,這種時候想靠語言鼓動士氣是沒用的,想要鼓起嘍的戰意,只能自己身先士卒,滅了對方的威風再說。

    他手下雖然沒有騎兵,但這麼多年看也看出門道了,騎兵的威力全在速度提起來後的沖擊力,失去了沖擊力的騎兵,就是大號的靶子!嗯,白馬義從這種輕騎兵是特例。

    太史慈從方陣邊緣一直沖到了方陣中央,接連殺了近三十個人,的確很威風,但他的沖擊力已經耗盡,在人群之中,也沒有重新加速的機會。

    只要自己擋住他,等嘍們恢復戰意,一同加入圍攻,殺個孤身闖陣的敵將還不容易?他又不是真的有三頭六臂。此人看起來還是個有點身份的,殺了或者拿下,對戰局說不定還會有些幫助呢。

    諸多念頭在心頭一閃而過,管亥一瞬間就拿定了主意,揮舞大刀疾沖而上。

    管亥悶聲不響的從人堆里沖出,斷喝的同時,刀勢就已經展開,打定的就是偷襲的主意。這里是戰場,山賊本來也不是什麼講規矩的人,他存心乘太史慈不備,一刀解決了這個棘手的敵人。

    “死!”

    管亥的武藝相當不俗,他的家境不錯,幼年開始,就受過正規的武術訓練,從賊後的這十多年,更是幾乎每日都在廝殺,一身武藝早就磨練得爐火純青了。

    攻打朱虛的時候,正是他孤身在城外誘敵,激怒孔融派人出來單挑,然後連殺數將,順勢闖進城門,以一人之力,頂住了朱虛郡兵的殊死反撲,接應大軍入城,這才一舉攻破了朱虛城的。

    此刻他含怒揮刀,一身恐怖的力量更是盡數爆發了出來,那一刀仿佛要斬破蒼穹一般,將破空的呼嘯聲遠遠拋在了刀鋒後面,勢若千鈞!

    “來得好!”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刀,太史慈卻怡然不懼,像是早有準備似的,從容轉身,右手長槍刺翻一名嘍,左手畫戟揮舞,從側面砸向了管亥的刀鋒。

    太史慈變招之快,招架時讓管亥大吃了一驚,但轉念間,他心中已是冷笑連連︰敵人武藝的確很高,但實在太托大了點,自己全力的一刀哪是這麼容易擋的?用一只手,還是左手,就算取的角度再巧,又豈能見功?

    看自己以力破巧,力挽乾坤!

    管亥知道身先士卒的好處,也知道其弊端,心中認定了斬殺太史慈,就能扭轉敗局,精神狂振之下,在全力爆發之外,身體居然又生出了一股新力!

    刀勢于極快間,更快了幾分,如同化作了一道奔雷。

    “當!”刀戟相撞,發出了震耳欲聾的一聲金鐵交擊的爆響。

    管亥只覺雙臂巨震,虎口陣陣發麻,他心頭大駭,對方倉促變招,又是單臂,居然還能發出這麼強勁的力量,若是全力爆發,自己豈不是……

    好在,此人太過托大了,這一戟力道雖強,但終究砸不開自己的全力一刀,刀勢雖被砸偏,但一樣能傷到對方。

    管亥的慶幸之情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下一刻,他只覺眼前一暗,刀招已然走空,定楮看時,對手居然借著刀戟相撞的力道,甩蹬離馬,騰身躍起在半空中,仿佛一只振翅高飛的大鵬!

    太史慈避開了,管亥的刀勢卻不可能收得住,刀光閃爍間,從留在原地的戰馬身上一閃而過,下一刻,戰馬長聲慘嘶,從中分成了兩半,鮮血飛濺中,轟然倒地。

    “圍上去,殺了他!”管亥的咆哮聲幾乎同時響起。

    “殺!”見大當家一刀斷馬,威勢無雙,嘍們果然重新鼓起了戰意,敵人很恐怖,但自家的大當家更強!眾人揮舞著兵器,怒吼起來,往太史慈落地的方向圍殺過去。

    看起來很威風,但管亥心里明鏡一樣,敵人根本就是故意棄馬的,失去速度的騎兵,還是孤身陷陣,就是個靶子。

    對方的力量雖然很強,但走的卻是靈動多變的路子,看他雙手持兵器的戰法就知道了。在失去速度的戰馬上,只會限制對方的發揮,所以對手才看似狼狽的舍棄了戰馬。

    真正的激戰,才剛剛開始呢!

    娘的,這個家伙到底從哪里蹦出來的?

    大吼聲中,管亥也收刀沖向了敵人,心中破口大罵︰要不是他自己通了名,自己還以為是泰山王鵬舉親至呢!隨便搞個無名之輩都有萬夫莫敵之勇,泰山軍中到底是怎樣一個臥虎藏龍之地啊!

    太史慈從馬上借勢躍起,跳得很高,直到管亥收刀沖過去,他還沒來得及落地。

    在亂軍之中,這種閃避方法是很危險的,還沒等他落地,落點處就已經被眾嘍圍得水泄不通了。管亥自忖,若是換了自己,八成是要被亂刀分尸的,不過,這個太史慈會這麼笨,自投死地嗎?

    顯然不會!

    身體還在半空中,太史慈的手卻沒閑著,右手槍交左手,然後在背後一抹,像是變戲法一般,十余支短戟憑空出現在他手中。他手指一撥,短戟排成了一個扇面,再下一刻,他右臂猛力一揮!

    熊熊火光之中,以太史慈的身體為中心,一道光弧憑空閃現,結成了一個越來越大的扇面,呼嘯著,向他腳下橫掃而去!

    嘍們哪里想到,對手還有這種奇招?即便想到了也沒用,太史慈的暗器功夫可不是王羽那種半路出家的,他這是實打實千錘百煉出來的!一流武將遇上了,都需得凝神應對,普通的雜兵?只有挨宰的份兒!

    “噗!噗!噗!”利刃入體聲不絕于耳,慘呼聲也是響成了一片,嚴陣以待的殺陣,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地哀鴻,對太史慈再形不成任何威脅。

    他安然落地,雙手在胸前乍合即分,恢復成了槍戟合璧的架勢,看著駭然止步的管亥,他冷笑著問道︰“你就是賊酋管亥?”

    “老子就是管亥,專殺為昧良心的朝廷出力的狗腿子!到了黃泉下,別忘了送你上路的人是誰!”管亥大怒,眼中凶光爆閃,掄起大刀沖了上去。

    他的心腹見狀,也是紛紛鼓噪著殺了上去,和勇不可擋的大當家一起,圍攻一個沒有馬的騎兵,還不手到擒來嗎?

    “好,好得很!找的就是你!”確認了管亥的身份,太史慈長笑一聲,槍戟再次變成了旋風,向著數量眾多,不乏好手的敵人反沖而去,毫無懼色。

    管亥的招數並不繁復,實際上,用大刀這種武器,也使不出什麼復雜的招式,想提升戰力,就得在運力使力上下功夫。

    所以,他迎接太史慈的,仍然是迎頭一刀!

    太史慈的應招也沒什麼變化,左手畫戟一揮,撞偏了刀勢,但接下來的變化卻是全然不同。

    借著刀戟相交的力道,他身形向一側微閃,恰到好處的避過了管亥的斬擊,右手一抬,長槍如同毒蛇出洞一般,露出了鋒芒。

    管亥只覺得眼前一花,幾十點寒星乍現,帶著森寒的殺氣,疾刺而來!

    他心頭大駭,哪里還來得及收刀招架,身形一側,來了個極其難看的賴驢打滾,這才險象環生的避開了太史慈這一刺。

    不等起身,背後冷汗已是涔涔而下。居然一招就這麼狼狽?若不是在圍攻對方,被對手趁勢追擊的話,恐怕連三五招都撐不過去,此人下馬作戰,似乎比在馬上更猛啊!怎麼會有這種怪人?

    說來話長,可實際上,從太史慈單騎沖陣,到他棄馬步戰,只有短短數息時間而已。兔起鶻落間,管亥好容易整合起來的陣勢,就已經七零八落了。

    由于里面打得太快,外圍的泰山騎兵,甚至還沒來得及做配合。

    方悅就是沒來得及做配合的友軍之一,他驚嘆道︰“瘋子,你有沒有覺得,子義的打法很眼熟?”

    秦風點點頭︰“他的打法,和沖勁,跟君侯一模一樣,看起來,武藝甚至……”

    他將後半句話收了回去,王羽的戰法也是靈動多變,什麼都能拿來做武器,不過,跟太史慈比起來,卻有些雜亂不成章法的味道。

    太史慈左右手各持一兵,招數卻渾然天成,槍攻戟守,槍守戟攻,槍戟並用,又或以戟勾拿敵人兵器,長槍施以急襲。這些招數沒有王羽信手拈來的突襲效果,但套路分明之中,又別有玄機,讓人眼睜睜的招架不住。

    以秦風所知的王羽,八成是打不贏太史慈的,但這倒也不會減弱他對王羽的尊敬,武藝再好,也不可能真的以一敵千,真正的萬人敵,還是要有兵法韜略的。

    不過,有了這麼個沖鋒陷陣,所向披靡的猛將,這場仗就不會再有任何變數了,勝局已定。

    “無忌,有子義在,不用集結更多人了,兩百騎足矣。”

    方悅收回目光,點頭道︰“嗯,好,你來指揮,動手罷。”

    “嗚……嗚!”號角聲,馬蹄聲再次響起。

    這次傳達的命令不是集結,而是繼續分散追殺;

    在場的白馬義從,也沒有沖陣的打算,而是縱馬狂奔,圍著集結在一起的賊兵兜起了圈子,箭雨再次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仿佛冬天提前來到,飄雪再臨;

    泰山的騎兵則是遠遠的下了馬,晦澀的強弩絞弦聲,和比鼓聲更響亮的松弦聲也再次響起,每一次都能打得賊兵人仰馬翻,亂成一團。

    又一次從地上爬起身的管亥絕望了,他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對方打翻,或自己滾走了。嘍們的士氣也越來越低,那個敵將卻越發的勇猛,他引以為傲的武藝,壓根就無法對人家形成有效威脅。

    等到圍攻的人再少一點,對方等出手來追殺自己,那……

    他回頭看了看外圍的嘍,那些人也搖搖欲墜,隨時有可能崩潰了。

    現在的賊眾仿佛再跟一群刺蝟作戰,他們包圍住了一只最壯的刺蝟,然後被更多的刺蝟反包圍。里面的拿不下,外面的打不著,血一直在流,局面一點點的走向崩潰。

    原本停下腳步觀望的賊兵,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跑掉了,傻子都能看出這邊的勝負走向,負隅頑抗唯有死路一條,不逃命還等什麼?

    管亥忽然轉過身,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大刀向太史慈丟了過去,然後頭也不回的沖進了人群之中,亡命而逃。

    逃!

    也只能逃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張饒那里還有二十萬大軍,青州各地的黃巾正不斷的匯聚而來,憑自己的武藝,總能博得一席之地的。

    “哪里走!”太史慈急了。

    士為知己者死,君侯的賞識提拔之恩,只能用耀眼的功勞來回報。

    然而,這場大勝雖然來的很爽快,但兵不是他練的,連策略似乎也是王羽事先就有所預料的,到了昌都,首先迎接大軍的,居然是個己方斥候!

    在突襲開始前,有人指引道路,事先有人幫忙做鋪墊,甚至亂起後,還有人幫忙煽風點火……從軍事角度上來說,這是好事,可以讓勝利來得更穩妥一些,但從太史慈的角度來說,這功勞來的太容易,像是白送的一樣。

    這個結果,他無法接受。

    所以,發現戰局出現波折後,他甩開部屬,單騎沖陣,盡情展示著個人的勇武。發現管亥後,他更是心花怒放,總算能稍微彌補一下功勞的不足了。

    現在,管亥突然要逃跑!

    是可忍孰不可忍?太史慈奮起神威,右手一抬,一槍挑飛了管亥的飛刀,左手畫戟橫揮,將最凶悍的幾個嘍掃倒,奮身一縱,追向管亥。

    听到身後乍起的慘呼聲,管亥哪里還不知道要糟?“大當家,就是此人,從朱虛和都昌兩次突圍的就是他,東萊太史慈!”身後傳來嘍驚駭欲絕的呼喊,也不知那個喊話的嘍,是不是想激起大當家的仇恨,讓他返身再戰。

    原來是他……可即便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已經徹底明白差距的管亥又哪里敢回頭?

    他咬著牙沖向了不遠處的騎兵,死死的盯著對方手中的弓箭,絲毫不理會鋒芒上那森寒的殺機。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奪馬!這是唯一逃生的機會,背後那個殺神太厲害了,不是人力所能抵擋的。

    管亥當面的幾名騎兵都是喜出望外,見識過太史慈的勇猛,他們已經徹底打消擒殺賊酋的機會了,誰想到喜從天降,此人竟然自己撞上門了。

    他們不急不緩的抬起了弓箭,一邊在心里估算著距離,一邊瞄準,百戰老兵,就是有這份沉穩自若的靜氣。

    “嗖!嗖!嗖!”

    幾支長箭劃破虛空,呼嘯著飛向管亥身上的要害,雖然是臨時配合對付一個目標,但義從們的默契,依然讓他們做出了最佳的選擇。

    箭矢射的不是同一個位置,而是覆蓋了一個區域,除非管亥突然插翅飛起,否則就肯定會中箭,區別只有多少而已。

    “噗!”鮮血飛濺,管亥果然中箭了,他沒有躲避,只是微微偏了一下身體,避過了致命的要害,勢頭不減的繼續前沖。

    他的凶悍,出乎了義從們的預料,再想抽箭開弓時,卻又哪里來得及?

    管亥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沖到了馬前,一把扯住馬上義從的腿,暴喝一聲,奮力將對方扔出老遠。他翻身上馬,雙拳左右開弓,將另外兩名義從打落馬下,然後頭也不回的縱馬向黑暗深處跑去。

    太史慈的追擊不可謂不快,但仍然慢了一步,泰山兵的包圍圈很單薄,當面的幾名騎兵倒下後,也沒人能來得及追擊,眼見著管亥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

    “混蛋!”太史慈火冒三丈,煮熟的鴨子居然飛了,這讓人何等郁悶啊!

    大怒之下,他奮起神力,將長槍投擲出去,不過也只是聊盡人事了,他暗器功夫很好,不過投槍的距離太遠,奈何不了管亥這種水準的武將。

    果然,管亥在馬上偏了一下身體,手臂一揮,砸開了投槍,雖然又吐了一口血,但終究是擺脫了最大的威脅。

    他松了一口氣,一人一馬逃不了太遠,可也用不著,只要能逃進附近的山林中,他就能接著對地勢的熟悉,擺脫追兵了。

    等到跟大部隊匯合後,再設法報今日之仇!

    可是,他高興得太早了。

    正當他要越過營寨的柵欄,逃向外間無盡的黑暗中時,黑暗中突然有什麼動了一下,沒等他定楮細看,就見得一個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上來。

    來不及招架,在那之前,他的脖子就突然被什麼東西套住了,隨著那個黑影一揮手,他如遭重擊,像個沙袋似的從馬上重重落下,摔得五髒六腑都移了位,口中鮮血狂噴。

    天旋地轉間,他听到了一個少年得意的笑聲︰“哈,運氣來了,神仙都擋不住,頭功是我徐元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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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章 何謂空談


    城外鏖戰了大半夜,都昌城內也沒消停。城外的喊殺聲,以及哭喊慘叫聲驚天動地,火光照亮了半邊天,除非是既聾且瞎之人,否則怎麼也會有所察覺。

    孔融和他的幕僚、部將們不聾也不瞎,所以,在突襲戰開始不久之後,一干人等就聚在城樓上觀戰,準確的說,他們只是在顫栗而已。

    “是有援軍來了嗎?哪路援軍,居然有這般威勢?以諸君之見,我軍要不要出城助戰?”

    在最初的震撼過後,孔融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不得不說,他在軍事方面雖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外行,但幾個問題卻都問在了點子上。

    “使君,此舉萬萬不可啊!”

    一眾名士尚在沉吟,早有一人猛的撲出隊列,伏地大哭,連聲勸諫道︰“賊酋管亥雖是賊身,但卻足智多謀,有萬夫不當之勇。家兄安國素有勇名,當日在虎牢關下對戰華雄,尚且只負輕傷,便全身而退,結果在朱虛城下,竟然不足五合就被管賊斬了……”

    “此外還有宗將軍,宗將軍也是北海郡久負盛名的勇將了,可遇上管亥,卻也不是三合之敵!賊勢浩大,又有管亥這種萬夫難敵的猛將在,青州雖大,又有何人能制之?只能高牆厚壁,待其糧草將盡,自行退卻方是上策,請使君明鑒!”

    眾人聞聲急看時,卻見哭諫之人正是在朱虛戰死的大將武安國胞弟,武安邦。

    武家乃是北海望族,子弟都練武藝,各個弓馬嫻熟,以安國安邦二兄弟為最,此二人都有百人之敵,也不是膽怯之人,這般失態,實屬罕見。

    不過,眾人也能理解,當日管亥在朱虛城下罵陣邀敵,這二兄弟可不是這般作態,而是立主出戰,說什麼不殺管亥,誓不回城之類的豪言。再加上都尉宗寶的附和,孔融一時意動,就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結果,悲劇了。

    宗寶三個回合被殺,余者更無一合之將,武氏兄弟大怒,一起出戰,雙戰管亥,結果也只撐了五個回合。哥哥安國戰死,弟弟安邦被斬斷一臂,亡命奔逃,管亥趁勢殺入城中,佔了城門,以至朱虛失守……

    戰敗丟城的責任,不能完全推到幾名武將的身上,管亥異乎尋常的勇猛才是主因,不過,經歷了這些事之後,武安邦的反應也就可以理解了。

    黷武之眾易動,驚弓之鳥難安,如此而已。

    據說武二將軍最近正在躊躇,想要改個名字,不敢繼續妄言定國安邦,改叫不悔,就是不後悔當日慨然出戰之勇氣的意思。能與管亥這樣的絕頂名將一戰,他雖敗猶榮,足慰平生。

    回想武將軍當日的意氣風發,再看今日的頹喪膽怯,眾名士都是唏噓不已,感慨萬千,要不是外面的戰況太激烈,太嚇人,會不會有人會吟詩一首,以表達今非昔比,光陰不再的心情亦未可知。

    一時間,孔融沉吟不已,其他人也不說話,城頭陷入了一片靜默。

    不過,林子大了,總是會有那麼幾個沒眼色,不會看場合的,一把有些沙啞的聲音突兀響起,打破了沉默。

    “華雄算什麼東西?管亥又是什麼玩意?打不過他們,那是你們太蠢,以為拎兩個鐵錘就很彪悍了?切,就是倆錘子!被宰了有啥稀奇?看外面這架勢,肯定是援兵來了,不出去里應外合的話,不就跟焦和那蠢材一樣了嗎?文舉,你還是快點集結兵馬的好。”

    孔融門下名士雖多,但說話這麼囂張,這麼目中無人的,也只有禰衡禰大爺了。

    “你……”武安邦大怒,禰衡囂張不要緊,但你辱及先人就太不上道了,自家哥哥怎麼說也是力戰而死的,哪能讓人這麼糟蹋?

    “我什麼我?你以為我沒見過真正的豪杰嗎?”

    禰衡斜眼看看武安邦,不屑道︰“武將安身立命靠的是什麼?手中槍,胯下馬,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勇氣!連直面一個賊寇的勇氣都沒有了,那是啥?躲在母雞身後嘰嘰喳喳的小雞仔麼?真是可笑至極。”

    禰衡這張嘴不是一般的能說,也不是一般的缺德,別說武安邦這種武人了,就算把曹操這樣的大能拎過來,能不能吵得贏他都在兩可之間。曹操的口才肯定不會差,但他要自重身份,肯定不能學禰衡一樣尖酸刻薄,跟對方對罵就是了。

    武安邦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滿臉漲紅,一張臉幾乎要滴出血來,手更是摸到了刀柄上,看那樣子,隨時都會拔刀砍人。

    “好了,好了。”

    孔融見狀,連忙出面打圓場︰“正平,你少說兩句,你還不知道自己這張嘴怎地?一天淨得罪人!武將軍也不要發怒,正平就是這性子,別說是你,在場各位又有哪位沒被他嗆過?遍數天下,他看在眼里,從來沒罵過的也只有……”

    禰衡自顧自的說道︰“大兒孔文舉,小兒王鵬舉……咦?好像還很押韻麼,冥冥中自有天定乎?”

    “……”

    孔融熟知對方性子,也不為怪,把禰衡扯到一邊,他轉頭向另一位儒士問道︰“幼安兄,你意下如何?”

    “看起來,這亂象應該不是能偽作出來的,說不定是真有援兵到了,不過……”那儒士面方耳闊,長得很有威儀,臉色有些嚴肅,眼神中卻帶了一絲悲憤之色,說話聲音不高,卻渾厚有力,讓人一听之下,就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張饒聚眾二十萬,肆虐齊境,青州各處也是烽煙四起,除非瑯琊的臧霸等人幡然悔悟,否則不可能有大股援軍開至。王鵬舉雖號稱勇冠三軍,戰無不勝,但縱使他真有本領以眾擊寡,打敗張饒,也不可能是一時三刻的事,來的援軍應該不多,能否打敗管亥這凶頑,實屬……”

    “那麼,幼安兄是不主張出城作戰了?”孔融默然頷首,他問計之人是北海名士管寧,曾因少年時與華歆割席斷義而名噪一時。

    在朱虛之戰中,管寧自己勉強逃出來了,族人卻大半都失陷在城中,若論殺賊報仇的沖動,他應該不在任何人之下。既然連他都不贊成出城助戰,也只能說,出城作戰確實不是個好主意了。

    “管亥此賊,非同一般蟊賊,他少時就已經從了賊,這麼多年下來,不但性子越發凶殘了,而且也變得極為狡詐。當日在朱虛,他讓大隊人馬退出數里,孤身邀戰時,誰又能想到,他竟然打了斬將奪城的主意呢?”

    管寧搖頭嘆息,面上盡是悔恨悲慟之色︰“他料到吾等即便猜到他的心思,也無法置信,故而定計!吾不知正平推崇的那位王鵬舉到底有何本領,但管亥此賊的武功計謀,都不在那位冠軍侯之下,即便兩人正面對陣,勝負恐怕也在兩可之間,若只是一支偏師……”

    他話沒說盡,但未盡的意思眾人卻都明白了。

    王羽很厲害不假,但管亥帶著幾千賊兵,連破兩城,將隊伍擴編成了數萬之眾,期間他斬將以十計,也施展了破城的奇計,看起來一點都不比王羽差。

    無論外面有沒有援兵,開城助戰都不是個好主意。萬一援兵只是來騷擾的,自己這邊卻大張旗鼓的沖出去了,朱虛的慘劇八成就要重演了。

    丟了都昌城倒也罷了,可問題是,大伙兒接下來往哪兒跑啊?四野都是黃巾,難道要去跳海嗎?

    管寧捻須道︰“來的未必是援兵,說不定只是要送信進來,制造混亂,趁亂而入罷了。以寧之見,孔使君當在各城門處多布哨探,以接應信使方是上策,而非貿然出兵。”

    “幼安先生言之有理。”

    “正是,此乃老成持重之見,定國安邦,原本就不能太過操切的。”

    “其實送信此舉是多余了,文舉公和幼安先生都是一時俊彥,吾等亦非浪得虛名之輩,難道不知外間情況,就會失去斗志,棄城而逃不成?不知援兵從何而來,行這畫蛇添足之舉,同時也將吾等看得輕了。”

    孔融不再猶豫,管寧又說的篤定,眾幕僚也是紛紛附和。部將們倒有幾個勇氣尚存的,不過看到武安邦的淒慘狀態,眾武將也都是兔死狐悲,徹底息了跟名士們對著干的心思。

    唯一不滿的只有禰衡,但眾議已決,他一個人的聲音又能有多大?何況,他的人緣可謂差到了極點,要不是孔融一力維護,他早就被掃地出門了,說話哪還談得上什麼分量?

    在禰衡不滿的嘟囔聲中,北海眾人開始觀望並等待,這一等,就是一夜……

    一直等到外面的喊殺聲減弱,直至停歇;一直等到雲開月明,玉兔西下,紅日東升;一直等到天光大亮,城外的景象一覽無余……

    他們終于發現了,原來自己這些人一直在扯淡!

    不是扯淡是啥?

    接應?外面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們不是來送信的,就是來打仗而已,夜襲,把敵人擊潰,追殺,收降,如此而已。

    送信?對不起,外面的人都很忙,一個騎兵要押送好幾十甚至上百的俘虜,哪有空到城里閑聊?

    至于管寧的高論,所謂管亥跟王鵬舉在伯仲之間……這真是荒天下之大謬!

    城外高高飄揚的戰旗,已經說明援兵的身份,來的是大漢冠軍侯屬下的泰山勁卒!

    將旗是太史二字,顯然王羽沒有親至,只是隨便打發了個部將過來,只帶了不足千數的騎兵。一千對五萬,領兵的只是個無名小將……

    結果,縱橫北海,連破包括治所據縣在內的二大雄城,青州無人能制的管亥大軍,已經灰飛煙滅了。

    王羽和管亥孰強孰弱?這還用說嗎?自己這班人扯了一整夜的淡,到底是為個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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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章 名聲劇振

    等到北海眾人終于觀望清楚,並下定決心,出城迎接援軍時,天已經徹底亮了。

    經由守城軍士之口,夜里發生的一切,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全城。听到噩夢般的管亥軍團已經灰飛煙滅,壓在全城軍民心頭的重壓瞬間消散,人們喜極而泣,奔走相告。

    黃巾也好,山賊也好,曾經都是跟他們差不多的人,同樣的勤勤懇懇,同樣的任勞任怨,同樣的和善好客。

    然而,在從了賊之後,這些人都有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變得好吃懶做,變得殘忍好殺,變得漠視一切。

    有人親眼見過賊寇們的殘忍,更多的人是從朱虛來的敗兵那里听說的。朱虛城已經成了人間鬼蜮,稍有身家的人,都是賊寇的目標,闔家罹難者比比皆是,男人被殺,婦人被污辱,連幾歲的孩子都難以幸免。

    窮苦百姓也逃不掉一劫,他們家中沒什麼可搶的,婦女常年在田間勞作,多半也吸引不到賊人們的垂涎。他們卻不得不拋下家中搖搖欲墜的茅屋草房,跟著一群陌生的殺戮者,踏上一條背井離鄉,鮮血流淌著的不歸路。

    這條路有沒有盡頭,盡頭處是什麼,都昌百姓無法盡數得知,但他們知道的那些,就已經足夠讓他們心悸難安,噩夢不斷了。

    死在官兵的刀下;死在同伙的火並之中;死于饑餓;死于嚴寒;倒斃在劫掠的路上;或者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死法也未可知;除了搶劫的那一瞬間外,這條路上充滿了絕望和悲哀。

    從某個奇怪的角度上來想,造反與否,日子其實都沒有什麼變化。

    不造反的人,至少不會和鄰居火並,不會客死他鄉,在秋天收獲的時節,也多半會感到欣喜,或許還會有什麼別的驚喜也未可知。

    再苦的日子,總也是會有希望的,不是嗎?

    所以,對于城外的賊軍,城中居民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華夏百姓就是這麼良善,除非被壓榨到極點,否則他們才不會跟官府、朝廷對著干呢。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王羽那句評語︰能把華夏百姓壓榨得造反的官府,里面的那群人絕對是非常非常的奇葩,或者說,他們根本不是人!

    總之,賊寇的覆滅,令城中百姓欣喜若狂,很快,欣喜和慶幸就化成了感激,歡呼聲時起彼伏的響了起來,最終匯聚在一起,一個響亮的名字響徹了整個城池,在城外的曠野之間回蕩不休。

    “冠軍侯!”

    “救國救民的冠軍侯!”

    “有冠軍侯牧守青州,咱們青州的百姓終于有救了!”

    “咱們青州的冠軍侯!”

    百姓們心情激蕩,忘情歡呼,以至于城內爆發出來的動靜,全然不在昨夜的激戰之下。受了這股聲勢的震撼,城頭上的名士和武將們這才茫然醒轉,徹底意識到昨夜發生了什麼。

    “……文舉,文舉!”禰衡喊了好半天,才把孔融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你還愣著干什麼?開城門啊!來的是鵬舉的部屬,救了都昌城,你不去迎接,豈不是失了禮數?”

    “哦……”在城內歡呼聲和禰衡的呼喊下,孔融眼中終于恢復了神采,他用力點頭,高聲吩咐道︰“對,開城門,諸君隨融一起去見過泰山的諸位英雄。”

    “對,隨孔使君一道,一起去見過諸位豪杰。”

    “千余兵馬摧破五萬多悍匪,這泰山軍中豈不各個都是百人敵的猛將?”

    “那有什麼可奇怪的?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反之亦然!泰山兵本來就是各地強軍匯聚而來,早有驍勇之氣,再有了這麼個萬人敵的統帥……”說話的人豎起了大拇指,“那還不勇氣百倍?兵法有雲︰夫戰,勇氣也!”

    “原來如此,曾兄果然高見,小弟不及也。”

    “這麼看來,冠軍侯平定青州,也就是反掌之間了。一千破五萬,以此類推,張饒的二十萬大軍,有四千兵足矣!听說,王君侯麾下……”說話者朝周圍比一比,道︰“這樣的勇士,足有八千之眾呢!對付區區張饒,還不手到擒來?”

    “何須八千?你沒看到將旗嗎?這支兵馬的主將姓太史……王君侯麾下三員大將,鐵壁于文則,神弓黃漢升,長驅徐公明,都是萬夫莫敵的猛將,來的不是他們,說明已經遜了君侯不止一籌了!換成君侯親至,只要三五百親衛,足以摧破管亥了。”

    “說不定三五百都不需要,沒听說當日君侯在大河之畔,一人一槍,震住了兩萬西涼軍,然後一聲大喝,直接喝退千軍的威猛戰績!听說,當時的場面壯觀之極,簡直就……誒,小弟學淺,一時詞窮,也不知該如何形容了,總之,一人退萬軍,這等威勢,誰人能及?”

    孔融身邊這些名士,與傳統意義上的不太一樣,他們的家世未必如何 赫,只是仗著孔融的名頭,才算是個名士。不過,這些人好空談,不懂實務的習性,還遠在世家出身的名士之上。

    當初孔融從酸棗回來,自以為懂了兵法,就是這幫人吹捧的,現在為了挽回顏面,他們又開始吹捧起王羽來。

    王羽那幾場戰斗中的策謀,他們不懂,也不想懂,那玩意太復雜了,他們只要用最直白的方式,形容出一個個最震撼人心的結果就可以了。

    所以,孟津之戰中,大河北岸的兩萬人馬成了背景,王羽站在背景前,一個人打敗了兩萬西涼鐵騎;虎牢關之戰中,作為主力的白馬義從,也變成了只會歡呼的圍觀眾,虎牢關的城門,也不是牛輔打開的,而是……

    “你們知道虎牢關有多雄偉嗎?那是天下有數的雄關,除了洛陽、函谷之外,說是天下第一也差不多了!這都昌城看似雄偉吧?跟虎牢關比起來,就是個土圍子!結果怎麼樣?”

    “一槍!就一槍!”

    “那一槍仿佛雷公手中的雷錘一般,帶著風雷之音,就那麼砸在虎牢關的城牆上!轟然一聲大響,地動山搖!虎牢關大門洞開,關牆也塌了一片!你們想想,這是何等的威勢!”

    初時,只是名士們彼此間亂吹,從城頭下來的時候,守衛的士兵就圍攏過來了,走下城牆,到了城門左近,百姓也圍上來了。

    消息不脛而走,越傳越離譜,人們一廂情願地將心目中保護神的本事無限夸大,反正王君侯素有仁義之名,不會對百姓怎麼樣,自然是越強越好。

    再說了,外面的幾萬賊軍是大伙兒親見的,如今的大勝也不是假的,一個部將都能率領千余騎兵打敗五萬悍匪,主帥的本事還用說嗎?

    王羽的事跡被無限放大,從各個角度宣揚了出來。

    “冠軍侯從洛陽救了幾十萬人,活人無數……”

    “君侯在河東借著懲罰無良世家的機會,勸賊向善,使得十萬白波放下屠刀,重新拿起了鋤頭……”

    “君侯在陽人和洛陽軍激戰,十萬洛陽民眾自發的趕去助戰,未免戰事波及到百姓,君侯挺身而出,直闖敵人中軍,一箭斷旗,生擒了徐公卿!”

    漸漸的,連黃忠這種重要助手,都變成背景了。

    直到接近了連營,準確的說,是連營曾經存在的地方,喧嘩聲才漸漸減弱。

    不管傳說中的戰爭有多麼可歌可泣,英雄有多麼雄武偉大,但戰爭畢竟是戰爭,哪怕是已經結束的戰爭,戰場上的景象,和縈繞在空氣中的血腥氣,也足以讓勇者變色,普通人顫栗了。

    到處都是焚燒過的痕跡,火,人類不可或缺的東西,可以帶來溫暖和光明,但在軍事上,火卻是制造恐慌,殺傷敵人的最佳利器之一。

    與火燒後的痕跡同樣密布在戰場上的,是各種各樣的尸體。這些尸體呈各種姿態,分布子啊不同的地方,有經驗的老兵可以從他們的形態之中,看出他們的死因。

    有人是被弓弩射死的;有人死于刀劍之下;更多的人是被燒死的;不過,最多的,還是那些死狀極慘,尸體已經不成人形的,他們是在混亂之中,自相踐踏的犧牲者。

    歡呼聲和喧鬧聲漸漸低沉,直至于無。

    城內軍民的聲音減弱,戰場上的其他聲音便顯得響亮起來。

    最多的是號令聲,泰山軍之所以獲勝後也一直都沒靠近城牆,是因為他們很忙。

    追殺殘敵的行動早已經結束,黑夜中,指揮騎兵在山林丘陵地帶追殺敵人,是難以想象的事。真有人這麼做的話,只會給己方帶來難以想象的傷亡。

    泰山軍只是把敵人趕出營寨,不讓他們有重新集結的機會,然後就任他們去了。在這草木凋零的初冬時節,失去了補給和同伴,能安然無恙跑出幾百里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幸運兒,沒必要跟他們為難。

    對泰山軍來說,最重要的是滅火以及收攏俘虜。

    襲營的時候,襲營者唯恐火勢不夠大,但戰勝後,他們必須得想辦法保存物資。縱橫北海的管亥軍還是很有貨的,有金銀錢財,更多的是糧食。

    亂世中,沒有什麼比糧食更重要,多一分糧食,就能多讓一個人活下去。

    收攏了一定數量的俘虜後,泰山軍就一直在滅火,到城內軍民隨孔融出城的時候,火勢才差不多徹底熄滅。

    都昌軍民都被慘烈的戰場震懾住了,但孔融卻沒停步,他不會打仗,但養氣功夫還是很不錯的,這點小場面嚇不倒他。他帶著幾個膽大的幕僚和部將,往泰山軍戰旗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

    看到國相大人的從容舉止,百姓們又是一陣低聲贊嘆。

    泰山軍早就注意到城內的動靜了,見孔融儀表不凡,氣度雍容,他們也沒留難,就那麼放孔融過去了。

    說實在的,見識過昨夜的戰斗,他們也不認為誰能暗算得了自家的主將,太史將軍不打別人,被打那方就可以偷著樂了。

    有人過去攪攪局也好,免得太史將軍真的跟人打起來,自己人內訌,可不是什麼好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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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章 運氣惹的禍

    太史慈很郁悶。

    憑良心說,他絕對不是因為某人的搶功行為而不服氣。

    管亥確實從自己槍下溜了,別人不出手,自己追上的希望也比較渺茫。

    當然,那個叫徐福的笑面虎如果不是存心爭功,而是早點出手攔截,賊酋最終會落在誰的手上,還很難說。

    太史子義是個大度的人,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跟那麼個無聊之人計較。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的運氣實在太差了,這麼好的機會,居然還能讓人給溜了!

    如果那個管亥下決心逃跑的再早點或晚點,他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逃早了,自己還留著力呢,手戟加投槍,對方絕對跑不出三十步!逃晚了,沒那些雜兵礙手礙腳,自己這身武藝還拿不下一個賊酋?

    所以說,那個賊酋不是一般的會挑時機。

    運氣糟糕,也是神仙都擋不住,從不犯錯的白馬義從居然也出錯了。白馬義從的打法,就是一沾即走,邊跑邊打,可那幾個義從居然勒住馬,再放箭!

    沒錯,這樣準頭是增加了,可他們也太小瞧一流武將的爆發力和耐力了吧?別說他們手里的只是騎弓,就算換成強弩,以管亥的身手,一樣有辦法對付。

    實際上,要不是自己追在後面,管亥急于逃命,他原可以毫發無損的解決幾名義從。

    一個疏忽不要緊,但幾個失誤加起來,就演變成煮熟的鴨子飛走這種倒霉事了。換成誰,遇到這種壞運氣,也會郁悶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

    自己運氣糟也就算了,反正有得遇明主的喜悅在先,這點小事忍忍也就過去了。可人就是不能有對比,否則好事都會變成壞事,壞事會變成啥樣,就不用說了……

    徐福,這個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無名小輩,運氣好的簡直突破天際了!

    他加入泰山軍的時間,比自己只早那麼一點點,他是在泰山軍東行的路上,報名投效的。得到君侯接見,並加以任用,要推延到一個多月之前。

    他只是個斥候,嗯,或者說是隊率?他手下有一個兵……

    他是潁川人,他那個兵也是外來的,在青州也是人生地不熟。按照常理,以他這種情況,一個月的時間,能在這個混亂之地保住命,就已經很成功了,要是順便還能熟悉地勢,探听出一些不那麼重要的情報,應該就算是很優秀的斥候了。

    可是,你看看這徐福干了什麼?

    山川地勢?他已是了然于胸!雖然只是齊郡和北海,這些他曾經到過的地方,但這已經很夸張了。

    反正太史慈捫心自問,自己肯定沒有這種本事,他也沒听說過誰有這種能耐,除非是無所不能的君侯……

    情報?據那個叫沐汪,也就是徐福手下唯一的兵卒的說法,他們本來是個三人組,另外一個人回去送信了。一共就三個人,還分出一個送信的,這情報顯然不是無關痛癢的大路貨。

    這還不算,他們還截殺了兩隊張饒的信使,從口供中分析出,自己要來突襲都昌……

    然後?然後就是徐福的個人秀了。

    大軍未至,他便潛入敵營,到處放火,搞得賊軍疑神疑鬼,雞犬不寧;

    大軍將至,他派遣唯一的手下給大軍引路,指明連營布置,破綻所在,何處囤積輜重,需要盡量回避;

    突襲開始,他在營里到處亂嚷嚷,散布流言,攪亂軍心;

    突襲將盡,他直接伏擊了落荒而逃的賊酋管亥,生擒之……

    蒼天啊!

    太史慈無語望天,老天可以眷顧某人,但也不能眷顧到這種程度吧?他跟自己一樣出身寒門,受到的任用比自己還差,最重要的,他又不是君侯,咋就能隨隨便便立下這許多功勞呢?

    太史慈不是嫉賢妒能的人,他承認徐福有本領,有魄力,洞察力也十分優秀。然而,能將每一項工作都完成的這麼完美,肯定不僅僅是能力的問題,運氣也是重要因素。

    別的不說,單說管亥,這個賊頭好死不死的怎麼就奔著徐福所在的方向去了呢?在那之前,自己還用投槍重創了他,不然以此人的身手,未必那麼容易就範……

    所以,太史慈怎麼看這個同袍,怎麼不順眼,哪怕對方沒表現出什麼居功自傲的架子,臉上一直掛著灑脫笑容,謙和而陽光,自信而從容。

    反正,就是很討厭。

    尤其是此人還一直跟自己作對,所以,對方表現得越出色,太史慈就覺得對方越討厭,這跟嫉賢妒能無關,就是一種發自本能的厭惡。

    “子義將軍,古語有雲︰殺俘不祥,何況賊軍之中又不都是賊寇,很多都是剛剛被挾裹進來的百姓,你又何苦執意盡數殺之?”

    “腳生在他們身上,蛾賊的刀又沒有一直架在他們脖子上,有機會干嘛不跑?還是有心從賊,青州現在這般殘破,還不就是他們禍害的?放了他們,讓他們繼續做賊嗎?”太史慈不耐煩的揮揮手。

    要不說這個徐福討厭呢?自己明明就是在無忌和瘋子討論如何處理俘虜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結果就被這人盯上了,引經據典的跟自己辯駁。

    殺不殺俘虜,很重要嗎?這個家伙難道看不出自己的心情不好,只是無心之言嗎?哼,他肯定是想借機給自己難堪,免得自己跟他爭功,這叫先下手為強!

    太史慈暗自磨了磨牙。

    “子義將軍此言差矣!”

    徐庶斂起笑容,鄭重其事的說道︰“別說被挾裹進來的良家百姓,就算一開始揭竿而起的那些人,心里想的,也不過是拼條活路罷了,除了少數瘋子之外,青州有幾個黃巾將校真的想要做皇帝?就算想了,他們能說得清做皇帝是怎麼回事嗎?”

    太史慈一陣心煩意亂,他正煩著呢,哪有空理會蛾賊為什麼造反,想不想做皇帝啊?

    “皇甫義真、朱公偉、盧子干,都是聞名天下的名士,也是大漢朝首屈一指的名將,他們平黃巾的時候,還不是一樣逮住就殺了?不殺留著干嘛?花費糧食養他們,等著他們再次做賊嗎?”

    太史慈的脾氣也上來了,本來殺不殺俘這種事,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他喜歡跟強敵對戰,享受勝利,對殺手無寸鐵的俘虜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過,既然這個徐福不依不饒,那自己也不能示弱!

    輸陣不輸人,戰死也要臉朝前,這才是好男兒的作風!

    “名滿天下又如何?當朝名將又如何?為將者若心中沒有仁慈,頂多也就是個屠夫罷了!”

    徐庶的神色愈發嚴肅了,他毫不客氣的評價道︰“皇甫義真坑殺黃巾毫不手軟,面對禍亂社稷的國賊,卻屈身相從。這是顧全大局?不,分明就是欺軟怕硬!正因為他心中沒有仁念,所以才是非混淆,搞不清楚什麼才是大局!”

    太史慈怒極反笑︰“徐福,你一個寒門出身的斥候頭目,就算運氣好,立了些功勞,也不至于這般狂妄吧?連皇甫將軍這樣的名將都不放在眼里?你只是生擒了管亥這個無名小賊,皇甫將軍可是將張角三兄弟一鍋端了的,你要批評他,先拿出相應的功勞再說罷。”

    “判斷是非需要名聲和功績?這是那些沽名釣譽的名士才會做的事,怎麼子義將軍你也怎麼說?福聞子義將軍當年急公好義,得罪州家,因而避禍遼東,怎地也說出這等話來?”

    徐庶的反駁極為有力,太史慈最初揚名,不是因為他的武勇,而是他做事的果敢大膽。

    東萊郡是青州最東邊的一個郡,三面環海,在海侵之災中受災極重,因為撫恤等問題,郡守和刺史常有沖突。官大一級壓死人,東萊郡自然拗不過刺史府的大腿,屢屢吃虧受挫。

    後來郡守學乖了,上奏章前,先派個人在洛陽有司門外盯著,要是青州刺史的使者先進去了,他干脆就不遞奏章,免得自取其辱了。

    這差事不是啥好差事,辦成了沒多少功勞,辦砸了卻是**煩,誰都不願意去,結果太史慈自告奮勇的站出來了。

    他到了洛陽,守在公門外,等青州使者到了,他上去假意套近乎,騙那個使者取出奏章後,給對方來了個一刀兩斷。

    毀了奏章,那個州吏當然不肯罷休,太史慈並不動強,而是扯著對方到角落里,忽悠對方跟他一起逃亡。他的理由是,自己做事確實沖動了,但對方隨便將奏章拿出來給外人看,也是有責任的,與其一起受罰,不如一起逃跑。

    州吏信了,跑了。

    太史慈卻一轉身回了東萊,讓郡守快馬加鞭送上奏章,結果破天荒的打贏了這場官司。

    這件事讓太史慈揚了名,但卻沒落下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得罪了州家,郡守又不肯保他,最終只能遠遁遼東。

    不過,從件事當中可以看出,太史慈骨子里就是個藐視權威的人。現在太史慈拿名士權威什麼的壓人,純屬自相矛盾。

    太史慈哪料到,徐庶準備的如此充分,早知道發個牢騷也能惹出這麼多麻煩,他說什麼也不會多那句嘴。現在被人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他有點混亂了。

    “我泰山軍之所以戰無不勝,名聞天下,全系君侯一人之身!君侯心存仁念,在河東導白波向善,止息兵戈,活人無數,這才是大仁大義的古之名將之風,皇甫義真、盧子干不過早生了幾十年,若不然,有君侯在,焉有他們成名的余地?”

    太史慈啞了火,徐庶的情緒卻愈發激昂了。

    他慷慨陳詞道︰“如今君侯受天子之名,牧守青州,征討不臣,是青州的福音,也是天下的福音。他要平亂,同時也要牧民!民在何處?”他向周圍一揮手,“在這里!若是將其統統殺光,君侯牧民青州,不就成了空話了嗎?”

    “真是無聊至極!”太史慈怒了,有道理就可以抓住自己話柄窮追猛打嗎?

    “既然你能生擒管亥,也是個有本領的,咱們刀槍上見高低便了,休要在此賣嘴!”他再也按耐不住,沖上前就想揪對方脖領子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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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章 俊杰何其多

    徐庶發現自己做事有點欠考慮,沒考慮到主將太史慈的性格和情緒。

    這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主將,做事很大膽,也很有計謀,但他慮事卻不長遠。拿對方那件成名往事來說,那不是無謀之舉,而是很有策略,很見智謀的作為,但很顯然,對方並沒有仔細考慮過最終的後果,最後只能舍家逃亡。

    說白了,太史慈不笨,很聰明,但他做事卻只顧一時痛快。

    自己說的那些大道理,對方顯然都懂,也認可,但認可道理,並不代表認可說道理的人。

    由于種種陰差陽錯,自己已經成了對方的眼中釘,然後自己還一直唱反調,結果,把對方給惹毛了。

    唉,都是不成熟,慮事不周惹的禍啊!

    徐庶心中暗嘆,手腳上的動作卻非常利落,這個時候慢不得,否則後果會很嚴重的。

    他身體向後退了半步,微微一旋身,輕輕巧巧的脫出了太史慈的掌風籠罩。

    “能領教子義將軍的武藝,當然是好。”他雙拳平舉于胸,看上去是在施禮,實際上卻是將太史慈繼續抓過來的手臂格開,“不過現在軍機尚未商定,孔北海諸位又遠迎出城,將軍是不是應該先辦正事啊?”

    徐庶很狡猾,他試圖轉移視線。

    但凡見過太史慈昨夜發威的景象之人,只要腦子沒病,就不會想著跟他過招。徐庶自忖武藝還過得去,但跟太史慈這種猛人打?多少條命也不夠啊!

    “哼!”太史慈剛才光顧發火了,沒注意到周圍動靜,聞言轉頭看看,見是孔融,他也只能冷哼一聲,悻悻的停了手。

    對孔融,他還是很尊敬的,不管怎麼說,對方在自己離家的時候,幫忙照顧母親,是個仁厚之人。

    另外,徐庶的身手也比他預計的要高,對方進退之間步伐輕靈,身形飄忽,不動兵器的話,十個八個回合很難拿下對方。動兵器就是拼命了,太史慈還沒失去理智,自然不會同室操戈。

    “文舉公安好。”

    “好說,好說。”孔融等人到場已經有一會兒了,不過卻一直沒出聲,不是沒找到插話的空隙,只是太過震驚,無法開口而已。

    太史慈出現在這里,並成為了泰山精騎的主帥,就已經很讓人意外了。一個只在東萊薄有名聲的年輕人,從求援的信使,搖身一變成了統兵一方的大將,從古至今,就沒听說過有這種先例。

    這件事孔融還可以理解,畢竟鵬舉賢弟的魄力非同尋常,因人制宜的眼光也是犀利無比,如果不是他突發奇想,誰能想到虎牢關之戰中,會有禰正平的一席之地呢?就憑他那張臭嘴?

    太史慈的武藝確實很高,否則也沒本事兩度進出管亥的連營,兩月間,奔波往返渤海,泰山,北海數地。王羽慧眼識英才,又有魄力,任用為將也不稀奇。

    以此子的武藝,勝過管亥同樣也不足為奇。

    孔融心中略有幾分遺憾,但更多的卻是欣慰,畢竟是他先發現並任用此子的。世人皆知,被王鵬舉看重的人,都是上將之選,自己多少也能落得個有先見之明之類的評價,至于其他……

    雖然偶爾會犯糊涂,但基本上,孔融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沒有爭雄天下的志向,自然也不會因為錯過招攬上將機會這種事而感到懊惱。

    反倒是因為太史慈的關系,他和王羽的聯系變得更加緊密了一些,總體而言,就是件好事。

    然而,等他想通此節後,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另一個令人驚秫的消息砸暈了。

    生擒管亥的,居然不是太史慈,而是那個跟太史慈據理力爭的少年!

    那可是管亥!

    這種事可能嗎?

    孔融也罷,北海的名士和將校們也罷,初听之際,都覺得難以置信。這少年又不是王鵬舉,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可是,地上那個被捆著扔在一邊,動也不動,生死不知,也沒人理會的,不是縱橫北海,斬將奪旗所向披靡的管亥又是哪個?

    盡管此人頭上身上都是血,狼狽不堪,完全沒有當日縱橫無敵的威風勁,但他給北海眾人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又哪里會認不出?

    隨著爭吵的升級,令人震驚的消息如海潮一般,一波接一波的向北海眾人襲來。

    生擒管亥的是個少年,這個少年只是個斥候……好吧,他不是一個人,應該算是個斥候隊長……

    徐庶身份的升級,並不能消除北海人的震撼與挫敗感。

    泰山軍中,到底有多少英雄啊!

    一個小小的斥候隊長,就能生擒管亥這種恐怖的大魔頭?那死在管亥倒下的幾名北海武將又算是什麼?在朱虛城門圍攻管亥,試圖奪回城門的控制權,被對方殺得血流成河的郡兵又算是什麼?

    泰山軍,太讓人不可思議了,簡直就是個讓人無法理解的存在!

    難怪他們能以千余之眾,就能取得這般輝煌的戰果呢!

    擊敗幾十倍于己的敵人,而且自身傷損極少,殺死和俘虜的敵人數目,也都有自身十倍以上……軍中盡是這種豪杰,豈能不強?

    管寧只覺臉上**辣的,其他人投注過來的視線,都像是帶著火,帶著刺一般。就算沒有這些,想到自己夜里在城頭的發言,他也有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管亥和王羽勢均力敵?笑話,三歲小兒都能看出,兩者間天壤雲泥一般的差距!

    身為德高望重的名士,居然說了這麼荒謬且不負責任的話,簡直,簡直就是……恥辱化成了無法形容之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王鵬舉,非但不是浪得虛名,說不定比傳言中還更高一籌!

    痛定思痛,管寧突然心中一動,原本已經絕望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希望,有這樣的豪杰在,青州還有希望,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武安邦等武將則是徹底傻眼了,原本他們對太史慈是很不屑的。原因很簡單,這小子太狂妄。

    突圍進城很了不起嗎?賊軍雖多,但營盤扎的卻不算嚴密,想混進混出又有何難?結果就是因為這麼點小功勞,這小子就放出大言,說什麼給他一千兵馬,他就能擊敗賊眾!

    這不是胡吹大氣是什麼?既然要吹,他干嘛不吹得更大一點,比如給他一千人馬,就能平定青州,拯救大漢什麼的?

    好在孔使君英明,沒被這個小子騙了,都昌城才得以保全。

    這段時間,太史慈在都昌城已經成了笑柄,吹牛者的代名詞,只有開玩笑的時候,才會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然後,太史慈再次出現……他帶著不到一千騎兵,打得管亥全軍覆滅,順便還生擒了管亥,嗯,在生擒管亥的行動中,他甚至都沒親自出手,而是委派了一個斥候隊長………

    北海將校們除了張大嘴巴,瞪大雙眼,啞口無言,還能如何?

    就算有幾個不怕死的,看過太史慈和徐庶短短一個照面的過招後,也徹底死了那份心。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武藝這東西可是做不得假的。

    當時太史慈顯然是動了真怒,探手那一抓,隱隱間有風雷之音,說是勢若奔雷,一點都不為過。換了在場的北海將校,沒一個人敢說能招架得住,結果,徐庶舉重若輕的避開了,招架的招式,一點煙火氣都沒有,不懂行的人,可能還以為兩人在互相謙讓呢。

    強,實在是太強了。

    孔融開始打圓場,微笑著說道︰“子義,還有這位……”

    “鹿門山龐公門下,潁川徐福,見過文舉公。”徐庶微微一笑,報拳施禮。

    他長得本就俊秀,特別是在笑起來後,陽光一下就寫滿了臉,雖然身上穿的破爛,但給人的感覺,卻像是翩翩濁世的貴公子一般,引得一眾名士心中都是贊嘆不已。

    文武雙全,儀表不凡,泰山軍中,俊杰何其多也。

    “原來是德公門下,難怪出言不凡,言之成理呢。”孔融恍然道︰“子義也是我青州的少年俊彥,二位應該多親近才對,不要因為一時誤會,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在軍略智謀上,孔融跟徐庶二人根本沒法比,但在人情世故上,他比王羽還要高上幾籌。七歲就知道讓梨邀寵的人,情商怎麼可能低得了?憑著對太史慈的了解,他一眼就看出了癥結所在。

    “文舉公說的是,原是福自顧著逞口舌之快,以先見為主的想法,冒犯了子義將軍,抱歉之極,請將軍多多見諒。”徐庶借坡就下,拱手向太史慈致歉,臉上神情,盡是出于至誠。

    他明白太史慈為啥惱火了,其實主張要殺俘的是方悅和秦風兩個,太史慈只是隨口附和了一句,他找上太史慈,純屬誤傷。

    殺俘也不是完全沒道理,泰山軍一共不到一千人,但俘虜卻有三萬多,是泰山軍的三十幾倍!控制俘虜不難,可如何安置就麻煩了。

    帶俘虜回泰山?輕騎發揮戰力,靠的就是機動力和速度,帶上這些俘虜,和自尋死路沒什麼兩樣。

    放了倒是簡單,但是,都昌這場突襲戰只是個開始,離平定青州還遠著呢!不說別的,張饒那二十萬大軍要怎麼解決就是個大問題。

    放他們去跟張饒匯合?要知道,不是每一仗都能突襲敵人,打敵人個出其不意的,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最麻煩的是,這三萬多人還要吃飯!

    方悅等人根本沒把北海人算計在內,連昨夜那麼有利的形勢,他們都不敢出城助戰,還能指望他們干點啥?

    徐庶明白此中的道理,但他更明白王羽的心思,求仁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人口比地盤更重要,有了人,才會有一切。

    他之所以提前放棄學業,跑來從軍,就是仰慕王羽的名聲,不僅僅是戰無不勝的勇名,更重要的是,王羽懂得重視人,尊重人。

    徐庶不知道別人怎麼看王羽在河東的作為,但他非常欣賞,那是最恰當的處理方式,讓白波有口飯吃,消弭了無數兵災,這才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所以,他要阻止同袍,拼盡全力。

    可回過頭來他才發現,他那是誤傷,而且誤傷的目標是最糟糕的的那個……不過,對方是主將,他不找太史慈又要找誰?

    世事弄人,自己的運氣真是糟糕啊!徐庶無聲的嘆息著。

    “嗯。”太史慈很勉強的哼了一聲。

    他哪知道徐庶心里轉了這麼多念頭?伸手不打笑臉人,徐庶又是道歉,又是賠笑臉,他也沒法繼續發作了,不過,他還是很討厭徐庶,非常非常討厭。

    “以和為貴,這樣才好。”孔融頷首微笑,道︰“二位也不必為這些瑣事煩惱,料民不周,本就是融這個國相的過失,前事不可追,但古人亦雲︰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就由融來收拾殘局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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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章 且戰且謀

    王羽接到前線戰報的時候,已經是都昌突襲戰後的第三天了。

     前線用的已經是最快捷的辦法了,太史慈命沐汪帶了兩個走慣山路的郡兵,抄小路趕到萊蕪,再由于禁快馬送信往奉高。

    除了盤踞在齊國的張饒部之外,王羽手里的就是最新消息,對他來說,還是太慢了點。

    “或許,應該養些信鴿,至少在自己的地盤上,通信可以快捷一些,這一來一去的,一耽擱就是五六天,軍情不急還好,要真是軍情緊急,豈不是糟糕?”

    “用鴿子送信?”貂蟬美眸一亮,正攤開竹簡瀏覽軍情的賈詡手上也是一頓,抬起眼來,用很好奇的目光看著王羽。

    “呃,有什麼不對的嗎?”王羽微微一怔,在這個時代待的時間越長,新發現就越多,隨時都有說錯話的風險。

    後世的考古學家在西晉的古墓中發現了金屬馬鐙,然後做出推論,說漢朝沒有馬鐙,馬鐙是晉代,或者草原異族發明的。

    王羽原先就很奇怪,早在漢武帝時期,衛青、霍去病就已經大規模的利用騎兵作戰,打得匈奴人屁滾尿流。其後的數百年,漢軍對騎兵的應用也一直沒減少過,為什麼漢朝人沒發明馬鐙,反倒是已經恢復和平的晉代才發明出來呢?

    晉朝一統天下的過程中,騎兵的應用並不是很廣,無論是在西蜀的山地,還是在江淮流域的水鄉,騎兵都沒有勇武之地。

    實際上,至少在王羽所在的世界里,馬鐙早就有了,只是很少有金屬的,多是皮繩或者木制的。

    老實說,這個發現讓王羽有些遺憾。馬鐙這東西制造容易,對騎兵戰法卻有大幅提升的作用,若是這個世界原本沒有這玩意,他就可以掌握一種秘密武器了。

    由此可見,老祖宗太聰明,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現在,他又想起了信鴿,這玩意難道還沒發明呢?

    “詡只是沒想到,主公還精通馴獸之術罷了。”賈詡捻捻胡須,笑著解釋道︰“自高祖遇險,用鴿子報信脫險後,中原就已經有人在馴養信鴿了,這方法傳遞消息確實很快,但卻不夠牢靠,很容易出意外……”

    華夏馴養信鴿的歷史很早,當年楚漢爭霸的時候,劉邦屢敗屢戰,每次打了敗仗,境遇都有所不同。拋妻棄子是常事,還有一次他躲到了枯井里,等敵人走了後,放了只鴿子出來,招來援兵,此後信鴿就開始應用了。

    不過,信鴿的優點和缺點同樣明顯,猛禽、敵人的斥候、惡劣天氣、還有遍布中原大地的饑民,對鴿子來說都是致命威脅。

    尤其是最後那一類威脅最大,饑民無處不在,見到能吃的東西絕不放過,把鴿子養得肥肥的,在這些人面前照耀,純屬自找不痛快。在饑餓的驅使下,飛天遁地統統沒用!

    鴿子出了意外,情報丟失還在其次,萬一落在敵人手上,那才真是壞了菜呢。所以,賈詡對王羽的提議感到很意外。

    “還是養一些吧,反正是在自家的地方,等到小……主公安撫了青州,饑民就沒那麼多了呀。”貂蟬對王羽的提議很有興趣,不過看她閃閃發亮的眼楮,王羽實在無法確定,女孩到底只是想養些寵物,還是真的對信鴿傳信很感興趣。

    “重大軍情用鴿子不安全,那些不那麼重要的就沒關系了啊。”看到了王羽眼神中的不信任,貂蟬嘟起了嘴,小聲哼道︰“你以後出征在外,我和姐姐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王羽恍然,隨即心中一暖,被人關心牽掛的感覺真不錯。

    “咳咳……咳!”一陣不合時宜的咳嗽聲響起,賈詡很郁悶,王羽讓貂蟬參與情報工作的決策,他不反對,相反還有些贊成,不過這時不時的郎情妾意,卻讓人很頭疼。

    這二位都還年輕,日子長著呢,談情說愛也得有時有晌啊。

    賈詡沒有半點做了電燈泡的覺悟,坦然面對王羽的目光,一本正經的問道︰“主公,對北海的軍情,您怎麼看?”

    “甚好。”王羽點點頭,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當然好,仗打贏了,孔融等人也表現得很配合,收降了三萬多俘虜,又挖掘了兩名人才,收獲一籮筐,不好才怪!可問題是……

    賈詡翻了個白眼,又問︰“您的具體指示呢?”

    “這個麼……”王羽定了定神,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他走神並不全是因為貂蟬,他的大半心神都放在了前線那二位身上。

    太史慈的勇猛果決讓他驚嘆,也頗為感慨,這位歷史上空有勇名,卻沒有用武之地的超一流名將,終于開始綻放光芒了。

    前世的太史慈,出場亮相時很讓人驚艷,投了東吳之後,就變得默默無聞起來。

    原因倒不難猜,此人的性格太過積極主動,有小霸王之稱的孫策或許有魄力用他,但掌權後便致力于消除兄長影響的孫權,連周瑜都不肯輕易見用,孫策烙印極深的降將太史慈……呵,還用說嗎?肯定是要冷藏的。

    在自己麾下,這個牛人就不愁這些了,不過,他的運氣顯然有些糟糕,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以後的大仗惡仗多得是,不愁沒舞台,總有讓這位名將如願以償的時候。

    徐福,嗯,應該是徐庶沒錯了,此人好像很喜歡用化名,歷史上他投靠劉備的時候,用的就是單福的假名。

    徐庶展現出來的素質,更是讓人眼前一亮。說勇武,徐庶不及太史慈;論洞徹人心的才智,現在的徐庶也比不過賈詡;論膽魄,他也不是最特殊的,但此人的才能不是一般的全面。

    文,能出謀劃策;武,能上陣搏殺;上知天文,下明地理;對戰略、政略都有獨到的見解……

    王羽原本還想著確認身份後,就將徐庶安排進幕府,和賈詡一起參贊軍務,但現在看來,那樣似乎有些浪費人才了,這麼全面的人,就應該放出去獨當一面才對。

    將對外的諜報系統交給徐庶,應該是最恰當的,這位大才目前似乎還不夠成熟,說話做事都有些放蕩不羈的味道,遠不像賈詡那麼圓潤,嗯,就像是個憤青,很有才的憤青……

    自己的諜報系統也只是個空架子,正好隨著他一起成長。

    至于這兩個無論歷史上還是小說里,都從來沒踫過面的人,一見面就火花四濺,成了冤家對頭,王羽就只能無言以對。這應該算是造化弄人了吧,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將太史慈和徐庶兩人事放在一邊,王羽思考起前線的局勢來。

    送來的信不止一份,而是分別由太史慈、徐庶、孔融執筆,以不同角度和口吻匯報軍情,並且請示下一步的戰略。

    太史慈的信最簡單,將那場令他郁悶的大勝一筆帶過,然後表達了效忠的意願,再然後就直接請戰。打誰都行,反正有的打就行。

    孔融的信就繁復多了,王羽不得不讓貂蟬解釋給自己听,不然他看不懂上面那些咬文嚼字的典故。

    文化水平還比不上一個歌姬,這個現實讓王羽很是自卑了那麼一小會兒,不過有個美女秘書的享受,很快就抵消了這點小小的負面情緒。沒文化就沒文化,哥是武將來著!

    孔融先是鄭重表達了對王羽仗義出手的感激之情,然後以旁觀者的角度,詳述了那場夜襲,繼而表達了對泰山軍力的贊嘆。之後他話鋒一轉,突然又敘起了舊情,盛贊王羽建立書院的高瞻遠矚,以及仁慈愛民的風尚。最後,在信的末尾,他隱晦的表示,北海上下全力支持王羽入主青州。

    看完信,王羽也是長嘆一聲,這麼長的信,只有末尾那點是干料,孔融這種大儒,說起話來不是一般的水啊。

    當然,除了表態和站隊之外,孔融還提到了兩條重要信息︰一是他隱晦提醒王羽,太史慈和徐庶將相不合,要盡早想辦法,以免誤事;隨後,他鄭重提及了青州名士。

    青州名士,在歷史上名氣不大,由于青州的戰亂,這些做學問的人紛紛逃離了家鄉,但有成就者,名聲在外者卻也不少。

    孔融提到的朱虛管寧,王羽不知道這個人,但他知道對方割席斷交的典故。其實這個時代的管寧,遠比王羽知道的要有名氣得多,他與華歆、邴原一起被世人並稱為‘一龍’。

    這就是個代稱,比如八廚、八俊、臥龍鳳雛、建安七子等稱呼一樣,不是很有名的人,不會有這種稱號的。

    這些人有的已經走了,比如和蔡邕齊名的大儒鄭玄帶著一批弟子去了徐州,王烈等人去了遼東,但剩下來也還不少。這些人原本都是打算要走的,不過,見識了泰山軍的軍容後,很多人開始猶豫了。

    華夏人鄉土情還是很濃的,家業殘破的青州名士,對士庶之見看得也不那麼重,對他們來說,青州最需要的,就是王羽這樣的強人。當然,王羽開設的書院,以及孔融的游說,也起到了相當的作用。

    總而言之,如果王羽能順利平定青州,這些人之中,有一大半願意立刻投身于他的幕府,沒下定決心的也都是心存觀望,而不是決意離開。

    這是個好消息,王羽身邊強兵猛將不少,謀士有了賈詡和徐庶,也不算薄弱,就是政略人才少點,有這批人的加入,平定青州後恢復秩序就不用愁了。

    最後,是徐庶的信。

    徐庶的信也很長,但他用詞都很簡練,篇幅長,純粹是因為內容多。

    這些內容未必很深刻,但卻很全面的涉及到了王羽的青州戰略布局,不然為什麼說,王羽一下就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呢?

    有些人,就像是發光的寶石,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會閃閃發亮,不是換個名字就能掩蓋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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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章 暗合經典

    和太史慈一樣,徐庶對這場突襲戰的過程著墨甚少,倒是詳細描述了一番太史慈的武藝,讓王羽大開眼界的同時,也是暗自慶幸,幸好沒貿然跟這家伙動手,萬一要是打輸了,那就真是雞飛蛋打,人財兩空了。

    勇將在戰爭中的作用,肯定不像小說里形容的那麼夸張,但在關鍵時刻,有猛將身先士卒,無論是對提升己方士氣,還是在敵人的陣列上打開突破口,都能起到相當大的作用。

    歷史上馬謖失街亭那場戰斗,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沒有勇將的問題。

    馬謖的軍隊在山上,居高臨下的沖鋒,卻在魏軍的陣列前踫了個頭破血流,最終全面失敗。馬謖自己只能站在後面督戰,干著急,如果當時他軍中有趙雲或者魏延在,又會如何?

    歷史當然沒有如果,但王羽可以確定,至少會比馬謖當時的戰況會強上不少,要知道,居高臨下的地形優勢,對勝負的影響不是一般的大。

    徐庶提到太史慈的武藝,不是無的放矢,依照賈詡的說法,徐庶這是在表明,自己不會和太史慈爭功爭權,會好好彌補先前的裂痕,可以繼續配合。

    不是賈詡提醒,王羽還真未必能看出這一層意思,他的情商其實也不算高,要不是有了後世的見識,跟太史慈也就半斤八兩。

    跟聰明人打交道,很省事,但也很累,說不準哪里就是一個坑……王羽在肚里腹誹了一番,繼續往下看。

    徐庶緊接著提起了對俘虜的處理,雖然孔融把這檔子事兒攬過去,但徐庶還是有些不放心,在信中提起,希望王羽早日明確態度,最好能確立個章程出來。

    徐庶的做法,和王羽的思路相當一致。

    王羽不會對自家百姓展開殺戮。無論用什麼理由,刀口對準自家百姓的人,都是沒人性的。從功利的角度來講,人口的重要性也是無以倫比的。

    人才可以培養,士兵可以訓練,糧食可以想辦法或買或借,錢也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人!

    無論和平盛世。還是烽煙亂世,人都是最重要的財富,想增加錢糧不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打劫或者勒索;想訓練士兵也不難,只要營養跟得上,訓練一個精銳出來,有一兩年怎麼也夠了;培養人才麻煩點,但也比增加人口耗時短。

    公孫瓚不太在意這些小節,又長期和外族作戰,導致白馬義從的殺性也重。

    皇甫嵩等人大概是秉承了亂世用重典的理念。所以才對黃巾軍痛下殺手。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成功了。黃巾起義的鋒芒被他壓制了;但長遠來看,他的做法沒什麼積極作用,只是加深了黃巾軍對朝廷的不信任和仇視而已,對抗變得更加激烈和殘酷。

    王羽跟他們不一樣,他之所以選擇青州,就是因為這里的地勢夠好,可以保障後方的安全。安心建設一個亂世中的桃源出來,沒有人,還稱什麼桃源?

    此外。徐庶還問及對管亥及其黨羽的處理,以及此次青州黃巾掀起大規模行動的相關情報。

    管亥及其黨羽,和普通嘍,以及剛挾裹進去不久的百姓都不一樣,這些人是積年盜匪。

    他們只會搶劫殺人,讓他們老老實實的種田是不可能的事,別說徐庶,就算徐榮來了,他也不會把好心腸用在這些人身上,以殺止戈還差不多。

    徐庶的意見是問完口供就都殺了,順勢還能賣給青州名士們一個人情,尤其是那些和管亥有血仇的。

    不過,太史慈卻提出了意義,他的意見是收編這些人。

    王羽不確定太史慈有沒有拆徐庶台的意思,但他說的的確有道理。管亥很能打,盡管比不上太史慈、黃忠這些超一流的名將,但放在二流里面,那也是頂尖的猛人。

    看過太史慈轉述的朱虛之戰,王羽都微微有些驚嘆了,這個小說里的龍套角色確實不一般。

    管亥的黨羽也不差,都是亡命徒,只看管亥在夜襲那麼不利的局勢下,還能集結出一支近千人的部隊就知道,這支賊軍的戰斗力和斗志相當強悍。

    王羽比太史慈對這些人的了解更深,沒猜錯的話,這些人就是後世名震天下的青州兵了。

    青州兵的特點就是,打仗勇猛,軍紀極差,曹操收編青州兵的時候,實力不算太強,很可能收編的時候,就是客強主弱的態勢,所以他也沒辦法約束得太嚴格。

    歷史上的宛城之戰,曹操被賈詡暗算,全軍潰退。于禁領著數百泰山兵且戰且退,順便還扎了個營盤來收拾潰兵,結果發現幾個帶傷裸奔的,一問,被青州兵給搶了,褲頭都沒留……

    所以,盡管青州兵很強,但王羽卻沒多大興致,用這種軍隊打仗,會壞名聲的。當然,擇選精銳,嚴加操練也許能糾正過來,但那恐怕不是一年半載能做得到的。

    對這個問題,王羽有些拿捏不定,他干脆向賈詡問計︰“文和,你怎麼想?這個管亥是殺還是留?”

    “那就要看主公您對青州的規劃了。”賈詡回答的很流利,顯然已是成竹在胸了。

    “此話怎講?”

    “主公您若是要擴軍,這些人無疑是最好的兵源;如果繼續走精兵路線,那就不用多想了。可不管主公您怎麼選擇,都是戰後的事,這場突襲戰,不過是前哨戰罷了,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能將管亥的價值都榨出來,為後面的大戰做準備。”

    王羽听出了點什麼,狐疑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放了他。”賈詡干脆利落的說出了第三個選擇,想了想,他又補充道︰“當然得是問完口供的。”

    王羽眉頭微皺,凝神思考,這個提議看似荒謬,但既然出于賈詡之口,肯定是有深意的。

    “那不是放虎歸山嗎?”王羽不說話,貂蟬耐不住驚訝,插了一句。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確實是放虎歸山,有不少後患。”令貂蟬更加驚訝的是,賈詡居然點了點頭,坦然承認了。

    “那……”貂蟬大惑不解,蹙起了娥眉。她是個很聰慧的女子,但她哪里猜得到老狐狸的心思?這不是聰明就行的,得有那份歷練,和洞徹人心的智慧才行。

    轉頭看看王羽。見他眼神中已經露出了恍然之色,賈詡笑笑,詳細解釋起來︰“主公的戰略是收服青州黃巾,既然要收服,就得做出姿態來。如果換了皇甫將軍來,就算他的軍隊比主公多十倍,青州黃巾會投降嗎?”

    “當然不會。”賈詡自問自答道︰“他當年先後坑殺幾十萬黃巾,把河水都給染紅了,就算是三歲孩童,也知道投降不投降。都是死路一條。”

    “可是,”貂蟬認真的想了想。反問道︰“都昌的大多數人不是都安然無恙嗎?即便要招撫,留的也不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悍匪吧?”

    “說是這麼說,但人心比這復雜得多,謠言這東西傳播起來也會很離譜。”

    賈詡搖搖頭︰“我軍知道,北海軍民也知道,殺管亥等人,存良善百姓。是活人無數的善舉,但黃巾那邊未必知道。他們不僅不知道,而且。在有心人的煽動下,可能會把主公和皇甫將軍聯系起來,管亥等人也是俘虜,殺一個,和殺一萬個,並沒多大不同,都是殺俘。”

    “黃巾軍中,絕大多數都是普通百姓不假,但掌控權力的,卻都是和管亥差不多的人,我們殺了管亥,他們會兔死狐悲,會頑抗到底,會拉著別人跟他們一起拼命。但若放了管亥,這些人就會心存僥幸,蛇鼠兩端了,至少不會散布我軍殺俘的流言,散布了也沒用。”

    “現在效果未必很大,但到了賊軍勢窮的時候,就會有人動搖,大多數人都不會有殊死一搏的念頭,賊酋們的權威是靠殺戮帶來的恐懼而來,當有更強大的人出現時,他們的威望就動搖。”

    賈詡總結道︰“如果殺了管亥,結果也許不會有多大區別,但也可能會大不一樣。”

    賈詡這番高論,讓王羽拍案叫絕,差點脫口喊出七擒孟獲的典故來。

    南蠻的結構,跟青州黃巾差不多,有個名義上的蠻王,但大多數部落都是自行其是,頭人們彼此間平起平坐,就是一個大聯盟。

    諸葛亮之所以把孟獲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就是為了做給這些部落看︰我軍是仁義之師,不亂殺人,而且不是殺不了,是不想殺。同樣的行為重復多次,就算是只猴子也明白這個道理了,南蠻們自然不敢再反。

    相反,如果諸葛亮一上手就干掉了孟獲,那他想平定南疆,就只能打一場征服戰爭了。

    拳頭大就是真理,這沒錯,但拳頭不夠大的時候,就得用計謀輔助。情報顯示,青州黃巾同樣是個大聯盟,擁眾好幾十萬,王羽只有八千兵馬,自然不能光憑武力。

    “放了管亥,還不僅可以做給青州黃巾看,還可以給將來鋪路……”說著,賈詡指指東南方,王羽心領神會,泰山郡的東南方是瑯琊,那里的佔領者也是冠著賊名的,泰山賊!

    “此外,對即將到來的那場大戰也有不少好處,方便主公運籌……總之,縱虎歸山,就眼前來說,是隱患更大,但就長遠來說,卻是利大于弊。”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在賈詡來說是很罕見的,做了總結發言後,他拿起水杯一通猛灌,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王羽看一眼貂蟬,女孩乖巧的湊了上去,提壺倒水,賈詡也不推辭,笑眯眯的道了聲謝,這才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那要怎麼把青州黃巾逼到窮途末路呢?”貂蟬明白,賈詡說了這麼多,主要是為了教自己,如果是提醒王羽,他根本沒必要長篇大論,點出關竅足矣。

    “這個我可管不著,也管不了。”賈詡一攤手,目視王羽,呵呵笑道︰“怎麼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那是主公的事,換了詡的話,才不會考慮怎麼用八千兵打贏幾十萬眾呢。”

    “那就放了吧,一個管亥而已,居然有這麼多好處,何樂而不放呢……”王羽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突然揚聲道︰“李軍侯何在?”

    “末將在此,主公有何吩咐。”李十一等情報司的人一直侯在門外,當即應聲而入。

    王羽吩咐道︰“你去北海走一趟,將本侯的命令送給太史將軍和徐校尉,然後,你親自動手,看看能不能從管亥嘴里再問出點什麼。用心點,別留下太多痕跡,本侯要讓青州黃巾上下都看到一個完好無缺的管渠帥。”

    “喏!”李十一心領神會,他跟王羽的時間比較長,學到的東西也比較多,其中他最拿手的就是刑訊逼供,嗯,不留痕跡的那種。

    “錯綜復雜的青州,真不是一般的亂呢。”待李十一離去,王羽突然冷笑道︰“不過,有些人似乎始終沒搞懂,光憑拳頭,或光憑陰謀,都是成不了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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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章 黃巾大聯盟

    臨淄城下,連綿的軍營一眼望不到頭,仿佛將整個齊國大地都鋪滿了似的。

    構成連營的,有帳篷,有木屋,有草棚,還有一些用混合材料搭建起來的建築,遠遠看去,斑駁龐雜,仿佛一塊塊的補丁。

    不過,這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絲毫無損于連營強絕的氣勢。

    擁眾數十萬,連營數十里,沒有見過這情景的人無法想象;親眼見證的人則為之心生搖曳,肝膽俱寒。

    有外及內,連營的氣象呈現出漸變的趨勢,外圍如同一盤散沙,內部卻整齊肅然,除了人多勢眾的氣勢外,更有了七八分真正的軍營的肅殺之氣。

    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陣中的營盤與外圍之間,有一道防御工事,雖然只是一道壕溝和一道柵欄,卻清清楚楚的將內外分隔開來。

    在主營正中,有一座巨大的軍帳,方圓十數丈,可容下數百人在內,顯然就是中軍帳了。

    此刻,中軍帳內如同開了鍋似的,數百人正吵成一團。

    “張饒,你這廝說盡好話,教大伙兒來此會盟,說什麼人多力量大,可以震懾周邊諸侯,然後一舉沖出青州,爭雄天下,可你自己看看出了啥事兒?五萬人,五萬人吶!被那個天殺的王鵬舉派了一千騎兵就給滅了!震懾?這他娘是誰震誰啊?”

    “可不,打都昌的可是管老大!那可不是普通人,青州大小幾百座山頭,誰敢說自己能在管老大的刀下走過五十招?結果呢?兵讓人給滅了,自己則讓人家一個探子給生擒活捉了,這就是泰山兵的真正實力!你居然鼓動咱們去打泰山?送死嗎?”

    “不去,老子肯定不去!”

    “要不你想辦法攻下臨淄城,給大伙兒先找個落腳點,要不就一拍兩散,各回各家,俺可不想在這里等死。王鵬舉的騎兵凶著呢。萬一哪天夜里被他們摸過來,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就是,張老大你倒好,把營寨扎在正中間,還弄了柵欄和壕溝擋著。就算王鵬舉真的來了。有大伙兒在外圍先給你擋一下,然後再有柵欄擋著,他的騎兵再凶,也傷不到你。可大伙兒怎麼辦?要是真有誠意,就把里面的柵欄撤了,在外面圍一圈。”

    “對,徐老大說的再對沒有了!”

    張饒坐在帥位上,陰沉著臉。眼神中有陣陣寒光閃過,冰冷的視線在眾人臉上掃視過去,心中冷笑連連。

    散了?當自己傻嗎?會被這麼粗劣的威脅手段嚇到。

    王鵬舉是什麼人?天子任命的青州刺史!跟臨淄城里那個只會燒香拜神的焦大名士可不一樣,這位王刺史是個有大志的,而且,他很能打,不是一般的能打,他是勇冠三軍的冠軍侯!

    以前此人的名字對大家來說,就是個虛無縹緲的傳說。听個熱鬧就好了,洛陽離青州遠著呢,雙方不可能有照面的機會。

    可事與願違,現在傳說變成了現實,血淋淋的。殘酷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分散開後,要去哪兒?

    鑽進山里挨餓?

    連年的戰亂下來,賊寇越來越多,百姓越來越少。百姓少,收成就少。除了那些大縣城和郡城、州城,哪里還有余糧?野外的老鼠、麻雀都被打光了,名副其實的赤地千里。眼見著入了冬,山上連草根樹皮都沒有,上山十個人,開春頂多有五個下來的!

    不進山,繼續在野外晃蕩?開玩笑,王鵬舉的騎兵在北海,公孫瓚的騎兵在博昌,這些輕騎面對集結起來的大軍沒多少辦法,一旦分散開,只有被各個擊破的命!

    這些蠢材不是真蠢,他們只是想脅迫自己,讓出更多的資源罷了。子遠先生說的沒錯,這就是一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對他們和顏悅色的講道理是沒用的,連嚇帶騙才是正理。

    “你們……”待眾人的叫喊聲稍低,張饒冷冷的開了口,“說夠了沒有?要是夠了,也該某這個大方說幾句了吧?還是說,你們打算蔑視黃天,蔑視小天師?”

    “……”嘈雜聲戛然而止。

    在場的數百人,至少有一半,是今年才剛剛在額頭綁上黃布的,對黃天什麼的也沒多少概念,不過對那位神秘莫測的小天師,他們還是相當敬畏的。

    那位小天師從來沒公開露過面,但幾次出手,顯示出來的神通,卻不在傳說中的大賢良師之下。

    和張角一樣,他也會用符水治病;比張角更厲害的是,他還能掐會算,正因他的先見之明,青州黃巾才有如今這般局面;更重要的是,他還能無中生有的變出糧食來!與此同時,他還有殺人于千里之外的本事!

    若非小天師的存在,單憑張饒自己,連原本的黃巾殘部他都召集不起來,更別提組織青州各路豪杰的會盟了。

    “徐和,你想進內營?”張饒不給眾人喘息的機會,他指著適才鬧得最凶,實力也頗為出眾的徐和,斜睨對方,冷笑著問道︰“憑什麼?”

    “憑什麼?”徐和微微一怔,繼而梗著脖子道︰“小天師也好,大賢良師也好,不是都說太平道的兄弟姐妹是一家人嗎?既然是一家人,憑什麼有人……”

    “一家人?”張饒冷哼著打斷道︰“就算是一家人,也是嫡庶有別的!內營和外營有什麼區別?會盟之初,分別打敗焦和、孔融的,都是住在內營的兄弟,所謂內營,就是原來的營盤,外面的都是後來的!”

    “一家人就不分彼此了?這麼多年,怎麼從沒見你徐老大拿錢糧出來跟人共享,反倒火並了幾位當家?內營的兄弟立了戰功,住的好點,有什麼可奇怪的?你想進來?可以,現在臨淄左近有三股敵軍,你隨便挑一路去打……”

    “滅了劉備,我讓你進內營;滅了北海的泰山騎兵,我會請求小天師親自見你一面;若是打下萊蕪……哼哼,我把話放在這里,萊蕪城破之日。就是你徐和接任大方之時!怎麼樣,你怎麼選?”

    “……”徐和嘴角抽搐了兩下,不吱聲了。

    他的地盤就在齊國南面的般陽縣一帶,這些年,他何止打了一兩次萊蕪城的主意?結果每次都是灰頭土臉的鎩羽而歸。那還是王羽不在泰山的時候。現在進駐萊蕪的將領是于禁。有鐵壁之稱!貿然撞上去,不頭破血流才怪呢。

    徐和不怕劉備,但對方的部隊以騎兵為主,打不過可以跑。他帶著一群步卒,怎麼追?

    至于北海……盡管張饒對北海騎兵的定位比萊蕪低,但在徐和等頭領心中,北海那支騎兵更可怕。他們打敗的對手可是管亥,武藝冠蓋群雄。狡詐也不在旁人之下的管亥!

    “正因為王鵬舉厲害,所以只能先攻泰山……”徐和被壓服,一時也沒人敢繼續起刺兒,張饒也舍了徐和,轉向眾人。

    “去徐州太遠了,上路前,還得先解決臧宣高那群人,咱們的糧食不夠;渡河去冀州,或者進由濟南國去兗州。也有不少麻煩,各位別忘了,突襲管亥的兵,打的雖然是泰山旗號,可實際上。其中有一半是幽州人,白馬義從!”

    “ !”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眾頭領被王羽的名頭所懾,一時還真就把這茬給忘了。

    張饒環視一圈。對眾人的反應非常滿意,繼續分析道︰“王鵬舉有謀略。他麾下帶兵的將領也是萬人敵,可各位也是打過仗的,不會真以為一個人,就能打敗一支大軍吧?兵,兵才是關鍵!”

    他高聲道︰“你們想想,突襲管亥的白馬義從才幾百個,就有這種威力,而公孫瓚麾下,足足有十倍于此的義從,以及數量更多,素質也不在白馬義從之下的普通騎兵,你們怕王羽,就不怕公孫瓚?”

    眾頭領都是臉色蒼白,半晌說不出話來,張饒有點危言聳听的意思,但說的卻都是實情,擁有上萬鐵騎的公孫瓚,確實也很可怕。

    “……可是,博昌那支兵馬,似乎沒什麼威脅啊?”靜默片刻,有人提出了質疑。

    “哼!”

    張饒不屑的從鼻孔里哼了一聲,“強兵庸將,你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青州兵難道不強?在焦、孔兩個廢物手里怎麼樣?那個劉備早年在高唐當過縣令,後來歷城的趙當家去高唐發財,那劉備棄城跑了,這麼個人,帶什麼兵也不足為慮啊。”

    “原來如此。”

    “有道理。”眾人紛紛點頭贊同。

    張饒知道火候到了,趁勢道︰“現在青州的官軍雖然已經七零八落了,但各郡縣中,多少還有幾萬人馬,這些人馬在焦和手里,那就是擺設,可若是入了王鵬舉麾下,那……”

    他拉了個長音,留了點余暇讓眾人思考,見那些聰明人露出了恍然之色,繼而臉色大變時,他才把最終的意思表達出來。

    “到那個時候,咱們面對的,就是前狼後虎的局面了!就算去兗州也一樣,咱們大軍行進緩慢,等走到歷城開始攻城的時候,泰山軍恐怕都擴充到數萬之眾了,到那時候,各位還想有個好下場嗎?”

    “張帥說的是,確實是這個道理。”贊同的人越來越多。

    “眼下王鵬舉只有八千人,青州境內的郡兵分散各處,集結不起來,有威脅的只有他那支輕騎,劉備那三千人也算是個麻煩,不過,僅此而已。”

    張饒意氣風發道︰“咱們呢?雖然管渠帥遭了暗算,可臨淄城下已經有了近三十萬眾,還打敗了焦、孔,聲威大振,州內的各路豪杰正不斷匯聚過來,只要穩扎穩打,揮軍西進,諒那王羽有通天之能,在三十萬大軍面前,也只是螂臂擋車罷了。”

    “說的好!”被張饒描述的情景所激勵,頭領們紛紛喝起彩來。

    “說的倒是沒錯,可臨淄城內,還有數萬兵馬,泰山則有一支偏師在北海……若是大軍西進,那豈不是……”沒加入喝彩行列的人不多,徐和正是其中之一。

    “臨淄當然不能放著不管,不過,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別忘了,咱們軍中有小天師坐鎮,區區臨淄城,在他的仙法面前,不值一提!”

    張饒滿懷信心的鼓舞道︰“先前沒出手,只是時機未到,小天師需要時間做法罷了,現在,大軍雲集,時辰已到,十日內,必有結果!請各位敬候佳音吧。”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3-19 16: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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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零章 幕後推手


    臨淄大營的內營之中,還有一處更重要的地方,這片區域的戒備之森嚴,遠在中軍帳之上。除了張饒本入和他的心腹之外,不論什麼身份,敢于擅自靠近者,都只有被當場格殺一個下場,絕無例外。

    其他頭領對此雖然有些不滿,但也沒多少異議,因為這里是青州小夭師的行轅,小夭師修道施法皆在此地,當然不是隨便什麼入都可以打擾的。

    軍議結束後,張饒匆匆離開中軍帳,奔此地而來,黃巾眾將都不以為奇,張饒只是名義上的統帥,青州黃巾的真正領袖,其實那位是從未露過面的小夭師。

    軍議有了結果,張饒當然要第一時間向小夭師匯報並請示。

    眾將不覺得被怠慢,只是用艷羨的目光注視著張饒的背影。

    大多數入對張饒都並不陌生,他只是黃巾主力潰散後,從冀州逃過的無名小卒罷了,這些年一直也沒顯露出過什麼本領,直到他攀上了小夭師這顆大樹。

    他長進的可不僅僅是勢力,個入的見識、本領也有了夭翻地覆的變化,徐和是青州眾寇中很有威望,素來以能言善辯,見多識廣而著稱。

    結果,在剛才的軍議上,徐和被張饒駁得啞口無言。

    這其中當然有張饒勢力更大,說話聲音更大的因素,但更重要的,還是他的話抓住了入心,這才牢牢的控制了局面。

    很顯然,這不是張饒個入的能力,而是出于他背後那位小夭師的指點。能以事先交代的方式,讓一個平庸之輩化身成為舌辯無雙的智者……眾入對小夭師的敬畏和信心,都有了大幅的增長。

    有了這樣的領袖,打敗傳說中的冠軍侯也未必就不可能,只希望自己能多立功勞,盡早進入小夭師的法眼,也得到跟張饒一樣的指點、信任才好。

    只可惜,沒入能跟著張饒一起進去,否則,隨同者一定會張口結舌,大吃一驚。

    不是因為張饒突然變了臉,露出了十分恭謹的神情;也不是因為帳內迎出來的入,是個留著三縷長須的清瘦老者;而是因為,這個老者,根本不是從小夭師的行轅出來的!張饒的稱呼,也很清楚的證明,此入根本不是小夭師。

    “參見子遠先生……”見到老者,張饒恭恭敬敬一躬到地。

    那老者不肯受禮,笑容滿面的說道︰“張將軍無須多禮,你我份屬同僚,同為一主奔走效力,待將來事成之時,將軍的功勞遠在攸之上,主公乃是賞罰分明之入,將軍的爵位官職亦會在攸之上。將軍如今這般多禮,將來攸豈不是要盡數拜還?”

    “若非子遠先生指點,張饒豈有今ri?古入說︰受入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先生之恩,如同再造,饒如何恭敬也是不為過的?”

    “將軍差矣,心存仁念,給青州眾頭領提供改過自新機會的袁將軍,攸不過奉命行事,略盡綿力罷了,于將軍哪有什麼私恩?將軍若要回報,只消忠于袁將軍,將眼前這件大事辦好就可以了。”

    再客套幾句,許攸笑容一斂,正s 問道︰“今夭軍議情況如何?”

    “先生神機妙算,饒照本宣科,卻輕而易舉的壓服了眾入,那徐和還有些不服,但司馬俱等入卻都已低頭,他孤掌難鳴,卻也翻不出什麼大浪,若是惹惱了某,哼!”張饒伸開五指,用力攥緊,掌背青筋直冒,仿佛徐和在他手心一樣。

    “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團結一致,攻入泰山才是最要緊的,至于那徐和……”許攸搖搖頭,對張饒的想法並不贊同,他皺眉思考片刻,指著不遠處的行轅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安排他見一見那位,以安其心。”

    張饒面露難s ︰“可是……”

    許攸擺擺手道︰“你提前跟那位說,就說王鵬舉是皇甫嵩的門生,做法也一般無二,管亥及其麾下的五萬入已經遭了毒手,現在不能團結一致,青州數十萬入就會死無葬身之地……那位會好好配合的。”

    張饒眼楮一亮,贊道︰“先生果然妙計。”

    想了想,他又遲疑道︰“先生,公孫瓚那邊,真的不用某幫忙了?現在大軍雲集,攻破臨淄城後,怕不能聚集出五十萬眾來,分一路兵馬向北也是可以的,雖然不是公孫瓚的對手,但多少也能牽制一下,而且……”

    許攸冷笑著打斷了他︰“而且可以將徐和那些對你不服氣的打發走,來個借刀殺入?”

    “末將也是為了袁將軍的大計o阿!”

    張饒辯解道︰“要是讓公孫瓚佔據了平原,他的兵鋒就可以直指冀州腹地,以幽州軍的強盛,袁將軍豈不……”

    “主公身邊謀臣如雨,豈會料不到此節?公孫瓚雖勇,主公自有牽制之法,你又知道什麼?”一句訓斥出口,許攸自覺失言,微微有些後悔,眼前之入還有大用,遠沒到過橋抽板的時候。

    他輕咳一聲,和顏悅s 的解釋道︰“公孫瓚有勇無謀,兵馬雖強,卻不足為慮,王羽才是主公的心腹大患!尤可慮者,是王羽全據青州,與公孫瓚互為犄角,再加上南面的徐州,連成一片……以此子的手段謀略,就算是主公順利……亦難制之o阿!”

    他長嘆一聲,沉聲道︰“張將軍,只要你打敗王羽,主公就會上奏夭子,保你為青州刺史,不吝封侯之賞,到時候,你就不再是為入唾棄的蛾賊,而是當朝舉足輕重的諸侯!你的子孫,也不會再挨餓受窮,有了今ri之功,縱是四世三公,又有何難?”

    許攸的大餡餅將張饒砸的一陣頭暈眼花,在黃巾軍中混了這麼久,他早就知道黃巾沒前途了。現有皇甫嵩和朱雋,現在又有王羽和公孫瓚,大漢朝的名將太多了,黃巾再多,也耗不過他們白勺。

    最好的辦法就是招撫,現在是黃巾,洗白了就是一方諸侯了!許攸的許諾未必可信,但只要打敗了王鵬舉,青州黃巾就可以佔領富庶的泰山郡,進而席卷兗州,再無入能制!

    有了這樣的實力,還怕袁紹不兌現諾言嗎?不兌現也沒關系,夭下諸侯這麼多,總有識貨的,王鵬舉的官職爵位怎麼來的?還不是打出來的?

    自己現在要借助許攸的情報和謀略,以及各種支持,等到打敗王羽之後,就不在乎這些了。

    這就是亂世,有實力,就一切皆有可能的美好時代!

    “末將听您的,這就安排入去找徐和……”

    正在這時,營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隨即,在中軍帳前聚著沒走的頭領們也s o動了起來,像是發現了財寶似的,一窩蜂的往營門處涌了過去。

    “出什麼事了?”張饒有些茫然。

    “快去看看。”許攸緊緊皺起了眉頭,跟王羽打對台,意外因素太多,再好的計劃,也必須隨時修正,否則自己也不用親自跑來青州了。他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麼事,但他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張饒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匆匆趕回來,臉s 變得非常難看,許攸心里當即就是一沉,等張饒開口後,他更是眼前一黑。

    “管亥被放回來了,跟著的,還有他的心腹以及嘍,有數千之眾……”

    定了定神,許攸不死心的問道︰“其他部眾呢?”

    張饒搖了搖頭,一臉頹喪的說道︰“除了當場戰死的,和逃散的,剩下的入都被安置下來了……泰山騎兵救了都昌後,掃蕩四野,將寒亭、下密、平壽諸縣附近的黃巾都打散了,然後將俘虜分別安置了下去。”

    “……”許攸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卻在大罵,王羽這手太毒了,直接削弱了黃巾的死戰之心,那些大敗而歸的嘍,還會將恐慌散布給其他黃巾。

    他要千什麼?千金買馬骨,準備收服青州黃巾嗎?就憑他那八千兵馬,打算收服三十萬以上的黃巾部眾?蛇吞象,不,這是螞蟻吞大象o阿,他瘋了嗎?

    視線從張饒惶惶不安的臉上掃過,許攸心中突然一動,想起了另一個很要命的問題,他急問道︰“我的事情,你有沒有對管亥提過?臨淄的計劃呢?”

    見許攸神情凝重,張饒也知道形勢嚴峻,不敢隱瞞,如實答道︰“在據城的時候,末將為了拉攏他,跟他說過我身後有高入指點,不過沒提先生的名字……臨淄的計劃是絕密,我只說圍攻臨淄,是為了鼓舞青州群雄,吸引他們前來會盟。”

    說完,他惴惴不安的看著許攸,對方yin沉的臉s 讓他非常惶惑,適才的宏偉大計,他已經忘得一千二淨了,只剩許攸這根救命稻草可以依靠。

    “……還好。”沉默了好一會兒,許攸才吐出口氣,緩緩說道︰“沒提我的名字,王鵬舉就算再jing明,也不會一下就猜到真相,只要加快推進計劃的進行,就沒問題……”

    張饒心中希望陡生︰“先生的意思是……”

    “你讓管亥那些入單獨離營,不要讓他們攪亂了軍心,然後開始籌備法事,三ri內,一舉破城!”

    許攸咬緊了牙,任敵入再怎麼狡猾,實力對比終究是無法改變的,自家的後招,也遠遠出于對方的意料之外!

    任你如何掙扎,最終也是枉然罷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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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章 各有奇謀

    範縣地處東郡與東平國的交界處,東南就是兗州境內著名的大湖,巨野澤,即後世水泊梁山的所在之地。

    範縣算不上什麼軍事要地,不過,就在青州風起雲涌的同時,兩支軍隊一先一後,互相追逐著到了這里。

    追擊方的兵馬更多,逃跑的一方卻一直保持著斗志,哪怕前無去路,也沒有發生潰散的情況,戰局頗有些古怪。

    若是有不明真相的人,能進入逃跑一方的中軍帳,那此人感受到的就不僅僅是古怪了,而是震驚無比。

    此時的中軍之中盡是歡聲,文士、武將們笑語不絕,以水代酒,互相舉杯歡慶,坐在主帥位上的曹操,更是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這情景讓侍立在旁的曹洪感到陣陣欣慰,自從成皋大敗後,主公一直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眉頭很久沒舒展過了,現在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全仗諸君努力,又有文若、志才二位先生的居中籌謀,我軍才得以將白繞引到此地,聚而殲之,為兗州,為天下除此大害!”

    著曹操舉杯示意,帳內的氣氛達到了最高峰。

    “主公威武!”

    “二位先生神機妙算!”眾人一起舉杯響應。

    “當然,今日能建此奇功,除了諸君的努力外,也離不開李先生叔佷的雪中送炭之義舉的關系,若非有李先生這支奇兵在,我軍縱有奇計。也沒有充足的水軍和兵力,將白繞部反包圍于此!諸君,請與操一同舉杯,謝過李先生的義助之盛情。”

    “謝過李先生!”眾將轟然應諾,同時轉向了同一個方向,齊齊施禮。

    一時間,鐵甲鏗鏘之聲不絕,眾武將都是武藝高強之輩,中氣十足,齊聲呼喝起來更是震耳發聵。中軍帳內,金戈之氣凜然。

    那李先生滿臉通紅,既是因為窘迫,同樣是由于興奮,他不敢托大,連忙起身回禮,然後向曹操深深一躬到地,連聲道︰“安敢如此,安敢當孟德公與諸君這般看顧。乾也是大漢臣子,不過是盡了本分。這如何當得起啊?”

    由于太過激動,他語聲中已是帶了顫音,話說的也有些語無倫次。

    荀彧和戲志才相視一笑,心中都是暗贊︰主公的軍略和王鵬舉比起來,孰高孰低,尚值得商榷,但這份人格魅力,和籠絡人心的本領,卻遠非王鵬舉一個弱冠少年所能比擬。不過寥寥幾句話。一杯清水,就將這位巨野豪強收服得死心塌地了,試問那王鵬舉有這份魅力否?

    “曹公,諸位,我叔佷所以前來相助,蓋因仰慕曹公威德而來,誠心投效。絕無二心。”

    李乾激動得語無倫次,他身後卻閃出一名少年來,面對曹操以及滿帳文武的注視,此子毫不怯場。語聲清朗,侃侃而談︰“既然如此,我叔佷與主公已有了主臣之份,古人雲︰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為主分憂,分當如此,又如何當得起主公和諸位叔伯同僚一謝?主公此舉,卻是折殺我叔佷了。”

    李乾自己說不出話,但听得佷兒說的絲絲入扣,句句在理,如蒙大赦一般連連附和道︰“正是,正是,正如曼成所言。”

    現在是雪中送炭,但今後卻是君臣,如若應對不當,遲早會落得個居功自傲的名聲。到那時,今天的榮耀就會盡數化為利刃,將自家叔佷砍得粉身碎骨。

    這里面的關竅,荀彧、戲志才都是洞若觀火,但沒想到李乾自己不成器,卻有個洞悉世事,言談得體的佷子。看起來,這少年也不過年方弱冠,嘖,又是一位良才啊。

    荀、戲二人驚嘆,曹操更是驚喜莫名,笑道︰“操素聞巨野李典,博覽群書,好學不怠,少年既有長者之風,今日一見,果不尋常。”

    李典躬身道︰“蒙主公不棄,典願追隨叔父與諸君之後,為主公效犬馬之勞。”

    “好,好,好!”曹操哈哈大笑,只覺心中陰霾盡掃,頓時有了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成皋之戰敗得太慘,他一直就沒緩過氣來。雖然定下了借勢取東郡的計謀,但王羽在洛陽的動作,大大的干擾了他施行計劃。

    盡管王羽的本意不是針對曹操,但他先是召開會盟,搞得袁紹、劉岱都疑神疑鬼,張邈更是蠢蠢欲動,連黑山賊內部都出現了分歧,差一點就向冀州轉進了;然後他又借道兗州回泰山,一路招搖,搞得沿路的諸侯們一顆心都懸得老高,曹操哪還有空攻略東郡啊?

    直到王羽回到泰山,諸侯們才松了口氣。

    等到王羽大張旗鼓的約法三章,建立書院,諸侯們這才各自繼續起一度被中斷的計劃來。

    總而言之,王羽就是個災星,哪怕他沒故意跟誰做對,一樣能坑到人,曹操對此就有著極為深刻的見解,以及極為慘痛的經歷。

    最令他郁悶的,就是劉岱的變化。

    因為王肱在黑山入寇中表現出來的無能,劉岱本來已經默許了自己入主東郡,袁紹表奏自己為東郡太守前,曾向劉岱提及此事,劉岱沒反對,這就是默許。

    結果,因為王羽在會盟中展現出來的強勢,以及青州局勢的變化,劉岱開始轉向,暗地里與張邈互通起聲氣來。

    曹操知道劉岱在想什麼。對方害怕黃巾會從歷城方向攻過來,數十萬賊軍,這個數字太可怕了,王羽不怕,但劉岱可沒那個膽子接招。

    所以,他與張邈修好,連帶著向王羽示好,免得王羽損人不利己,將禍水引入兗州。至于他和張邈先前的仇怨,呵,在政治利益面前,私人的那點仇怨根本就不值一提。

    曹操如果也听過後世的流行語,他肯定會對那句‘躺著也中槍’深表贊同,這句話算是說到他心里了。在王羽掀起的余波中,受害最深的可能就是他了。

    劉岱的態度變了,但計劃不可能半途而廢,曹操明白問題所在,關鍵還是他實力不足。

    本來按照計劃,他應該在入主東郡後,再開始擴軍,現在卻不得不提前了。他的目標有兩個,豪強和黑山軍。

    巨野李家是當地的大豪強,跟泰山王家很相似,李氏家業很大,有私兵數千,臨近巨野湖的肥沃土地,至少有三分之一在李家門下。

    不過,李家沒什麼政治地位,家中無人出仕,之所以能維持這麼大的家業,只是因為兵多船多,官府剿不動他,所以……

    簡而言之,李家就是水匪,跟梁山好漢是一樣的。

    曹操的計劃就是,一邊籠絡李家,一邊詐敗誘敵,將黑山軍的白繞部引到巨野澤一帶,然後借助李家的船隊,和李家的私兵一起,將白繞包圍在巨野澤,然後恩威並用的收服之。

    計劃很完美,也很冒險。

    誘敵倒是不難,曹操自己就是個有謀略的,更有荀彧,以及新招攬到的潁川名士戲志才之助,擺弄白繞這種有勇無謀的莽夫,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問題是李家肯不肯幫忙,以至投效。

    時間緊急,曹操的招攬和誘敵是同時進行的,一旦招攬環節出現偏差,哪怕耽擱些時日,對他來說,都有可能演變成滅頂之災。

    現在,計劃完美達成。

    白繞的大軍就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懵然不知李家的船隊已經集結在城東。等到他休整完畢,攻進範縣,就會發現,這里是一座空城,沒有糧食,也沒有人,什麼都沒有。而他的目標會出現在他的背後,將幾條大路全部封鎖起來。

    除了投降,白繞也只能在餓死跟跳湖兩條路中,二選一了。

    有了李家的投效,再收編白繞這數萬黃巾,自己重返東郡的時候,就不是先前的數千殘兵了,而是數萬之眾!劉公山豈敢再輕視自己?東郡太守實至名歸!

    在這之外,這個李典也是個人才,假以時日,也是能委以重任的,這叫曹操如何不躊躇志滿,揚眉吐氣?

    氣氛正熱烈間,帳外突然悄然無息的閃進一人,此人做行腳商打扮,但眼神卻頗為犀利,他沖著曹操一抱拳,然後無聲無息的走到了戲志才身邊,低聲與後者低語起來。

    眾將大多都沒留意此人,也不知此人是何來頭,但曹操心中卻是一緊。

    目前,戲志才負責的正是諜報工作,對于暫時還沒有落腳點的曹操來說,情報是重中之重。荀彧才華很高,但行事卻過于方正,不適合做這種事,戲志才智謀很高,行事作風比曹操自己更鋒芒畢露,故而初來不久,就接掌了這項重任。

    而戲志才確實也不負曹操所托,將曹軍初具雛形的諜報系統梳理的井井有條,迅速成為了一支可以依靠的力量。

    拉攏李家,表面上,曹操只是以荀彧為使者走了一趟,實際上,戲志才在私底下做了無數工作,否則,但是李家內部的各種牽扯,就不是一時三刻能理得順的。

    戲志才不是不分輕重的人,他當著自己的面,就跟手下密談,很顯然,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了。

    過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那個探子如同來時一樣,悄然離去,戲志才的神情卻凝重了許多。他看向曹操,眼神鄭重,曹操心頭一沉,不用說,又有棘手的大麻煩了,難道,又跟王羽有關?

    注︰戲志才的志才應該是字,名字查不到,也不好杜撰,姑且以字稱之,和貂蟬一樣,望朋友們不要掛懷~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3-19 16: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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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章 曹操的決斷

    強自壓下了心中的疑慮,曹操不動聲色的結束了慶功會。

    眾將凜然奉命,計劃成功了九成,但終究還差了最後一步,現在就得意忘形,後面出現失誤,功虧一簣的話,一定會淪為夭下入的笑柄。

    說起來,這次的反包圍計劃確實也很復雜,既要誘敵,還要精準把握時間。數千入登船、下船,整隊,迂回包抄,都要在一夜之間完成,不打起全副精神怎麼行?

    事關重大,曹操卻也不擔心,他手下有良將在,自然不需要事事親躬。樂進出身行伍,武藝也是一般,但他在指揮調度,安營扎寨方面卻很有心得,比起曹操自己,也不過稍遜一籌罷了。

    李乾也跟了出去,想指揮李家數千私兵以及船隊,沒有他這個家主可不行,李典則是有些意外的被曹操留了下來。看重他的入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曹操也不無籠絡李家的意思。

    加上李典,帳內只剩下了四個入,密議的規格相當之高,但李典表現的卻很從容,雖有受寵若驚之色,但卻沒有誠惶誠恐的做作表現。

    饒是心中有事,無暇旁顧,李典的表現依然讓曹操眼前一亮,不過,現在要關注的是戲志才的情報。

    “主公,青州有變……”戲志才低聲將近段時間青州局勢的變化講述了一遍,他的情報很細致,但卻不夠及時,很多已經過時的情報,都是和最新情報一起出現的。

    這也沒辦法,路途遠,路上凶險也多,能把情報安然送回來,就已經值得慶幸了,想要實時匯報,卻又談何容易?

    “難知如陰,動如雷霆……”

    曹操的眉頭越擰越緊,待戲志才說完,他長聲慨嘆道︰“當日此子初歸泰山,不急于興兵,吾就知其是在迷惑旁入,蓄力一擊,只是沒想到,他這一擊競然如此迅猛,別說青州的烏合之眾,就算是吾等諸侯大臣,也是聞而心悸o阿。”

    “主公,都昌之戰雖然戰果輝煌,但卻不是值得關注的重點。”

    戲志才皺眉道︰“輕騎突襲而已,自古有之,又非王鵬舉首開先例,將來有了余裕,主公大可也建一支騎兵,對抗輕騎突襲,除了陣列而戰之外,最好的辦法就是以輕騎克之……”

    曹操正色道︰“志才先生說的是,是操一時有感,卻是失神了。”

    荀彧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主公吃了王羽好幾次虧,有些失神也是正常,但戲志才的語氣態度未免有些……這位好友有才亦有謀,但他的性格實在有些……鋒芒畢露了。

    主公有氣度,肯禮賢下士是好事,但為臣子的卻不能恃寵而驕,否則遲早會釀成禍端。自己不能坐視,近日定要尋個機會提醒對方才好。

    曹操神色自若,半點看不出被冒犯後的不快,他凝神思索片刻,問道︰“以志才先生之見……”

    戲志才當仁不讓的說道︰“主公明鑒,王羽生擒管亥卻不殺,亦不招撫,連同黨羽一同釋放,顯然是效法古入千金買馬骨之例,其志甚大o阿!”

    “先生是說……”曹操已經想到了答案,但一時間卻有些無法置信。

    “主公與吾等為何在此?那王羽想的也就是什麼了。”戲志才卻毫不遲疑。

    他以前從沒跟王羽打過交道,入了曹操的幕府後,卻研究過王羽的所有事跡。沒有先入為主的主觀印象,他得出的結論相對客觀得多。

    “這……”曹操啞然,荀彧也只是搖頭,李典則是再也無法保持從容鎮定,目瞪口呆的望著戲志才,腦袋嗡嗡作響。

    為了說服李家,曹操也沒做隱瞞,李典叔佷都知道,這一仗的最終目的是要收編黑山軍的白繞部。攻入東郡的黑山軍遠不止白繞一部,于毒、眭固都是和白繞平起平坐的渠帥,其中甚至還混有不少匈奴入的騎兵。

    曹操的兵力不過三千多,他當然吞不下這麼大的目標,所以他很切實的把目標鎖定在白繞身上。此入最為沖動魯莽,容易被挑撥,部屬也最少。

    饒是如此,李家叔佷初聞此計時,也是震驚不已,深深被曹操的魄力和謀略所折服,這才有了毅然投靠之舉。光憑入格魅力,怎麼可能收服比自身還強大的部屬?

    結果,現在出現了個更有魄力的!

    現在匯聚在臨淄城下的,就已經有三十萬之眾了,各地的黃巾還在源源不斷的匯聚過去,等到兩軍交戰之時,也許已經超過了五十萬,甚至更多!

    以八千之眾,要吞下所有的青州黃巾?

    這已經不是魄力大小的問題了,瘋子都不會有這種瘋狂的念頭!

    曹操的心情比李典可復雜多了,從王羽出現開始,就一直若有若無的壓在他頭上。

    同是刺董,王羽割了只耳朵,甚至還有空權衡殺與不殺的利弊關系;他則是連刀都沒亮。

    同是會盟,王羽拉了公孫瓚、陶謙、袁術等有力盟友,並成功借到了這些盟友的勢,攻克了虎牢關;他卻只能在一群目光短淺的鼠輩之間苦苦周旋。

    同是攻洛,他以數倍的兵馬,被徐榮打得全軍覆沒,僅以身免;王羽以少勝多,陣斬徐榮,盡收其眾!

    現在,同樣打著收編黃巾的主意,他的目標是白繞的數萬之眾;而王羽卻盯上了整個青州的數十萬眾。

    這真是……讓入情何以堪吶!

    “主公,現在不是驚嘆的時候,必須拿出個對策來!”戲志才不了解曹操心中的苦澀,知道了他也不會去理會,如果受了這麼點挫折就一蹶不振,還談什麼稱雄夭下?

    “先生有何高見?”曹操心思很亂,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索性先不說話,只听戲志才怎麼說。

    “此子非同小可,若是讓他順利渡過難關,將來必是主公,乃至夭下諸侯的大患,我軍不可坐視不管!”戲志才直視曹操,一字一句道︰“主公,我建議,收服白繞後,暫緩回東郡的計劃,而是留在壽張一帶等待時機……”

    “放棄東郡?”

    荀彧動容道︰“不可,此時洛陽呂布還沒站穩腳,袁術、孫堅在荊州與劉表纏戰,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不盡早入主東郡,錯過時機,被張孟卓捷足先登,就悔之晚矣了。”

    戲志才冷笑道︰“區區東郡,怎比得上青州加上泰山?更何況,此舉還能剪除王羽這樣的心腹大患?”

    說著,他攤開一副輿圖,指點著青州、泰山交界的地勢說道︰“王羽打著救援北海的旗號,遣四千軍離開奉高,結果進入青州的,只有校尉太史慈的一千輕騎,于禁的三千兵馬則進駐了萊蕪。”

    他用力的點點萊蕪,仿佛要把那個地方從地圖上戳掉似的︰“于禁此入有鐵壁之稱,雖然是王羽為屬下揚名,收軍心的隨心之作,卻很好的說明了此入的特點。與我軍的文謙將軍一樣,于禁擅守!將這樣一個入放在萊蕪,王羽的戰略也就呼之欲出了。”

    戲志才的語速越來越快︰“他要用萊蕪作為釘子,牢牢的將青州黃巾吸引在城下,用太史慈的輕騎在敵後色o擾,待黃巾兵困馬乏,糧餉不濟,他再率主力部隊一舉克之,進而憑借他的聲望,予以招降!”

    “先生所言雖不盡中,亦不遠矣。”

    曹操點點頭,又搖搖頭︰“關鍵是,黃巾未必會如他所願。此番青州黃巾大起,行為模式與以往頗不相同,背後似乎有入指點。他們應當知道,自身攻堅能力薄弱,雖然兵多,但攻打有名將駐守的萊蕪城,應該力有未逮,與其頓兵城下,不如分兵圍城守備後路,然後……”

    他走到戲志才身旁,伸出手指在輿圖上由東至西的一劃。

    “長驅直入!”

    繼而他眉頭皺得更緊了,“以王鵬舉的軍略,應該不會看不破這點,他憑什麼以為分兵三路,還能制敵呢?要知道,這可是數十萬眾o阿。”

    “某亦不明,但無非以己之長,攻敵之短罷了。”

    戲志才搖搖頭,不接曹操的話茬,而是重提之前的話題︰“不管是在萊蕪決戰,還是在奉高,王羽都有充足的把握,否則,他就不應該這般行事。某的意思是,我軍在壽張待機,待泰山激戰一起,我軍就疾行東進,給他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泰山之戰王羽若勝,想必也是兵疲將乏,抵擋不了我軍的突襲,我軍可盡收此戰戰果;若他玩火**,也不要緊,我軍可以故技重施,引青州黃巾西進兗州,逼劉岱與之決戰!屆時視戰局進展,再從中取利,將目標擴大到整個兗州,豈不為美?”

    戲志才一席話說完,似乎也有些累了,停口不說,只是目視曹操,等著對方做決斷。曹操等入則是被戲志才的奇謀所震驚,同時也是在思考,半晌沒有出聲。

    一時間,軍帳內靜悄悄的,落針可聞,與帳外入喊馬嘶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曹操思忖再三,還是猶豫不定,戲志才描述的前景很好,無論泰山之戰勝敗,己方都有得利的機會。可若是打成持久戰,自己可就徹底抓瞎了,數萬兵馬拿在手里,一夭消耗的糧草就是驚入的數字,光憑李家的支持能撐多久?

    “文若,你怎麼看?”無法決定,他只好向另一位軍師問計。

    “兵法有雲︰善戰者,先立于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荀彧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引用兵法,隱晦的說明了觀點。

    這段話出于孫子兵法,意思是︰善于用兵打仗的入,自己先立于不敗之地,而後抓住敵入的漏洞,取得勝利。所以常勝之軍都會設法先增強自己,以立于不敗之地,然後再去和敵入交戰。反之,先發動進攻再求取勝利的軍隊,很容易打敗仗。

    以目前的局勢來說,荀彧就是在反對戲志才的奇謀。他認為應該先拿下東郡,取得根據地,增強自身,然後在想辦法克敵制勝,而不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敵入身上。

    兩大謀士的意見南轅北轍,曹操更為難了。他也知道荀彧不擅長軍略,但他自己的意見也傾向于求穩,但戲志才奇謀的前景又實在……思忖良久,他突然一轉頭,向李典問道︰“曼成,你怎麼想?”

    “某……某……”李典被問傻了,他的性格相當老成持重,在同齡入當中是鶴立雞群的存在。然而,再有才,他的智謀眼光又豈能和戲志才、荀彧這樣的大才相比?

    他有意退縮,但不知為何,曹操卻緊盯著他不放,他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志才先生說的有道理,文若先生說的也不錯,典……嗯,莫不如分兵行事如何?”

    他這就是純粹是在和稀泥了,曹操的實力本就不足,再分兵行事,很可能會變成兩頭都落空的結果。

    兩大謀士都是搖了搖頭,轉向曹操,等待他的最終決斷。

    曹操再想片刻,突然目光一凝,斷然道︰“也罷,吾意已決,就采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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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章 滿紙荒唐事

    淇水河畔的朝歌城,曾經是殷商的行都,到了漢代,舊日的輝煌已經徹底沒落,變成了個不起眼的小城。

     雖然不起眼,但這里卻一直不怎麼太平。淇水河是黃河支流,西北端發源于太行山脈,是盤踞在太行山南部的黑山賊東寇的必經之路。

    在袁紹為了躲避徐榮兵鋒移兵此地前,朝歌城在官軍和賊軍間多次易手,早已變成了空城一座。

    袁紹到達後,雙方打了幾仗,黑山賊意識到遇到強敵,才稍稍收斂,朝歌城也漸漸恢復了些人氣。等到曹操奇謀一出,禍水東引,將黑山軍的于毒、白繞諸部引走,朝歌城便徹底恢復了和平。

    雖然零星的還有些山賊草寇作祟,但比起從前,賊寇一出動就是浩浩蕩蕩的數萬大軍,橫掃整個淇水流域,卻好了太多太多。

    為躲避賊寇而逃散的百姓,也開始重返家園了,朝歌城漸漸恢復了人氣。雖然還不及太平年月的十一,但百姓們依然對保得一方平安的袁將軍稱頌有加,將袁紹本來就不錯的名聲,更推高了一層。

    當然,黑山賊東寇,造成的破壞更大,範圍更廣,禍害的人也更多,但朝歌百姓卻不在乎。這樣的亂世里,能保住自家的性命,就已經感天謝地了,哪里還有精神去顧著別人?

    各自求多福罷!

    可最近幾天,朝歌百姓卻感到了不安,城內的軍隊有了異動,士卒們厲兵秣馬,軍營處殺氣騰騰,一看就知道有大動作。

    沒人知道他們的目標是誰,于毒等人離開後,太行山南部已經沒有大股的黑山賊,北部的張燕也沒有南下的跡象。河內郡內部,冀州魏郡,都沒有戰事發生,上萬大軍突然集結,為的是什麼?

    難道是要離開朝歌,去東郡助戰嗎?

    百姓們感到了陣陣恐慌,他們不在乎保護者的身份,只要有人保護他們就可以了。在這種想法的驅使下,他們開始奔走相告,琢磨著推舉出來幾個德高望重的鄉老,挽留袁將軍。

    可惜,他們之中沒有通曉大事的明眼人,否則此人一定會提醒他們︰沒用的,袁將軍志向大著呢,怎麼會為了區區朝歌乃至河內,就放棄大漢十三州當中,最富庶,最完整,也是最具戰爭潛力的冀州呢?

    “恭喜主公!”

    “主公入主冀州,方不負冀州士民之望,消息一經傳出,冀州上下一片歡騰,主公入主之後,正如龍歸大海,虎入山林,掃平群雄指日可待,天下重歸一統之日不遠矣!”

    “可恨韓文節,他若有半分自知之明,就應該早早看明大勢方是,偏偏他尸位素餐,戀棧不去,居然一直拖到了今天,真是讓人氣煞!”

    “無妨,無妨。”一片恭維聲中,袁紹滿面春風,他笑著擺擺手,道︰“古人雲︰君子厚積而薄發,紹不入冀州,同樣可以下撫黎民,上報天子。這些天來,看著朝歌城由一座死城,漸漸重現舊日繁榮,紹心中,也是感慨萬千,留戀不已啊。”

    “主公宅心仁厚,真是天下萬民之福吶!”

    “主公,您這樣想雖然出于仁心,但豈不知,此乃小仁大害?”也許是嫌正兒八經的恭維不夠給力,郭圖突然反其道而行之,指責起袁紹來。

    從出奔渤海,郭圖、逢紀、許攸就跟在他身邊,袁紹當然不會誤會郭圖要噴自己,他長身而起,滿面謙虛的施禮道︰“公則有以教我。”

    “主公在朝歌,朝歌的氣象蒸蒸日上,黎民安居樂業,俱感念主公恩德,然則……”郭圖向東一揮手,痛心疾首道︰“韓文節無謀之人,冀州百姓,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主公為一朝歌而負冀州百萬士民之望,豈非大害?”

    郭圖的話語擲地有聲,袁紹滿面羞慚,執郭圖的手道︰“紹愚鈍,若非公則提醒,幾乎誤了大事啊。”

    兩人擺出了一副君臣相得,如魚得水的架勢,逢紀也是當仁不讓,及時解說道︰“主公出自名門,卻不自以為傲,肯折節禮賢下士,又肯以仁德撫民,當世英雄雖多,但有何人能及主公?”

    “吾等得遇明主,輔而治世,幸何如哉!”在場的幕僚有的來自汝穎南陽,有的是冀州名士,無一例外的不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種時候該如何表態。

    吹捧做作固然有些肉麻,但官僚文化不就是這麼回事麼?花花轎子人抬人,抬啊抬的,名聲也就起來了。

    袁將軍一飛沖天就在眼前,待他日功成,誰敢說今天這一幕不會傳為千古佳話?

    當然,林子大了,就什麼鳥都有,袁紹幕府中名士眾多,多少會有幾個沒眼色,不合時宜的。

    “公與,你當真要奉此人為主?你雖有才華,但機變不如郭公則,口才不如逢元圖,狠辣陰毒不如許子遠,更兼其幕府中聰明人無數,以你這點微末道行,偏偏還有自衿之意,豈會有出頭之日?”

    沮授臉上泛起苦笑之色,他心知老友明是貶低自己,實則是在提醒並嘲諷。

    在場諸人都在不惜顏面的阿諛奉承,自己若不能拉下顏面加入,定然會被眾人排斥,袁紹面上不在意,心下卻肯定不怎麼高興。

    得罪了主君,在同僚間又沒人緣,自己在幕府中的前途,也就可想而知了,可是……

    “韓使君生性懦弱,又多疑心,荀諶、高干以片言即動之;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拼死力諫,卻無動于衷;趙浮、程渙從河陽撤兵往還,更是被韓使君一紙手令罷黜……唉,冀州大勢已成定局,元皓,你我家業都在冀州,不出仕輔佐,又當如何?”

    沮授長嘆一聲,他不是不選,而是沒的選。

    冀州不是潁川、南陽那些屢經兵災的地方,這里人才眾多,人口稠密,錢糧極多,乃是王霸之基。

    冀州名士沒必要放棄家業,背井離鄉的逃亡、依附,只要在這里靜候明主就可以了。有家業在,有家族輔佐,想成事也比孤身投效容易啊。

    袁紹雖然毛病不少,但在世家子當中,已經算是上佳的人選了。身居高位者,又有幾個不愛听好話的?

    截止目前,袁紹表現出來的權謀、眼光、人格魅力都不比旁人差,得了冀州為基業之後,一統河北想必也不難,然後只需靜候時機,席卷天下就可以了。

    “那也未必。”沮授雖然不擅奉承,但性格相對柔和得多,田豐卻是個眼楮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氣,在老友面前,他更是有什麼就說什麼,半點都不客氣。

    “在新城見過的那個王鵬舉,未嘗就比這邊差了。論底蘊,泰山王家算不得什麼,但說起名聲,如今天下誰人不識冠軍侯之名?有了天子的敕封,他手中還有大義!此子心中沒有門戶之見,惹士族反感,但未嘗不是件好事,由此可以看出他的心胸寬廣……”

    田豐冷笑看看被眾人群星拱月圍著的袁紹,壓低聲音道︰“他可是實打實的胸懷天下,而不是作樣子做出來的那種。”

    “道理是這樣,不過……”

    田豐打斷道︰“公與,某知道你在顧慮什麼,可是,家業應該成為你助力,你功成之後,再反哺家族,而不是讓家族成為你的拖累。那王鵬舉如今勢力未成,但此戰他若真能如願,他就能得到一個相對完整的青州!而且周邊態勢極佳,你敢說他就不是這邊的對手嗎?”

    他臉上冷笑之意更甚︰“許子遠在青州搞風搞雨,自以為得計,卻不知自己大錯特錯,真要限制王鵬舉,豈有讓黃巾集結,孤注一擲的道理?暗中支持其中幾股,帶動大部,讓青州烽煙不絕,久難平息才是正理。”

    “誰說不是呢。”沮授臉色更苦。

    青州多山,所謂黃巾,到有一大半是山賊轉化而來,想打敗他們容易,想徹底剿滅就難了。所以,即便是當年的皇甫嵩、朱雋,在剿滅了潁川、南陽,以及冀州的黃巾主力後,也未曾進入青州。

    他們能剿滅掉青州賊,但仗打起來,肯定不是一兩年的事,當時大漢朝處處烽煙,皇甫嵩實在騰不開這個手,朝廷也提供不了足夠的錢糧,讓他打一場延綿數年的剿匪戰。

    所以說,要給王羽找麻煩,很簡單,不需要搞這麼大聲勢,只要讓青州保持原狀就可以了,這才是最穩妥的策略。

    現在這種形勢,則是相反,贏就全贏,輸就全輸。

    黃巾聚眾數十萬,聲勢驚人,眾寡懸殊,王羽未必抵擋得住;可反過來,王羽本身就是個不斷創造奇跡的人,萬一他這次又搏贏了,那他就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平定青州,畢竟青州的賊寇差不多都聚在一處了,掃平這支主力,便一勞永逸。

    在這點上,沮授和田豐的意見是一致的。

    不過,沮授的疑慮也不少︰“可是,元皓,你真的敢肯定,王羽能打贏這仗?雙方的兵力相差實在太懸殊了,而且,許子遠似乎還隱藏了什麼後手……其人品雖是不佳,但搞陰謀詭計卻十分得力。”

    “兵凶戰危,沒到塵埃落定的一刻,誰有本事定論勝負?”田豐搖搖頭︰“不過,公與你也看到了,王鵬舉義釋管亥,分明就是一派信心十足。從以往的慣例來看,只要他有把握,那麼,就算事情再難,他也有可能……你懂的。”

    “……不行!此事須得提醒主公。”沉吟片刻,沮授猛一抬頭,目光堅定。

    “現在?”田豐大是意外,搖頭不迭道︰“來不及的,來得及,袁公也不會听。”

    “總要試過才知道。”沮授不肯听從。

    田豐見狀,也不多勸,彼此間,誰也不比誰聰明,自己能看到的,公與自然不會想不到。明知不可而為之,也是古之賢者的風範,自己也不必枉做小人,還是專心考慮自家的事為妙。

    他目送老友擠入人群,乍見沮授,袁紹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

    可等到沮授一開口,驚喜就化為了惱怒和不耐煩,周圍的名士臉上,也露出了譏嘲之色;

    沮授不肯放棄,猶自還在說些什麼,但袁紹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幾個眼色好的名士,紛紛上前,將沮授拉走。

    袁紹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再次意氣風發的發出命令,顏良、文丑領命而去,大軍開拔,無限光明的未來,在袁軍眾人面前展開……

    人群中時而傳出幾聲低語,隨著風聲一起,飄送到田豐耳中。

    “八千完勝五十萬大軍?荒唐至極!沮公與偌大名頭,看來也不過是吹出來的……”

    “想搏出位,也不能用危言聳听的辦法啊?這人吶,為了前程,真是什麼都干得出來……”

    “呵呵,狂生而已,諸君就不必在意了,倒是審兄,冀州未下,主公便以許了尊兄治中之位,真是令人羨煞啊。”

    “哪里,哪里,此番主公入主冀州,辛家出力不小,又何慮官爵厚賞?”

    “共勉,共勉之。”

    袁紹閱兵出發,眾幕僚將校皆隨之而去,語聲漸遠,只剩田豐孤零零的身影留在原處,看起來頗有些淒涼。

    良久,田豐突然笑了,笑聲中並無自苦之意,反而有種酣暢淋灕的味道。

    “荒唐?且看到底是誰更荒唐吧!去休,去休,不如歸去!”

    說罷,他拂袖而去,身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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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章 周邊不寧

    奉高城。

    “我說主公,您招降招的也太早了吧?這都快淪為笑柄了。”一邊翻閱著周邊傳來的情報,賈詡一邊抱怨不休。

    王羽的用心之所以被人輕易看破,固然是戲志才等人有見微知著的能力,更重要的是,王羽讓管亥帶了封招降的文書回臨淄。

    黃巾人很多,管理也不是很嚴,招降文書更加算不上什麼機密軍情,所以,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轉眼間就飛遍了中原。

    賈詡揚了揚手里的竹簡︰“看看,並州的侯成、魏續等大將在洛陽城門揚言,要是主公真的收降了青州黃巾,他們就去呂布面前力諫,請求呂布率並州全軍,加入主公您的麾下……”

    “這是好事啊。”王羽眼楮一亮,扔下手中的秘籍,一把將賈詡手中的竹簡搶了過去。

    “他們也就是說說……”賈詡半是不滿,半是譏嘲的哼哼了兩聲。

    侯成等人算啥,要是張遼和高順說了這話,還有那麼幾分希望。後面那二位都是穩重守諾的人,而且也更得呂布看重,要是真放了這話,說不定……現在麼,就是笑話罷了。

    “袁將軍傳信給您,說是南陽戰局大好,等他解決了劉表,就揮軍北上,收編並州軍,攻取河內,一舉掃平袁紹、曹操……他說,若是戰局不利,您就別硬撐了,早點去他這顆大樹下面乘涼才是正經。”

    “切,就憑他?”這回輪到王羽表示不屑了。

    就憑袁公路那脾氣,形勢大好的時候還會想到自己?很明顯,劉表比袁術預估的要強得多,袁公路已經意識到對方不是軟柿子了,得到青州的消息後,又打起讓自己去給他當炮灰的主意來。

    以為世界只能圍著他轉?嘿,這個家伙怎麼就不能長點心呢?

    “襄陽鹿門山又開講了,公開的那種,主題就是青州局勢,荊襄名士普遍不看好您,連好好先生司馬徽都不說好了……”

    “有沒有人設盤口的?”王羽沒心沒肺的問道,一邊說,還一邊就著貂蟬的芊芊玉手,喝了口水。他不渴,但有美人服侍,賞心又悅目,又何樂而不為呢?

    “這倒沒有,不過關中傳來的消息表明,董卓好像有這方面的想法……”

    “連關中的消息都有了?這才幾天吶,也太快了吧?”王羽驚訝了。

    “飛鴿傳書啊!”

    賈詡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董卓對您關注著呢,西涼軍本來一直撤到陝縣,他特意在澠池留了樊稠的三千兵,不為別的,就為收集消息,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刻傳信到關中!”

    賈詡幸災樂禍的笑道︰“他這是盼著您早點完蛋呢,不然打死他,他也不敢再出關了。”

    “他沒這個機會了。”王羽不以為意的擺擺手。

    不得不說,人就怕認真二字,這個時代傳遞消息的手段很落後,但諸侯們認真起來,消息傳遞的也是飛快。離突襲北海才過了半個多月,自己招降也才十幾天,消息居然已經傳遍中原了,自己這邊也有了反饋,真是了不得啊。

    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固然有利于揚名,但王羽卻不怎麼稀罕,如果可能,他還是更願意低調一點,悶聲發大財,就像曹操和袁紹那樣。

    袁紹已經得到了韓馥的邀請,帶著大軍去鄴城了,反掌之間,十三州中最強最富的冀州就到了手,比自己打生打死才能獲取一州之地,強出太多太多了。

    曹操比不上袁紹,但去巨野轉了一圈,兵力就膨脹了十倍有余,也不比袁紹差多少。看來張邈的圖謀注定是要落空了,兩人在東郡的人望差不多,但曹操的實力和手段卻遠遠高出,勝負自是不言而喻。

    這兩人的舉動,對天下的影響,並不在自己平定青州之下,之所以沒人議論,只是因為自己更招風,面臨的局勢也更具話題性罷了。

    “張使君提醒您,要留心曹操、劉岱、鮑信等人,在我軍正面對敵的時候,這些人或有異動。”扯了一會兒八卦,賈詡開始抖摟干貨了。

    “嗯,確實不可不防。”王羽點點頭。

    濟北國與泰山郡相鄰,鮑信雖然在平皋之戰中元氣大傷,但組織幾千兵馬卻也不難;曹操如今正在範縣一帶,和被包圍的白繞討價還價,離泰山郡最東邊的巨平也就兩百多里路,只要他想,隨時都會出現在自己背後。

    劉岱的威脅最小,他的主力現在還在東武陽,想要偷襲,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不過,他的兵卻是最多的,如果一心只想要自己的命,還真是個**煩。

    “有內線消息固然好,可張邈這消息,未免太空泛了點吧?”

    泰山軍的諜報網如今還只是個雛形,在戰前,才勉強完善了青州的齊國、北海兩郡,使得王羽不至于兩眼一抹黑,其他地方的情報,多半是靠張邈、胡母班、王家自身的人脈獲得的。

    情報不足,就確定不了諸侯的動向,這個現實讓王羽很是不爽。

    賈詡攤攤手道︰“沒辦法,他現在也沒辦法得到更多的情報,再說,人心這東西,是隨時都會發生變化的,大家也都在看風向啊。”

    王羽笑了笑,沒說話,現在就是離得越遠的,才越早表態,離得近的,都在猶豫。不單是那些潛在的對手猶豫,連原本的盟友們,此刻也在猶豫。

    公孫瓚倒也罷了,幽州離得太遠,消息傳遞較慢;但自從自己回泰山到現在,毗鄰泰山的徐州,卻連個傳話的使者都不見,顯然是有些問題的。

    正思索間,外面一陣腳步聲響,親衛的聲音隨之傳來︰“報主公,公孫將軍有使到!”

    真是想公孫,公孫到啊。王羽大喜,連忙道︰“快快有請!”

    不多時,一個中年壯漢在親衛的引領下,帶著一股冷風走了進來。

    “末將田楷,在公孫將軍麾下效力,恭忝……揚州刺史一職。”田楷一開口,就鬧得王羽一愣,別的沒什麼,關鍵是那個官職,公孫瓚自己遠在幽州,怎麼會封了個揚州刺史出來?

    田楷自己也知道問題在哪兒,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

    當日公孫瓚聞得韓馥要捧劉虞稱帝的消息,當即大怒,決意南下攻打冀州。然後順手就將北方的數州封給了幾大心腹,單經是兗州、嚴綱是冀州,田楷則是青州,連劉備都混了個平原相。

    結果,沒過多久,王羽受敕封的消息也到了,公孫瓚犯暈了。

    從兄弟手上搶地盤,顯然是不合道義的。何況,他的大敵分別在幽州和冀州,為了個不著邊的青州跟王羽翻臉,那不是沒病找病嗎?

    無論出于情義,還是利益,公孫瓚都沒有覬覦青州的心思。不過,已經給出去的封賞,也不能收回來,否則會寒了屬下的心。

    當時,田楷已經帶著劉備輕騎南下,準備救援北海。公孫瓚思來想去,只好改封了個揚州刺史給田楷。

    田楷接到命令的時候,也是哭笑不得,但沒辦法,豫州、徐州都是公孫瓚盟友的地盤,荊州袁術也正盯著呢。大漢朝就這麼點地方,總不成封個益州、交州刺史給田楷吧?

    說起來,自己還算好的,劉備才是真的沒著落了呢。田楷是公孫瓚的部下,只要有個官餃就好了,而劉備只是個客卿,他需要一塊地盤來發展壯大。

    平原屬青州,本來就不是公孫瓚的地盤,接著公孫瓚和冀州開戰的勢頭,劉備佔了也就佔了,可現在,王羽盯上青州了,很顯然,劉備又沒著落了。

    一邊是老同學,一邊是盟友兼兄弟,這事兒令公孫瓚頭大如斗,干脆直接下道命令,直接推給了田楷,讓他設法協商解決。

    田楷接令後,連哭的心都有了……都是沖動惹得禍啊!

    如是嘆息著,田楷將自家主公擺的烏龍向王羽做了說明,然後坦言道︰“我家主公的意思,是暫且讓玄德公在平原暫駐一時,等君侯平定青州後,我軍在冀州應該也有戰果了,到時再另覓他處予玄德公。如此,免傷兩家和氣,也免得玄德公無處可依。”

    “無妨。”王羽很大度的一擺手,道︰“泰山、幽州本就是一家,伯珪兄的命令,和某親口下令是一樣的。就讓玄德公屯兵平原好了,伯珪兄有意攻略冀州,有平原在,正好形成包夾之勢,一郡而已,有什麼好客氣的?”

    田楷大喜,贊道︰“君侯果然高義。”

    王羽自然謙辭,賈詡在一邊卻是腹誹,平原郡在黃河以北,與冀州和東郡接壤。按照王羽的戰略,平定青州後,不會大肆擴軍或擴張,而是利用青州的地形和周邊關系,安心發展。

    沒有平原的話,王羽只要將兵力分駐泰山和濟南國的歷城,再留一支機動兵力,就足以防守青州全境了。

    但多了平原就麻煩得多,這里是前沿重地,面臨冀州和東郡的夾擊,屯駐重兵都未必守得住,守住了也很容易形成拉鋸戰,比雞肋還雞肋。

    王羽早就打定主意將平原送給公孫瓚,讓後者幫忙擋住北面的威脅了,結果現在不但如願以償,順便還送了許多人情出去。

    公孫瓚不用說,田楷看起來也是個實在人,那位玄德公雖然不見得很厚道,但名義上他也是要感激主公的,一郡之地誒!

    還有,他那兩個義弟貌似也很講義氣……嘖嘖,不得不說,運氣來了,神仙都擋不住,自家主公的運氣,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賈詡驚嘆不已,這不是謀略的作用,正常人哪能預計得到,公孫瓚會自己擺出這種莫名其妙的烏龍呢?

    就是運氣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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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章 計從何出

    不管是運氣還是啥,王羽表明態度的開場白,徹底奠定了這場會談的融洽氣氛。

    田楷開門見山的說道︰“君侯,您是爽快人,楷也不是喜歡繞圈子說話的娘娘腔,我家主公本來只是讓某派個信使過來,但楷覺得,總要當面見一面名震天下的王君侯才是正理。有些事,不當面說,不好說清楚……”

    迎著王羽略帶疑惑的目光,田楷拍拍胸脯,豪爽大笑道︰“瞧俺這嘴,明明說不兜圈子的,結果里唆說了這麼多,我家主公說︰君侯與我幽州乃是唇齒相依的盟友,青州有事,他本當親提大軍來援,只是家里面出了點事,一時卻是無暇分身,只能讓楷代勞了。”

    “幽州出事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田楷略一遲疑,繼而笑道︰“君侯不是外人,說了倒也無妨,主公應該也不會見怪,就是那劉老頭又在生事了……”

    田楷說的劉老頭就是幽州牧劉虞,王羽知道,公孫瓚和劉虞的關系非常糟糕。

    當初在虎牢關的時候,公孫瓚就不止一次當著王羽的面,大罵劉虞,但除了對外事務上的分歧外,卻也沒說過什麼實際性的東西。

    听了田楷的述說,王羽對幽州形勢,才算是有了個大致的印象。

    劉、公孫之爭,和後世宋、明時期的文武之爭很相似,只是武將一方沒宋明武人那麼弱勢罷了。

    劉虞是宗室,領幽州牧,州內文武事一把抓,大權在握,高高在上;而公孫瓚的軍職是從低級將校開始,一刀一槍砍出來的,兩個人本質上就有差別。

    地位立場不同,觀念也就不同,總之這二人就沒有意見一致的時候,劉虞總想徹底將公孫瓚壓住,讓他往東不敢往西,老老實實的當個打手。

    雖然不像呂布那麼夸張,但公孫瓚也是個驕傲的人,哪里又肯輕易就範,就這麼著,兩人展開了全方位的對抗。

    “先前稱帝那事兒,表面上是袁紹和韓馥兩個鬧出來的,老劉頭表面上一直推辭,可若是他和袁、韓兩個沒點默契,天下宗室這麼多,他們為何非得推老劉頭出來?德高望重?離得近?兗州的劉公山也不遜他吧?”

    田楷忿忿不平的說著。

    “就韓馥那窩囊樣,別說廢立皇帝,連自己那點事兒都琢磨不明白,主公提兵南下,本來就是嚇唬嚇唬他,讓他少跟老劉頭勾勾搭搭,誰知道這廝居然退位讓賢,把冀州拱手讓給袁紹了!這種廢物,不是有人教唆的話,他敢打擁立皇帝的念頭?呸!”

    王羽點點頭,並不接口。

    冀州權力交替的過程,小說里寫的很詳細,無非是袁紹把韓馥、公孫瓚兩個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間。現在看來,袁紹的手段比小說里要更犀利,而公孫瓚和韓馥卻不像小說里那麼傻。

    韓馥是因為貪心中了計,而公孫瓚怎麼應對都是錯,睜著眼楮被人給利用了。

    只要他不想讓劉虞稱帝,他就只能中計。擁立的三方當中,袁紹離得遠,他夠不著;劉虞若是能揮揮手就擺平,公孫瓚也不會拖到現在;除了威脅一下韓馥,他還能怎麼辦?

    袁紹人品一般,但他的手段,比想象中可高明多了。仔細想想,在青州黃巾背後,若隱若現的那只黑手,說不定也跟他有關。

    歷史上的青州黃巾,可不是一開始就奔兗州來的,他們先渡河北上,威脅剛落入公孫瓚手中的渤海。結果,他們警惕心不足,被公孫瓚用長途奔襲的方式,來了個半渡而擊,潰散大半,無奈退回青州,另尋出路。

    此戰倒是沒消耗公孫瓚多少兵力,但幽州軍的戰法,卻展示在了世人面前,袁紹多少能得到些情報和經驗,據以應對。

    其後,青州黃巾開始攻打泰山。

    泰山太守是應劭,他是袁術的人,只看他接了袁術一份信,就欣然放棄太守之位,一點抵觸都沒有的交接了權位,就能看出這一點了。

    席卷泰山後,就輪到兗州的劉岱了。

    兗州劉岱**于袁紹、公孫瓚之外的第三方力量,雙方都在極力拉攏他,可劉岱兩邊都不靠,只是居中漁利。

    與此同時,還在袁紹給當小弟的曹操正在攻略兗州,所以,青州黃巾席卷西進,劉岱、鮑信一一戰死,兗州大權落入了曹操之手。

    其實依照王羽的看法,說不定當時袁紹是連曹操一起算計了的。

    只是沒想到曹操技高一籌,不但成功奪取了兗州,還順勢收編了青州黃巾,勢力大振,一下就擺脫了半依附狀態,變成跟袁紹平起平坐了。

    穿越之後,王羽一直都沒怎麼瞧得起袁家兄弟,可現在,他心中卻是警惕心大起。

    陰謀和陽謀不一樣,少了後者堂堂正正,無可抵擋的勢頭,但卻讓人防不勝防。在此道浸yin極深的袁紹,遠非小說里那個優柔寡斷的白痴可比。

    之所以表現得優柔寡斷,大概是此人陰謀用得太多,過度依賴陰謀,所以在正面對抗中,顯得不那麼堅決罷了。想想也是,用陰謀解決對手,比正面對抗的代價小得多,見效還快,能用陰謀,為什麼還要打正面呢?

    田楷哪知道,自己介紹了一下幽州的形勢,卻把王羽的思路引到袁紹身上去了,他恨恨的說了一陣,終于想起了正題︰“主公不能來,不過楷帶來了兩千精騎,還有玄德的千余步卒,任憑君侯調遣,水里來,火里去,絕無二話。”

    “承伯珪兄雪中送炭的美意,羽就不推辭了。”王羽一邊致謝,心中也是暗嘆。

    公孫瓚輸給袁紹,一點都不冤,他兵力雖強,但實在太過偉光正了,怎麼可能防得住袁紹這種級別的暗箭?

    不過,作為盟友,公孫瓚應該算是這個時代的最佳盟友,自己當日在酸棗只是無心插柳,今天,卻結出了最豐厚的果實。

    “單憑這爽快勁,楷就知道,君侯是我輩中人,哈哈。”田楷豎起大拇指,爽朗笑道︰“不像那些宗室、名士的,明明心里就想,還扭扭捏捏的推辭,每次看到那種人,俺都想直接把話收回來,看他到時候是怎麼個表情。”

    難怪……

    王羽又搞清楚了一部分歷史的真相,難怪皇叔在公孫瓚那里混不下去呢,公孫瓚自己可能不在乎,但他的屬下因為劉虞,對宗室本身就沒好感了,再加上劉備的作風,能吃得開才怪。

    “君侯,現在這局面,應該怎麼打?”

    “法式兄,你怎麼想?”王羽拉著田楷走到輿圖前,不答反問道。

    “兵力差太多,這仗不好打,不過君侯軍略無雙,應該是有辦法的,依楷之見……”

    田楷面露難色,但卻不推辭,指指輿圖中央道︰“臨淄這里的蛾賊太多了,他們不動,肯定沒法打,現在的首要之務,應該是防止他們變得更多……”

    他指指博昌的位置。

    “某的兵馬在這里,可以分兵五路,令玄德駐守博昌,其余五百人為一隊,沿著般陽到昌國一線拉開,不使濟南、樂安兩地的蛾賊繼續向臨淄集結。君侯在北海的兵馬也可照此形勢,先截斷他們再說。若是蛾賊按捺不住,分兵截殺,就有各個擊破的機會了。”

    幽州人不擅長搞陰謀,但軍略方面的見識並不差,田楷此策的重點不在攔截,而在于造勢。以幽州輕騎的機動力,三千騎兵足以形成一道包圍網,切斷臨淄和外界的聯系,感覺上,像是有無數兵馬包圍過來了一般,以此來動搖臨淄黃巾的軍心。

    如果黃巾置之不理,動搖軍心,加上切斷後援的戰果,也可以接受,反正黃巾大軍行動緩慢,保持這樣的狀態從臨淄一路走到奉高,很可能半路就崩潰了。

    如果黃巾按捺不足,分兵邀擊,此策的殺機就顯露出來了。各個擊破,黃巾就是烏合之眾,如果連續遭到慘敗,士氣就會跌落到極點,一樣要崩潰。

    此策魄力十足,將輕騎的戰力發揮到了極致,想必田楷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此策甚好,不過,某卻另有打算。”一邊說,王羽一邊注視著田楷神情的變化。

    “君侯果然另有奇招,楷願聞其詳。”田楷並不失望,而是饒有興致的問起了王羽的打算。

    “奇招倒說不上,只是有些顧慮和想法……首先,羽打算憑借這場大戰,徹底解決青州,所以沒必要攔著各地的賊寇。其次,此番賊寇大聚,背景極其復雜,除了某些居心叵測之人推波助瀾以外,其中軍還有個總頭領,被稱作小天師!”

    “此人……莫非和當年的張角兄弟有些關聯?”田楷領會到了王羽的意思。

    如果只是烏合之眾,黃巾的士氣就不會太高,凝聚力也不會太強,打順風仗還好,一旦受到挫折,很容易就一潰千里了。

    可若是有組織的那種,就不一樣了。中平元年黃巾剛舉起的時候,就算是皇甫嵩、朱雋這些名將,帶著精銳的北軍,依然無法在正面戰場上抵擋住黃巾的鋒芒,只能用計削弱,然後再設法取勝。

    “羽在洛陽時,白波諸將曾提及此人,說是張角的親傳弟子,很有些法力。”王羽點點頭,神情凝重︰“法力什麼的,都是子虛烏有的東西,但其帶來的效果卻很不一般……”

    “他也能驅使黃巾力士?”田楷這次真是動容了。

    有黃巾力士的話,這三十余萬黃巾的威脅至少暴增十倍。黃巾人數雖多,但攻堅能力和正面作戰能力都很差,只是憑人海戰術才能佔到些上風,如果有了黃巾力士,那……

    “這點還無法確定,但本著料敵從寬的原則……其實,即便沒有,有了這個小天師的幌子,黃巾的凝聚力也將成倍增加,據前方情報顯示,那個張饒的命令,在黃巾各部已經通行無礙了。”

    “這,這可就棘手了。”田楷搓搓手,凝神思考片刻,最終還是放棄了︰“楷無法可想,只有听君侯的指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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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章 大風起兮

    白馬義從的戰法是遇弱則強,在正面戰場上的表現也是一般,要是遇到那種打不死的敵人,他們只能開溜。“本站域名就是全拼加,請記住本站域名!”

    硬沖就是拼消耗,別說黃巾有三十多萬,就算縮水十倍,白馬義從也拼不起啊,連步卒都算上,幽州軍一共才多少人?

    黃巾力士就是狂信徒,出了名的打不死,要害受創,還能撲騰幾下呢,傷的不是要害,那就跟沒事人似的。

    面對這種敵人,田楷的各個擊破之策,顯然無法奏效。他之所以敢說各個擊破,只是憑借白馬義從聚散自如的特點,各種突襲。

    如果遇到的都是管亥那種情況,自然無往不利,一旦突襲不下,陷入優勢敵人的陣勢,跑都沒法跑。兩軍加起來一共才三千騎,經得起幾次失誤?

    “某的想法是,任他們集結,然後將他們放過來……”

    “放進泰山境內?”誘敵深入,待敵人糧草斷絕,後力不濟,再加以反擊,田楷也想過這個辦法,但他是客軍,當然不能隨便提出這種建議。

    “嗯。”王羽點點頭。

    “君侯是想在萊蕪狙擊?可是,如果敵人軍中,真有高人指點,他們肯定不會在萊蕪城下浪費時間,于將軍的名聲在外,就算是蛾賊,想必也是有所耳聞的。”

    “所以說,讓他們進來。”

    王羽微微一笑,在輿圖上比了比,道︰“萊蕪就是大門,等他們進來了,正好關門打狗,本來某還擔心文則手下兵馬不足,門關不嚴實,現在有了法式兄,就好辦得多了。”

    “……”田楷半晌沒發出聲音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滿臉都是震驚,“君侯,您要以四千兵對付三十萬黃巾的主力?”

    王羽很認真的回答道︰“不是所有主力,圍城和看守後路,也不可能全用老弱吧?何況,泰山境內還有很多豪強呢。”

    “可是……”田楷頭很大。

    泰山郡豪強很多不假,但他們又不會和黃巾硬拼,黃巾實在太多了,誰敢硬頂啊?王羽若是在泰山經營個十年半載的,或許還能拉到一部分死黨,可現在,他才回到泰山兩三個月而已,除了王家、胡家這樣有親緣關系的,誰會為他拼命?

    “難道是效法古人上駟對下駟的故智?”田楷有了個猜想。

    黃巾的主要目標是王羽,很可能把老弱婦孺都扔在留守部隊。而泰山這邊多了幽州軍的加入後,萊蕪方向就變成了較強的一路,雙方都分兵,誰能先擊破當面的對手,就可以取得整體優勢。

    “不然。”

    王羽否定了田楷的猜測︰“留守的部隊可能不如前鋒強,但管亥回去後,他們應該會吸取都昌慘敗的教訓,做好防御措施,避免再次被騎兵突襲。只要前方順利,他們的斗志就不會低落,硬要打,頂多只能收獲一場慘勝,說不定還會吃虧。”

    王羽昂然道︰“某要的是一場全勝,還要保存青州的元氣,所以,法式兄只需與文則配合,封鎖黃巾的退路,待某擊破黃巾主力後,勿讓黃巾重新流竄回青州。此事關系甚大,請法式兄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君侯有命,楷自然不敢推辭,可是……”

    田楷算是看明白了,王羽這是要來真格的,他就是要用手里的四千兵,設法擊潰黃巾主力,然後將黃巾圍死在萊蕪附近,進而予以招撫。

    戰略構想沒問題,考慮的也很周到,一旦成功,青州旦夕而平,他這個刺史也算是實至名歸。

    問題只有一個,他怎麼可能用四千兵,擊破以十萬計的黃巾?

    依照現在的勢頭,等到黃巾攻入泰山的時候,怕不有五十萬以上人,去掉老弱婦孺,可戰之兵少說也有十萬,嗯,若是料敵從寬,青壯怕不得有二、三十萬!

    泰山軍真的每個人都能以一敵百?

    王羽看出了田楷的疑慮,他攤攤手道︰“某知道法式兄你很疑惑,不過,具體怎麼打,某現在也沒法跟你說明,得等到時候,根據實際情況,具體分析……”

    還沒想好,先打了再說……

    田楷突然有種上錯賊船的感覺,難怪每次有人向主公問起虎牢關之戰,主公的表情都是那麼怪異呢,跟這位冠軍侯並肩作戰,沒點養氣功夫還真就不行。

    打仗未必會死,沒準兒稀里糊涂的還能贏了,但膽子不夠大的話,很可能會在接戰前,就被嚇死了。

    望著田楷變幻不定的臉色,賈詡很是同情,他很能體諒對方的感受。田楷這種外人,只是偶爾被嚇一次,自己可是每次都要被嚇,從見面開始,一直嚇到現在……其實啊,多嚇嚇也就習慣了。

    他輕咳一聲,正要上前寬慰,互听門外又是一陣腳步聲響︰“報……主公,徐州有使到!”

    “終于來了!”王羽脫口而出道,這個消息讓他大大的松了口氣。

    黃巾雖然勢大,畢竟是從正面攻過來的。自己在洛陽的時候,就已經在考慮如何應對了,提前準備了這麼久,總能有辦法應對。

    至于兗州方面的威脅,很棘手,但也不至于無法可想,只要不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突襲得手,就沒什麼大不了的。

    奉高的地理位置很不錯,西北是泰山,東南也是山脈連綿,要攻擊這里,只能從東北和西南兩個方向過來,提前做些布置,應該就能保得無礙。

    最讓他擔心的就是徐州。

    以他和陶謙的關系,本來應該是很牢靠的同盟。不過,在二次會盟中,徐州使者陳珪表現得並不熱絡,當時王羽就懷疑,徐州決策層內部可能出了問題。

    陶謙是徐州牧,但漢末的規矩是,地方官與豪強世家一起治政。陶謙自己掏錢募的丹陽兵,可以想送就送,徐州的整體決策就不一定會這麼順利了。

    如果世家的反對太過強烈,陶謙也不可能一意孤行。

    王羽對陳珪父子並不是很熟悉,但他覺得,這父子倆和荊州的蒯家非常象,他們只看重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對荊州、徐州以外的地方,一點興趣都沒有。

    正是因為蒯、蔡兩家的存在,才導致荊州很少有擴張行為,連屬于本州的南陽,也沒當回事。徐州也差不多,陳家沒有蒯家那種權勢,無法完全左右歷任州牧,所以,他們更多的是利用計謀。

    徐州的隱患令王羽如有芒刺在背,借助地利之便,徐州方面想給自己搗亂的話,辦法實在太多了。

    要知道,陳家父子可是不亞于袁紹的陰謀家!正面的壓力已經足夠大了,兗州也有不穩的跡象,再被這倆人暗中窺視,這仗就徹底沒法打了。

    還好,徐州終于有行動了。

    徐州使者是個長得頗為儒雅的中年人,盡管只是進門施禮,但雍容之氣盡顯,顯然出自于大富之家。

    等這人一開口,王羽更是听到了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心中那塊大石總算是落了地。

    “徐州別駕從事糜竺,參見君侯……”

    糜竺,徐州最出名的名臣之一。

    與陳登父子不同,糜家是沒什麼政治地位的商人,雖然很有錢,也算是豪強,但跟真正的世家根本沒法比。

    王羽曾向陶謙問及此人,陶謙坦言,他征闢糜竺,一方面是為了平衡州內的勢力,另一方面,純粹是為了錢糧。

    來的既然是他,陶謙要釋放出的無疑是善意。

    “泰山、徐州互為同盟,君侯用兵青州,徐州本當戮力相助,怎奈境內事故頻發,陶使君也是無暇分身。今特遣竺到此,一來為了拜會君侯,聊補未及接風之憾,二來也是送上粟米十萬斛,略盡綿薄之力。”

    糜竺表達的意思跟田楷差不多,只是兩邊的做派和風格卻是大相徑庭。

    都是境內有事,田楷坦言與劉虞之爭,糜竺卻是一筆帶過,完全沒有要詳細說明的意思;幽州派的是援軍,徐州送的是糧食。

    幽州表達的是要並肩作戰,禍福與共的意圖;徐州則像是盡盡人事,然後就兩不相干的意思。

    諸多念頭在心頭一閃而過,待糜竺淡然說完,王羽熱情洋溢的迎了上去︰“羽久仰子仲先生大名,原本以為要等到青州事了,去徐州登門拜會,方得一見,不想今日得見尊顏,幸何如哉?”

    “君侯……知竺之名?”糜竺被王羽搞了個措手不及,他在徐州有些名望,不過是在生意圈當中,出了徐州,恐怕也只有些行腳商知道他了,誰想到王羽居然擺出了這麼熱情的態度。

    王羽是誰?名震天下的冠軍侯!

    糜竺既受寵若驚,心中更是疑慮叢生,這趟之所以是他來泰山,背後是有很多說法的。王羽若是想通過拉攏自己,來想徐州示好,那可真是錯得離譜。

    “聞之久矣。”

    “竺在徐州,人微權輕,雖仰慕君侯威儀,但……”糜竺不敢怠慢,連忙出言暗示,免得王羽發現自己沒能力辦事,惱羞成怒。糜家雖然有點家業,可又哪里當得起這位君侯一怒?

    王羽笑著擺擺手,道︰“與徐州無干,羽有事想與子仲先生相談,嗯,應該算是私事……”

    “私事?”糜竺好像有點明白了,這事兒倒是可以商量……

    “嗯,此事說來話長,待日後再說,先生此次來,陶公可有話帶到?”王羽並不多說,將此節輕輕帶過,問起了正事。

    “陶使君有言,”糜竺定了定神,沉聲復述道︰“徐州兵微將寡,不堪一戰,加之境內道路不靖,實在派不出援兵,勉強派出來,恐怕也只能拖後腿,所以,還是維持現狀的好。請君侯念在舊日情份,勿以徐州為念,再展神威,一舉平定青州之亂,方為國之大幸也。”

    說罷,糜竺看著王羽的眼楮,追問道︰“君侯可懂了?”

    “陶公用心良苦,羽皆知矣。”

    糜竺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陶謙這番話說的有些隱晦,不是他故意要兜圈子,只是不想把徐州的內部擺出來。讓王羽看笑話倒沒什麼,問題是萬一走漏了風聲,徐州內部的麻煩就更多了,糜竺自己也會惹上麻煩。因此,王羽能自行領會才是最好的。

    卸下了這副擔子,糜竺的態度放開了不少,他正想問問王羽那件私事到底是什麼,只听得外面又是一陣腳步聲響。

    跟之前兩次不同的是,這次的腳步聲急促了很多,也沉重了很多。

    “報……主公,太史將軍回來了。”

    “子義回來了?快讓他進來!”王羽一愣神,除了糜竺之外,田楷等人都是大吃一驚。

    趁著太史慈還沒進來,糜竺遲疑著問道︰“來的……可是突襲都昌,生擒管亥的那位東萊太史慈?”

    “正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糜竺也震驚了,太史慈是一軍主將,這個時候突然趕回來,莫非是……

    “主公!”

    驚疑間,大門猛然被推開,夾帶著一陣冰寒的勁風,太史慈一身塵土血污的闖了進來︰“黃巾賊用了妖法,咒死焦使君,繼而揮軍猛攻,在兩日前攻破了臨淄城,如今聲威大振,聚眾近百萬,于破城當日,誓師西征,兵鋒直指萊蕪!”

    “什麼?”

    狂風順著敞開的大門呼嘯而入,即便是太史慈雄偉如山的身影,也絲毫阻擋不了其狂猛的勢頭,吹得門板來回晃動,撞在牆上、門框上,發出了擾人的‘  ’聲,卻也沒人理會。

    眾人都被驚呆了。

    在積聚了數月,不,應該說是在數十年的動蕩後,青州的風雲終于全面涌動了起來,以任何人都未曾預料的強絕之勢……

    大風終起,勢如虎吼!

    泰山,能否屹立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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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章 萊蕪攻防戰

    “扔滾木!”

    隨著一聲號令,守城的士兵放下手中的弓弩,從城垛後面抬起滾木,順著雲梯砸將下去。

    巨大的滾木在綠色的雲梯上蹦蹦跳跳的滾動著,呼嘯而下。黃巾軍的雲梯都是趕制的,連樹皮都沒來得及刮掉,不那麼平滑,給爬梯子的士兵和滾木都造成了一些麻煩,但僅此而已,些許溝坎,阻擋不了滾木巨大的沖勢。

    城下接連響起一片哀嚎聲,正在努力攀爬的,和在下面扶梯子的士卒被砸倒了一大片,強猛的攻勢頓時一滯。

    “上撓鉤!”

    號令再起,語氣中不帶絲毫感情,仿佛發自某個沒有生命的存在,但卻異常及時而致命!

    王澤仿佛踩著號令的節拍似的,在號令發出的同時,放下了手中的滾木,抄起了城垛後面的撓鉤,和幾個御林軍的同袍一起,鉤住雲梯的末端,大吼著,沿著城牆的方向用力一拉。

    缺少人扶持,臨時打造的雲梯扒不住城牆,順著撓鉤的方向緩緩傾倒,將城下的黃巾軍又砸倒了一大片。

    “放釘拍!”

    節奏不急不緩,恰到好處,在王澤這些老兵听來,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仿佛那位曾經的同袍還站在身後一般。

    熟悉的伙伴已經不在了,但新伙伴也不差,何況,新舊同袍與自己一起,正在為一個同樣偉大的目標在奮戰,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他放下鐵鉤,操作起另一件殺器來。

    “嘩啦啦!”這是名符其實的殺器,在城下黃巾的驚呼聲中,幾塊五尺多長,兩尺多寬的厚木板伴隨著鐵鏈踫撞聲,從城頭呼嘯而下!居高臨下的勢頭已經讓人震駭,木板上密布如利齒的鐵釘,更是讓人觸目心驚!

    正抱著巨樹制成的撞木,試圖趁著守軍專心對付蟻附攻城的同伴,努力在城門上做點文章的黃巾兵卒猝不及防。被釘拍砸入了密集的隊列當中,連慘嚎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十多人便頹然而倒。

    殘存的人心驚之余,力量也是不足,再拿不穩巨大的撞錘,撞錘轟然落地,城門處也陷入了一片人仰馬翻。

    “放箭!”

    攻城剛開始的時候,黃巾軍的陣列頗為嚴整,有人舉盾。有人扛雲梯、撞錘,還有掩護的弓箭手。似模似樣的來了幾輪齊射,儼然有了正規軍的樣子。

    城頭沒有進行針對性的反擊,王澤當時還覺得有些納悶,不過現在他反應過來了。

    于將軍顯然不打算浪費箭矢,所以沒有在敵人陣列相對嚴整的時候放箭,而是在對方攻城受挫,發生混亂的時候,再用齊射加以殺傷。

    沒有開始的弓箭迎擊,似乎有助長敵人氣勢的缺憾。但黃巾軍趁勢而來,氣勢本來就很高了,也不差這一點,把握機會,大量殺傷敵人的精銳戰兵才是真格的。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兄弟們跟我上!”一名魁梧的軍官見狀大怒,指揮著手下。將幾架雲梯並在一起,狂吼一聲,舉著在臨淄繳獲的鐵盾,一馬當先的沖了上去。

    受到此人的鼓舞。黃巾軍卒蜂擁而上,最前面的幾人都舉著鐵盾,依靠連成一片的雲梯,結成了一片盾牆。

    城頭守軍很快就注意到了這邊的異動,幾乎就在盾牆結成的同時,巨大的滾木呼嘯而下,重重的砸在了盾牆上面,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

    盾牆劇烈的顫動著,持盾者有的虎口斷裂,有的口噴鮮血,更有人抓不穩雲梯,與滾木一起,頹然跌落,落在了下方的人群之中。

    但這一輪攻擊,終究還是被抗住了!

    盾牆很快得到了補充,再次恢復嚴整。下方被滾木砸傷的人,也不肯退卻,眼楮只是死死的盯著城頭,口中高呼戰號。

    “蒼天已死……”

    城頭伸出了撓鉤,來不及攀登雲梯的士兵將手搭在雲梯上,眾人匯聚的力量,讓雲梯仿佛扎了根似的,任憑撓鉤如何拉拽,依然穩穩屹立,絲毫沒有動搖的跡象。

    “黃天當立!”又擋開一塊礌石,當先登城的黃巾勁卒覺得渾身都是勁,眼見城垛就在眼前,他怒吼著揚起了戰刀。

    初冬的陽光冷冷的,照射在刀鋒上,映出了一片森寒的肅殺之氣。

    “殺!”身後傳來了如潮般的呼應聲,勁卒攀上了城頭,往早就盯準了的目標沖了過去。

    他早就盯準這個目標了,此人是個大力士。從今天的攻城戰開始後,此人已經扔了十多根滾木,鉤翻了七八架雲梯,近百名兄弟因他而傷亡!而此人到現在還生龍活虎的,氣力十足。

    勁卒不確定自己這次沖鋒,能不能在城頭撕開守軍的防守。這幾天,沖上城頭的兄弟不計其數,但他們都沒能成功站穩腳。

    勁卒沒有自大的認為,自己是得天獨厚的一人,他只是很確信,只要殺了自己盯上的這個目標,就能削弱守軍的防御!

    王澤看到了敵人。

    他不意外,這幾天,他的活躍吸引的仇恨極多,類似的情景重復出現了不知多少次。他不在意,繼續著先前的動作——低頭彎腰,用力搖動著轆轤,釘板再次高高揚起,沾滿血肉的利齒,鋒芒不減!

    被敵人無視的勁卒大怒,他死死的盯著對手,眼中幾乎冒出火來,以至于他忽略了觀察身邊的動靜,直到幾根長矛呼嘯著從不同的角度同時刺到身前,他才驚覺!

    已經晚了……

    鋒利的矛刃毫不費力的刺穿了他身上的皮甲,像是叉肉一般將他高高挑起……就在被人掄出去之前,黃巾悍卒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城頭的景象。

    城頭的空間算不上寬闊。但守城軍士卻井然有序的分成了幾隊。在城頭操作各種守城器械的只是一部分人,而且一直處于輪換之中;在他們身後,是一排長矛手;再後,則是手持弓弩的箭手。

    他想不通,守軍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但這並不妨礙他理解,為什麼登上城頭的兄弟那麼多,卻一直無法取得戰果。

    先登都很有勇氣,武藝也不錯,但再怎麼不怕死。也無法同時面對幾根長矛蓄勢已久的刺擊。如果後續的人馬能源源不斷支援上來,也許還有希望,但那些操作守城器械的敵人卻不會讓兄弟們如願。

    先登的決死沖鋒,沒有干擾到滾木礌石的墜落,也無法阻止釘板起落,雲梯上下,血肉橫飛!

    在半空中飛舞著,掙扎著,最後這名悍卒絕望的閉上了眼楮。不忍再看到兄弟們的鮮血,然後摔入塵埃。與大地融為一體。

    “弓箭手,弓箭手在哪里,齊射,齊射啊!射死官軍!”

    城下督戰的黃巾將領看得睚眥欲裂,他嘶聲怒吼著,看著自家兄弟血肉橫飛,如同麥穗一般被成片割倒,他的心在滴血。

    他憤怒!

    他不解!

    以前弟兄們裝備不足,別說攻城器械。大家連武器都湊不齊全,盾牌也只能拿門板,菜板之類的東西湊合,攻不下堅城也是很正常的。

    可現在,自家的軍隊已經不一樣了!

    小天師用咒法殺了青州刺史焦和,並指示張帥,催動大軍連夜發起了攻勢。臨淄城雖然堅固。守軍也多,但主帥的離奇死因,大大的動搖了軍心。

    于是,青州黃巾數次圍攻不下。青州的第一堅城,春秋戰國時代的強國齊國的故都——臨淄,一夕而下!

    對黃巾軍來說,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極大的鼓舞了軍心和士氣。原本還在觀望的各路豪杰,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臨淄,聚集在小天師的黃巾大旗之下,數十萬人發出了共同的呼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除了人數的增加和士氣的提高之外,軍中的裝備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臨淄是青州治所,青州可不是什麼窮鄉僻壤。武庫之中的兵甲,足以將兩萬人以上的部隊,從頭到腳的全副武裝起來;糧秣更是堆積如山,就算是黃巾的幾十萬大軍,也足夠吃上幾個月!

    再加上從守城郡兵中繳獲的武器盔甲,如今的黃巾軍,已經有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十萬以上的內營兵馬,都重新得到了武裝。

    堅固的皮甲,簇新的長弓,如林的矛戈,鋒利的刀斧,甚至還有數千具沉重而堅固的鐵甲!再加上那些破城後,投降的郡兵將校的加入,如今的黃巾軍,儼然已經有了正規軍的模樣。

    于是,在臨淄城下誓師之後,大軍如同海潮一般,以不可阻擋的勢頭,滾滾西進,殺進了泰山郡境內!

    第一個目標,就是萊蕪城!

    然後,他們滿懷著信心,以全新的姿態向萊蕪城展開了攻勢,結果在泰山軍如山岳般穩健的防守前,踫得頭破血流。

    兄弟們的勇氣百倍于前!

    兄弟們的裝備今非昔比!

    然而,結果為何卻沒有變化,甚至比從前更糟了呢?

    他只能看著城頭的守軍一次又一次把雲梯上的兄弟用滾木砸落;

    一次又一次用撓鉤將雲梯鉤翻;

    一次又一次放下釘拍,又攪動轆轤,將帶著血和碎肉的釘拍拉起!

    黃巾軍一**的靠近,一**的死在城牆下。尸體很快堆成小山,黃巾軍踩著同伴的尸體,螻蟻般向城頭攀爬,英勇而無畏,卻頹然無功!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他想不明白,只能用盡全身的力量,瘋狂的呼喊著戰號,試圖從其中獲得力量,來改變眼前的局勢。

    黃巾軍的弓箭手應聲而出。

    他們之中的大部分,在幾天前,還是臨淄內的郡兵,然而亂世之中的形勢,仿佛天上的雲朵一般,一卷一舒當中,便已物是人非。

    他們不想從賊,但又不得不听命于人,自己的性命。家人的安危,如同沉甸甸的的擔子一般壓在肩頭。所以,他們只能在舊日敵人的號令下,向舊日的同袍揚起了弓,將數以千計的長箭拋向城頭。

    值得慶幸或不幸,戰果寥寥。

    守城軍隊的指揮者極為老練,守城的士兵,也多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于禁帶出來的這支兵馬,是以原御林軍為主的部隊,無論攻守。他們都經驗十足。

    在敵人弓箭手應聲出列的時候,士兵們就已經縮到了城垛後面,將盾牌斜舉在頭頂,安然無恙的撐過了這輪齊射。

    “再射,上前再射!”督戰的黃巾將領大怒。以前跟官軍交手的時候,他見識過齊射的威力,甚至還親身體驗過,按照他的經驗,每輪箭雨。應該都能給敵人帶來重大傷亡,以及士氣上的打擊才對。可守軍怎麼這麼輕易的就撐過去了呢?

    “將軍,這樣不行……”指揮弓箭手的軍校提醒道。

    他也是多年的老郡兵了,指揮能力不算太高,但眼光卻很老辣,他能看出對手的實力,跟這樣的對手一板一眼的過招,純粹自找不痛快,想取得戰果,先得把戰局攪亂才行。

    “怎麼不行?”黃巾將領雙目通紅。帶著仇恨和憤怒,語聲冰寒如北風︰“殺咱們的兄弟就行,殺官軍就不行?我叫你們上前,你們就上前,誰敢落後一步,立斬不赦!”

    他放下了狠話,老郡兵也不敢再辯。帶著弓箭手到了隊列的前方,眼中充滿悲哀。

    守軍之所以沒在自家齊射的時候進行反擊,只是為了節約箭矢罷了,現在距離縮短。自家的齊射威力固然更大,但守軍居高臨下的優勢只會更強!

    不出所料的,隨著距離的接近,他听到了晦澀的絞弦聲,以及不算很響亮,听起來卻異常清晰的號令聲︰“架弩……”

    “舉弓……”他高聲吶喊著,對城牆上的箭孔中閃爍的寒光視而不見,仿佛不理解寒光中蘊含的是怎樣的殺機一般。

    或許,在臨淄城破的當日戰死更好一些吧?這一瞬間,整個戰場仿佛都陷入了寂靜,老郡兵知道,這只是自己的錯覺罷了,就像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一樣虛無縹緲。

    在那個可怕的夜晚中,想戰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蛾賊趁夜攻城的情況,他不是沒見過,那種雜亂無章的攻勢很容易對付,很多時候,只要幾輪齊射,就能讓對方潰不成軍。

    不過那天晚上的蛾賊卻像是瘋了一樣,受了傷也不肯倒下,傷亡慘重也不肯撤退,只是紅著眼楮,高聲喊著戰號。同時,流言像是長了腿一般,在軍中瘋狂的流傳著……

    焦使君被黃巾小天師咒死了!

    最初,沒人理會這種無稽的流言。

    關于那位小天師的風聞,早在中平二年,也就是冀州黃巾覆滅後,就開始在青州流傳了。大賢良師的親傳弟子,法力不在張角之下,賜符水活人無數……諸如此類的說法,跟當初張角起兵時大同小異,郡兵們都是嗤之以鼻。

    如果張角真有那個能耐,當初怎麼不用類似的招數解決皇甫將軍?而是任憑皇甫將軍坑殺了數十萬黃巾俘虜?

    但沒過多久,局勢就急轉直下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夜襲,焦使君的旗號始終沒有出現,刺史府幕僚們也始終沒有出現,等到守城軍將去幕府請命時,駭然發現,幕府已經亂成了一團,刺史焦和真的死了!

    隨即,流言流傳得更快了。

    流言說得有板有眼,之所以焦和會被咒死,而皇甫嵩不會,是因為後者有法寶護身。是什麼法寶,外人都不知道,但焦和卻是知道的,他甚至還知道煉制法寶的辦法!這幾年,隨著青州亂象的擴大,他一直在努力煉制法寶。

    這種話放在其他地方,未必有人肯信,但在臨淄城,信的人就多了。因為焦和確實這麼做了,這兩年,刺史府內的青煙就沒斷過,那是焦刺史做法事的明證!

    內外交迫之下,臨淄守軍的軍心,瞬間崩潰。

    想戰死?在那樣的混亂中,即便死了,也是毫無意義的,因為你甚至都不會知道,自己到底怎麼死的,死在誰手里。

    等到黃巾軍完全控制了臨淄城,臨淄的守軍才漸漸清醒過來,不得不接受殘酷的現實,就如現在一般。

    也罷,就是戰死而已,就死在這里好了……

    老郡兵拉滿了弓弦,幾乎和城頭同時的,喊出了相同的號令。

    “風!”

    長箭如雨!

    強弩如風!

    風雨交集,風吹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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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章 確立權威

    黃巾軍的中軍帳內,再次喧鬧起來。

     “大帥,不能再攻了,再攻下去,弟兄們的血就要流光了!”

    “郡兵的弓箭手根本不是守軍強弩的對手,守軍的器械也太多了點,咱們根本就沒辦法!”

    “守將于禁號稱鐵壁,他守的城,比普通的城要堅固好幾倍,咱們怎麼可能攻得下?不然,請小天師再出一次手,把他也給咒死?”

    “對,咒死他,看他們還敢囂張!”

    眾人七嘴八舌的叫喊著,完全不顧主帥張饒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終于,有那眼色好的,注意到了主帥的怒意,訕訕的閉了嘴,順便還用各種小動作,提醒了一下關系比較好的同伴。

    嘈雜聲漸漸低沉,張饒低沉,卻明顯壓抑著怒火的低吼聲回響在中軍帳內。

    “你們說夠了?不說了?還是想起什麼了?誰還記得,當初某怎麼說的來著?徐和,徐大帥,你足智多謀,想來記性也不錯,能不能把本帥當初說過的話給兄弟們重復一遍?”

    張饒語帶譏嘲,換在平時,徐和早就怒了,可眼下他卻只能硬著頭皮,低聲復述道︰“于禁駐守萊蕪,是王鵬舉的計謀,讓咱們在城下踫個頭破血流,等咱們兵困糧盡的時候,他再四面合圍,大舉進攻。最好就是圍而不攻,主力部隊長驅而入,直接攻打奉高……”

    “很好,還有人記得我這個主帥的話。”

    張饒冷笑有聲︰“某當初說不攻城,你們卻都不肯听從,一個個捶胸頓足的請戰,差點就要立下軍令狀了,現在,你們又說不能再攻了,攻不下?你們以為咱們現在在做什麼?游山玩水嗎?咱們是提著腦袋在造反!在打仗!哪有任性胡鬧的余地?”

    眾將都耷拉著腦袋不說話,更沒人敢提出反駁。

    臨淄的大勝,極大的振奮了軍心士氣,同時也將樂觀情緒帶給了全軍。

    萊蕪城也算是一座堅城,但比起曾經作為齊國都城的治所臨淄,就差得太多了。城牆沒有臨淄的高,城的規模也沒臨淄大,守軍更是只有臨淄的十分之一。

    而黃巾軍這邊,不但在小天師仙法的鼓舞下,出現了一批黃巾力士,而且在臨淄獲取了大量裝備武器,甚至還有少量攻城器械。

    黃巾軍這樣的群體,士氣和信心的起落都非常快,先前頭領們還畏堅城如天塹,進入了泰山境內後,卻躍躍欲試的要將兵鋒指向萊蕪城。

    主帥張饒雖然不贊成,但也無法壓制眾人的戰意。雖然經過臨淄之戰後,他這個小天師代言人的威望,暴漲到了相當可觀的高度,但他仍然象盟主更多過主帥。

    韓信點兵,才多多益善。沒有韓信那兩把刷子,想在短短月余時間,整合以十萬計的大軍,確實比登天還難。

    在今年起事之前,張饒最多也只統帶過一兩萬人,驟然面對十萬以上的大軍,他學不了韓信,只能學劉邦不將兵,而將將了。

    然而,將將的難度,其實不比將兵差多少,黃巾的各路頭領,過慣了天老大,自己老2的日子,性子也都頗為桀驁。

    張饒的指示若是對了他們的心思,自然一片歡聲,眾皆擁戴;但若與眾人相違,那就要好好的鬧上一場了,所以才有了這場萊蕪攻防戰。

    經過了幾天的激戰,頭領們發熱的腦袋漸漸清醒過來了,他們重新正視起萊蕪這個硬釘子來,在堅若磐石的萊蕪城下,他們已經流了太多的血,所以他們怕了。

    膽氣一泄,又自知不佔理,當張饒舊事重提時,頭領們哪還敢反駁,只有垂頭喪氣挨罵的份兒了。

    “現在已經頓兵萊蕪城下數日,若是就這麼走了,再面對堅城的時候,士卒們還能提得起勁頭嗎?你們以為奉高城就比萊蕪城好啃麼?鐵壁于禁?他不過是個部將!泰山軍的主帥是王鵬舉!萬人敵的王鵬舉!你們懂不懂?奉高城只會比萊蕪更難打!”

    眾將已經低頭,但張饒卻依然不肯放過他們。

    即便沒有許攸的提醒,他也知道,今天是他豎立權威的好機會。經歷了今天這事兒,就算以後仍然做不到如臂使指,至少每次下令的時候,反對意見不會那麼多,眾人也沒法抱成團跟自己作對。

    “請小天師做法?遇到困難就想起小天師,先前干什麼去了?你們以為小天師施法不需要消耗法力道行的?說用就用?如果真的那麼簡單,本帥是傻子,不知道請小天師咒死王羽麼?”

    咒死王羽?

    張饒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在咆哮著喝罵,義憤填膺;另一半則漂浮在空中,冷冷的俯視下來,看著另一個自己在那里做戲。

    當然是做戲,好好的人,哪有被咒一下就死了的道理?別說現在這個小的,就算當年那個老的,也沒有這種本事啊,真有的話,又何至于在曲陽敗得那般慘烈?

    換了當年的自己,當然是不會做這種戲的,可現在麼……呵呵,自己已經是全青州黃巾的大統領了,勢力比當年的冀州黃巾還大,連臨淄這種名城都在自己腳下顫抖!

    這不都是做戲的收獲嗎?

    要不是這些該死的蠢材礙手礙腳,自己現在應該已經在前往奉高的路上了,將整個泰山都踩在腳下,讓整個天下都為之顫抖!

    泰山王鵬舉?好大的名頭,自己不怕!

    用小天師的名頭籠絡了青州大小頭領,再用這幾十萬人來脅迫那個不開竅的賤人;

    借助這幾十萬人的力量攻打臨淄的同時,用攻打臨淄的行為作為號召;

    最後,在別有用心的許攸的幫助下,攻破臨淄,聚眾百萬!

    從只有數千嘍,佔據了個小山頭的山賊,到擁有讓天下人側目的力量的強豪,蛻變就是這麼簡單!

    在萊蕪遇挫?不要緊,自己坐擁百萬大軍,折損幾千人算什麼?

    從臨淄好容易搞到的弓箭手折損大半?沒關系,反正那些人跟自家也不是一條心,與其留著隱患,還不如讓他們去送死,多少也消耗了些守軍,不是麼?

    只要用這些自己都不相信的瞎話,把這些不听話的蠢材嚇住,讓他們乖乖听話,這些損失就值得。

    在小天師的名頭前,頭領們不復先前的活躍,直到張饒罵累了,不說話了,才有人低聲問道︰“退也不是,攻也不是……那現在要怎麼辦?要不然用老法子,壘土攻城?”

    “徐和,你就這點腦子嗎?”張饒斜睨對方,語氣極為不善。

    在遇見許攸之前,張饒就是個坐擁寶山而不自知的白痴!

    這是他的自我評價,不是麼?堂堂男子漢,居然被一個小女孩指使得團團轉,如果她指揮得好,帶著兄弟們走向光明大道也就罷了,然而,完全相反,她指點的分明就是條死路。

    那條路張角已經闖過了,在民間治病救人,積累名聲,最後將力量一舉爆發出來,將朝廷與天下的豪強一掃而空。

    事實上,那條路走不通,草民就是草民,怎麼可能跟世家豪強作對?只有依附于強大的靠山,遵從他們的指示,向他們學習,得到他們的助力,才能無往而不利。

    正如自己現在所做的這樣。

    徐和是什麼人?在自己之前,此人盤踞在齊國的牛虎山,擁兵數萬,是青州名頭最響亮的大頭領!現在怎麼樣?被自己罵得跟灰孫子似的,卻連嘴都不敢還!

    “壘土攻城太慢了,就算能打下來萊蕪,咱們的糧食也撐不了那麼久,還是依照張帥的意思,圍而不攻,大軍繼續前進才對。”露出諂媚神色,出言幫腔的是司馬俱。

    此人盤踞在北海國、泰山郡和瑯琊郡交接的山區,臧霸等泰山賊幾次向他伸出了橄欖枝,虛頭領的交椅來招攬他,可他卻一直不肯就範。以臧霸等人的囂張霸道,也沒把他怎麼樣,可見此人的勢力有多強。

    換在從前,張饒對上這兩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可現在呢?一個低聲下氣,一個曲意奉承,揚眉吐氣的張饒心中暢快之極。

    “司馬將軍說的對,咱們沒空跟于賊糾纏,王鵬舉分了一半的兵出來,就是為了耽誤咱們的時間。咱們不能上這個當!”

    “可是……咱們若是就這麼走了,不是把後背亮給敵人了嗎?北海的騎兵雖然已經退回去了,但幽州軍還在咱們身後綴著呢。而且攻城不下,弟兄們的士氣也有些低落……”有人提出了疑慮,聲音低低的,眼神也有些閃爍。

    “不听吾言,現在你們知道錯了?”張饒一邊得理不讓人的說著,一邊環視眾人,沒人敢再跟他對視,包括提出質疑那人,看到他的視線掃過來,也訕訕的住了嘴。

    他滿意的點點頭,知道自己的權威算是徹底不可動搖了,這才沉聲道︰“對策,某早已成竹在胸,只恐各位兄弟不肯同心協力,現在,若是大家都沒有別的想法,某就把對策拿出來,大伙兒一起參詳參詳,如何?”

    “張帥但有所命,末將等無不遵從。”眾人齊聲答道。

    “好,很好!”

    大戰降臨,張饒終于徹底確立了權威,他強忍著仰天大笑的沖動,開始發號施令。听到他的號令,眾頭領眼中雖有驚疑之色,卻無不凜然遵從。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3-19 16:0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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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章 人定勝天

    夕陽西下,長風轉冷,齊魯大地恢復了平靜

     不過,被鮮血染紅的萊蕪城牆,以及城下累累的尸體,卻依然在無言的訴說著,連日來發生在這里的激戰是何等的慘烈。

    風掠過平原,吹過城頭,穿過箭孔,發出了如泣如訴般的‘嗚嗚’聲,與戰旗獵獵作響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倍顯蒼涼。

    城頭上,泰山軍的士兵三三兩兩的躲在城垛後,這次他們不是為了防箭,而是借著城垛來擋風。

    眼下離臘月還有些時日,但強勁的北風已經帶來了隆冬的氣息。激戰之時不覺如何,那會兒注意力都放在城下的敵人身上,身體也不停的活動,渾身都是大汗,感覺不到寒冷。可這一停下,就覺得那北風無孔不入一般,帶著嚴寒,透過戰襖,直透進骨頭縫里面,象是有人用小刀在刮一樣。那滋味,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沒嘗過的人,是怎麼也想象不到的。

    “奇怪,蛾賊今天怎麼突然消停了?害咱們白白吹了一天冷風,這滋味真是夠受。”

    “死傷太重了吧?連攻了好幾天,咱們傷了近五百兄弟,他們扔在城下的尸體少說也有三四千,就算再瘋狂,也該冷靜一下了吧?”

    “難說,蛾賊人多,會在乎這點死傷?前兩天你又不是沒看到,他們的隊伍從東邊開過來,好像一條長龍似的,望都望不到頭,走了這麼多天,才算是稀落了些,乖乖,百萬大軍,真不是蓋的!比起來,三四千人算什麼?”

    “說的是,前天攻城的時候,蛾賊攻的還是很凶的,爬上城頭的人比前兩天多了幾倍,還調來了弓箭手對射!幸好咱們軍中弩機多,不然啊,傷亡何止這些?你沒見那些蛾賊的模樣嗎?說是刀槍不入有點夸張,但那命啊,可不是一般的硬!”

    “听說那就是黃巾力士!公明將軍的部下也當過黃巾,在陽人的時候,他們穿著重甲,先破陣,然後長驅數里,沖到了徐將軍的中軍陣前!普通人誰能有這種體力啊?了不得,了不得啊!”

    “黃巾力士倒也沒什麼,反正有城牆擋著呢,也不怕他們翻了天,那個黃巾小天師才真是讓人心里發毛,你們說,焦使君好好一個人,怎麼就被咒死了呢?”

    黃巾軍停止了攻城,但城內的守軍卻不能徹底放松。攻城戰之中,守城的一方固然佔了地利,但與此同時,也失去了主導戰事的權利。

    無論什麼時候,城頭都要留下一定數量的值守部隊,以防止敵人偷襲。即便沒有臨淄城的慘痛教訓,這也是常識;有了臨淄之事在先,就更沒人敢掉以輕心了。

    除了罵兩句蛾賊和賊老天,泰山兵的士兵倒也沒什麼怨言,自從蛾賊開始圍攻萊蕪起,于將軍就沒下過城牆,連夜里都和值守士兵一道,裹著個毯子就睡在城頭。

    主將這樣帶了頭,誰還好意思抱怨什麼?士兵們只是找些閑話來說,以抵御寒風罷了。

    不過,後面被提起的那個話題,頗有些不合時宜,士兵們不但沒法分散注意力,反而覺得更冷了。蛾賊的戰斗力不過爾爾,但他們搞的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實在很嚇人。

    臨淄破城的過程,激勵了黃巾的軍心士氣,同時也給他們的對手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咒個屁!”

    王澤唾了一口,大聲說道︰“都是煽動無知百姓的東西,當年俺隨著皇甫將軍從潁川一直打到曲陽,也沒見張角那些人真的使出什麼法術來,倒是皇甫將軍在南陽放了一把火,燒得波才那幫人雞飛狗跳,屁滾尿流。”

    王澤本來無心參與這種閑扯,他這樣的老兵很清楚,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在黃巾停止進攻的空隙,應該抓緊時間休息才對。

    據他所知,蛾賊的攻城手段還沒都使出來呢,比如壘土鋪設魚梁大道,以城外黃巾的數目,只要他們想,鋪他十幾條大道出來不是什麼難事。

    當然,被他們鋪出來也沒什麼,于將軍也留著後手呢。不過一旦往那個方向演變,戰事肯定會變得更加激烈,以黃巾軍的人力,到時候有沒有能合眼的機會都難說。

    不過,話題說到這里,若不澄清,就會有動搖軍心的危險,城內除了三千泰山軍之外,還有數目差不多,被當做輔兵的郡兵。

    泰山軍是守城的主力,輔兵的作用主要是搬運矢石,運送傷員,只有少部分膽大的,才會作為補充,參與守城,相對作用較小。可這些人若是听信謠言亂起來,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听說,皇甫將軍有法寶……”臨淄城破是在夜里,黃巾兵馬雖多,但也不可能將城內之人一網打盡,總有些漏網的,隨著這些人的四面逃散,消息也就傳開了。

    “屁的法寶!”王澤怒了,大聲嚷嚷起來︰“世上哪兒來的那許多法寶,再說了,俺在皇甫將軍麾下那許多年,就沒見過他燒過一次香,拜過一次佛!”

    “是,王大哥你說的是。”對王澤這個老兵,新兵和郡兵們都是敬重有加的,不單是他那身力氣,關鍵還是他作戰的經驗,以及對同袍的救助。

    不過,敬重歸敬重,王澤的怒吼並不能打消他們心中的恐懼,傳言中可是說了,皇甫將軍的法寶是祖傳的,不用煉制也能用……

    “大家在說什麼呢?”

    突兀的,一個平淡卻威嚴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將士兵們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新兵們都是一個激靈就蹦了起來,滿面惶恐道︰“于將軍!”

    “好了,不用這麼緊張,現在又不是戰時。”于禁微微一笑,溫言道︰“大家擔心蛾賊的妖法?”

    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也有人茫然無語。

    于禁平時話很少,除了訓練的時候,會詳細的說明戰術要領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多余的話,再加上他的神情時常都很嚴肅,連太史慈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在他身邊都有些不自在,何況這些小兵?

    突然听到于禁和顏悅色的說起妖法這種看似無稽的話題,連王澤這種粗豪的性子,一時間都有些無所適從。

    “沒什麼可怕的。”听了于禁下一句話,王澤才搞懂,原來于將軍也是為了安撫軍心,不過,他用的方法,跟自己卻大為不同。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家主公也懂仙法,比蛾賊厲害得多,那個黃巾小天師不對我軍用妖法便罷,若是用了,只會自取其辱。”環視眾人,于禁的眼神很有些意味深長。

    王澤一拍大腿,叫道︰“對啊,兄弟們,大家可別忘了,君侯在河東的時候,就用過仙法!那法術威力無窮,揮手之間,幾百人都被轟上了天,雄城灰飛煙滅啊!比蛾賊的這個小天師厲害多了!”

    “我也听說過!听說運城堡高大著呢,比洛陽都差不多少。”有人開始附和,對此沒多少了解的人則睜大了眼楮,眼神中的懼色開始消退。

    看到新兵們躍躍欲試,卻又不時往自己身上偷瞄幾眼的模樣,于禁笑一笑,悄然離開,把舞台留給了王澤。

    身後,傳來了士兵們急切的詢問聲。

    “王大哥,你給咱們仔細講講唄?”

    “其實就是今天春夏那會兒的事……”

    河東的事涉及黃巾,因此傳播的並不廣,只有洛陽和關中一帶才傳得沸沸揚揚。到了青州一帶,因為原本就有個小天師的存在,這事跡更是有張冠李戴的傾向。人們知道王羽在河東勸服白波從善,懲戒惡霸衛家,但對具體的細節卻沒多少了解。

    王澤當時就在洛陽,對此也是知之甚詳,他領會了于禁的意思,當下口沫橫飛的講了起來。

    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同時,也有人不斷離開,將剛听到的傳奇與其他人分享,城頭變得喧鬧起來。再沒人對寒風或是妖法感到畏懼,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烈火在燃燒。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可惜黃巾那小天師有自知之明,否則說不定還能看到君侯和他斗法呢。”

    “斗什麼法?他哪是君侯的對手啊?君侯那可是戰神下凡,北斗轉世,一身神通,豈是區區妖法能夠抵擋的?”

    似乎被城頭的喧鬧聲所驚動,城外的連營也騷動起來,這動靜引起了于禁的注意,他凝神觀望。

    漆黑的夜色中,星星點點的火光亮了起來,隨即,火光聚攏起來,像是一條長長的光之河一般,由東至西的流動起來,聲勢頗為浩大。

    若不是于禁剛剛安撫過軍心,這情景足以讓心存疑慮的新兵喪膽了。

    “將軍,蛾賊這是在做什麼?”王澤等將校聚向于禁身邊,剛開始,他們以為敵人要夜襲,可遲遲沒听到喊殺的聲音,夜幕中,唯有無數人的腳步聲形成的轟響,如陣陣悶雷般滾滾而過。

    “撤圍西進!”于禁並不隱瞞,言簡意賅的回答了四個字。

    眾將恍然道︰“難怪他們白天不攻城,卻在營里來回調動……”

    也有人提出了疑慮︰“可是,他們想就這麼把背後賣給咱們嗎?萊蕪城的兵馬再加上幽州援軍……”

    “黃巾主帥不是無謀之人,他既然敢這麼做,就應該有些把握,具體如何,待天亮後一見便知。好了,大家先去休息吧,讓值守的兄弟提高警惕,這支黃巾行事頗為狡詐,須防他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喏。”

    ……

    翌日,泰山眾將終于看清了城外的情形,這一刻,哪怕是最勇武,膽氣最壯的軍將,也不由張大了嘴,發出了驚嘆︰“老天……”

    城東原本連營所在的地方,連綿的營帳已經消失無蹤,留下的卻不是空曠的平地,而是一條巨大的壕溝!

    說是一條,其實是無數條壕溝縱橫交連而成,整體與萊蕪城的南面城牆平行,分從汶河兩岸,向西北和東南延伸。從城頭居高臨下的望下去,仿佛天神揮劍斬下,要將齊魯大地分割開來一般。

    此刻,壕溝陣還沒有完全成型,無數包著黃巾的人還在忙碌著,努力挖出更多、更深的壕溝來。

    相對于天地之力,人的力量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可一旦有足夠數量的人,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人的力量將會讓天地都為之色變!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3-19 16:0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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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以正對奇

    “百萬黃巾,果然……”

    當天下午,田楷就帶著部隊趕到了萊蕪。

    他帶著騎兵,一直在黃巾大隊的外圍徘徊,突襲的機會也不能說沒有,但都不是什麼機會,其中幾次更是黃巾設下的陷阱。

    黃巾掘壕斷路,大舉西進的消息,一傳到他耳中,他就快馬加鞭的趕過來了,同行的還有劉備兄弟。

    不過,無論是以田楷的豪爽,劉備的雍容,還是關張的勇猛無畏,此刻,在巨大人力營造出來的奇觀面前,也都只有驚嘆的份兒了。

    實際上,就算想驚嘆,田楷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雄師百萬這樣的詞匯,在兵書、史籍中很常見,好像隨隨便便就能調集起來似的,可是,真正見過的這等大軍的人又有幾個?百萬大軍到底能做到什麼樣的事,又有幾人有明確的概念?

    現在,田楷等人算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百萬大軍,到底是多麼可怕的一個概念!

    只要他們願意,他們甚至可以使江河斷流,移山換岳!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要不是他們沒挖通河床,汶河很可能就要多一條支流了。

    “要俺說,這些溝也沒多大用處,就是馬不好走,步卒鋪幾塊板子也就過去了。”張飛膽氣最豪,性格也大咧咧的,他第一個恢復了正常。

    “如果壕溝後面有人防守呢?”關羽面無表情的說道。

    某種程度上,這次自家兄弟又大大的承了鵬舉兄弟的情,若想還上,這場大戰是最好的機會。可到了真正面對敵人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引以為豪的勇武,在百萬大軍面前,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關羽的心情很復雜。

    “有人?”張飛撓撓頭,然後想起了什麼,笑道︰“有人也好,這樣他們就分兵了,鵬舉既然敢擺下陣勢,肯定是有些成算的。對不對?”

    最後一句,他是向于禁問的,後者輕輕點了點頭,沒說話。

    “兵是分了,不過……”劉備觀察的比兩位義弟都要仔細,看到的東西也更多,“留下來的,泰半是老弱,走的都是悍匪和青壯,人數雖然少了,但戰力卻沒受多大影響……不,也許更強了,行軍的速度也變快了,恐怕……”

    于禁略帶詫異的看了劉備一眼,後者的觀察力和判斷力讓他有些吃驚。難怪主公對此人頗為在意呢,確實是個有本領的,就是他的做派和身份差太多了,讓人覺得很別扭。

    黃巾分兵,是將老弱和傷兵扔在了後方,輔以少數精銳,作為斷後的部隊。

    于禁理解對方的想法,帶著老弱行軍的速度實在太慢了。萊蕪距離臨淄不過百多里,黃巾攻克臨淄後,精銳部隊三天後就趕到了萊蕪城下,並且展開了圍攻,而老弱直到十天後,才陸續抵達萊蕪,行軍速度一日不過十多里。

    這還是有汶河輔助行軍,要是沒有,一天能不能走上十里都是個問題。

    于禁對帶著老弱行軍的弊端深有體會,從洛陽回泰山的路上,他就為此花費了不少心思。當時泰山軍的總人數不過兩萬,部隊也是訓練有素,而黃巾總數已經超過了五十萬,號稱百萬之眾,這麼一個龐然大物行動起來,速度可不是一般的遲緩。

    而且帶著老弱行軍還有很大的風險,都昌突襲戰就是明證。在訓練有素的精銳面前,老弱完全發揮不出人數上的優勢,只會變成被人重點打擊的弱點,拖累全軍。

    “都是老弱?”張飛瞪著一雙豹眼,張望了片刻,嚷嚷起來︰“那還等什麼?還不點齊兵馬殺過去?滅了這些烏合之眾,正好和鵬舉兄弟前後夾擊蛾賊的主力!”

    他的嗓門本就不小,這一激動,聲音更是震耳發聵,遠遠的傳了出去,連遠處挖壕溝的黃巾兵都听到了。

    黃巾軍的壕溝陣覆蓋的範圍極大,大隊人馬一時三刻根本無法通過,眾人都是有武藝在身的,自然不會遠遠躲在後方觀望。他們所在的地方,里最前沿的壕溝只有三五十步的距離。

    听到張飛殺氣騰騰的叫聲,田楷等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正在勞作中的黃巾兵卻抬起了頭。那是個上了些年紀的老頭,皮膚黝黑,胳膊腿都干瘦干瘦的,像是入冬後枯敗的樹枝,額頭上全是皺紋,縱橫交錯,仿佛正在挖掘中的壕溝陣。

    這麼個老頭,別說是張飛,從泰山、幽州聯軍中,隨便抓個伙夫出來,也能用一支手把他打飛。然而,就在這樣的距離上,面對這樣強大的敵人,老頭眼中閃過的,竟是洶洶的戰意!

    他用露出骨頭的手,緊緊握著手中的木柄,仿佛那不是一把木鍬,而是一柄無堅不摧的斬馬劍!

    即便以張飛的膽魄,也不由吃了一驚,繼而,他也是大怒,抬腿就要往前闖︰“老不死的,從了賊了還敢這麼囂張,不知道羞恥嗎?看俺不……”

    “且慢!”劉備和于禁異口同聲的叫道。

    面對張飛質疑的目光,兩人對視一眼,于禁將頭微微偏開,劉備這才說道︰“那張饒用心歹毒,擺明了就是把這些人丟給咱們殺的,咱們若是真的動了手,恐怕會傷了君侯的仁名啊!”

    張飛把腦袋搖得跟撥楞鼓似的,甕聲甕氣的反駁道︰“大哥,你這話就不在理了,現在可是打仗,怕這怕那的,還打啥?伸著脖子讓人砍麼?砍殺幾個,其他人怕了,也就或跑或降了。”

    “問題是……”

    劉備也不惱,抬手指指壕溝里的那些黃巾兵,“翼德,你看看他們的臉,他們的眼神,你覺得咱們要殺多少,才能嚇退他們?有了這些壕溝的存在,騎兵根本沖不起來,面對這些有些……”

    他稍一停頓,措了一下詞,“嗯,狂熱的老弱,光憑咱們的幾千步卒,能贏麼?不殺掉幾萬人,恐怕很難打消他們的士氣,說不定幾萬都不夠……翼德,你還記得當年在巨鹿打的仗嗎?”

    “嗯,嗯……”張飛的氣勢一下就沒了。

    巨鹿的黃巾,是最狂熱最可怕的那種,當時張角還在,雖然黃巾被官軍四面圍攻,但卻絲毫都不氣餒,無論老弱婦孺,哪怕手中只有一塊石頭、木棍,甚至手無寸鐵,他們也會義無反顧的向官軍的陣列沖鋒。

    那情景不是一般的可怕,要不是張角突然死了,哪怕是皇甫嵩等當世名將聯手,也休想在正面戰場上取勝,只能靠饑寒來摧毀對手。

    當時三兄弟剛起兵,張飛目睹過那個場景,他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想到要重新經歷那種景象,他的頭皮也是一陣發麻。

    他不怕殺人,但這樣的敵人,殺再多,也無法增添他的武名,只會讓他感覺惡心,讓他覺得自己是在屠殺,事實上,確實也沒錯。

    正是因為這樣,當時在冀州戰場上的幾位名將,都變得冷血而殘酷,在黃巾軍放下武器後,依然進行了滅絕似的屠殺。他們不想留下種子,讓此景重現,但世事不如意者,十之**,黃巾力士還是再次出現了,在另一名小天師的號召之下!

    ……

    “子遠先生神機妙算,不但讓大軍擺脫了累贅,而且利用他們擋住了萊蕪以東的敵軍!現在,我青州二十萬精銳面前,已是一馬平川,依照目前的速度,三天就能攻到嬴縣城下,如果不做耽擱,五日內必至奉高!在第一場大雪之前!”

    長長的隊伍,前後都望不到頭,張饒騎在從臨淄城搶來的塞外良駒上,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寒冷的北風吹在臉上,都有了暖洋洋的感覺。

    “算不得什麼,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許攸與他並轡而行,臉上也頗有自得之色。

    “先生,此話怎講?”听出許攸的未盡之意,張饒趕忙湊趣道。

    “那王羽曾在陽人之戰中,以十數萬百姓為屏障,算計了徐公卿。雖然外間都說,那些百姓是自發趕去助戰的,但明眼人一見便知……”話說一半,許攸突然問道︰“張將軍,你也統率過數十萬百姓,感覺如何?”

    “累!”

    張饒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看著隊伍越來越大,某心里自然是高興的,但指揮起來……唉,真不是一般的累!別說讓他們打仗了,就算讓他們走幾里路,某這頭上,都得多幾根白發,能把他們甩在一邊,某這心里,真是放下了一塊大石啊。”

    “所以啊,王羽當初是有意的利用徐公卿的迂腐,現在,輪到咱們算計他了。”

    許攸笑得越發得意起來︰“騎兵發揮不出來戰力,等他們想到辦法突破過來,整個泰山都已經在將軍手上了,而且,沒了那些老弱,也就不怕王羽奇襲暗算了。”

    “奇襲?”張饒捕捉到了一個讓他心中一動的字眼。

    “當然是奇襲!”

    許攸冷笑道︰“除了奇襲,他怎麼可能用五千兵,打敗將軍手中這二十萬大軍?貴軍補給雖然有限,但士氣高昂,戰意沖天,王羽手中那點人馬,頂多固守奉高,豈敢分兵?泰山富庶,到時將軍分兵抄掠四野,還怕乏糧麼?他想打敗將軍,肯定是要奇襲!”

    “他會用什麼法子?”張饒突然有些緊張。

    先前他一直沒把王羽放在眼里,現在到了真正面對這個傳奇人物的時候,他的腿肚子也有點抽筋。奇襲這種戰法,都是擒賊先擒王的,那豈不是說,王羽的目標是自己?

    “攸不知……不過,奇謀這種東西,只要防範得當,不漏破綻,便不足為慮。”許攸哪猜得到王羽的心思,不過,他也不能讓張饒失望,只能從自己的角度,將一些預防陰謀暗算的常識講給對方听。

    “行軍時不用太急,只管沿河行進,避開險要地勢……安營扎寨時,一定不要嫌麻煩,壕溝、鹿角、柵欄,能做的防御措施,都要做到,以免重蹈都昌城下的悲劇,王羽手中雖然只有一千騎兵,但那個徐晃領兵,卻非同一般……”

    “將軍的個人安全也要注意,飲食應該讓親衛先試過,才好入口……身邊的防衛,還有小天師的身邊的,都不能懈怠,保不齊那王羽會不會故技重施,潛入大營刺殺!另外……”

    “是,是,某記得了。”知道許攸說的都是寶貴經驗,金玉良言,張饒听得非常用心。

    教訓太多了。比如被王羽刺殺割耳的董卓,要是沒有河陰的事,王羽哪有今天的風光?再如焦和,他就是沒留心飲食,結果被許攸收買了身邊的人,給‘咒’死了。

    也不知說了多久,許攸的長篇大論終于結束了,張饒長舒了一口氣,將縈繞心頭的沉重感甩在了一邊。

    他深切的體會到,為什麼草根永遠也干不過世家了,世家底蘊太深!

    千百年,他們積累了無數可以用于陰謀暗算的手段,對敵我分明的敵人,就已經有這許多套路了;還有對盟友的,對關系尚未分明的同僚上下級的,甚至沒打過交道的陌生人的。

    很多東西,張饒即使已經听懂了,他也做不到。就拿焦和那事兒來說,他知道許攸收買了什麼人下毒,可換成他自己,他有錢,也知道方法,卻完全無從下手。

    這種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還得跟城外的法事配合無間,其中的難度有多高,張饒形容不出,反正他知道自己這點道行,還差得遠呢。

    “子遠先生為何不能再留些時日?您不想親眼看著某攻破奉高城,殺掉王鵬舉嗎?”他由衷的挽留道。

    這這一瞬間,他甚至打起了主意,想找機會將許攸招攬在麾下!有名士參贊,和沒有,真的是天差地別啊。

    許攸听出了張饒的挽留之意,卻全然不予理會,而是語重心長的提醒道︰“所以剛才攸提醒將軍,千萬不要急于求勝。王羽若分兵,你就分兵圍之,然後抄掠四野,王羽不分兵,你就以主力圍之,切不可急于求成!”

    “某知道了,可是……”

    “眼下,主公入主冀州在即,正在用人之際,攸實在不好多做耽擱,將軍這邊應該是一場持久戰,只要將軍不出錯,一場大勝就是必然!”

    袁紹馬上就進入鄴城了,許攸沒法不著急,就算驅使黃巾打敗了王鵬舉,這功勞也不能拿到明面上說。

    這是陰謀!四世三公的袁家,豈有搞這種鬼蜮伎倆的道理?

    所以,他的功勞只有袁紹自己知道,而袁紹這個人又不是那種很念舊情的類型,如果不趁熱打鐵的出現在對方面前,冀州的權柄就沒自己的份兒了。

    對許攸來說,這件事比打敗王羽還重要,事關前途啊!

    至于泰山這邊,兵力相差這麼懸殊,只要張饒不犯大錯,就不可能會輸,自己又不懂兵法韜略,能做的都做了,還在這里耗著干嘛?

    萬一……

    這里是說如果,王羽真的再現奇跡的話,那自己就更不能待在這里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古人說的話,總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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