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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鱸州魚]三國第一強兵 (連載中)

二八一章 圍魏救趙

    王羽和公孫瓚的布置讓袁紹如刺在梗。

    本以為親身上陣,經歷了這麼嚴重的險情,多少能贏得一定的時間來整頓內部,怎想王羽居然說動公孫瓚移兵平原,結果冀州的形勢還是沒有徹底明朗化。

    還沒等戰局的消息傳開,幽州軍的數百輕騎就搶先一步,到達了之前響應公孫瓚那幾個郡國治所,控制住了當地的形勢。沒等地方官們權衡清楚利弊,後面跟進的上萬步卒也到了。

    于是,包括先前的渤海、樂陵在內,冀州的十二個郡國,就這麼被硬生生的割了將近一半出去。盡管那幾個郡國都算不上腹心之地,但丟了的時間越長,影響就越大,如果等到秋收,被公孫瓚取了當地的稅賦,那就大大不妙了。

    以兵法來說,公孫瓚分兵多處,正好給敵人提供了各個擊破的機會,袁紹一度也是這麼想的,但認真和幕僚們商量過後,他才發現,王羽和公孫瓚就等他分兵北上呢。

    公孫瓚將半數以上的步卒分散駐守各地,除了幾百游騎之外,騎兵主力盡在平原。平原郡與冀州多個郡國接壤,西面就是清河,西北是安平郡,沿黃河西南而向則是陽平郡。

    界橋一戰後,冀州的騎兵近乎全滅,饒是袁紹財大氣粗,想要恢復騎兵建制,也須得費些時日。沒有騎兵,以步兵主力北上討伐叛逆,那後路八成要被公孫瓚輕騎抄襲,袁紹不可能指望對方還會犯同樣的錯誤。

    “為今之計,只有先攻平原,解決了公孫瓚,那些嘍便不足為懼了。”為此召開的軍議中,郭圖如是提議。

    “不妥,大大不妥!”有人穋裕?陀腥朔炊裕?餼褪敲?慷嗔說淖畬蠛笠胖19?賈遄琶跡?a劭純矗?懷 飭系目吹攪松笈淠欽帕釗頌盅岬牧場?

      審配可沒有招人厭的覺悟,他一派從容的走到了高掛的輿圖前,在上面指點著說道︰“主公,諸位,青州的細作回報,駐扎在歷城的徐晃部。乃是泰山軍的主戰部隊,歷城離平原城不過百多里,可謂朝發夕至,況且,那徐晃用兵又素有果斷之名……”

    在地圖上代表歷城的位置重重點了點,審配又在圍繞臨淄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

    “于禁部名義上駐防臨淄,但實際上,城內常駐的精銳部隊只有千余,剩下的都是普通郡兵,于禁的部隊時常會以操練的名義。離開駐地,行動範圍很難準確估計。只能姑且認為,是在東至安丘、都昌;北至海岸;西至漯陰這樣的一個範圍……”

    漯陰是濟南國和平原郡交界的一個縣城,于禁部的行蹤既然出現在這里過,那就可以認為,他隨時都有可能率部出現在平原。

    “也就是說,最糟糕的的情況,我軍在平原會遇上青州的過半主力部隊。再加上幽州騎兵主力,以及平原軍的合擊!呃,對了。還有王鵬舉親率的騎兵。”

    發表完長篇大論,審配轉身質問︰“公則兄,面對這樣的敵人,你有必勝的把握嗎?”

    郭圖當然不敢接這個話茬。先前他不知道于禁的部隊行動竟然這麼飄忽,認為單單應付一個徐晃的話,應該不難。可听了審配的情報,他才發現,王羽老謀深算,很可能在出兵之前,就預先做了布置。

    王羽的謀慮深遠讓他心寒,但對上審配,他卻也不甘示弱︰“那又如何,難道就任那二人在主公眼皮子底下耀武揚威不成?”

    “任敵人耀武揚威,總也比中計打敗仗強!界橋一戰,公孫瓚雖然傷了元氣,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軍若是戰敗,他還是很容易就能卷土重來的。”審配陰測測說道︰“公則兄,你這麼急于催戰,莫非只是急于立功,連冀州的安危都不顧了嗎?”

    “你……”郭圖氣得頭上青筋直冒,死死的盯著審配,大有上前廝打一番的架勢。

    “我怎樣?”審配又豈會怕他,斜睨著反瞪回去,意存挑釁。

    換在以往,兩大派系的主要人物們早就分別加入戰團了,但今天卻沒人幫腔,眾人的心思都沒放在這場爭吵上面。

    此刻,冀州牧袁紹的臉色異常難看,光是審、郭爭吵的話,也許他還不會怎麼,若是大伙兒一起加入進去,說不定就把他給惹炸了,到時大伙兒就要一起倒霉了。

    另外,這場爭論也沒什麼意義。

    對冀州方面來說,最好的情況是公孫瓚回幽州重整旗鼓,那樣一來,冀州大可以從容攻略渤海,斷開幽州和青州之間的通道,然後再選擇一個攻略目標。

    青州軍隊不多,但都是在洛陽打過連場大戰的精銳,正面開戰,現在的冀州軍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王羽的弱點是兵少,周圍敵人卻多,故而不敢遠離老巢,在平原開戰,于禁、徐晃的部隊都有可能出現,但若是在冀州,來的頂多就是王羽的輕騎。

    而公孫瓚的問題是正面戰力不足,輕騎兵的機動力雖高,正面攻堅能力卻差,特別是在失去了白馬義從這支精銳之後。另外就是他錢糧有限,無法進行持久戰。

    結果,公孫瓚往平原一躲,形勢就大為不同了。想打破這二人的聯手之勢,實在難比登天。更何況,冀州軍現在也需要休整。

    沒人幫腔,光是郭圖和審配也鬧不出太大動靜。其實,這兩個人也不是沒長眼,他們始終都觀察著袁紹的神情,爭吵的雖然激烈,卻一直控制在袁紹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

    該說的都說完了,再互罵幾句,兩人的聲音也是越來越低,幾至于無。

    若有所覺般,袁紹抬起了頭,面無表情的在眾幕僚臉上掃視了一圈,冷冷的問道︰“都說完了?沒人再想說些什麼了嗎?”

    眾人噤若寒蟬。

    “形勢不樂觀?本將不知道嗎?還用你們來說?現在,我要的是對策!明白嗎?對策!”袁紹用力的拍打著桌案,用最激烈的動作和咆哮來發泄心中的憤恨。

    與其說他是氣壞了,還不如說是嚇壞了,就算當初洛陽大亂的時候,他都沒遇到過這樣的危險。盡管那場大戰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但每每閉上眼楮,黑暗中出現的,都是那個縱馬揮槊的身影,不斷的向他靠近,帶著不祥的死亡味道。

    如果說,能付出某些代價,就能解決王羽,他寧可付出半個冀州和一半家財。不,如果這件事屬實的話,他願意付出更多。

    然而,他的幕僚們,這些名動天下的名士們,卻沒能給出哪怕是一條不靠譜的建議,為了要不要靠近青州,他們就爭論不休。難道沒人明白,自己要的不是靠近青州與否,而是徹底消除青州的那個禍患嗎?

    他瞪著眼楮。喘著粗氣,仿佛一只受傷的猛獸。幕僚們紛紛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名士們都聰明得緊,怎麼會不知道主公要什麼?可即便如此,他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和王羽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怪物拼命?這可不是他們的專長,別說冀州軍現在也是強弩之末,就算恢復如初,面對這樣一個敵人,誰又能保證必勝?

    西涼諸將。令群雄聞風喪膽的徐榮,百萬黃巾,無一不是他的手下敗將。在開戰之前。他的這些對手,哪個又不是被廣泛看好,實力也佔據上風?

    就算不考慮這些,日前的界橋大戰大家也都親眼目睹了,從開始到最後,王羽幾乎以一人之力,橫掃了數萬冀州軍。

    這還是他做客軍的情況下,若是到了他的地盤上,讓他集結起麾下的主力部隊,冀州兵力佔了上風又能奈他何呢?

    誰也想不到辦法,更怕想到辦法後,被主公勒令去執行,承擔執行中的風險,和失敗後的責任。

    看著這幫深諳官場之道的名士,袁紹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在選拔人才方面,是不是有些偏執了呢?越世故的人,做事就越圓滑,越不肯擔當,在官場上是好助力,平時清談議政也很得力,但真正用人的時候就……

    不過,想到那幾個不知變通,屢屢忤逆自己的倔強的臉,袁紹又是一陣煩悶,那種人偶爾用一下還算順手,若是朝夕相處,讓他怎麼受得了?

    自己身邊的人才這麼多,為什麼就沒有既懂世故,又勇于任事的人才呢?他在心里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深感遺憾。

    “吾有一策,或可為主公分憂。”仿佛听見了袁紹無聲的嘆息,有人昂然而出。

    “哦?”袁紹大喜,抬眼看時,卻見說話的乃是負責情報的許攸,“子遠有何妙策?”

    “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或有一得,”許攸拱拱手,道︰“攸不才,只是本著為主公分憂的心情,大膽進言,想著或可起到拋磚引玉的效果……”

    袁紹懶得听這些場面話,不耐煩的打斷了許攸︰“好了,子遠,你不要再謙虛,既有計,便道來,說得不妥,吾也不會追究,其他人也不會以此攻訐于你。”

    “遵命。”許攸要的就是這句話,這個時候出頭,風險是很大的,不過,富貴險中求,只要拿話先擠兌住,多少也能有個防範。

    “青州兵寡,王羽卻示意于禁不安守本分,四處游曳,威脅我軍,仗的就是他與陶恭祖交好,故而不用屯兵防守南線。眼下已經入了夏,如果能在背後給他制造點危機,他膽子再大,也不可能放任空虛的北海、東萊暴露著吧?”

    “南線?子遠,你是想離間麼?”袁紹皺了皺眉。

    “非也。”許攸微微一笑,“離間須得有隙可乘,以陶恭祖和王羽的關系,更有東海糜家居中轉圜,離間不可能成功。不過,徐州內部麻煩多多,尤其是瑯琊,幾乎處于完全**的狀態,只消書信一封,制造點事端出來又有何難?”

    “你是指那些泰山賊?他們會不懼怕王羽?”審配從前在韓馥手下,負責的也是情報,對周邊勢力的了解,並不在許攸之下。

    “前次青州的黃巾之亂中,他們就曾蠢蠢欲動過,只是奉高一戰,分出勝負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半途而廢,但芥蒂終究是結下了,他們心里多少也會擔心,被王羽算後賬。何況,此番要他們出手,也不是直接與青州為敵,而是……”

    許攸從容一笑,道︰“徐州,既是青州的屏障,同樣也是青州不得不救的軟肋,與其直接對付青州,莫不如先從徐州下手,讓王羽顧此失彼。他若不救徐州,主公只管驅狼吞虎,待徐州易主,青州自然無法保持先前的從容姿態,他若救徐州,主公只消遣一員上將,統率數萬大軍,攻略平原,又何須苦苦憂慮呢?”

    “共敵不如分敵,敵陽不如敵陰,妙,妙哉!”袁紹撫掌而笑。

    其實前次劉岱已經這麼做過一次了,只是王羽棋高一著,把前者給耍得團團轉,但這條圍徐州,攻青州的策略卻是很高明的。

    “就這麼辦吧,子遠,此事便全權交于與你了,好好去做,莫要讓吾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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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二章 曹操東進

    寧陵,東郡太守,奮武將軍行轅內戰將雲集,曹操本人高踞中軍首座,他的面前也掛著一張巨大的地圖。這是一張中原郡縣的詳細地圖,站在地圖前,為眾人講解說明的,正是軍師程昱。

    “雖然還沒有進一步消息傳過來,但毫無疑問,日前的界橋之戰,雙方應該都沒佔到便宜,許子遠所謂的大勝說法,純屬子虛烏有。他送信予我軍,無非故技重施,讓我軍吸引青州主力,為冀州行那火中取栗之事。”

    程昱的語氣中不無譏嘲之意,听者也是紛紛點頭贊同。

    許攸這辦法算不上高明,現在可不是初平元年那會兒了,諸侯聯盟這種組織,到底能不能成事,大家心里都有譜,誰也不會當真。

    年初時,劉岱組織的那場圍攻聲勢也不小,連遠在秣陵的劉繇都給調動起來了,結果還不是白白忙活了一場?

    最積極的劉繇損兵折將,組織者劉岱灰頭土臉,徐州內部那些不安定分子也被挖出來不少,被陶謙明里暗里,一個不落的來了個秋後算賬。

    現在袁紹又來這一套,而且用命令的姿態讓自家主公打先鋒,別說戲志才這樣的精明人,就算是武將們,此刻也都听出了里面的門道,都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眼下,曹軍的態勢不是一般的好,沒動手是不知道,一動上手,袁術外強中干的本質就暴露出來了。沒了孫堅,沒了公孫度,袁術雖然也擁兵眾多。號稱有十萬之眾,但對上曹操和周昂的聯軍。卻是全無招架之力,只有節節敗退的份兒。

    就在王羽攜手公孫瓚。在河北與袁紹大戰的同時,曹操兵出東郡,在陳留與袁術連場激戰,先**戰于之于匡亭,敗之,斬了袁術麾下大將劉祥;其後乘勢追擊,又在封丘與周昂前後夾擊,殺得袁術大敗虧輸,緊接著一路追擊。從雍丘追到襄邑,再從襄邑追到了寧陵。

    照目前這個勢頭,只要再加最後一把勁,就能將袁術解決,至少也能把他徹底趕出兗、豫二州了。

    就在封丘之戰後,曹操已經遣了夏侯惇率領一旅偏師西進,去潁川接收地盤了。

    對現在的曹軍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招惹新的敵人,而是痛打袁術這個落水狗。盡可能多的從他身上撈取好處,並鞏固現有的地盤,將其完全消化。

    這,才是壯大實力的必由之路。

    拋下現有的大好局面。去為袁紹火中取栗,招惹王鵬舉那個災星?同時,讓袁紹的走狗們把豫州的地盤搶光?袁紹真當天下人都是傻子嗎?

    若不是主公還有質子在鄴城。眾將都恨不得拿棍子把那個小人得志的許攸打出去,看到最後。到底誰求誰。

    “諸位所見,並不為錯。”待眾人稍稍安靜些,曹操緩緩開口道︰“不過,子遠的態度雖然惡劣了些,但他的說法未必沒有道理。”

    “主公當真有意徐州?”程昱吃驚不小。

    以曹軍目前的實力,避強趨弱才是正理。先前他去青州結盟,誠意雖然有限,但如果能順利達成盟約,至少在兩三年之內,曹軍肯定不會主動撕毀盟約,除非王羽露出的破綻太大,大到讓人禁不住誘惑的地步。

    眼下,曹操的地盤包括了東郡西部,陳留郡,以及很快就能入手的潁川、梁國。東面與青州之間,隔了個劉岱;西面與西涼軍之間,有呂布做緩沖;北面是盟友袁紹,南邊則是被追得抱頭鼠竄的袁術。

    徐州富庶,遲早都是要取的,但現在可不是好時機。

    就算真能取得戰果,與青州接壤之後,很容易就會被卷入連場大戰,王鵬舉那人可不是個肯講理,能用言辭說服的主兒,那就是個戰爭狂人!

    “王鵬舉入主青州不過數月,為何肯拋下青州的事務,輕兵北上?”曹操突然問道。

    不等程昱回答,他又自己給出了答案︰“無非是唇亡齒寒!此子對戰局有著極其敏銳的洞察力,在戰前,就預計到了公孫瓚驕兵必敗的可能性,故而千里赴援,將一場敗仗,達成了不勝不敗,平分秋色的局面。”

    對目前的局勢,曹操有著清晰的認識︰“眼下,我軍形勢雖然不錯,但這都是建立在北方有強援的情況下,若北方有變,我軍又豈能獨善?”

    “主公難道認為,那場大戰不是平分秋色,而是公孫瓚佔了上風?”

    曹操微微一笑,語重心長的說道︰“許子遠與某也有些故舊,此番來此,為何態度這般桀驁?無非色厲內荏罷了,所以某才斷定,河北的局勢,恐怕是有些微妙的。”

    “原來如此。”程昱和眾幕僚考慮事情的立場,更多的是從曹軍的角度出發,而曹操想問題,則是從天下大勢出發,考慮出的結論有高下,但彼此間的智慧卻未必有多大差距。

    無論是現在的袁紹,還從前的董卓,又或打敗徐榮時的王羽,無論多強大的諸侯,也不可能以一家之力,壓服群雄,這是事實證明了的。

    曹操和王羽對大局的看法很一致,都是想借盟友之力作為屏障,贏得時間和空間來發展,積累了足夠的實力之後,再來爭雄天下。

    區別只是王羽的速度太快,饒是曹操使出了渾身解數,卻始終落後一步。王羽已經開始屯田了,曹操卻連一塊穩固的根據地還沒佔下來。

    好在,雙方選擇的盟友開始體現出差距了。

    袁術外強中干,先後敗于劉表、張濟、周昂和曹操等多人之手,尤其是和曹操在陳留境內的這一連串戰斗,他接連被追擊了幾百里,眼見已經潰不成軍了。

    陶謙的徐州表面還不錯。但老陶的政治手腕還是差了點,內部隱憂重重。一直沒能發揮出相應的作用來。

    公孫瓚的兵強馬壯,就是沒錢沒糧。其人性格也有弱點,徐州若能及時提供援助,也許還能有一番作為,現在麼,就很難講了。

    王羽這一幫子盟友已經從強援,變成了拖累,這就是曹操的優勢,也是他反超的希望。

    不過,王羽最厲害的。還是他自己,有他加入的話,河北戰場的形勢的確很難預料。特別是從許攸的態度中,意識到袁紹色厲內荏的真相後,曹操更加不敢大意了。如果袁紹垮了,無論最終取得河北的是公孫瓚還是王羽,對他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那豫州這邊又當如何,難不成就放任周昂等人蠶食麼?”程昱皺著眉。緊張的權衡著利弊。

    在曹軍加入戰場前,周昂已經被袁術的全力反撲打得站不住腳了,從陳國被趕到梁國,然後又一路退到了兗州。和曹軍後來對袁術做的,一模一樣,就是反向變了而已。

    結果。等曹軍打退了袁術後,周昂一下子又抖起來了。人前人後,都擺著一副宗主國對藩屬的架子。搞得曹軍的一干驕兵悍將很是火大,要不是曹操壓制得力,一場內訌肯定是少不了的了。

    現在曹操若是帶著主力東進,周昂肯定不會客氣,等曹操回來的時候,好容易打下來的豫州數郡之地,能剩下幾個小縣城就不錯了。

    曹操成竹在胸的笑道︰“仲德此番卻是想差了,東圖徐州,不過借以牽制王鵬舉而已,又何須大舉東進?”

    “主公的意思是……分兵東進?”程昱想了想,提醒道︰“可是,若不能給徐州造成足夠大的壓力,恐怕無法達到牽制青州的效果;若壓力太大,卻又不致命,說不定會讓王鵬舉得到機會,趁勢入主徐州,那就是為人做嫁了。”

    “此節吾也考慮到了。”曹操點點頭,然後自得一笑,道︰“不過,以寡擊眾的仗要怎麼打,王鵬舉可是給吾好好的上過了一課。強軍是打出來的,不是練出來或養出來的,此番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主公是要……”程昱眼神一凝。

    王羽成名以來,好幾仗都是仗著騎兵的速度和強大的攻擊力打贏的,不光是曹操,他給各路諸侯都好好上了一課。入主東郡後,曹操便開始組建騎軍,限于時間和財力,目前規模還不大,只有千余輕騎而已,暫且以豹騎命名之。

    仗著騎兵優勢,以少數兵力,給徐州造成一定打擊,確實是兩全之策。

    既完成了袁紹的指令,可以趁機向其討要戰馬、軍械,乃至錢糧;同時也打擊了徐州,牽制青州的兵力。

    如果王羽置之不理,自己這邊大可積小勝為大勝,甚至趁機佔據徐州,前景相當之好。

    “不過,想達到這個目標可不太容易,非軍略,勇武,計謀皆擅長者不可。”程昱沉聲說道︰“子和將軍是上將之才,可謀略方面就……未知主公屬意何人隨軍參贊?”

    “嗯。”曹操低低的應了一聲,他原本想讓曹純為主將,戲志才做參軍。前者擅戰,甚得軍心,為人重綱紀,又能听得進諫言;後者擅謀,奇計百出,又掌控了情報系統,可以因地制宜的采取各種策略。這一對,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最佳組合。

    問題只有一個,戲志才的身體很差。平時出入都是坐的車,照料也都小心在意,可他的病情還是一直在惡化之中,跟著輕騎打大範圍的游擊戰,那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曹操很猶豫,戲志才不去的話,就只好他自己親往,那樣一來……

    “屬下願與子和將軍同行。”稍一猶豫的工夫,戲志才自己便站出來了。

    不等曹操發表意見,他便自信的笑道︰“袁將軍遣許子遠前來,應該還有散布消息,以輿論打擊王鵬舉的意思。冀州在徐州下的功夫較少,恐怕不足以形成聲勢,由屬下前往,正好可以彌補這方面的缺陷,故某特向主公請命!”

    他說話的聲音不高,但卻充滿了不容拒絕的味道,曹操思之再三,最後還是首肯道︰“那就有勞志才了。”

    “為主公的大業,某當效死力。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4-2 12:5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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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三章 新的戰場

    到達平原後,王羽與公孫瓚辭別,返回青州境內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了。

    走的時候,還是初春時節,回來的時候,卻已是仲夏之季。只是過了一條黃河,所見所聞,就像是在兩個世界一般。

    青州的田野間,是一派繁忙景象。農夫們理都不理頭頂上的炎炎烈日,彎著腰,專心的做著手中的農活兒,他們一年的盼頭,就在這上面了。

    無論男女老少,都被發動起來了,男人在地里做活兒;老人帶著孩子們,去山上摘野菜,撿野果;女人們則被屯田官員組織了起來,去新開闢的鹽田里工作。

    不得不說,人類自我恢復的能力是驚人的,就在一年前,青州的殘破景象更在冀州東部幾個郡國之上,可短短幾個月時間內,就恢復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當然,劫難留下的痕跡,還是處處可見的。

    無論是田邊地頭的草叢中,時而可見的骸骨或兵器的殘鋒斷片;又或是村落處,那一間間五尺高,沒有窗戶,門只是一把麥秸,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的茅草棚子,都在無聲的提醒人們曾經的劫難並不太遠,希望和絕望,隨時都會再次交替。

    流賊的習慣是,挾裹民眾入伍之後,都會把新加入者的房屋燒掉,算是個投名狀,斷了後路的意思。

    青州屯田的政策雖然是善政,但畢竟實施的時間還短,在人手相對有限的情況下。根本來不及重建民居。青州想要真正恢復元氣,為王羽爭雄天下提供助力。少說也得兩三年以後。

    所聞所見,都讓王羽深深警醒。

    戰爭的破壞力實在太大了。尤其是反復進行的拉鋸戰。自己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徹底扭轉歷史的慣性,但眼前的這一切,是一定要守護住的。

    守護住現有的,然後慢慢擴大影響的範圍,打下一塊地盤,就安定一塊地盤,絕對不能重蹈前世三國的覆轍,將華夏的菁華過多的消耗在內戰之中。

    “我青州治下的百姓。已經比周邊地域強上許多了。”徐晃不知主公心里在想什麼,見王羽的視線一直在田野間徘徊,只當他是關注屯田的進度,于是感慨道︰

    “相鄰的平原、濟北、魯國,都有百姓聞風而動,特別是濟北,被從泰山逃走的那些蛾賊佔據之後,濟北國的情況就一日不如一日,這幾個月。單是從歷城北上的民眾,就有逾萬之眾,進入泰山境內的只會更多。”

    “哦?”王羽饒有興致的看向徐晃。盡管留住了被挾裹的黃巾,但青州的人口還是下降了很多。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就是失去主人的田地很多,大把的荒地等著人去開墾。免去了王羽和當地豪強翻臉,壞了這個時代的規矩的風險;壞處當然就是人力不足。

    光是重新開墾荒田。就已經消耗了青州絕大部分的青壯勞力,再加上沿海各地新開設的鹽場。預期之中開礦所需,以及造紙、鑄造等手工業需要的人手,青州的人力缺口不是一般的大。

    王羽本以為,要等到屯田有成,恢復到一定程度,才能吸引外地人口涌入青州,就像歷史上的荊州那樣,未曾想,移民潮這麼快就初具規模了。

    “主公之前,中原雖大,哪里又有小民安居之所?遭了戰亂的地方,固然有若煉獄,就算未曾遭亂的地方,百姓又何嘗不是深受其苦,交稅納糧,被征兵,還要忍受胥吏敲詐,糧價飛漲之苦。也就是咱們青州,弊政一掃而空!”

    徐晃一臉自豪的笑道︰“有主公守護,青州安若泰山,又有諸多善政,百姓不來怎地?就在上月,已經有東郡的百姓跋涉百里而來。待到今年秋收之後,慕名而來的人只會更多。”

    “東郡也有人來?”

    東郡在黃河邊上,奔騰而過的黃河滋潤得這里每一把泥土都能攥出油。在充足和養分和溫暖天氣的作用下,即便到了冬天,田野間也不乏油油綠色。

    所以,這里歷來是兗州最富庶的地方,有人從這種地方逃來青州,只是听著,王羽就覺得一股自豪油然而生了。

    “是啊,初聞時,末將也嚇了一跳,但後來陸續一直有人來,也就見怪不怪了。”作為武將,守護一方,本就是徐晃的志向,現在治下已經有了人間樂土的模樣,他的心情當然很好。

    “不過,”徐晃皺皺眉,話鋒一轉︰“入了五月後,入境的人就少了,不知是不是與曹操效仿我青州,施行的屯田之策有關。只是,以末將所知,東郡的屯田之策,遠及不上我青州的善政,頂多只是給人吃飽飯罷了……這其中恐怕有些古怪。”

    王羽點點頭,曹操是個有大志的,實際上,第一個在三國時代施行屯田的,就是此人。正是靠著且屯且戰,提拔寒門人才的政策,曹操才得以在慘烈的中原大戰中脫穎而出。

    認真來講,是自己學曹操才對。

    以此人的眼光,應該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治下的人口流失,說不定會聯合劉岱,設些關卡什麼的。只是,單憑設下關卡,就能阻截住當地百姓逃難麼?此事,未必就這麼簡單,說不定還有其他玄虛。

    盡管心中存了疑慮,但王羽卻也無意深究,這次回來,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實在無暇在這些細節上多做耽擱。

    如今天下形勢瞬息萬變,作為青州北路的鎮守大將,徐晃當然不能擅離職守,給王羽送送行倒還無妨,送出太遠,風險就太大了。

    借由徐晃之口,對屯田的進度有了一定了解,後面的路程王羽便不多做耽擱了,輕騎快馬的沿著官道。不幾日就回到了就別的治所臨淄。

    比起王羽離開前,臨淄的人氣又增加了不少。主要是由于學院正式開始運營的關系。

    蔡邕、孔融、管寧等一干名士,單是拿出一位。號召力就已是非同小可了,將如此眾多的名士聚集在一起,造成的轟動效應也是可想而知。

    不但轟動了青州,連徐州、兗州,也多有人慕名來求學。別說是亂世,就算是太平年月,這樣的機會一樣是絕無僅有的,光是想拜訪一遍這些名士,就得花上一年半載的時間來游學了。與諸位大儒一同坐而論道,這種機會讓人想都不敢想。

    當然,王羽的威名在這其中,也起到了相當重要的作用。

    戰無不勝的統帥,雄踞一方的諸侯,屯田、養士,諸多政策實施下來,怎麼看,怎麼像是個胸懷大志的。

    這世上永遠不會缺少聰明人和投機者。青州的新興勢力還在剛起步的階段,這個時候加入進來,很容易就能佔據到相對較高的位置。一旦投機成功,那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了。

    何況。青州招收人才,本著的還是有教無類的原則。

    無論是商人、工匠,還是盜賊罪犯。甚至包括女人在內,只要有一技之長。就有機會在青州一展身手。冠軍侯雖然年少,但在用人方面的魄力。絕對是一等一的,比那位西楚霸王強出百倍,也只有高祖劉邦、光武帝劉秀這樣雄主才能勝其一籌了。

    想出頭沒有機會的,有機會出不了頭的,以書院為契機,各種各樣的人才向臨淄匯聚而來。一時間,臨淄這個古都,仿佛時光倒轉,回到了近千年之前,齊國稱雄于世的鼎盛時期。

    勢力大了,但迎接王羽凱旋的聲勢卻遠不如前。

    一是王羽回來的太快,他這次回來,只帶了數百輕騎,行程極快,與徐晃派出的信使幾乎跑了個前後腳。

    二來,刺史府中的重要人物大多都不在家,除了賈詡和剛回來不久的徐庶之外,就只有幾個女眷跟了出來,連老王匡都在書院忙碌,以至于無法及時通知了。

    好在,王羽本來就不在乎這些繁文縟節,經歷了連場大戰,知道家人一切都好,就足夠了。

    徐庶似乎有什麼要緊事要說,才寒暄了幾句,他就急不可耐的想要開口,結果被一邊的賈詡一把扯開。

    王羽一時也顧不上許多,因為從一照面開始,那三雙秋水般的眸子,就已經定定的注視在他的臉上了,暖暖的飽含情意,幽幽的帶著幽怨,淡淡的還帶了一絲如釋重負的味道。

    王羽有些納悶,貂蟬和蔡琰都不是第一次見他外出征戰了,怎麼這一次表現得這麼奇怪呢?好像特別擔心,難不成因為對手是袁紹?也不對,自己知道袁紹強,是因為兩世為人的關系,兩個女孩不可能把袁紹當成比徐榮更強的敵人吧?

    貂蟬的表達一向比較熱烈,看見期待已久的身影在眼前出現,她遲疑了片刻之後,就像是小鳥一樣撲進了王羽的懷里。

    王羽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血腥味和汗臭味一並鑽進了她的鼻孔。她把臉抬起來,皺了皺鼻子,略顯有些驚異。轉眼,就又毫不猶豫地貼了上去。雙手將王洵的後腰摟得緊緊的,唯恐一松開就要失去。

    王羽笑吟吟的抱著貂蟬,感受著自己胸口一點點變得濕潤。

    幾個多月來,他感受的是縱橫沙場的暢快,和生離死別的悲壯,對于戰爭,他有了更深刻的領悟,初臨貴境時的游戲心態,離他已經越來越遠了。

    從沒有一刻,他的心髒如現在般柔軟,里邊充滿了幸福與滿足。這是他的家,他的女人,他這輩子要保護的所在。沒離開之前,不覺得有多牽掛。幾個月不見,才一點點發現家的重量,體會到何為眷戀。

    “你,你可回來了?”貂蟬哭得唏哩嘩啦,鼻涕眼淚一起往王羽胸口上蹭,把戰袍上的塵土和血跡重新潤濕,染了自己滿臉。

    王羽輕輕笑著,沒有回應。長滿繭子的大手,慢慢從對方絲一般的頭間捋過。由根,到梢,說不出地愜意。像是放寬了形勢,貂蟬小貓般依偎在王羽懷里,呼吸聲漸漸變得細長,竟像是睡過去了。

    王羽低頭看看,然後詫異的抬起頭來,和另一道帶著淚光的明眸在空中相遇,感受到了相同的情緒。

    “琰兒,出什麼事了嗎?”

    “相公回來了就好,外面有些風言風語,妹妹听過後,很是擔心,已經幾天沒睡好了。”蔡琰表達感情的方式一向含蓄,但語聲款款中的波動,讓王羽听得更加心疼。

    “流言?界橋之戰的?”王羽心中一動,有點明白了,轉向徐庶和賈詡,兩位謀士肯定的點了點頭。

    這算是……嗯,輿論戰麼?

    王羽嘴角一挑,露出了一絲冷笑,跟袁紹這種擅長陰謀的人打交道,果然大意不得,一不留神,就被鑽了個空子。不過,跟哥玩輿論戰,袁某人似乎還嫩了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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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章 輿論體系

    事實很簡單,一點都不復雜.

      許攸奉了袁紹的命令四下串聯,為了鼓起諸侯們的勇氣,他稍稍將界橋之戰的過程加工了一下,然後再將消息傳達給各路諸侯.

      事實上,他這樣做也不算是騙人,在王羽和公孫瓚看來,這一仗就是失敗了的,幽州軍沒能達成原本的目標,損失也很慘重.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失敗和輸其實是兩個概念.

      王羽的形象,很大程度就是建立在他戰無不勝的威猛戰績上的.

      雖然在孟津面對呂布的時候,他選擇了轉進,應該也算是輸了一陣,但呂布對此卻不屑一顧.當事人不宣揚,其他人又有什麼鼓噪的理由?

      所以,許攸宣揚的戰果,很快就引起了轟動.

      接下來,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許攸之所以被袁紹委以重任,就是因為他交游廣泛,所以能從很多渠道打探到消息,反之,當然也不存在問題.

      于是,有關于界橋之戰的消息就此流傳開來.

      對著諸侯和名士們,許攸當然不能以謊言騙人,宣稱這場戰事的勝利沒問題,擊退氣勢洶洶的公孫瓚,本身就是一個勝利,但過程卻不好編造杜撰.

      而真實的過程若是說出來,那還怎麼好自稱大勝?那麼有利的局勢都被人翻了盤,好懸沒連主帥都被捉了去.

      所以,許攸只能用春秋筆法,省略過程,直接說結果.

      白馬義從全軍覆滅;

      幽州騎兵損失慘重,傷亡過半,率先發動攻擊的騎兵近乎全滅;

      再加上,幽州步卒被擊潰,潰逃等等……

    盡管不少精明人都猜到里面有貓膩了,可是,單是擺出來的這些戰績.袁紹也全身而退了,他自稱此戰獲勝也不為過.

      一年多以來,王羽帶給各路諸侯的壓力相當之大,特別是他在青州推行的新政,更是觸動了很多人脆弱的神經.而他戰無不勝的戰績,正是壓力的來源.

      因此,沒人理會許攸的話里面不盡不實的地方,根據許攸交代的戰果.諸侯,名士們紛紛腦補了其中的過程,然後以各種方式,大肆宣揚了出去.

      這個結果,正是許攸想要的.

      這個時代,地方豪強就是輿論主導者和傳播者,只要他們信了,其他人不信也得信.

      至于這麼做的好處,那就太多了.

      首先,可以增強反青州勢力的信心,拉攏更多的人加入袁,曹同盟.

      曹操打得袁術屁滾尿流.袁紹又同時解決了公孫瓚和王羽,袁,曹同盟如今也是聲威赫赫.以這樣的聲勢,可以令得很多小諸侯望風披靡,納頭便拜,就算是劉岱這樣的大諸侯,也不得不重新考慮加入同盟的必要性了.

      其次,可以打擊對手.

      袁術之所以還在豫州死撐,就是指望著幾個盟友幫忙挽救他呢.听到界橋之戰的消息後,他這點指望算是徹底沒了,抱頭鼠竄是他唯一的選擇.

      陶謙是聯盟中唯一還沒對外采取軍事行動的.不是他有意背盟,而是徐州內部不穩.這個消息肯定會增加徐州內部的動蕩,增強反對派系的信心和聲勢,最少也可以消除徐州的軍事威脅.

      青州比較麻煩點,現在的青州士子自成一系,民政方面又處于統一的嚴格管理之下,許攸想派幾個細作混進去都難,更別說傳播流言了.不過,青州終究不是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外界的輿論終歸也會影響到他們.

      至少,從兗州向青州的移民潮就止住了.

      青州的威懾力,全在王羽一人身上,他倒下了,甚至只是打了一? ?都會引起相當大的疑慮.

      許攸的戰績詮釋得很有章法,他說幽州軍率先沖陣的騎兵近乎全滅,而王羽喜歡身先士卒的習慣也是眾所周知,其中的暗示就是:王羽很可能已經戰死了.

      不得不說,許攸這一手沒花多少力氣,但效果卻是相當驚人.

      也就是王羽這次在外的時間不長,周邊的勢力暫時對青州也造不成太大的威脅,流言的影響倒還不算致命,只是把蔡琰和貂蟬嚇的不輕.

      兩人既要強作歡顏,瞞著老王匡夫妻,又要暗自擔憂掛懷,幾天工夫,就清減了許多,讓王羽看得好生心疼.

      但以後就不好說了.如果他遠征在外個一年半載的,前方沒消息,後方流言四起,再有某一路或幾路鄰居侵攻入境……那就不是家里的兩個女孩擔心睡不著這麼簡單了.

      盡管這個結果在王羽看來已經很嚴重了,但比起青州人心惶惶,以至為敵所趁,還真就算不得什麼.

      因此,從這個角度來思考的話,王羽反倒是很慶幸.

      許攸這招發動的早了點,效果不夠好,有了這第一次,自己意識到了,再用就沒效果了,沒準兒還會被自己反制.

      先安撫了二位妻子,王羽扯著徐庶,賈詡到了府中,準備好好商議一下此事.

      原本他的計劃中沒有這一項,不過,听過徐庶傳達的最新軍情之後,他覺得有必要認真研究一下,盡快擬定出個方案出來.

      他對這個世界造成的影響越來越大了,否則就不會有曹操輕騎東進,襲擾徐州這種事發生.要知道,現在才是初平二年,曹操和徐州的戰事,至少應該在一年以後才發生.

      不過,現在天下的局勢已經亂成一團了,有些他影響不到,有些卻是他想不影響都不行.

      "在青州境內,流言還是能控制得住的,在青州之外,就比較棘手了,除非公路將軍肯幫忙."賈詡搓搓手,嘆了口氣:"不過,公路將軍如今自顧不暇,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逃出豫州,去揚州了,只怕是指望不上的."

      其實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王羽在家里坐鎮.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這個主心骨不動窩,再有多少流言都是白搭.

      可是,帶少量兵力增援冀州這個重任,別人卻也擔負不起.別的不說,單說和公孫瓚的合作就是個問題.

      有了界橋之戰的教訓,公孫瓚的脾氣多少會收斂一些.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賈詡最擅長的就是揣摩人心,他相信.等局勢有所改善之後,公孫瓚遲早還會犯類似的錯誤.

      王羽親自去的話,就算勸不動公孫瓚,也能自由的采取行動,換了其他人,肯定不能這麼做.不是把兩家關系搞砸了,就是把自家的兵馬白白搭進去.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王羽的本性,讓這位主公坐在家里運籌帷幄,而不是披甲上陣.這事兒比讓公孫瓚變成老好人難多了.

      賈詡不打算嘗試,他只管把難點指出來就是了.

      王羽點點頭.又轉向徐庶:"元直,你怎麼看?"

      "以我軍目前的施政方向,或可從民間想想辦法,只是,要如何避過豪強這一層,庶還沒有想到."和賈詡比起來,徐庶是個勇于任事的.賈詡點明難點,他直接順著前者的話頭,提出了個解決的方向.

      "民間?難不成讓細作扮成游方郎中.走街串巷的散布流言麼?這辦法能不能行得通還是兩說,就算真的行得通,你以為諸侯們都是瞎子,聾子嗎?"對徐庶的話,太史慈不用思考,就能唱出反調來.

      王羽看看太史慈,有點明白後者為啥非得要跟過來了,他就是來找徐庶茬的.

      本來王羽有意拒絕,怎奈太史慈還拉上了趙雲,趕太史慈走簡單,但把趙雲一起趕走,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太史慈態度惡劣,但徐庶卻也不惱,相反,看他神情語氣,倒是大有英雄所見略同的意味:"嗯,子義兄言之有理,庶也是思及于此,就無法可想了."

      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太史慈自覺無趣,砸吧砸吧嘴,不說話了.流言什麼的,他才不在乎呢,今天跟來,是另有目的.

      "元直的建議,還是很有道理的,至于方法,其實也不難.通往民間的渠道不止一條,那刑意的,很容易被人看破,采取針對性的措施,但也有些潛移默化的方法,見效可能不太快,但想防範或者反制卻也很難."

      輿論戰在後世算是司空見慣的東西,由于通訊方式的不同,很多手段都無法照搬,但其中的原理卻大有拿來應用的余地.

      王羽想著,反正也是要采取措施,與其以防範為主,還不如借著這個機會,建立個輿論體系出來.

      這個系統面對的是那些不識字的百姓,這些人在這個時代沒有話語權,除非用太平道那種方式把他們煽動起來,否則,他們對天下大勢起不到多大作用.

      而王羽本來也沒打算讓他們起多大作用,只是想著多一條輿論渠道來表達自己的觀點,將想要傳達的信息傳遞出去,比如一些簡單的道德觀什麼的.

      簡而言之,就是引導社會風氣,為將來推廣青州新政打基??潮惴烙?餮遠鄖嘀蕕墓Й?

      "至于方式麼……"王羽敲了敲桌案,笑道:"可以采取小說和戲劇的方式,現在青州境內傳播,等時機差不多了,不用咱們自己費力,就能自行傳播出去."

      "小說?戲劇?敢問主公,此為何物?"徐庶興致盎然的問道.

      "嗯,怎麼說呢,就是一種文學形式,用所有人都能听得懂的語言和文字寫故事出來,在故事中蘊藏些內容.比如這次的界橋大戰,許攸把聲勢都造起來了,咱們要反駁很吃力,不反駁,氣勢又弱了,就可以采取小說或戲劇的方式,把這場大戰的過程編成故事寫出來……"

      "寓言?不對,比寓言更……"莊子很喜歡用說故事的方式表達自己的觀點,不過,他的故事都相對有些深度,對賈詡,徐庶這種受過正規教育的人來說,王羽提出的小說,絕對是個新鮮事物,以兩人的才智,理解起來也頗有難度.

      "這樣好了,此節暫且放下,回頭我去找文舉公他們商議商議,寫出來東西,你們一看就知道了."王羽拍拍手,將這些細節略過,把話題轉回正題方向:"元直,曹操襲擾徐州之事,到底如何,你且說說罷."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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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五章 徐庶定徐州

    曹操對徐州的襲擾,嚴格來說算不上什麼大麻煩。

    他采取的戰術,與王羽對付青州黃巾時完全一致,黃巾沒有穩固的根據地和錢糧供應,輕騎襲擾可以沉重的打擊他們的士氣。但對家大業大的徐州來說,千余輕騎在外圍的襲擾,頂多只能造成些許困擾罷了。

    真正威脅到徐州的,是輕騎襲擾帶來的副作用,其內部矛盾被激發並激化了。

    徐州轄內共有五個郡國。

    最北邊的瑯琊處于半自治狀態,以臧霸為首的泰山賊名義上從屬于徐州,實際上是听調不听宣的;東海、下邳目前都掌握在陶謙手中;廣陵太守趙昱乃是徐州名士,是陶謙赴任後,費盡心思才請出來的大能,職位雖在陶謙之下,但態度上就沒那麼客氣了,算是平起平坐。

    臧霸、趙昱雖然桀驁,但在對外方面,還能和陶謙保持一致,面子上好歹還能過得去。相對而言,彭城相薛禮就棘手得多了。此人是徐州地方實力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彭城算得上是大權在握,在之前的幾次危機中,都表現出了和陶謙離心離德的傾向。

    彭城國算是徐州西面的門戶,把這樣重要的地方交在薛禮這個不安定分子手里面,陶謙自然不大放心。

    他自己無暇分身,便派出了同鄉笮融出任下邳國相,一方面負責督運廣陵郡、下邳郡和彭城郡,這三地的糧食到郯縣,另一方面就近對薛禮進行監視和壓制。

    他的策略倒是不錯。在下邳建立了後續的防線,就算彭城真的出現了不穩。也能抵擋一陣。結果,笮融這個同鄉給老頭背後來了一刀。此人到任下邳之後,不但沒對彭城采取任何措施,而且還截留了三地的錢糧,全部中飽私囊。

    說是中飽私囊可能還不夠貼切,因為這些錢,他都拿去廣興佛寺廟宇了。他要求下邳郡百姓日夜頌讀佛經,這使得附近各郡的和尚、尼姑和佛教徒遷入下邳郡,前後高達五千多戶之多。

    在初平二年的四月八日,也就是佛祖誕辰那一天。他在下邳舉行了盛大的浴佛會,光是在路旁設酒宴的費用就要以十萬計。

    挨了這一悶棍,陶謙一下就氣病了。

    徐州的形勢因此也是混亂不堪,曹軍輕騎的到來,更是大幅度的加劇了此間的混亂。

    彭城薛禮待價而沽,隨時都可能投靠外敵;下邳笮融喪心病狂,把好好一個下邳國,搞得跟所謂的地上佛國似的,因為笮融減免佛教徒徭役。百姓都無心從事生產,一心只想著到寺廟里燒香拜佛;最後,還有作壁上觀的臧霸。

    當務之急是討伐笮融,其次是解決薛禮。但地方派肯定是不會配合的。笮融的背叛是陶謙這一派的窩里斗,地方派看熱鬧投效還來不及呢,哪里肯幫老陶的忙?

    目前。憑著心腹曹豹手中的丹陽兵,和糜竺等地方派的支持。陶謙勉強還能控制住東海的局勢,再遠的地方。就鞭長莫及了。

    曹軍的輕騎,與其說是在襲擾,還不如說是保持威懾。

    細說了一遍徐州的形勢,徐庶總結道︰“曹操此人確實不可輕視,雖然千里之外,但他對徐州的形勢可謂洞若觀火,派來的一文一武搭配的也很合理,那戲志才極擅謀略,若是局勢一直惡化下去,最糟糕的結果,徐州將不戰自潰,為人所輕取。”

    “元直,以你之見,我軍若調兵增援,局勢將如何演變?”王羽眉頭大皺,入主青州後,兩個有力盟友突然都變成了拖後腿的,這個事實讓他感到很有些郁悶。

    公孫瓚還好,對于河北戰局,王羽早有心理準備,並針對性的采取了措施。可徐州這邊就太奇怪了!

    明明在曹操大舉入侵之前,徐州是很太平的地方啊!難道這也是自己引起的蝴蝶效應?否則怎麼會突然跳出來這麼多反對派?甚至連陶謙嫡系都鬧了這出窩里反?

    笮融?此人是誰,小說里似乎完全沒提過。

    薛禮?那不是薛仁貴的名字嗎?

    曹豹倒是有些耳聞,此人跟劉備相當不對付。

    王羽的先知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對天下大勢和名人的事跡,他能如數家珍,可放在徐州內部的動亂上,他就兩眼一抹黑了。

    誰知道,看似太平的徐州,風平浪靜的表象下面,竟隱藏著如許的波濤呢?

    “最大的可能,是地方派攜手抵制,若是抵制不住,他們很可能會勾結外敵。我軍在正面作戰的同時,還得小心來自背後的暗算。”

    徐庶的情報系統涉及的範疇很廣,刺探並收集情報,加以分析,擬定策略,都是他的職責所在。而徐州,更是他關注的重中之重,早在王羽回來之前,他就已經反復推演過徐州局勢的演變了。

    “如不能速勝,我軍有限的兵力就會被拖在徐州戰場;如果河北再生變故,我軍又需得分兵北上;兩面開戰,對我軍兵力、後勤的壓力都極大,如果再有人看到我軍內部的空虛……”徐庶話沒說盡,但王羽已經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了。

    “那我軍就得三面作戰了。”

    三面開戰,三面都是強敵,這本來就是王羽極力要避免的戰略態勢。

    他試圖營造出的局勢是後方暫且維持,全力先解決了河北再說。現在公孫瓚已經听從他的勸告到了平原,肯定不能讓對方孤軍作戰,而徐州這邊,同樣不能不管。

    盡管歷史上,徐州的危機是在幾年後才爆發的,但現在王羽已經意識到,自己造成的影響越來越大了,很難說會不會出現意外。

    現在掉以輕心,等徐州真的易了主,那就追悔莫及了。

    可是,不能派遣大軍過境,又不能放任不管,難不成再搞一次刺殺?王羽搖頭苦笑,眼角余光在徐庶臉上掃過時,卻是心中一動︰“元直,你已經有了什麼想法麼?”

    分析過進軍徐州的利弊後,徐庶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種糅合了自信和勇氣的笑容,讓王羽想起了當初在黃河畔的自己。

    徐庶拱拱手道︰“啟稟主公,庶以為,兵貴精不貴多,想要解決徐州危機,這個道理正好適用。大軍壓境或許會引起地方上的反彈,若派去的只有少量精銳,就不會引起太大重視了。或者可以用出使的名義,帶上幾百護衛,就更隱蔽了。”

    徐庶的計劃很大膽,卻也算不得多離譜。

    少量精銳能否影響大局?先有班超,後有王羽早就已經給出了答案,眼下,青州甚至還專門有這麼一支隊伍,最擅長的就是搞潛伏、刺殺這些勾當。

    所以,哪怕是一向和徐庶不對盤的太史慈,此刻都沒提出反對意見。眾人都凝神思考著,權衡著這個計劃的可行性。

    王羽一手覆額,沉吟道︰“若單是笮融、薛禮這一干人,倒是不足為慮,以元直之才,就算不能手到擒來,也不會有太大險阻,問題是那個戲志才……”

    對戲志才這個人,王羽的了解不多,這人在歷史上沒多大名氣,目前在曹軍內也很低調。不過,王羽很清楚,郭嘉接的就是此人的班,通常來說,接班者的能力都沒有前任者高,看看東吳的例子就知道了。

    周瑜之後,接班的是魯肅,然後是呂蒙,再後……

    當然,郭嘉可能是個特例,但這不是輕視戲志才的理由。現在的徐庶並不是歷史上那個游學多年,學有所成的神奇軍師,只是個初出茅廬不久的少年,對上戲志才這樣的對手,預期真的很不樂觀。

    徐州目前的形勢很不利;徐庶帶去的人馬也沒有戲志才多;此外,王羽現在也沒有助手能配給徐庶,他麾下的大將都各有轄地,暫時有空的只有太史慈和趙雲,但河北大戰,這兩個人王羽肯定是要帶在身邊的。

    人才還是少啊,河北開戰之前,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再挖掘幾個人才出來呢?

    一句話說到半截,王羽便陷入了沉思,徐庶卻是極不服氣,他自忖才學、名聲不如戲志才,但他也有戲志才沒有的優勢。

    陣列而戰,青州的特戰隊未必很強,但應付起眼下這種錯綜復雜的形勢來,擅長潛伏、刺殺、偽裝,個人戰力超強的特戰隊比曹操的輕騎兵可強多了。

    再說,投軍之後這一年多,他可不是白歷練的。青州情報系統,有很多他從來沒听說過的規矩和章程,初看很奇怪,越琢磨越有道理,這些新鮮事物打開了他的視野,在這基礎上,他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

    徐庶不會輕視戲志才,但他同樣不會妄自菲薄,見王羽猶豫不定,他踏前一步,朗聲道︰“庶願立下軍令狀,此番去徐州,若不能成功,甘領軍法!”

    王羽也沒想到,自己走了個神,居然變成了對徐庶的激將。立軍令狀什麼的話一出口,那就是破釜沉舟的意思了。若是被拒絕,對積極性和忠誠度將會有極大的損傷。

    “那徐州事,就拜托元直了。”王羽鄭重起身,將這樁重任交托給了徐庶。

    庶當效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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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六章 甲堅兵利

    徐州的事由徐庶出馬應該是最佳的選擇。

    他帶的兵雖少,卻也有陶謙的勢可借,局面不算太不利,只是對手比較強。不過,以徐庶的本事,就算不能馬到成功,應該也不會繼續惡化才對。

    為了確保萬全,王羽還特意從歷城把管亥給抽調回來,與徐庶一道南下徐州。管亥打不過太史慈,但也算是一員悍將,有他持刀護持,至少徐庶個人的安全系數是大大增加了的。

    解決了徐州的事,剩下的事情雖多,但都不是一時三刻,拍拍巴掌就能解決得了的,王羽並不急在一時。

    小別勝新婚。

    接下來的幾天,王羽過得極其滋潤。

    要麼跟貂蟬膩在一處,說一些只有兩個人才懂的情話,做一些讓彼此都開心的事情。要麼找上蔡琰一起,听歌,奏曲,打情罵俏;又或把二女拉在一處,琴瑟和鳴,樂此不彼。

    當然,他不是沉醉溫柔鄉,顧不上正事了,只是他要做的幾件大事,涉及都很廣,不是單憑他拍拍腦袋,就能解決得了的。

    對冀州行反間計,需要賈詡出謀劃策,田豐從旁參贊,畢竟後者對冀州的情況最熟,與沮授更是有不錯的私人交情。

    沒錯,王羽想解決的不單是義,沮授也是他的目標之一。沒了這一文一武,余者雖然也不能說都是無能之輩,但對付起來可比現在容易多了。

    重建白馬義從的事更復雜。

    重建騎兵需要戰馬,還需要好騎手,公孫瓚雖然同意王羽派人去幽州募兵了,但來回在路上耗費的時間卻很長。另外,幽州地廣人稀,招到的精銳的比率雖高,但形成規模卻很難。

    更重要的是,公孫瓚自身的損失也很重,想從他那里搞戰馬倒是不難,但想象從前那樣敞開了供應就難了。

    為此,王羽必須多找一條采購戰馬的渠道。

    遼東,這個先前只是隨手拉上的盟友,在王羽心中的地位陡然增強。不過,自從年初的海戰之後,遼東的船只就一直沒有再次出現,也不知是個什麼情況。

    但白馬義從的重建卻是勢在必行,王羽奉行的是精兵策略,相對而言,騎兵的性價比是最高的,王羽自然要把重建工作放在第一位。

    再有,就是為接下來的河北大戰做準備。

    青、幽聯軍和冀州軍比起來,各有優劣所在。

    聯軍的兵精銳程度較高,特別是騎兵,王羽犀利的反擊,正是從騎戰開始的。

    而冀州方面的優勢在于強大的補給能力,以及裝備上的優勢,特別是配置率極高的弓弩。

    界橋之戰中,由于布陣的關系,冀州軍的這個優勢在王羽沖陣階段沒能徹底發揮出來。但在後期變陣後,公孫瓚沖陣的過程中,冀州軍將弓弩對騎兵的克制發揮得淋灕盡致,生生的擋住了幽州軍的猛攻。

    因此,下一仗,無論冀州軍的主將是誰,想必都會揚長避短,不再用騎兵與聯軍爭雄,王羽也就沒了亂中取勝的機會。

    王羽原本的計劃,正是打算調集于禁的御林軍,和徐晃的重裝步兵,在合適的機會渡河,與幽州騎兵夾擊來犯的冀州軍。

    不過,現在形勢有了變化,于禁的部隊需要抽調一部分到南線,以防徐州有變。

    這樣一來,冀州軍在人數和裝備上,就都佔據上風了。陣列之戰中,強弩可以抵消騎兵的優勢;人數和兵甲上的優勢,又能抵消掉己方士兵更精銳的優勢。

    在優勢不明顯的情況下,這場河北大戰的結果,很可能跟界橋之戰相似,或者更糟。

    打成消耗戰,可不是王羽想要的,他擺下了這麼個局,就是想吸引袁紹來犯,趁機給對方來一下重的,讓他很長時間緩不過勁來,給自己贏得發展、喘息的時間。

    這個節骨眼上,擴軍是不可能的,單純增加軍隊數量沒用,而且征兵之舉還會削弱領地的發展潛力。最好的辦法是想辦法克制強弩,把騎兵的優勢重新發揮出來。

    這是個難題,辦法不是沒有,但實施的難度卻很高。

    重裝騎兵,本身就有克制弓弩的作用,幽州騎兵都是精銳,戰馬也是良駒,差的只有盔甲而已。若是有足夠的鐵甲和馬鎧,把幽州軍武裝成一支重裝騎兵,袁紹有多少強弩也白搭,直接踩過去,就把他們踩平了。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別說打造五千具鐵甲和馬鎧了,就算只有五分之一,也是青州不可承受之痛。

    鐵甲這東西乃是軍國之器,打造一具,不考慮耗材,也需要一名熟練工匠花費數年的時間。一具魚鱗甲約重四十斤左右,馬鎧覆蓋的面積大,重量也不在鐵甲之下,甚至猶有過之。構成鐵甲重量的,基本上都是鐵。

    一個騎兵就要耗費上百斤精鐵,打造重裝騎兵的耗費之大,也是可想而知。

    所以,即便以冀州之富,張頜的大戟士也只有千余人,不是袁紹不想擴大規模,實在是耗費太大了。

    不差錢的袁紹,都被難住了,何況王羽和公孫瓚這對還在溫飽線上掙扎的難兄難弟?

    再考慮到短時間內,打造大量鐵甲需要的工匠數量,足可以讓一方諸侯感到眩暈了。也正因如此,當日的漢靈帝,以帝王之尊,依然鄭而重之的把幾百具上好的鐵甲藏在了寶庫里。

    不用懷疑,在這個時代,這東西就是寶貝。

    王羽搞的那支重騎兵,數目只有二百,騎手身上穿的也不是魚鱗甲,而是遜色一籌的扎甲。戰馬的馬鎧,也沒大戟士的馬鎧護持的那麼全面。就這樣,他還當做寶貝似的,出戰的時候,根本沒帶在身邊。

    現在,讓他弄上千具馬鎧來武裝幽州騎兵,他確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打仗,在士氣、訓練等主觀因素之外,靠的就是甲堅兵利。沒有甲,也可以在兵器上想辦法,王羽也是用強弩的老手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是個辦法。

    可這樣一來,問題就又回到原點了。打造強弩的耗費比鐵甲略低,但需要的人工卻不比鐵甲少多少,想在這上面做文章,和拼鐵甲沒啥區別,都屬于軍備競賽的範疇。

    所以,在正式作出決定之前,王羽要先全面了解領內的經濟狀況,因此,他必須得等糜竺、國淵、宮天這一干人到了,才能開始。

    戰爭,說到底,拼的就是經濟。

    “……包括東萊、北海開設的幾個新鹽場在內,海鹽產量已經達到了相當的規模,東海沿岸的鹽場,九成都控制在了我軍的手中。目前屬下正在做的,主要是以各種手段,嚴厲打擊那些不識大局的豪強,采取的是先禮後兵的方式……”

    有糜家的分銷渠道,再加上宮天這個熟門熟路的私鹽販子,青州的鹽政已經正式上了軌道。雖然時間還短,未能徹底達成壟斷,操控市面的鹽價,但單就目前鹽場的產出,收益已經相當豐厚了,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這方面的收益將會越來越龐大,成為青州的支柱產業。

    生產海鹽的技術含量不高,所以,在鹽政上,王羽采取的是按分工來分成的方式,糜家主要提供情報和分銷渠道,生產納入刺史府的統一管理,同時,刺史府還負責清除競爭對手。

    卓見成效的鹽政產生的利潤,糜竺還看不在眼里,他更看重的是王羽在合作中表現出來的重視。明明白白,比例高達四成的分成,讓他對未來也是充滿信心。

    當然,王羽的付出也不是沒有回報的。

    糜家的潛力,可不僅僅是做個分銷商而已,他家的上萬僕從中,有三成是各種工匠!

    漢朝民間武風極盛,並不限制民間的武力。所以,當初王匡招募私兵的時候,能打造出一支強弩兵,強弩雖然是大殺器,但只要有錢,就能搞得到。

    東海糜家的財力,比泰山王家要高出幾倍,能打造兵甲的鐵匠,足有八百之眾,這批人被王羽一股腦的征用了,和王羽先前收集的鐵匠一起,統一由新成立的將作監來管理。

    屯田之處,這批工匠的主要生產力都放在農具上來,現在,隨著屯田慢慢上了軌道,將作監的產出也重新轉回了正軌。

    當然,其效率離王羽期望的還相差甚遠,月產的盔甲和強弩,不過十數具罷了,對擁兵兩萬的青州軍來說,還是杯水車薪。

    “徐州的形勢動蕩不安,但卻不影響士子們對青州紙的追捧……”糜家涉獵的產業極多,早在與王羽接洽之前,其家中就有懂得生產紙的技工,所以,王羽把這方面的任務也是全權交給了糜家兄弟負責。

    “茶的收購,屬下也進行了一部分,按照主公的指點,收購了大量劣茶,並且制成了茶磚的形勢,不過,遼東那邊一直沒有消息,所以……”

    在熟悉的商業領域內,糜竺的辦事效率極高,王羽臨行前交代的事情,他都辦得差不多了。

    听了一遍情況,王羽對青州目前的經濟狀況大致有了個譜。

    除了對遼東的貿易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在朝著良好的軌道上運行著,不過,一切大多都還是個雛形,還不能指望以此來和冀州拼富。

    想要解決軍備上的難題,只能另出樞機了。好在,早在數月之前,他就有了一個想法,現在正好可以付諸實施了。

    “子仲先生,紙的產量,還能進一步提高嗎?”

    “可以,”糜竺下意識的點點頭,繼而遲疑道︰“不過,就算加上書院和刺史府的用度,現在的產量也已經猶有富余了,這紙保存不易,在全面推廣出去之前,實不宜再擴大生產。”

    “嗯。”王羽點點頭,笑著解釋道︰“擴大生產不是為了往外賣,而是為了造盔甲。”

    “什麼?造盔甲?用紙?”糜竺等人都是大吃一驚,瞠目結舌的看著王羽,腦子里一片混亂,怎麼都覺得是自己听錯了。

    然後,他們看到的,卻是王羽很肯定的答道︰“對,就是紙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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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七章 集 思廣益

    “能行嗎?”

    五月,青州刺史府內,這個句式成了流行詞。

    但凡有一定身份的幕僚,閑暇時見面,略略寒暄幾句之後,互相之間肯定要問上這麼一句。

    “這事兒啊,還真不好說,主公行事向來天馬行空,他既然說的那麼篤定,也許……”出于對王羽的信心,大多數人都是半信半疑,畢竟這一年多以來,主公已經完成了那麼多奇跡了,也不多這一樁。

    為了給自己的話找譭牛?廡┤嘶固岢雋酥キ藎骸氨鶩?耍?戰禱平砟腔岫??鞁?墑譴?舜猶┤蕉Э戲上呂吹模?

      “那,不一樣吧?”持疑者也沒那麼容易被說服,“用大風箏載人,說到底,算不上多新奇的東西,關鍵是要膽大,我家主公最出名的不就是豪膽無雙麼?可現在這個……終究還是不成的吧?”

    “成不成,光靠說嘴有什麼用?等東西做出來了,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的也是。不過,用紙造鎧甲這種事,實在讓人摸不清頭緒,也不知主公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有什麼可奇怪的?說起來,改良後的青州紙,不也是主公親自制作的嗎?當時幕府諸君本待以君侯的名字命名之,卻被君侯推辭了,說是借助了眾工匠之力,不能獨居此功,故而才命名為青州紙。以主公的深謀遠慮,說不定他早就……”

    “有道理。”

    類似的議論,在刺史府內隨處可聞,王羽造紙甲的設想委實讓眾人驚訝了一番。

    無論信或不信,眾人討論的也都不是紙甲的具體情況,而是從王羽的各種事跡中推斷。這是儒家觀念對世俗的影響之一,一個有能力的好人,做什麼事都有道理;反之,則做什麼都有問題。

    這反應讓王羽有些無奈。

    如果可能的話。他更願意對研發和生產過程完全保密,然後在戰場出其不意的亮出王牌,打敵人個措手不及。

    可問題是,別看他信心十足提出了紙甲的概念,但實際上,對紙甲的相關細節,他的了解不比別人多多少。所以,只能采取集思廣益的方式。

    紙甲在後世是一個比較有爭議的話題。

    有人把紙甲捧到了天上去。認為紙甲制作簡單,又便宜,而且防御力比鐵甲還高,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

    他們還舉出了實例,南宋真德秀任泉州知州時,上樞密院的奏折稱︰“所有本寨軍器都稍足備,但水軍所需者紙甲。今本寨乃有鐵甲百副,今當存留其半,而以五十副就本軍換易紙甲。”

    用一百副鐵甲換五十具紙甲,如果不是有不為人知的內情。比如這位真大人的腦子有病之類的原因的話,那只能說明。紙甲確實比鐵甲強了。

    也有人對這裝備不屑一顧,認為這玩意就是古代的貪官們為了從軍費中上下其手,拿出來騙錢的名目。這個說法有一定道理,也很符合華夏官僚的作風,更符合世人對‘紙’的認知。

    一捅就破,才是紙的特性,形容什麼東西脆弱。也會說是象用紙糊的一樣。拿這東西做鎧甲,純屬坑爹,別說跟鐵甲比。就算是皮甲,也不可能相提瞚鄣摹?

      紙甲首現于唐朝中後期,風行于宋。以宋朝重文輕武近乎畸形的社會風氣中,紙甲確實有可能是文人們吹捧出來的神兵利器,反正他們自己又不用披甲上陣,給武人用的東西,夠便宜就行唄,結實不結實?很重要嗎?

    因為各種說法繁多,又自相矛盾,王羽不是考古學家,自然也沒興趣追究到底。

    不過,當他得了蔡琰的提示,對蔡侯紙進行改良時,的確已經有了生產紙甲的想法。當時沒有付諸實施,一是因為研發剛開始,紙的產量還有限;另外,他對紙甲的具體性能也沒什麼概念。

    現在,為了抵擋冀州軍裝備,尤其是遠程攻擊力方面的優勢,他不得不將此事提上了日程。

    在具體制作之前,他先要驗證紙甲的可行性。

    “大家都看見了,覺得如何?”校場上,指指面前的三個人形靶子,王羽向一眾心腹問道。

    “嗯,似乎有點道理。”賈詡第一個走了上去,他一手捏著下巴,一手在靶子上來回摸索,眼楮亮亮的。

    王羽采用的試驗手段是分別用鐵甲、皮甲,和一疊厚紙覆蓋在稻草人上,然後分別在不同的距離上,用弓箭和強弩分別射擊,根據射擊的結果來驗證這三種甲的防御力。

    結果很有趣。

    三十步的距離上,鐵甲可以抵擋普通弓箭手的弓箭射擊,卻擋不了太史慈這種猛將的弓箭,也抵擋不了強弩;皮甲則什麼都擋不住;而那一疊紙卻跟鐵甲一樣,擋住了普通步弓的射擊。

    雖然箭矢最終還是射透了那一疊紙,但露出的那一絲鋒芒,卻遠談不上對紙後面的人造成傷害。

    射擊距離不斷向遠處延伸,五十步、八十步,一百步……

    最終的結果,鐵甲的性能是最好的。在五十步開外,鐵甲就可以有效阻擋強弩的殺傷了;八十步之外,只要不是箭矢剛好從甲片縫隙中射進去,鐵甲可以硬抗住強弩;百步外,強弩對鐵甲的殺傷力近乎于無。

    皮甲的性能要差上很多,在百步以內,連削弱步弓的殺傷都做不到,更別提殺傷力強出數倍的強弩了。

    而那疊厚紙,也就是紙甲的性能則大出眾人預料。其防御力雖不如鐵甲,但表現出來的性能卻遠遠勝過了皮甲,就算跟鐵甲相比,也差不了太多。

    如果再考慮到造價和工期,紙甲一下就把鐵甲給比下去了,紙和鐵能是一個價錢嗎?

    “這紙到底有何特異?居然跟鐵甲一樣好用?要是真能造出來,那還要鐵甲干嘛啊?”太史慈也覺得很新奇,做武將的,誰都知道盔甲是好東西。

    如王羽、孫堅這樣喜歡身先士卒的主將,為什麼能一直活蹦亂跳的呢?武藝高是一方面,他們身上的甲好。是很關鍵的因素。

    徐晃的那支重步兵就是最好的明證,他們手里的斬馬劍犀利,身上的甲堅固,只要體力充足,就能一直沖殺下去,無往而不利。誰都知道徐晃的重步兵為什麼厲害,可卻沒幾個諸侯能復制,不是眼光不行。只是大家都沒錢,打造不起這麼多盔甲罷了。

    想到全軍都武裝上這種跟鐵甲差不多的紙甲,那種甲士如林的場景,太史慈一下激動起來,哈哈大笑︰“這下袁紹要完蛋了,看他還拿什麼跟咱們比,砸鍋賣鐵,他也拿不出上萬鐵甲來啊。”

    其他人也都圍上來了,糜竺比太史慈還要更激動,太史慈想到的只是戰場上的事。糜竺想的可比太史慈遠多了。

    雖然他在王羽面前說的很有信心,但實際上。青州紙的推廣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順利。現在畢竟是亂世,徐州動蕩不安的局勢,使得士子們對文事方面的關注大減,眼下紙用量最大的,反而是青州本身,靠的是書院和刺史府。

    有這種獨家且潛力巨大的商品在手,卻賣不出去。對糜竺這個豪商來說,算得上是精神和實質的雙重打擊了。

    現在就不要緊了,用紙造甲。造價雖然遠遜于鐵甲,但對紙的用量一定小不了。自己要考慮的不是做出來的紙往哪兒賣,而是能不能造出足夠的紙來滿足需要!

    要知道,現在可是亂世,青州更是激戰的漩渦之一,要打仗,盔甲的用量還能少得了嗎?這就是源源不斷的銷路啊!

    如果再想得遠一點,等到紙甲不再為青州獨家所有,普及開來,那……

    “哥,大哥?”兄弟糜芳的叫聲將糜竺從遐想中喚醒,急抬頭時,正好和王羽似笑非笑的眼神對視了一眼,他有些慌亂,只覺那雙犀利的眼楮似乎看破了他的想法一般。

    “哦,主公,竺……”

    “子仲先生,幾位……”王羽沒理會糜竺那點小心思,他溫和的向糜竺和糜家的那幾位工匠笑了笑,問道︰“對紙甲的制造,可有何想法?”

    在場的工匠有裁縫,有木匠,還有手工藝方面專精的,就是沒有造紙的。他們本來也都在奇怪,造紙甲,和自己這些人有什麼關系,但看過演示之後,大家都有點明白了。

    “以小老兒之見,”先說話的是那個裁縫,“這紙甲跟布甲其實差不多,如果把綢布多疊幾層,其實也能擋箭。可若是遇上刀砍槍刺,可能就……”

    “連強弩都能擋,卻擋不住刀砍槍刺?”太史慈大奇,插嘴打斷了裁縫的話。

    “太史將軍莫怪,小老兒也是猜的……”老裁縫身子往後一縮,顯然听說過太史慈的凶名。

    王羽笑著遞過把短刀︰“試試不就知道了。”

    太史慈接過刀,當即便試驗起來,幾刀下去,他就窺出其中的門道了︰“這是……”

    “這紙甲沒你想象的那麼厲害,不過,應個急應該沒問題了。”

    在提出設想前,王羽就已經試驗過了,並且有了結論。紙甲的防御力,主要在于紙可以吸納沖擊力,起到緩沖的作用。

    比如用錐子扎一本厚書,如果用力猛刺,力氣小的人未必能一下刺透。而同樣的一個人,若是用錐子頂著書本刺,遲早能刺破。

    紙甲的原理正是如此。

    在對遠程攻擊的防御上,紙甲有接近鐵甲的防御力,如果近戰,紙甲比皮甲也強不了多少。所以,此物的評價才會出現兩極分化的情況,這東西的應用,本來就是有局限性的。

    “具體制作就有勞幾位了,先做個樣品出來,然後大家再一起研究,看看有沒有進一步改進的余地,集思廣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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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八章 機不可失

    鄴城,車騎將軍府中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每一個角落都洋溢著歡聲笑語。

    “哈哈,天下無敵?嘿,小賊就是小賊,不過如此,不過是有幾分蠻勇罷了,主公略施小計,就逼得他左支右拙了。”

    “王公節就是個眼皮子淺的,他的兒子,又能有什麼眼光,在洛陽時?主公顧全大局,不與他計較,讓他強取豪奪的得意了些時日,現在治理一州之地,他不原形畢露才怪呢!連用紙造甲的主意都敢打,他這還真是……嘖嘖,讓人大開眼界啊!”

    “想必也是被逼急了,急病亂投醫吧?或者以為他青州鐵板一塊,消息傳不出來?”

    “嗯,自以為是,這倒像是小賊的作風。”

    此刻,一場盛大的宴席正在召開之中,名義上是為了月前在界橋的大捷慶功,實際上,卻是從青州傳來的最新情報,引得袁紹大喜,眾人也長長的吐了口氣。

    王羽試圖用紙造甲,來完善武備。很顯然,這是他被逼到窮途末路的無奈之舉。

    眼下,徐州內亂,瑯琊的臧霸等人听從了許攸的勸說,擺出了蠢蠢欲動的架勢。為了防止後院失火,王羽不得不分出數千精銳到北海駐守,然後再遣一支兵馬南下與徐州接壤的費縣,威脅瑯琊泰山賊側翼的同時,也便于對徐州有可能發生的變亂及時做出反應。

    如此一來,平原的戰事若起,青州方面能在第一時間投入戰場的部隊。就只剩了徐晃這一部,就算于禁從北海疾行來增援。也是遠水不解近渴了。

    在冀州而言,形勢豁然為之開朗。

    接下來要做的只剩一件事了。待部隊休整完畢之後,盡快展開對平原的攻勢,無論將公孫瓚打敗還是趕走,形勢都變得極為有利。

    奪取平原,切斷幽州和青州的聯系,然後就可以從容選擇,是和兗州的劉岱、曹操一起攻打青州,還是先解決公孫瓚這個後顧之憂了。

    無論怎麼選,對冀州都是相當有利的。

    當然。對此刻的袁紹來說,最令他高興的還是王羽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本來氣勢十足的一著妙棋,在袁紹的計略下,變成了自陷死地的一招,還有比這更令他高興的事嗎?

    趁著袁紹高興,幕僚們也是諛辭如潮。有人對王羽冷嘲熱諷,嬉笑怒罵;有人贊嘆袁紹的智計和大局觀;也有人夸耀袁紹的武功,為月前的大勝歌功頌德。

    這些人無不是才高八斗。口才高絕之輩,最擅長的就是這道道,一通吹捧下來,別說那些打醬油。就算知情如袁紹,也是滿面醺然,不飲自醉了。

    看著這賓朋滿座。峨冠如雲,樂也融融的景象。袁紹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袁閥最鼎盛的時期;又仿佛看到了未來。那個比四世三公的袁閥更輝煌的未來。

    “諸君,請勝飲此杯。”他高高舉起酒樽,滿面紅光,哪還有一絲氣急敗壞,惶恐不安的樣子?

    袁紹確實沒必要不安,他已經吸取了前次的教訓,他不會再隨便以身犯險了。沒有自己這個目標,王羽在戰場上的蠻勇就無從發揮,正面作戰……哈,那小賊被逼的都在搞紙甲這種噱頭了,不是窮途末路了又能是什麼?

    想想也是,一口氣安置了幾十萬流民,就算王家有些積累,在洛陽又強取豪奪了一定的資本,也是杯水車薪啊!要不是他將那個東海糜家騙上了賊船,恐怕連今年秋收都撐不到。

    “為主公賀,為天下賀!”眾人齊齊舉觴相應,氣氛越發的熱烈了。

    “雖然形勢大好,但主公亦不可大意。”待氣氛稍微冷卻一些,郭圖上前提醒道︰“這紙甲之事固然荒謬,不過,青州和徐州聯手,正在鹽的生產買賣上做文章,此事亦不得不慮。短時間內還無妨,若是給他把這門生意一直做下去,恐怕……”

    “嗯。”袁紹臉上微沉。倒是沒有動怒。

    早先針對幽州、青州缺少錢糧的弱點,他听從了許攸的諫言,聯合劉岱囤糧,使得中原的糧價在本來就很高的水準上,又大幅度的上漲了一截。

    這招逼得公孫瓚不得不盡早決戰,但對青州的影響卻沒有想象中大。袁紹最初以為,王羽是借了東海糜家之助,這樣的豪商,如果不計代價,資助一方諸侯並不是很夸張的事。

    結果現在看看,王羽的確借了糜家的助力,但和袁紹所知的卻全然不同,前兩者竟然合伙做起了生意,看起來還很有章法的樣子。

    “主公,大軍在信都已經休整了一個月了,不如下令讓大軍開拔,對平原的幽州軍形成壓迫,將開戰的主動權掌控在手中。”郭圖很清楚勸諫的尺度,他知道如何在不惹怒袁紹的基礎上,表達自己的意見。

    “嗯,此言倒也不差。”袁紹的語氣里多了幾分熱度,他點了點頭,問道“公則以為,以何人為主將為佳?”

    “牙門將軍義如何?”郭圖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建議,匆匆一瞥間發覺袁紹神情有意,他連忙勸諫道︰“主公當之,即便以高祖之賢,尚免不了任用樊噲、英布之流,將軍畢竟是邊陲之地出身,雖欠了禮數,但對主公的威德還是甚為敬服的。”

    “公則說的甚是。”被郭圖當眾戳破了心事,袁紹不但不覺得尷尬,反而覺得心里一亮。

    郭圖打的這個比方,極合他的心意,如今的袁閥,想要再進一步,光做權臣是不夠的,必須得再上層樓。此外,用義比樊噲也很貼切,其實,袁紹的心胸還沒小到有人失禮,就敬而遠之的地步,他主要是擔心。擔心義不甘做樊噲,而是做韓信。

    郭圖的話提示了他。義跟冀州各派系都沒什麼關系,又是個見人就得罪的脾氣。這樣的人,確實沒有太大威脅,只要不讓他掌兵的時間太長就可以了。

    此節一想通,袁紹的思路就徹底打開了。

    他自己肯定不會再去戰場上面對王羽了,原本打算讓沮授和義配合著出戰,但又擔心義無謀,被沮授控制住了。沮授有謀略,在冀州的人脈也廣,讓他掌控兵權的風險非常大。

    現在就容易了。把沮授調回來,派遣審配、逢紀去給義當參軍就行了。這樣一來,既可以掌控大軍情況,又可以讓審配、逢紀互相制衡,自己即便不親自出馬,也不會有兵權旁落的煩惱了。

    “令公與回鄴城,督辦糧草,發送援軍,諸位與之配合。定要在七月之前發動攻勢。”

    “遵令!”

    轟然應諾聲中,袁紹再次舉起了酒樽。

    天羅地網已經撒下,公孫瓚和王羽那兩個桀驁的家伙想必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的處境,真想看看他們的臉色啊!特別是公孫瓚。前有大軍壓境,後面卻傳來了盟友打算用紙甲糊弄他的消息,哈哈。他的臉色一定很精彩。

    哼哼,這就是不識進退者的下場!

    ……

    平原。

    公孫瓚、劉備以及幽州眾將對坐無言。氣氛異常凝重。

    早在幾天前,就有風聲說︰為了接下來的大戰做準備。王羽準備給幽州軍提供大量鎧甲,結果還沒等幽州眾將樂呵一下,緊接著又有傳言說︰王羽提供的鎧甲是假的,都是紙做的。

    漢朝的紙應用範圍不廣,但卻也是眾所周知的東西,拿這玩意做的甲,能用?

    要是換在界橋之戰前,嚴綱、單經還在的時候,早就有人拍案而起,叫囂著去青州問個清楚了,幽州眾將中,多有性烈如火的,眼里哪里揉得進這種沙子?

    饒是如此,眼下的平原氣氛也很糟糕。

    公孫瓚之所以沒回幽州,在平原駐防,就是因為要和王羽並肩作戰,為此,王羽承諾會盡量提供補給。

    幽州眾將不是不識大體的人,他們不會貿然提出幾千具鐵甲、馬鎧這種非分的要求,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他們要的,不過是糧食、草料這些東西罷了。

    結果,王羽不知出于什麼心思,突然說要提供鎧甲紙做的那種,這不是耍人玩麼?沒這個能力你就不要說,說了就要負責,不知道這種反復無常的舉動會傷害大軍的士氣嗎?

    所以,幽州眾將的心情都很差,只是礙于主公的顏面,這才沒人立刻提出要回轉幽州。

    公孫瓚也很為難,他也不明白王羽搞這麼一出到底是為啥。

    虛張聲勢吧?那你就不要走漏消息,到時候嚇袁軍一跳,趁機做點什麼倒也不錯。可消息走漏成這樣,還有虛張聲勢的可能嗎?

    錢糧不足?說一聲就是了,自己又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勒幾個月肚皮,等到秋收的耐心還是有的,何必搞這種烏龍呢?

    不然,就是干脆耍著自己玩?不,不可能,鵬舉賢弟不是那麼無聊的人。

    一個個猜想都被他自己否定了,可公孫瓚也想不出要怎麼安撫眾將,義的大軍已經離開了信都,到了清河郡邊境的繹幕城,隨時都可能發動進攻。現在軍中的士氣被搞得如此低落,這仗還怎麼打啊?

    “也許,此事就是鵬舉賢弟和某開了個玩笑……”公孫瓚覺得自己的話干巴巴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從眾將的神情中看來,這個猜想似乎也沒錯。

    于是,他的頭更疼了。

    “報……啟稟主公,歷城來了一隊信使,隨行帶了幾十輛大車,送鎧甲來了!”

    通報的話音剛落,幽州眾將一下就炸了,他們揮舞著手臂,臉紅脖子粗的嚷嚷成了一片,洶涌的聲浪,幾乎把屋頂都要掀開了。

    “還有完沒完,真把咱們當傻子耍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主公,王將軍分明沒把您看在眼里啊!”

    “走吧!不在這里幫他們擋敵人了,讓他們自己抵擋袁紹的大軍好了,就用那些紙做的鎧甲!”

    “對,咱們走!”

    公孫瓚的臉色越來越差,最後,看這些人鬧得不成樣子,他終于怒了。

    “都給我住口!”他在軍中的威望還是很重的,咆哮聲一出,群情激奮的眾將立刻就啞火了。

    “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公?若是有,就老老實實的坐著,沒人把你當啞巴,又或者你們覺得某已經老糊涂了,辨不清是非了?若是沒有,那瓚也不留難,這汪淺水養不起你這蛟龍,請盡早另謀去處,也免得瓚耽誤了各位的前程。”

    說著,他犀利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視而過,眾將都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沒話說了?”公孫瓚冷哼著一揮手︰“那就看看去。”

    “啊?”眾皆茫然。

    “鵬舉賢弟既然大費周章的把東西送來了,總不會是真要消遣某的,總該有些說法才是。”這一鬧騰,公孫瓚想通了,這里面說不定真有什麼門道呢。

    幽州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軍隊,他既然做了決斷,其他人也沒什麼可說的,就看看去唄,反正也不耽誤什麼。

    在親衛的引領下,眾人離開大廳,直奔後院的小校場而去。

    來送貨的是個胖子,笑眯眯的看似和氣,眯起眼的時候,卻能看到其中的一絲精芒。

    “公孫將軍,東西就在車上,不過,我家主公的意思,在接戰之前,最好不要走漏了風聲……”

    “哈哈!”胖子的話被一陣笑聲給打斷了,眾將笑得前仰後合︰“走漏風聲?走漏風聲的不是咱們吧?有這心思,早干嘛去了?”

    公孫瓚沉聲斷喝︰“讓無關人等都下去!”

    笑聲頓止,眾將互相看看,都不敢忤逆公孫瓚的意思。待閑雜人等退下,周圍拉起了警戒圈之後,公孫瓚的目光又轉到了胖子身上,後者會意,將大車上蓋著的厚布拉開一角,一抖手,徹底掀了開來。

    “天……”

    下一刻,眾將臉上的訕笑一掃而空,代之的是極度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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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九章 再興兵戈

    車馬粼粼,烽煙四起,一支數萬人的大軍正南向而行。

    袁紹比公孫瓚更喜歡擺排場,但此次出兵,他卻也沒搞什麼噱頭。一來他自己留守後方,不是親征,沒必要注重場面;更重要的是,兩軍早就進入交戰狀態了,互相出兵攻伐本是常有的事,也沒必要搞那麼多花哨。

    若是有可能,袁紹和冀州眾將巴不得大軍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平原城下,打公孫瓚個措手不及呢。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遭受重創之後,幽州的游騎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強兵,想突襲幽州軍,堪稱難比登天。

    所以,得到袁紹的將令後,義也不打算玩什麼花樣,中規中矩的展開全軍推進。前中後三軍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每前進五十里,便設下一個營寨,作為策應,同時起到保護糧道的作用。

    這樣穩扎穩打的策略,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卻相當克制來去如風的輕騎戰法,從廣川到繹幕的路上,前前後後有十幾支輕騎在大軍周圍游蕩,有的試圖中途騷擾,有的試圖報仇後路,可除了往返報信的之外,都沒能得逞。

    不過,義的做法,卻惹得他的副將,以及隨軍參軍們大是腹誹。

    “在主公面前像個拼命三郎似的,獨掌一軍卻是這般光景。從廣川到平原,統共二三百里路程,這叫他生生走了快十天,烏龜爬的都比他快!”

    淳于瓊騎在馬上,走在並行的兩輛馬車中間,斜眼看著將旗。罵罵咧咧的說道︰“我看吶,在主公面前。他就是裝的!”

    他對義不爽的理由很多,諸如︰後者惡劣的性格。卑賤的出身,糟糕的人際關系,等等。讓他最不爽的就是界橋之戰前後,兩人天差地別一般的表現。

    說實在的,對于那場戰役,他一直都懷著很期待的心情。他不希望袁紹一敗涂地,但卻很願意看到王羽大發神威,打得冀州眾將滿地找牙。這對他沒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卻可以極大的緩解他的窘迫。

    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顏良敗了,挾大勝之勢的五千精騎被王鵬舉的一千輕騎打了個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名聲 赫,用兵精湛的張頜也敗了,裝備精良,花費更在顏良的五千輕騎之上的大戟士,先是被王鵬舉打了個暈頭轉向,銳氣盡失,然後被幽州人有樣學樣。給圍而殲之了。

    還有沮授,那個繼受冀州士人推崇,被稱為智計無雙的沮授沮公與!他設下的玄襄大陣被人來了個六進六出,比進出自家後花園還容易。差一點就連中軍都交代出去了。

    有了這些人做比較,淳于瓊的那場敗仗就微不足道了。

    他的名氣、武藝沒上述幾個人大,帶的兵也沒這三個人多。又在急行軍之後,被人打了個出其不意。不利因素比這些冀州人多多了。

    因此,冀州文武必須重新審視他。重新評估他的能力。

    當然,這事兒不能拿到台面上來說,畢竟對外宣傳的口徑是︰冀州軍先小挫,後大勝。那個小挫,指的就是他打的那場先鋒戰,不過,主公心里的帳目可是很清楚的,不然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重新啟用自己?

    唯一的不爽就是義了。

    先挫白馬義從的強鋒,後力挽狂瀾的孤身救主,連王鵬舉都被他給逼退了,在一片哀鴻之中,創下這等威猛戰績的義,堪稱戰神一般的人物。

    有了義在,淳于瓊比爛的算盤就打不響了。在王羽手下吃敗仗的人多了,他吃敗仗就顯得理所應當,可現在,有人和王羽旗鼓相當,那就把所有人都踩下去了。

    淳于瓊原本打算著,等著另外幾個人發難。

    顏良脾氣暴躁,目中無人;文丑與顏良交情極好,向來共進共退,這兩個人跟隨袁紹的時間久,算得上是功勛老臣,武藝又是極高,和義發生沖突再合適也不過了。

    那個張乂平時也自矜得很,如果臉上掛不住,和顏、文二將串通一氣,再加上個很會算計的沮授,不整死那個囂張的義才怪呢。

    只可惜事與願違。沮授不避派系之分,對義推心置腹;張頜也擺出了一副惺惺相惜的架勢,時常和義探討兵法;連那個驢臉的顏良,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不但沒找義的麻煩,還提了兩壇酒,說什麼上門求教。

    種種怪事讓淳于既不爽,又無奈。他不敢正面招惹義,又挑撥不動那些不開竅的,不滿也只能化作滿肚子的牢騷了。

    不幸之中的萬幸就是,這次跟他同行的兩位參軍,都是明白人,他的牢騷不但能得到理解,還能引起共鳴。

    “將軍確實太慎重了,慎重的有點過頭。”逢紀從馬車里探出頭來,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此番進兵,總在兵貴神速,最好能讓青州兵馬來不及調動,就將公孫瓚擊退,可將軍大概是顧及前一戰贏得的名聲,卻是沒有領會主公的意圖,唉!”

    “那也未必。”另一側的馬車也有了動靜,車簾一掀,審配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露了出來,“你們別看將軍的出身不高,但他的心氣卻高著呢,說不定啊,他是故意等王鵬舉調動兵馬來,一戰決出勝負呢。”

    “哦?”逢紀想了想,破天荒的對老對頭的說法表示了贊同,他不無艷羨的說道︰“主公這次可是下了大決心了,擒殺王鵬舉者,以青州一州之地賞之!別說是那些武夫,就連逢某也是怦然心動呢。”

    “那也不用在路上耽擱吧?”淳于瓊猶自喋喋不休︰“王鵬舉那廝用兵狡詐,就算我軍全速進兵,他也不會錯過。左右平原附近也沒有險要的地勢。何必搞得這麼復雜呢?我看吶,他還是……”

    淳于瓊牢騷不斷。審、逢二人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心里都轉著相似的念頭。

    依靠裝備的優勢。騎射無雙的幽州輕騎已經不足為懼,除非王羽不顧青州的安危,傾巢而出,否則這一仗應該是贏定了的,義算得上是白撿了個功勞,不過他也不能高興得太早,因為這只是試水而已。

    從主公頒發的賞格中來看,擊破公孫瓚和王羽聯手之勢後,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青州。而不是原定的幽州。

    在平原,王羽使不出全力,但打下平原,過河之後,應該就會遭遇青州的主力部隊了,那勢必是一場惡戰。

    所以,在袁紹任命主將的時候,郭圖才推薦了義,審配等冀州士人也沒提出反對意見。兵凶戰危。開頭的惡戰,還是交給義打的好。

    如果他輸了,以他的本事,想必青州軍的損失也不小。到時候找個茬把他弄下來,換上自己人去爭功就可以了;他僥幸贏了也不要緊,很難想象主公會把一州之地交給這麼個人。到時候大家推波助瀾一下,找個罪狀把他拿下就是了。

    連韓信都逃不過兔死狗烹的結局。區區一個義又豈能翻得了天?

    手到擒來的平原之戰,就是誘餌罷了。

    可笑淳于瓊也是在朝堂上歷練過的。居然這點事都看不明白,真是虛有其表呢。

    ……

    “虧那幾個人還是所謂世家名士,全然不通兵法,就只知道賣弄唇舌,詆毀于人。將主,何必留著他們在軍中鼓噪,亂我軍心,不如干脆把他們……”

    義的嫡系人馬,是從家的私兵擴建而來,這些人忠誠的目標是義,而不是袁紹。淳于瓊的牢騷和審、逢的態度引起了他們的憤怒,有那莽撞的,直接手掌橫切,向義提議殺人。

    “胡鬧!”義臉色猛地一沉,“猛子,你還當咱們是在西涼呢?天不收地不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咱們現在是在中原,是車騎將軍麾下的軍兵,受袁將軍將令約束的,豈能還跟從前一樣?審先生他們是參軍,要是死在軍中,袁將軍豈能善罷甘休?”

    “俺不是不懂這些道理,可是將主,你也知道,袁將軍根本就沒把咱們放在眼里,上次大戰,咱們死了那麼多弟兄,立了那麼大功勞,結果還不是沒被人當回事?招兵買馬有錢,給咱們的撫恤卻一直拖著,咱們這拼死拼活的,倒是為了個啥呢!”

    “可不,那個淳于瓊打仗不中用,仗著跟袁將軍的交情好,打了敗仗還升官,挨完軍棍還能得賞錢!和咱們比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這次就不應該答應他們,讓他們自己去對付那個王鵬舉,多吃幾場敗仗,袁將軍就該念咱們的好了。再不行,咱們干脆就回西涼!”

    義的手下既不怕死,性子也桀驁,在冀州受了這麼多氣,一直都是義強壓著的,此番被淳于瓊等人的惡劣態度所激,也是一股腦的爆發了出來。

    “你們不懂。”

    義的神色也顯得有些黯淡,他搖搖頭,苦笑著說道︰“你們以為某就能忍得了這些惡氣麼?不忍不行啊!這世道,就是為了世家而設的,咱們這些出身寒微者,不依附這些世家名門,根本就沒有出路!”

    他抬手南指︰“我家的祖籍就在平原,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強,為何萬里迢迢的逃去西平?還不是為了逃難?得罪了世家名門,只有這一個下場。那王鵬舉厲害吧?連徐公卿都敗在他的手上了,結果呢?還不是被諸侯圍攻?放棄了繁華的洛陽,跑來青州這個窮鄉僻壤。”

    “你們想想咱們在西涼的時候就明白了,這世道,就是為了世家而設的!”說著,他加重了語氣︰“想出頭,要麼出身夠好,要麼就只能依附世家,慢慢往上爬,咱們的命都不好,只能走後面那條路,這不是當初就說好的嗎?”

    眾將默然。

    世家的高高在上的地位,在邊陲表現得更加明顯。當初賈詡被羌賊捉住,冒充太尉段穎的族人,輕易就脫了身,其他人卻被羌賊活埋了。這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義的祖上也曾風光過,結果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真正的世家,被迫逃亡。到涼州躲了二十年後,對此已經有了極為深刻的認識。所以,在袁紹入主冀州的時候,義毫不猶豫的背棄了韓馥,率先領兵投了袁紹麾下。

    “可是……誰能想到這袁將軍這麼難伺候啊!能打仗還不行,還得……”

    “這世道,在哪兒都是一樣的,”義臉上的苦笑之意更甚,眼中卻有亮光閃過︰“堅持,堅持一下就好了,袁將軍已經在冀州公布了賞格,無論是誰,只要擒殺了王羽,就是新的青州刺史!到時候,咱們獨領一方,就再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了。”

    “那感情好,不過,將主,袁將軍說話,準成不?”

    “準!怎麼不準?”義用力一揮手,像是為了增強說服力,更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袁將軍可是四世三公的大漢第一名門,將來說不定還要……他說的話,那是金口玉言的!大家不用多想,哪怕是為了死去兄弟,這一仗也要好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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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零章 龍湊之戰

    兗州戰雲方落,河北大戰再起。

    這場戰斗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打起來的,誰也說不清,從義出兵廣川開始,兩軍就沒消停過,傷亡不打,戰況激烈的前哨戰頻繁發生時起彼伏。

    總體而言,幽州輕騎佔了上風,憑著機動力和聚散自如的優勢,他們全面壓制了冀州的哨探。

    但冀州軍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

    義別出心裁的將步騎混合使用,零星的幾個騎兵在前,小隊步兵跟在後面。遇敵後,騎兵迅速回撤,步兵就地隱蔽,展開伏擊。

    這個戰法有利亦有弊。成功伏擊的話,自然大佔便宜,但很多時候未必這麼順利。誘敵的騎兵逃得稍慢,就有可能被斬殺在路上,就算成功把敵人引入包圍圈,也有可能被強行殺出去,步兵,終究是追不上騎兵的,也很難圍住。

    不過,幾次踫撞之後,幽州軍的氣勢終究是被打下去了。互有勝負,就是消耗戰,對幽州軍自然大大不利,他們放棄了全面壓制,使得冀州軍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戰場屏蔽。

    行軍路上的零星戰斗一直持續了十幾天,直到義率軍進繹幕城開始休整,幽州軍這才放棄了勞而無功的襲擾戰,冀州軍步步為營的策略暫時佔得了先機。

    經過了三天的休整之後,義率軍離開了繹幕城,一日攻克安德,隨後不做停留,直接向平原城挺進。

    公孫瓚心知平原無險可守。又怕被義切斷歸路,于是率軍迎擊而上。兩軍在大河北岸的龍湊展開了對峙。

    如果從這一天算起,龍湊之戰的確切日期就應該是六月十七。

    冀州軍的主將是義,副將淳于瓊,以逢紀、審配為參軍,共計馬步三萬余眾,一半是經歷過界橋之戰的老兵,另一半是新招募不久,經過短暫訓練的新兵。

    除了義的主力部隊之外。冀州還有一支萬余人的偏師屯兵清河,隨時可以向平原發動進攻,大大的牽制了幽州軍,使得公孫瓚不敢輕易遠離郡城,只能看著義一路攻城略地。

    相比于迅速擴張的冀州軍,幽州軍的軍隊規模縮水了一大截。

    本隊是公孫瓚的五千騎兵,此外就只有田楷和劉備的一萬步卒。這之中還要留幾千人守城,實際出戰的,不過馬步一萬二而已。

    在義攻陷安德的同時,青州的援軍也從歷城北上來援,這一次的主力是徐晃的五千步兵,以及暫時恢復了千人編制的泰山輕騎兵。

    到達戰場上兩軍合計一萬八千人。其中六千騎兵,按照通常一個騎兵當兩個步兵的比例來換算,對戰雙方算是旗鼓相當。

    只是,這麼想的人卻不多,除了主將義以外。冀州眾將普遍認為局勢大優,利在速戰。因此。在龍湊展開對峙之後,冀州的中軍帳時不時的就會圍繞戰與不戰,爆發一陣爭執。

    “我軍兵馬雖更多些,但精銳只有一半,敵軍騎兵眾多,公孫瓚、王羽二人極擅使用騎兵,正面對戰的風險很大。何況,既然我軍兵力上有優勢,就應該全面發揮出來,與其僅僅讓清河的偏師發揮牽制作用,不如讓他們對平原城展開攻勢,讓敵軍首尾不能兼顧!”

    清河那支偏師由張頜率領,部隊構成和義的部隊差不多,也是一半老兵,一半新兵。

    袁紹安排這支兵馬的用意,一是為了對平原形成夾擊之勢,分公孫瓚的兵;另外,也是留個後手,作為備用的防線,義戰敗的話,公孫瓚和王羽也無法長驅直入。

    對這一仗,袁紹是信心十足的,不過,既然面對的對手是王羽,還是小心點為妙,不能拘泥于常理,而是要預防萬一。

    當然,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那就是袁紹對義多少有點不放心,所以,張頜這支兵馬也有督戰隊作用。

    義在察言觀色方面一向沒什麼水準,當然體察不到最後那層意思,同時,他也不覺得擁有四萬大軍的冀州軍會輸,所以堅持等張頜來匯合。

    這種不明狀況的決斷,當然招致了眾人的譏嘲。

    淳于瓊嘿然冷笑︰“將軍,你該不是怯戰了吧?幽州軍的騎兵多?可我軍的弓弩也多啊!上次在廣川,還不就是這麼把幽州軍打退的?”

    逢紀則是陰測測的提示道︰“將軍,你不要忘了,出兵之前,主公與諸君議定,此戰宜速不宜緩!且不說我軍與張將軍分進合擊,有被各個擊破的危險,就算忽略此節,也要考慮到青州的局勢啊!”

    這是他早就擬好的爭功理由之一,平原這一仗,贏,是贏在了籌謀上,而不是戰場上。若非許攸設計調動了徐州的局勢,青州來的援兵,又豈止六千?至少也得上萬啊!若是那樣的話,己方還談什麼優勢?

    最後,審配意味深長的總結道︰“總之,將軍,你還是專注于眼前比較好,做人,要安守自己的本分!”

    當然,這話听在義耳中,怎麼听怎麼覺得陰陽怪氣。

    話說到這份上,義也明白了,能調動三萬兵馬,就是袁紹對自己信任的極限了,再多是不可能的。所以,除非出現青州增兵這種意外,否則,這一仗也只能這麼打了。

    “既如此,明日便出戰罷。”

    ……

    翌日清晨。

    “真是個開戰的好天氣!”雙方的主將不約而同的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朝陽已經升起,清涼的微風吹散了晨霧,天空湛藍湛藍的,萬里無雲。這種天氣最適合作戰,特別是弓弩的使用。

    在義的指揮下,冀州軍將三萬大軍近乎平均的分配在左、中、右三軍,以雁行陣展開,沿著廣闊的平原推進數里後停了下來。

    對面數百步之外,聯軍已經列陣相候。雙方五萬余兵馬相對而立,將士們各舉武器,神情肅穆。無數面五彩斑斕的戰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大戰來臨前的緊張氣氛,再次籠罩在大河之畔的平原上。

    冀州軍人數佔優,所以義以兵力展開度最高,也最便于弓弩發揮的雁行陣對敵。若是順利的話,在迎頭痛擊敵軍的兩翼後,可以順勢展開兩翼的兵馬,達成三面合圍,不給敵軍的輕騎騰挪的空間,進而取得勝利。

    聯軍一方排出來的陣型比較怪,正面是以步卒構成的方陣,兩翼向後彎曲成鉤形,卻是個鉤行陣。

    這個陣勢引得冀州眾將一陣訕笑。孫臏兵法對鉤行陣的詮釋是︰“鉤行之陣者,所以變質易慮也。”就是說,此陣是用于應變的,重點在于保護側翼的安全。

    如果雙方都不變陣,以目前的態勢交戰,就會變成兩翼對兩翼,中軍對中軍的全面對戰。對于人數居于劣勢的聯軍來說,這種打法相當不劃算。

    按照常理,聯軍布陣應該有所側重才對,要麼以攻擊陣型突破中軍,或者擺出攻守兼備的陣型專攻一翼,而不是擺出鉤行陣這種防守陣型。

    “這算是一個邀請嗎?邀請咱們包圍他?”

    “早听說王鵬舉只擅逞蠻勇,今日一見,果然不差,連陣型生克都搞不清楚,此子可謂全不知兵。可嘆吶,若非前次打成了混戰,尤其有他逞凶的余地?”

    “將軍,請無須遲疑,只管揮軍攻上去吧,此戰,我軍必勝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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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章 盡帶黃金甲

    “二百五十步!”

    隨著觀測手各自發出了淒厲示警聲,冀州與幽青聯軍的第二場大戰正式拉開了帷幕

    “風!”

    首先發動的,是在列于陣列最前方的弓弩手

    在這個距離上,弓弩的殺傷力相當低,發動攻勢的目的並不是殺傷敵人,而是準確測量距離,打壓敵人的士氣,即所謂的射住陣腳“”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

    王羽很理解這個過程的必要性,這就和後世的遠距離炮火壓制差不多,打不打得到人無所謂,重要的是氣勢不能輸

    也許,只有設身處地才能理解,就算明知道敵人的攻擊殺傷力有限,可號角長鳴聲中,看著黑壓壓的一片雲從敵陣升起,在空中化作一陣暴雨,向自己的頭上砸落下來,誰又能不怕?

    那些久經戰陣的老兵還好,對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來說,這是相當可怕的體驗此刻,新兵們都是臉色煞白,特別是當周圍有不幸者被射中,發出了陣陣慘叫聲時,新兵們更是恨不得掉頭就跑,遠遠的離開這個血腥的戰場“”看最新章節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陣尾的督戰隊不會手下留情,身處密集的步兵陣列中,又哪里有逃跑的路徑?

    最重要的是,新兵們身邊還跟著老兵面對二百步以外的箭雨,這些在生死場上走過的老兵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極為鎮定

    “慌什麼慌?敵人離得還遠得很呢有東張西望的力氣,不如留著廝殺,說不定還能薄一條小命”

    “我家君侯戰無不勝怕過誰來?”驕傲,是青州老兵最大的特征這是無數場勝利留下的烙蠅已經與這支軍隊融為一體

    “給在廣川戰死的兄弟們報仇!”幽州軍表現出來則是仇恨滿溢的仇恨讓他們戰意沸騰,別說遠距離的箭雨無法阻擋他們,就算是面前的刀山火海,他們一樣無所畏懼

    “不用怕,我軍人多勢眾,裝備精良,又有將軍這樣的上將指揮,管他冠軍侯還是白馬將軍,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冀州兵同樣信心十足

    界橋之戰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他們這些小兵根本說不清,他們知道的信息太少,除了自己活下來了,其他一概不知不過,既然官員名士們都說贏了,他們听多了也就信了,因此,此番也是挾勝勢而來士氣極為高昂

    誰也沒指望著,能憑借壓制陣腳的幾輪箭雨,就將敵人徹底擊冷陣腳的作用除了上述幾條之外,也可以起到窺看敵人虛實和檢驗己方陣容的作用

    如果在這個過程中,某些地方發生了騷動甚至混亂,那里就很有可能有隱患存在必須迅速采取相應對策對攻擊方來說,可以加以重點攻擊對防守方來說,就要及時彈壓了

    當然看到的未必是真實的,若是踫上詭計多端的敵人,攻擊方也不能就此認為勝券在握,否則,很可能反而會中了敵人的惑敵之計

    兵法乃是詭道,向來就沒有一定之規

    “前!”三輪試探之後,戰鼓聲驀然響起,全軍齊呼,吼聲如雷雙方步軍幾乎同時起步,各自保持隊列,大步前進

    兩軍的陣列,都采用漢軍傳統的列陣方式︰弩手在前,弓箭手在後;盾牌手緊隨其後;然後是最擅長陣列而戰,手持矛戈的長兵;以及跟在最後,更利于纏斗的刀盾甲兵

    層層遞進,層次分明

    冀州軍騎兵有限,無法形成戰線,義干脆將所有騎兵布置在了中軍;聯軍一方的騎兵則是在兩翼,為了保存馬力,此刻騎兵並沒有上馬,而是橋馬,跟在弓弩手後面步行前進

    “咚,咚……”鼓聲四起,地動山椰迎風飄揚的戰旗隨著相向而行的大軍迅速移動,讓人眼花繚亂

    在相距約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兩軍不約而同的停止行進,穩住陣形跟在弓弩手身後的盾牌手高舉大櫓,快步而前,然後將手中的大櫓插在地上,將自己和同袍保護在後,大櫓彼此相連,穩如泰山,平地上仿佛多了一座城牆

    弩手緊隨而上,平舉手中的弩機,將其從盾與盾交接的縫隙探出,城牆上,又閃爍起了星星點點的寒光

    再下一刻,雄渾的號角聲伴著時起彼伏的號令,破空長鳴!

    “嗚,嗚……”

    “風!風!風!”

    吶喊聲中,仿佛真有颶風平地卷起,帶著駭人心魄的厲嘯直上雲霄!漫天的長箭匯集成了一片巨大的黑雲,遮天蔽日,呼嘯而下

    “崩!崩!崩!”

    城牆上的寒光也化成了風暴,帶著狂暴的殺機,撲向了敵人

    “起盾……”隨著一聲大吼,戰鼓急響,前排的盾手鼓起渾身的力氣,死死的頂在了大櫓上,面對死亡風暴,盾牆就是唯一的屏障

    同時,陣中的士卒也齊齊舉起了手中的盾牌數以千萬計的盾牌在士卒們的頭頂上形成了一片可以抵擋死神召喚的黑色盾陣,就象是由一片片黑色魚鱗組成的巨型皚甲

    箭來箭往,無數支長箭的厲嘯在空中匯成了刺耳的轟鳴聲,驚心動魄

    烏雲從兩軍陣前升起,遮擋了天日之光,在空中不斷接近,並交匯,或是互不干涉的擦肩而過,或是咆哮著互相踫撞,一同跌落塵邦後,狂風驟雨一般無情的釘射到死亡風暴制造者的身上,制造出一朵又一朵色澤鮮艷的鮮花

    鮮血混雜在塵煙之中,像是未曾消散的晨霧,又像是依依不舍的靈魂,眷戀著,徘徊著,哭泣著只是不肯離去

    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像是田野間一片片的麥浪在漫天冰雹的襲擊下,成片的被砸倒消逝有的人被長箭洞穿身體倒飛了起來;有的人被長箭惡狠狠地釘在了地上;更多的人中箭倒地後,被洶涌澎湃的人流踩成了血肉模糊的肉餅

    盾陣再怎麼密不透風,也不可能將所有攻擊都擋下來,犧牲,在所難免

    “似乎……被壓制住了?”王羽有些驚訝,戰場的形勢比預計中還要更不利一些,他不確定的看著徐晃,想從對方那里得到確鑿的答案

    “的確”徐晃的神色也很凝重︰“我軍的確被壓制住了”

    在出戰之前,為了反間義之事王羽接連召開了幾次軍議,搞得異常鄭重徐晃沒發表什麼異議,但心里多少有些不以為然,覺得王羽是不是有些太看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敵人了

    義雖然在界橋之戰中表現得很活躍,但指揮千人規模的部隊,和指揮數萬大軍的難度,完全不能同日而語義能在界橋之戰中,擋住白馬義從的沖擊,未必能將數萬大軍指揮自如

    徐晃只是有些存疑黃忠的反應就大得多了老將一肚子不服氣,直接請命,提出了與徐晃換防的要求老將的原話︰對付區區義,不須主公親自出馬只消本部三千精銳,必能重挫敵人鋒銳

    黃忠的勇氣可嘉,但現在看來徐晃覺得黃忠還是輕敵了,這義是有真本事的

    “義的軍略到底如何現在還不能下斷言,但以眼下的情勢觀之其對弓弩兵的指揮,實是已入化境……”

    冀州軍的弓弩數量更多,但多歸多,換了一個庸將,未必能將裝備優勢發揮出來

    義的指揮很有特點,在他的指揮下,冀州軍的弓弩始終保持著發射

    開弓,上弦,瞄準,射擊的節奏完全看不到,能看到的,就是一波接一波的箭雨升起,然後自上而下的砸在盾陣上;強弩則像是巨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聯軍陣前的盾陣,仿佛用料不足的堤壩,轟然大響聲中,顯得搖搖欲墜

    剛開始的時候,聯軍還能勉強斗個旗鼓相當,但幾輪射擊之後,就被壓制住了每次盾陣開合,給弓弩手提供發動齊射的便利時,敵人的攻擊就會如期而至,砸翻一片人,造成一陣混亂

    幾次下來,聯軍弓弩手的節奏就徹底被打亂了

    中軍的青州軍還好,士兵們訓練有素,很快重整了態勢,從全軍的齊射變成了分段齊射雖然威力下降了不少,但總算是保持了斗志

    而幽州步卒的表現就差得多了,這些烏合之眾遠遠算不上什麼精銳,在冀州軍連綿不絕的打擊下傷亡慘重,很快就啞了火,縮在盾陣後面不敢露頭,只是零零星星的才有那麼幾次反擊

    此消彼長,在對射中佔了上風的冀州軍士氣大振,號角頓時變得急促起來,大軍陣列滾滾向前,同時,一**齊射依然連綿不絕

    義指揮的套路不稀奇,無非輪射而已,和王羽對弓弩兵的使用差不多不過,在實戰中,無論對戰之中,還是前進的同時,始終保持相同的節奏,這種本事就不一般了

    現在王羽對古代兵法,已經不像原來那樣一無所知了,他知道這種指揮手法的技術含量有多高

    “義……”一時間,他有些心熱

    又是一名能獨當一面的良將,若能收于麾下該有多好?此人不比徐榮,他沒什麼特別的信仰,在冀州又很受排擠,自己的機會應該是很大的,此戰若能擒下此人……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先打好這一仗再說

    眼見兩軍的距離已經接近到百步左右,王羽收斂心神,揚聲發令︰“打旗語給伯珪兄,請他率騎兵出戰”

    “諾!”

    旌旗飄揚,將不屈的戰意傳達開來

    “王賊按捺不住了!”雖然看不懂青州軍的旗號,但淳于瓊也是宿將,輕易就能從氣氛中辨識出敵軍的動向

    “能堅持到現在,他已經算是很沉得住氣了”逢紀手搭額前,嘿然冷笑

    憑弓弩手當然不可能打敗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但卻可以打壓敵人的士氣更重要的是幽州臨時拼湊出來的步卒是個很大的弱點,只要追著這個弱點猛攻就能取得豐碩的戰果

    如果敵軍再不采取行動,隨著兩軍距離的接近覆蓋射擊的威力會越來越強,到接戰前的一刻,幽州步卒必然崩潰到時候,就可以驅潰兵攻打青州軍了

    所以,敵軍要麼認輸後退,要麼只能把騎兵這個殺手 亮出來,除此之外,還能怎樣呢?

    “須得防他拼命沖陣,不如暫緩前進如何?”義表現出來的指揮水準不但讓王羽意外,審配也是大吃了一驚眼見勝券在握,他突然有些不想讓義贏得這麼輕松,這麼順利了

    “不!”

    義搖搖頭,“現在就是要乘勝追擊,公孫瓚不敢把騎兵拼光的,拼光了的話,他在幽州就無法立足了而且,某總覺得這仗打得太順利了一點須得防王鵬舉的後招,盡快接戰,不給騎兵留下騰挪的空間才好”

    “騰挪的空間?”審配等人都有些愣神,不明白義到底是什麼意思淳于瓊性子急,正待追問時,眼角中突然有亮光一閃

    他愣了一下然後轉過了頭,隨即發出了一聲驚呼︰“老天!這是……”

    只見鉤行陣的兩翼前端盾陣乍合即分,在中間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通道來隨即通道後方塵煙涌動,隆隆的馬蹄聲大作,一直按兵不動的幽州輕騎終于發動了

    冀州眾將都經歷過界橋大戰,萬騎奔騰,廝殺鏖戰的場面都見過了,自然不會被區區六千騎發動的氣勢所震懾

    不過,當幽州步卒留下的通道越來寬闊,騎兵的身影越來越清晰時,除了義,其他人一下就驚呆了

    初時,只是幾縷閃光,在塵煙中躍動著,若隱若現

    凝神觀察後,發現那閃光確實是存在的,映著朝陽,不停變幻著,越來越亮!

    再近些,光芒的存在變得確定無疑,或者說耀目起來,那不是普通的光澤,而是……

    金光!

    閃閃發亮的金光!

    仿佛傳說中的黃金甲冑!

    不,不是傳說中的,因為那甲冑已經真真切切的出現了所有人面前!

    當先一騎如同金龍一般,伴著長長的嘶鳴聲,穿破了塵煙,將威武不凡的身形顯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人著金甲;馬覆金鎧!

    連人帶馬都籠罩在了一層金光之中,仿佛傳說中下凡的天神,令觀者無不驚駭欲絕!

    “幽州義從,隨我踏陣!”當先躍出的騎兵揚聲狂喝,塵煙中無數人同聲應諾,緊隨轟然應諾聲之後,一個又一個的金甲騎士穿透了塵煙,集結在首領身後,呼喊著發動了沖鋒!

    “踏陣!踏陣!”

    一個金甲騎士,便足以讓冀州人目瞪口呆;

    一群金甲騎士,足以讓人生出一種如墜夢中的荒謬感覺;

    當他們發現,接連不斷出現的騎兵,都是同樣的裝束時,冀州將士已經完全看傻眼了,連訓練有素的弓弩手,也顧不得繼續放箭,而是拼命揉著眼楮,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朝陽晃到了,以至于看花了眼

    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黃金甲!

    數千具?

    沒錯,就是黃金甲!數千騎聚在一起發出的光芒,足以讓人產生錯覺,覺得突然到了神話時代,後羿大神正在射日,仕一個在天上,其余的都落在了地面上

    這個比喻有些荒謬,可不怎麼想的話,又能用什麼才能準確的解釋大伙眼前所見的一切?

    “假的……是假的!”不像淳于瓊,只知道張大嘴發愣,審配的反應要快得多,腦筋一轉,就發現了真相,他縱聲狂呼︰“不是黃金甲,放箭,放箭啊那是紙的,是紙糊的,根本擋不住箭!”

    “對,是紙的沒錯!”逢紀也忘了派系之爭,連聲附和

    我說他為什麼搞紙甲呢,原來是為了虛張聲勢啊一邊附和,他心里也是後怕不已真別說,這招還真挺唬人的,好在情報來的及時,不然被他這麼一咋呼,說不定直接就把大軍的士氣給嚇得崩浪

    數千具黃金甲,連天子也置辦不起啊營造出來的聲勢,誰能不怕呢?

    這小賊,實在是太狡詐了!

    “紙的?”義也在發愣,喃喃低語道︰“王鵬舉會犯下這種錯誤嗎?就算是,公孫瓚會拿家底陪他胡鬧?這,不太合理啊”

    “也許他不知道自己走漏了消息吧……”審配下意識的答了一句,隨即不耐煩的嚷嚷道︰“好了,別說那麼多了,形勢緊迫,將軍,你還不凝神對敵?放箭,傳令放箭!”

    義本待觀望一下,但審配等人催的既緊,戰場的形勢也確實緊迫,他無暇多想,轉身望向木台後的戰鼓隊百面戰鼓密密麻麻地排在一起,身強力壯的戰鼓兵手舉雙槌,翹首以待

    義揮了揮手

    霎時間,戰鼓擂響,驚天動地

    “敵人虛張聲勢,那甲是假的!是假的……听我命令,丙隊全體都有,前方八十步……放箭!”冀州將校們嘶聲力竭的呼喊著,將中軍的命令傳達給麾下的弟兄,稍稍穩定了他們的情緒後,指揮著他們,再次發動了齊射

    “風!”

    烏雲飛起,化雨落下,在艷陽般的金光中,化為一縷縷青煙,裊裊飄起,杳杳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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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二章 無雙騎射

    幽州輕騎的速度越來越快,急驟的馬蹄聲逐漸形成巨大的轟鳴聲從戰場兩端響起,洶涌澎湃的騎兵大軍就象決堤的洪水一般怒吼著,咆哮著,一往無前,氣勢磅礡,整個戰場都隨著地面的劇烈抖動而震顫起來。

    面對強絕的敵人,冀州軍也不甘示弱。綿長的號角聲,激昂的戰鼓聲,時起彼伏的號令聲交織在一起,重新將士兵們的士氣激勵起來。

    隨著真相越來越廣為人知,恐慌迅速減弱,代之的是憤怒,正所謂惱羞成怒!

    “嗡!”將憤怒發泄出去的一瞬間,天地仿佛都在振動,發出了嗡的一聲巨響,冀州軍仿佛一群被人破壞了蜂巢的巨型馬蜂,憤怒的嘯叫著,向敵人亮出了鋒芒。

    先前的對射當中,義精準的控制著節奏,一隊隊的士卒不停的輪換著,弓弩的壓制就像是漲潮時的波浪,一波接一波,永無休止,連綿不絕。

    而此刻,仿佛惱羞成怒一般,冀州軍全力爆發了出來,這一輪攻勢之猛,遠勝先前,仿佛最猛烈的驚濤駭浪!

    箭雲遮天蔽日,如泰山壓頂一般,升到最高點的一刻,連金甲騎兵身上甲冑的光芒,都為之黯淡。

    “殺!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高台上的淳于瓊嘶聲咆哮,面目猙獰。

    上次中毒那個烏龍余波未盡,他就又差點被人給耍了。莫名的,他心底居然有些慶幸,幸好他這次他不是主將。否則的話,搞不好這次他還會中計。上次的烏龍還算情有可原。這次如果再被耍,那這輩子就別想再抬頭了。永遠都是笑柄。

    他死死的盯著敵陣,仿佛透過時間和空間,看到了下一刻將要發生的事。

    這麼密集的箭雨,就算對象是隊列松散,高速移動中的騎兵,一樣能收獲相當的戰果!

    下一刻,華麗會化為烏有,代之的是一朵朵鮮艷的紅花,讓虛張聲勢者血流成河!

    淳于瓊狠狠的咬緊了牙。

    沒錯。幽州人就是在虛張聲勢!

    看他們的隊形就知道了,真要沖陣的話,他們怎麼可能不排成密集陣型?想想也是,徒有虛表的紙甲,除了嚇唬人,還能有什麼用?面對這種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狠狠的給他們一個血的教訓,讓他們再也不敢隨便小瞧人。

    仿佛听見了淳于瓊的心聲,並且試圖加以印證。在箭雨落下的同一時間,幽州軍已經完成了隊形的變幻。密集的魚鱗陣向四周擴展,並散開,陣型陡然擴大了數倍。隊列變得稀松了許多。

    不過,由于他們身上的甲冑實在太亮,太扎眼了。調整後的隊形,一點都看不出松散來。

    就在他們調整隊形的同時。箭雨落下,和馬蹄一道。激起了漫天的塵煙,將燦爛的金光徹底遮掩起來,只有空中的朝陽燦爛如故。

    “好!”和大多數將士一樣,淳于瓊用力攥緊了拳頭,大聲叫好,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故弄玄虛,最終只落得個自作自受,可嘆,可憐吶!”逢紀、審配手撫三綹長須,望著條條升起的塵煙,語帶譏嘲的慨嘆道。

    幽州軍這次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們若真要沖陣的話,以輕騎的速度,可以輕松將這輪聲勢浩大的遠程攻擊甩在身後。可他們偏偏要裝神弄鬼,馬跑的飛快,卻沒向前沖,而是橫向展開陣型。

    結果,他們將這輪箭雨十足十的承受了下來。

    覆蓋射擊的好處就是,無論對付的是移動目標還是固定目標,只要被覆蓋進去了,就只能乖乖挨打!

    幽州騎兵本是有可能決定此戰勝負的關鍵手,結果王羽一味用奇,最後,上得山多終遇虎,來了個自毀長城。在冀州軍這輪全力爆發的箭雨下,幽州軍很可能已經失去戰斗力了。

    “有點不對……”高台上,只有義還緊緊皺著眉頭。

    “怎麼不對?”逢紀的笑容微微一僵。

    “幽州軍變的陣,應該是用來馳射的。”義的回答有點不找邊際,好在逢紀隨袁紹勤王的時候,見證過白馬義從在虎牢關的威勢,所以,他听懂了。

    逢紀眯起眼楮,凝神觀望起敵陣來。前一刻,望見塵煙,他滿心歡喜,但現在,他只希望這些該死的塵煙快點落下去,好讓他看到塵煙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日在虎牢關,面對建制已經被打亂的西涼軍,白馬義從就擺出了差不多的陣勢,效果比直接沖陣好得多。逢紀不會忘記,當日的西涼軍是如何從氣勢如虹,演變成一團混亂,最後一瀉如注的。

    打不著敵人,自己卻不斷受傷,無論是什麼樣的精銳,也不可能長時間的忍受這種待遇。騎射的威力,就是這樣才能全面發揮出來。

    不過,時過境遷,自家的部隊和當初的西涼軍可不一樣,西涼軍的陣型亂了,弓箭手全部落在了後面,所以才無法反擊,而自家……

    想到這里,逢紀心中陡然一驚,失聲道︰“難不成……”

    “有可能!”義神色凝重的點點頭,揚聲喝令︰“傳我將令,布盾陣!”

    義的命令一出,高台上的眾將都是一愣,倒是傳令兵都是義的心腹,毫不遲疑的將命令傳達了出去。

    命令傳達得很快,很及時,但執行者卻不那麼果斷。軍中有半數左右的新兵,就算是那些老兵,先前和義也沒有統屬關系,普通的命令他們執行起來當然沒有問題,可這種有違常理,顯得很突兀的命令,他們就感到遲疑了。

    明明自己這邊大佔上風,干嘛要放棄優勢,轉為守勢呢?布盾陣容易。可盾陣布下去之後,再想發動流暢的輪射就難了。

    大軍遲鈍的反應讓義很惱火。他大喊著催促傳令兵,後者很少見到自家主將這樣的神態。知道事態嚴重,拼命的搖動起令旗來,將命令反復傳達,一遍又一遍,但收效甚微。

    實際上,除了最初那道命令之外,他和他的同伴做的都是無用功。

    就在義傳令的同時,對面的煙塵開始涌動起來,仿佛時間倒轉。煙塵內再次透出了一片片燦爛的金光!

    “幽州虎賁……”為首的騎士揚槊前指,縱聲狂呼,尾音中帶著一絲絲顫抖。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大呼酣戰,身邊義從如雲,縱橫捭闔,所向披靡,整個東方草原都會為之顫抖。無論烏丸、高句麗,還是鮮卑人。那些未開化的牧民們在幽州鐵騎的面前只有伏地求饒的份兒。

    昔時的戰號聲依然響亮,但跟隨在身後的人,卻泰半都已英魂渺渺,公孫瓚心中百感交集。

    “生死相隨……蒼天可鑒……白馬為證!”依稀間。仿佛有無數戰死的英魂在空中呼喝相應。

    “天下無雙!”截然不同的戰號轟然相應,但沖天的戰意卻是一般無二,似東風乍起。似銀瓶乍破,五千輕騎。一往無前,水銀瀉地般洶涌而前……

    金光!

    耀目的金光!

    這一刻。主宰戰場的唯有閃爍著的金光!

    充斥了兩軍數萬將士的眼楮;震駭了他們的心靈,讓他們無法思考,無法動彈。

    恐慌,再次席卷而來!

    “怎麼可能?他們沒損失多少人!”這一次,慌亂的不單是新兵了,有經驗的老兵可以通過種種細節判斷騎兵的多寡,他們驚駭的發現,發動沖陣的騎兵聲勢不必剛才的少!

    “那金甲難道是真的?”

    “是真的吧?不是真的,怎麼可能扛得住剛才那樣的攻勢?”

    上萬強弓勁弩進行的覆蓋式攻擊,能造成多大殺傷,老兵們心里都有數。在百步左右的距離上,能在這樣的攻勢下全身而退的,只有那些幸運兒和重甲步騎兵!

    當然不可能五千人都是幸運兒,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敵人身上的甲是真的!

    可是……數千具人馬齊備的具裝,這種事可能嗎?

    恐慌之外,又多了一層濃重的疑慮,冀州將士們再看不見後方急促搖動著的將旗,再听不見連綿的號角聲和激昂的戰鼓聲,只是呆若木雞的望著眼前那片金光,仿佛在做一個怎麼都醒不過來的夢……

    噩夢!

    將他們驚醒的,是一片片淒厲的嘯叫聲。

    進入八十步的距離後,幽州輕騎發動了奔射!

    箭矢撕破空氣的嘯叫聲淒厲而刺耳,它們飛行的軌跡不像步弓射出來的箭矢弧度那麼大,而是平行地飛入空中,借著戰馬的狂奔之勢,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射向對面,從盾牌的間隙中,飛入敵陣,帶起一蓬蓬的鮮血和慘呼聲。

    騎弓的射程和威力都不如步弓,好在射擊頻率彌補了這個缺陷,在騎弓的有效射程之內,步弓發一箭,訓練有素的騎弓手,甚至可以發出兩箭,甚至三箭!

    因此,幽州輕騎的箭雨沒有冀州軍那樣龐大的聲勢,但攻勢的連貫性卻尚在冀州軍的輪射之上。

    進入射程後,輕騎們沒有直撲敵陣,而是分成了幾十個百人隊,縱橫交錯的,斜向在兩軍陣前奔馳起來。狂奔的同時,不斷的將箭矢射入對面的陣列當中。

    好像過了很久,但其實只是一轉眼的工夫,冀州軍前排就倒下了幾百人!

    在數萬大軍的會戰當中,這點人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如果嚴格對比一下,無論什麼人都會感到驚訝,哪怕是之前那幾輪聲勢浩大的對射,冀州軍也沒損失這麼多人。

    現在,只是一個照面的時間,就產生了數倍于前的犧牲者。

    “反擊!反擊啊!”義看著成片成片倒下的士兵,睚眥欲裂,心如刀絞。

    發散著金光的幽州騎兵像是一群嗜血的猛獸,發出了撕心裂肺般的歷嘯,張牙舞爪的撲了過來。在這群猛獸面前,不久前還生龍活虎的冀州將士像是狂風中的落葉。又象四濺的水花,被敵人肆意吞噬著生命。無力而無助。

    他們忘記了手中的盾牌可以保護自己;

    他們同樣忘記了手中的弓弩可以殺死敵人;

    只是那麼呆呆的站著,直到被敵人的箭矢穿透身體。或是被同伴的慘叫聲嚇得渾身一抖;

    他們被打懵了。

    義的命令倒也不是完全沒人听,總有那麼些膽大鎮定的,再有,義的親衛也有一部分在陣前督戰,這些人都是狠角色,不會輕易被嚇倒。

    或是齊射,或是零星的射擊,在幽州騎兵縱橫奔馳,肆意殘殺的同時。冀州軍的反擊也一直在進行著。

    然而,戰果寥寥。

    射擊高速移動的目標本來就很難。好容易命中了,卻無法讓敵人落馬,這種情況更是加重了冀州將士們的無力感。

    引以為傲的精良裝備已經被敵人徹底比下去了,不能克制敵人的騎兵,人數上的優勢又有什麼意義?

    仿佛在刻意炫耀似的,金甲騎兵們完全沒有沖陣的意思,只是頂著冀州軍的反擊,一陣風般從陣前跑過。將連綿的箭雨準確的送入陣中,然後跑遠。

    緊接著,另一隊騎兵接踵而來,重復著先行者做過的一切。仿佛時光倒流了一般,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奔馳的方向是相反的。

    一隊隊的騎兵往來反復;

    一片片的金光周而復始;

    唯有致命的箭雨始終不變。帶走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將冀州士兵的士氣摧殘。再摧殘!

    “得……得……得……”淳于瓊高舉的拳頭還沒放下,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變了形。牙也開始打起架來,清脆的聲音和馬蹄保持著相同的節奏,仿佛在配合對方奏樂。

    “黃金甲!是真的黃金甲啊!”

    好容易恢復了語言能力,他直接發出了一聲慘嚎︰“打不贏了,撤吧!趁著敵軍還在炫耀,還沒開始沖陣,趕緊撤吧!五千具裝鐵騎,等他們發動沖鋒,想跑都跑不了了!”

    雖然這話很喪氣,但淳于瓊的哀嚎還是引起了眾多的共鳴,包括逢紀在內,眾人紛紛附和,希望義把握時機,趕緊帶著大伙撤下去。

    五千具裝鐵騎和五千輕騎,完全是兩個概念,雖然不知道王羽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但現在形勢這麼危急,又哪里有探尋真相的余裕?

    “具裝鐵騎?”

    義冷笑一聲,滿臉的不屑,他抬手向遠處一指,厲喝道︰“都給老子看清楚了,那馬跑的有多快!別說黃金重甲,就算是鐵甲,少說也得有五六十斤的分量,可是,你們看看那馬的速度,重裝騎兵能跑得出這種速度,有這樣的耐力嗎?”

    “……”義的語氣很不客氣,但此刻卻也沒人計較,一來是習慣了,更重要的是,義的話一陣見血,一下就指出了大伙兒沒注意的問題。

    可不是麼,重裝騎兵怎麼可能跑這麼快?

    開始大家都想差了,以為敵軍是在炫耀,可是,單是為了炫耀,就不體恤馬力的亂跑,這種混賬事兒,一點都不像王鵬舉那個奸猾之人干的啊。

    “可是……不是重甲,又會是什麼?打了這麼半天,都沒見他們有幾個落馬的。”逢紀不是膽小之人,他只是見識過白馬義從的厲害,有些心結罷了。得了義的提示,觀察了片刻,他也認同了對方的說法,只是一個疑惑解了,新的疑惑卻又生出來了。

    光是閃閃發光沒啥了不起的,就算輕騎在身上貼了金箔,瓖嵌了寶石,也不會影響軍隊的士氣,說不定還會激發起士兵們的士氣,讓他們作戰更加勇敢呢!金箔也好,寶石也好,都是豐厚的戰利品啊!

    現在的問題是,敵人的甲真真切切的擋住了箭!無論是弩還是弓,都無法使敵人落馬,關鍵,顯然就在于敵人身上的金甲!

    義皺了皺眉,沒說話。

    以他走南闖北而來的見識,也從未听說過這樣的怪事,重量既輕,又足夠堅固,制造起來也很快……這種堪稱神器的甲冑只要出現在什麼地方,一定早就震驚天下了。

    “也許……真的是紙做的吧?”審配突然說道。

    “……”眾皆訝然,沒人反駁,但眾人都將質詢的目光投向了審配,等著他的下文。

    “各位注意到了沒有?那金甲雖然能擋箭,不過跟鐵甲不同,射上去的箭矢都掛在那甲上了……”

    不得不說,審配的觀察力確實不錯,其他人都光顧著吃驚或者找退路了,沒人真正觀察敵人的金甲。仔細看看,可不就是跟審配說的一樣嗎?

    此刻,華麗的金甲上有很多不和諧的東西,特別是一直沖殺在最前排的那些騎兵,馬上、身上的箭桿不下數十支,隨著戰馬的奔馳顫動著,仿佛一只只狂奔中的豪豬。

    敵人還生龍活虎,那箭矢顯然沒射中敵人的身體,但箭矢卻掛在上面了,很顯然,那甲有古怪。說是紙的,也不無道理。如果是厚厚的一疊紙,箭射上去,不正是這樣的效果嗎?

    至于那金光……無論是金色的絲綢,還是特殊的紙,應該都能形成差不多的效果。

    唯一的問題是,紙怎麼可能真的做成甲,還能擋住弓弩的射擊呢?

    這不合情理啊!

    更重要的問題是,姑且擱置這個問題,認為紙甲確實可以擋箭,那現在又要如何應敵?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4-3 09:5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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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三章 徐晃戰義

    熟悉的景象,同樣也勾起了王羽的回憶。

    當日在虎牢關下,他與白馬義從的首次協作中,完美的擊潰了胡軫的西涼大軍,當時用的也是相似的手段——騎射。

    此次面對的對手比胡軫強得多,王羽自然不敢把義當傻子,故技重施來耍弄對方。不過,因為紙甲的作用,戰局正在急遽向虎牢之戰靠攏。

    前世時,王羽曾經听說過一些說法,說鐵木真時代的蒙古騎兵騎射無雙,靠著這一招打遍了大半個歐亞大陸,因此,蒙古人冷兵器時代無敵。

    對此,他嗤之以鼻。

    蒙古人的飛黃騰達,運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們的軍隊裝備更好,職業軍隊更多。戰術,只是相對沒那麼重要的一個因素。

    面對文藝復興前的歐洲諸國,騎射戰術很有效,那時的歐洲窮的要命,能穿得起盔甲的,只有貴族和騎士而已。重裝的騎士追不上蒙古輕騎,臨時拉壯丁的步兵又沒有戰斗力,被蒙古人欺負是很正常的。

    至于中原,蒙古人面對的對手是南宋,禮教大興,文武殊途,全民**的南宋。

    盡管南宋的富庶遠在歐洲之上,但軍隊裝備不會比歐洲人強到哪里去,比歐洲人更糟糕的是,中原的貴族老爺們連戰場都不會去。因此,吞遼滅金的蒙古人,裝備比宋軍更強,南宋被滅一點不奇怪。

    所以,那些崇拜蒙古韃子的學者們,一直在強調,強調漢朝沒有馬鐙,沒有馬鐙就不能進行真正的騎射戰法。眾所周知,強漢時代,草原異族被拍得一點脾氣都沒有,在韃虜崇拜者的眼中,顯然是因為當時的草原人還不會騎射,所以才輸給了漢人。

    其實,這種說法純粹是扯淡。

    騎射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騎兵弓的射程、威力都不如步兵強弓,更別提與強弩相比了。想要給予步兵陣列足夠的殺傷,輕騎兵必須在相當接近敵人的地方發動馳射。

    而且,輕騎兵發動騎射的時候,雖然不需要密集列陣,但若是想給敵人足夠的殺傷,他們也不可能真的不列陣,就那麼三三兩兩的在敵人陣前跑過,讓敵人找不到攻擊目標。實際上,騎射靠的也是攻擊的連貫性和集中性,就像白馬義從展示出來的這樣。

    排著松散的橫陣,前一隊騎兵風一樣在敵陣前掠了半個圈子,然後快速撤了回來。而就在他們撤離敵軍弓箭射程的剎那,下一隊騎兵人馬剛好趕到。

    戰馬風馳電掣般前沖,在距離七十步左右,隊伍的方向再度生變,所有人撥轉馬頭,由直沖改為斜沖,再由斜沖轉為橫掃,一邊沖,一邊彎弓攢射,每人放了差不多三箭之後,他們與敵軍的距離也從七十步變成了五十步,眾人突然把馬一撥,潮水般撤了回來。

    緊接著,又是一隊人馬,依舊是羽箭攻擊為主,箭術不精的在後,沖著敵軍陣列的漫射;箭術精湛的在前,一邊觀察敵陣,一邊快速取準射擊,打擊敵人的死角。在回撤過程中,還有人不斷馬上轉身向後攻擊。

    在轉向和佯動的時候,戰馬跑的都不快,只有在發動奔射的時候,戰馬才會放開了跑。

    這是一套完整成熟的戰法,其中囊括了騎射、佯攻以吸引敵軍注意力、合理分配戰馬體力、相互之間配合等等諸多因素。只有統率力達到一定水準,部眾的技戰術能力達到相當的水準,才能完美的施展出來。

    不過,就算最完美的施展出來了,也擺脫不了欺軟怕硬的弱點。

    面對士氣穩固、訓練有素的敵人,騎射戰法施展的空間很小,只要敵人擺開陣勢對射就可以了。仗著戰馬的速度,騎兵可以取得三比一,甚至更高的交換比,可是,用騎兵和步兵這樣交換,本身就是虧的。

    從經濟上來說,養一個騎兵的費用,至少是一名步兵的五倍;而訓練一個騎兵的周期,也遠比步兵長;再加上戰馬的因素,騎射在陣列而戰中,確實沒多少發揮的余地。

    特殊情況例外。

    什麼是特殊情況?那就是騎兵穿了甲,擁有了較強的遠程防御力,那騎射的威力就可以得到完美的發揮了。正常情況下,騎兵穿的皮甲頂多防防流矢,鐵甲的話,一來花費太高,置辦不起;二來人馬具裝的鐵騎,也不可能這麼來回奔馳。

    王羽突發奇想搞出來的紙甲改變了這一切。

    從形象上來說,穿得頗為臃腫的幽州騎兵看起來和重騎兵很像,但實際上,由紙筋和絲帛做成的厚甲並不很重,三十斤左右的分量,對來自東部草原的駿馬來說,算不上多大負擔。

    而且,在防御遠程攻擊上,紙甲還擁有與鐵甲相近的性能。從某個角度來說,紙甲的性能比鐵甲還要好些,因為除了擋箭,紙甲還能起到緩沖的作用,這一點,在面對強弩的時候尤為明顯。

    高速飛來的弩矢若是打在身上,就算傳了鐵甲,抵擋住了其穿透力,巨大的動能帶來的沖擊力也不是那麼好消受的。

    中箭的一剎那,傷處仿佛被大錘砸中似的,會讓人連氣都透不過來,運氣再差些,說不定會直接被這股沖擊力推下馬。

    紙甲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因為箭矢攜帶的沖擊力,絕大部分都在穿透紙甲的過程中消耗掉了,傳遞到人、馬身上的,不過十之一二。只要箭矢的力量不足以徹底穿透厚厚的紙和布,紙甲對騎兵的防護就更好。

    至于把甲弄成金色,就是王羽根據白馬義從的特點,制定出的攻心計了。

    無論是白馬還是金甲,這些純粹且發亮的顏色都能制造出相當強烈的視覺效果,對敵我雙方的感官造成相當大的刺激。

    這和後世的國家熱衷于搞閱兵是一個道理的,甭管展示出來的新武器和軍容到底中不中用,只要看到數以千萬計的人,排成整齊的隊列,穿著整齊劃一的軍服,亮出擦得錚亮的武器,一排排亮相的時候,就足夠鼓舞己方的士氣,並壓制敵人的士氣了。

    王羽不知道公孫瓚創建白馬義從時是何種心情,但他搞金色紙甲的時候,是出于這樣的思路。

    現在看來,效果很好。

    在不可思議的金甲,和騎射造成的大量殺傷的雙重打擊下,冀州軍陷入了全面被動。

    聲勢浩大,連綿不絕的齊射再也組織不起來,少數悍卒在將校統領下進行的反擊也是戰果寥寥。

    對付高速移動的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覆蓋射擊,由有經驗的軍官預判出騎兵的動向,然後發動千人以上的齊射,將一個區域徹底變成死亡地帶。這樣的攻擊,對輕騎兵是最有效的。

    冀州軍中不缺乏有經驗的軍官,但幾次反擊都沒能奏效,敵軍落馬者寥寥無幾,反倒是己方的弓箭手遭到了敵人有針對性的報復,傷亡慘重。

    驚雷般的馬蹄聲,敵人沖天的戰號聲,身邊同伴慘死時發出的慘叫,以及受傷者時起彼伏的哀嚎聲。

    種種不利因素交集在一起,大軍的士氣越來越低迷,士兵們寧願抱著頭縮在盾牌後面,也不肯再听從軍官的號令,拿起弓弩,進行無謂的反擊。

    盡管身處陣列最前方,他們看得很清楚,敵人的盔甲並不是真的金甲,箭射上去,不會發出清脆響亮的金屬踫撞聲,而是‘噗,噗’的一聲聲悶響;

    盡管他們也知道,敵人不是真的刀槍不入,在最初的幾**規模的覆蓋射擊下,也時不時的有人墜落馬下;

    盡管他們很清楚,被敵人一直這麼打下去,這一仗就輸定了……

    可是,士兵們依然不願意站出來反擊,用自己的命,去換十分之一,甚至幾十分之一殺傷敵人的渺茫希望。

    同袍成片成片的倒下,敵人卻不知疲憊,不會受傷,沒有比這更打擊士氣的了。也就是義練兵的本事還不錯,若是換成黃巾軍那種烏合之眾,崩潰早就開始了。

    不過,義本事再高,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三萬大軍都練成先登死士。這種情況如果一直持續下去的話,崩潰是遲早的事。

    “公明,如果換成你是義,你會怎麼應對?”眼見義的將旗拼命搖動,反復傳達著相同的信息,但前線卻愈顯頹勢,王羽知道,此戰最關鍵的時刻要到了。

    “不退則進!”徐晃的回答很有他的個人風格。

    “如果在接戰之初,發現不利之後,就果斷後撤,我軍也無法大舉追擊,此戰就只是小挫。等日後研究明白了紙甲的虛實,再謀決戰不遲。但那個時機,義已經錯過了,現在,敵軍士氣已喪,全靠一口氣在撐著,一旦听到撤退的命令,勢必演變成一場潰退……”

    就算是撤退,也分保持秩序的撤退和潰退兩種。

    前一種,雖然也是輸了,但損失往往不會太大;而後一種就是全軍覆滅的前兆了。尤其是在幽州輕騎這樣的軍隊面前潰退,只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所以,他只能前進,依靠近戰來反擊。”

    想了想,徐晃又補充道︰“某觀其在廣川之戰中的氣度,應該有反擊的勇氣,但有那些名士參軍在,冀州軍未必能迅速做出決斷。他們做決斷的速度越慢,我軍取勝的希望就越大。”

    王羽點點頭。易地而處的話,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遠程打不過,只有將希望寄托在近戰上唄。

    反擊可以壓縮戰場的空間,讓輕騎無法跑來跑去的騎射。與步兵對敵,弓騎兵可以邊打邊退,但這樣的打法,後者未必能討到多大便宜,如果太過戀戰,甚至可能會耗盡馬力,被對方反敗為勝。

    馬比人跑的快沒錯,但馬的耐力卻未必比人強。要知道,騎射戰法中,騎兵需要反復沖刺,雖然可以通過輪換來休養馬力,但消耗的馬力終究無法迅速恢復。

    更何況,戰場上不是只有幽州輕騎,還有一萬多步卒在,騎兵不可能就這麼跑了,把同袍丟在戰場上。

    不過,要做出這個決定可不容易。

    紙甲的弱點和優點一樣多,在近戰中的表現不會比皮甲強多少。但第一次見到的人,卻未必能看得出來,尤其王羽還壞心眼的搞了個金甲的噱頭。

    被滿眼的金光晃著,被漫天的箭雨摧殘著,又有幾個人能冷靜的思考,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呢?

    就算將領有這個眼光,也有這個魄力,士氣跌至谷底的冀州士卒,又能否完整的執行主將的命令呢?

    就算義排除了這些不利因素,並把握住了時機,他又能否抵擋住自己布下的後手呢?

    說話間,冀州將旗打出來的旗號終于變了。

    “嗚嗚……嗚嗚!”蒼涼的號角聲透露出了一股悲壯的情緒;

    “咚咚咚咚!”驚天動地般的戰鼓聲更是連成了一片,沒有絲毫間隙,一股激昂的戰意呼之欲出!

    “起!”能擔任前排盾手的,本來就是軍中最敢戰的悍卒,听到催戰的號角聲和鼓聲,這些大力士毫不猶豫的將大櫓從土中拔起,穩穩的端在了身前。

    他們早就受夠這種只能挨打,不能還擊的局面了,現在,反擊的號角終于吹響了,他們終于可以用手中的盾牌為大軍開路了!

    “前!”盾手的勇氣,鼓舞了一部分士兵,見軍心可用,前軍的裨將毫不猶豫的下令前進。盾牆緩緩移動,半數以上的長矛手緊緊追在了他們的身後,後面是差不多比例的刀盾兵。

    大部分弓弩手則傻乎乎的呆立在原地,直到發現頭頂和身前的盾牌不見了,才亂哄哄的驚叫起來。

    弓弩手的傷亡比列未必是最高的,但他們的士氣受到的打擊絕對是最嚴重的,因為他們一直在戰斗,徒勞而絕望的戰斗著。

    最初,冀州軍的反擊是很混亂的,這一點直接體現在了他們的陣列上。

    不過很快,情況就得到了改善。義無視大軍的一部分在前進,另一部分在遲疑的亂相,沒有出動督戰隊彈壓,而是順勢分了兵,主將旗隨前軍前進,令副將、參軍整頓後軍。

    看著戰局的演變,王羽的心情頗有些復雜。

    徐晃的判斷是準確的。冀州軍的指揮層,應該是存在異聲的,說不定就是因為這些異聲,才導致義沒有抓住反擊的最佳時機。爭執無果後,他順勢而為,將大軍一分為二,親率敢戰之卒為前驅,將干擾他判斷的副將留在原地觀望。

    如果前方戰事有利,這些牆頭草說不定很快就會跟上來;若是不利,有義擋著,他們也來得及逃跑。不得不說,義這人相當有決斷,做出來的選擇,算是無奈之中最明智的判斷,不愧為上將之才。

    只可惜……王羽嘆了口氣。

    他在錯誤的時間點上,帶著一群錯誤的同伴,對上了錯誤的對手。

    自己這邊,也有上將!

    公孫瓚這個老牌的大漢名將不消說,徐晃也是獨當一方,歷史上曾令巔峰時期的關羽吃癟的名將!

    “公明何在?”王羽斷喝出身。

    “徐晃在此!”

    “率你部兵馬,與我擊破當面之敵!”王羽今天沒有沖陣的打算,龍湊這個舞台是屬于公孫瓚的,也是屬于徐晃的。

    “喏!”鐵甲鏗鏘聲中,徐晃抱拳應命,大踏步的下了高台,雄壯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不多時,前軍將旗升起,血一般鮮紅的旗幟上,斗大的一個‘徐’字獵獵生威,號角、戰鼓齊鳴,戰號聲更是一浪高過一浪。

    “無堅不摧……”盾手拔盾而起,將最前排的位置讓給了身後的同伴。取代他們的,是一隊渾身都包裹在鐵甲中的怪獸,手中的五尺雪亮鋒刃,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攻無不克!”五百柄利刃高高舉起,如同蠻荒巨獸開合的牙齒,那是漢代武器的最高成就之一——斬馬劍!鋒刃映著陽光,璀璨的光芒連成了一片。

    “長驅直入……”徐晃站到了前列,揚斧前指,身後,數千手持長柄斧鉞的壯士列成了密集的魚鱗陣。

    徐晃一手打造出來的這支部隊,是一支純粹的重裝部隊。他們的戰法就是進攻,進攻,再進攻!保護他們的不是盾牌,而是身上的甲冑,以及狂猛的攻擊力!

    這支部隊從一開始,就烙上了徐晃的個人印記,與于禁的御林軍一道,一攻一守,構成了青州軍步兵的攻守兩極,王羽的左膀右臂。

    正是因為對徐晃,和這支部隊賦予了極大的信任,所以王羽難得的在激戰中作壁上觀。其實,如果不考慮立場的因素,王羽還真就不願意錯過即將發生的這場對決。

    徐晃這支催鋒營,前身是白波精銳的黃巾軍,每次到了戰場上,都會陷入狂熱狀態,不畏生死,力大無窮;而義的先登營,具備同樣的特點。

    這兩位名將的踫撞,當然會迸發出驚人的光彩。

    當然,對義來說,局面非常不利。徐晃的部隊經過了大半年的整訓,訓練程度遠在義的大軍之上,更重要的是,在這場踫撞之前,義的部隊就已經左支右拙了。

    所以……

    “所向披靡!”徐晃的大斧重重落下,五千青州精銳長驅而前之時,王羽已經預見了此戰的最終結局,因為這場對戰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4-3 09:5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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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四章 催鋒破陣

    義的反攻是以中軍為主,兩翼為輔,隨著中軍的迅猛推進,最初的雁行陣反轉過來,變成了經典的進攻陣型,一個巨大的鋒矢。

    幽州軍的反應,也驗證了他最初的判斷,幽州軍的確沒有近距離接戰的意思。面對冀州大軍的反撲,數千輕騎且戰且退,如落潮時的海水一般,成片的向兩側退開,將戰場的中央地帶讓了出來。

    看起來反攻進展順利,但義卻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相反,他感到了強烈的不安。

    幽州輕騎不是被逼退的,而是按照某個事先預定好的計劃,改變了戰法而已。在輕騎讓出來的空擋對面,一支戰意昂揚的精銳正以狂暴的氣勢迎擊而來!

    很顯然,這才是王羽真正的殺手 。

    若是有人能從高空俯瞰而下,就會驚訝的發現,如果撇開幽州輕騎的話,兩軍此刻擺出的陣型一模一樣。

    前方都是一個尖銳的鋒矢,後陣則與前鋒脫離開了一段距離,只待前鋒接觸之後,就會構建出一個巨大的沙漏。

    義雖然沒辦法飛到天上去觀陣,但多年的征戰經驗也不是白給的,他很快就在心里模擬出了戰場的態勢,加以推演,並且很快得出了結論。

    現在的關鍵點,就在于前鋒接戰後的戰況。

    對于青州方面來說,只要能頂住冀州軍的攻勢,就能讓兩翼的騎兵繼續發揮作用,依然牢牢的掌握住戰局的主動權。

    若是能更進一步,擊潰冀州軍的前鋒,直接反卷回去,就可以與幽州輕騎配合,全面擊潰冀州軍了。如果情況真的那麼演變。別說是義,就算是孫武再世,也不可能挽救冀州慘敗的命運了。

    不過,自己會讓敵人如願麼?義眼中寒光一閃,露出了一絲冷笑。

    青州軍的前鋒是徐晃和他的親衛,在陽人之戰中,這支部隊曾建立了赫赫威名。但義這邊也不弱,他的親衛也有二百余人在前鋒位置,此外。前鋒的戰兵也都是老兵,經歷了一個多月的訓練後,戰力並不差。

    強弱高下,還未定呢!

    “應該會贏吧?”在後陣觀望的淳于瓊比義更樂觀一些。除了主觀的期望,對雙方展現出來的軍容中。他也看出了高下。

    冀州軍的前鋒是冒著箭雨前進的,但依然保持了隊列的嚴整;而青州的步卒雖然戰意高昂,也沒受到干擾,但隊列中卻有很多殘缺的地方,像是一塊被人亂砸過的木板,平直的表面上多了許多坑洞,凹凸不平。

    “應該不會輸。”看到幽州輕騎沒有沖陣。而是避讓開去,逢紀心中長長的松了口氣。

    戰場距離被壓縮到了眼下這樣,已經沒有足夠的距離留給輕騎們加速,進而沖陣了。單是騎射的話。應該無法在短時間內擊潰前軍,勝負,就看兩軍步卒的對決了。

    若是步戰贏了,雖然還是奈何不了對方的騎兵。無法取得全勝,但至少是贏了。可以回去交差了,也不用擔心被敵人趁勝追擊。

    若是輸了……逢紀心中一寒,那個後果,讓他想都不敢想。

    冀州雖然兵強馬壯,富庶非常,但軍隊畢竟無法憑空變出來。如今冀州的兵馬雖然比界橋之戰前要多,但老兵的比例卻大為下降,若是此戰真的慘敗了,冀州剩下的軍隊夠不夠自保都是個問題。

    在幽州輕騎騎射戰法之下,強拉入伍的新兵就是一碟菜,人數再多也沒用。

    所以,逢紀此時是真的拋開了所有成見,真心希望義即便不能贏,也不要輸。步卒的對決,義應該不落下風才對,畢竟自己這邊軍隊的數量更多,單是前軍,就足有一萬多人,而對面的敵人只不過是五千罷了。

    承載著無數人的期盼,兩支強兵終于踫撞在了一起。

    霎時間,戰場上好象失突然之間去了所有的聲音,戰馬奔騰的轟鳴聲,雙方士兵的吼叫聲,長箭的嘶鳴聲,激昂的戰鼓聲,蒼涼的牛角號聲……全部消失了,歸于一片沉寂。

    所有人的意識深處,只剩下了撞擊聲,驚天巨浪拍擊在巨大的礁石上,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轟!”斧鉞重劍被揮舞成了巨大的圓弧,攜帶著奔襲而來的狂猛勢頭,重重的砸在對面的盾牌上。

    才一接觸,催鋒營便爆發出了驚人的戰斗力。人數比對方少了一半的他們,居然正面沖進了冀州軍的方陣。他們的隊列當中存在無數缺陷,但在此時,那些缺陷卻如同鋼銼鋸齒。

    一銼上去,就將冀州軍的陣列銼掉了厚厚的一層。

    軍中所用的巨盾相當堅固,選料都是用的最結實的樺木等硬木,抗擊打能力相當強。不過,再怎麼堅固,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經受的打擊若是太過頻繁,太過猛烈,就算盾牌本身能承受得住,盾牌手也不可能安然無恙。

    一陣陣晦澀的破裂聲中,木盾被砸出了巨大的裂縫,裂縫後,是盾牌手驚駭欲絕的面容,口鼻中帶著血絲。

    木盾保持完好的,盾手也強不到哪兒去。

    木盾完好,說明在盾牌上進行的角力不那麼強,要麼是進攻方的攻勢不足,要麼是盾手承受不住巨大的沖擊力。

    前一種情況並不多見,因為青州步卒的攻勢很有連貫性,越靠前排的士兵,手中的武器長度越短。所以,進入交戰距離之後,前軍數排士兵的武器,會在同一時間落在同一個目標上。

    充任盾手之人,固然都是健壯之士,但能被徐晃選作前鋒的,又豈會是疲弱之人?所以,這摧枯拉朽的勢頭一點都不奇怪。

    盾陣的缺口一開,冀州軍的攻勢嘎然而止,伴隨著巨大的踫撞聲,敵我雙方的隊列瞬間都變了型。

    前沖的冀州士兵慘叫著倒下,難以置信地看見敵軍的刀斧從自己的身體中抽出來。帶著一抹血光劈向身邊的同伴。緊接著,他听見了同伴的慘呼,看見同伴的身體倒在自己身旁。

    這時,盾陣後的長矛手終于反應過來了,他們舉起了手中的長矛,用力刺出,惱羞成怒一般。

    盡管沒有低頭去看,但他們卻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那是倒地的同袍的注視。在先前的箭戰中,盾手保護了身後的同袍;可是,在這場對沖之中,長矛手們卻沒能及時的探出長矛,保護好身前的同袍。

    其實。不是他們沒做好準備,只是沒想到對面那個看起來鋸齒交錯的陣勢,一發動起來,居然這麼快,這麼猛!

    “無堅不摧!”前鋒的順利進擊鼓舞了全軍,沖天般的戰號聲再次響起,催鋒營的將士攻勢如潮。

    “死不旋踵!”冀州軍也不甘示弱。

    先登。本來就是前鋒的意思,只要能在某一場大戰之中,作為先登,並凱旋。就已經是無上的榮耀了;義帳下的先登營,擁有的則是戰必先登的榮耀,這樣的猛士,又豈會因為遭遇強敵而退縮?

    戰斗。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激烈的**!

    士兵們面對面用盾牌擠壓著對手,用刀斧、長矛在盾牌和手臂的縫隙間互斬、互捅。不斷有人慘叫著跌倒。雙方的陣列卻都不肯後退半步。活著的人就踩在同伴的尸體上面,跟跟蹌蹌地揮舞著刀矛,受傷的人大聲哭喊,卻祈求不來任何憐憫。

    沖在最前排的士兵很快就都拼光了,後排的士兵卻不顧一切擁上。人們互相推搡著,擠壓著,血肉橫飛!

    因為沒有隊列的拖累,所以催鋒營的沖勢更強。憑借這個優勢,他們奮力的往前擠,試圖將冀州軍的勢頭打回去。

    冀州軍則憑借人數的優勢,精銳部隊不斷從兩翼匯聚到中軍,填到鋒矢尖端那個絞肉場上去。僵持的時間短暫而漫長,殘酷而血腥,無數生命在這一刻回到大地的懷抱,無數靈魂飛上高空,在風中眷戀地俯視自己的軀體,沒有仇恨,只有對人世深深的懷念。

    長風蕭蕭,流水瑟瑟,明艷的陽光下,鮮血在綻放,灑滿了大地,染紅了河水。

    只是短短的數息之間,倍數于前的傷亡產生了,但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對眼前的強敵,義本來就有很高的評價,但他卻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輕敵了。催鋒營的陣型不是為了打持久戰而設的,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用最強的力量,在敵人的陣列上撕出一個缺口來。

    從某種角度來說,催鋒營的作風和先登營確實很像。因為此軍純粹是為了攻擊設置的,所以在發動猛攻時,攻勢比先登營更猛。

    就算長矛手應對及時,盾陣也抵擋不住這樣的猛攻,因為徐晃親率的五百重甲是沖在最前排的。精良的鐵甲,嚴密的保護住了甲士的要害,就算是長矛,也很難在一個照面就刺殺敵人。等重甲步兵砸開盾陣,突入進來,長矛手就鞭長莫及了。

    這種一窩蜂似的猛攻戰法,若是應用在全軍,應該說是個敗筆。在義嚴密的指揮下,縱然有部分戰線被打開缺口,一時也影響不到整個戰線,義大可以從容修補陣型。等敵人的銳氣消耗盡了,就是聚而殲之的時刻了。

    這也是為什麼,陽人之戰的時候,王羽一直將徐晃這支部隊保留到最後一刻。

    不過,現在的龍湊戰場,卻很適合徐晃的部隊發揮。幽州輕騎擋在了兩翼,五百甲士足以覆蓋中軍戰線的正面,以五百重甲為先銳,其後的斧鉞手可以盡情發揮他們強大的攻擊力。

    于是,在看似漫長,實則短暫的僵持後,催鋒營佔據了上風。

    “長驅直入,所向披靡!”催鋒營的將士就像河岸兩旁的縴夫,每前進一步,都喊著一聲整齊的號子。而那戰號猶如魔咒,短短的兩個句子,卻讓無數人雙眼血紅,舍生忘死。

    先登營也曾這麼做過,無數兄弟就是這樣呼喊著,用舍生忘死的奮戰摧毀了一個又一個的強敵。

    但此刻,相似的對手卻只是讓義不寒而栗。

    如果可能。他很想時光倒流到兩個月之前,那時,他的先登營還是完整的,老兄弟們都在。敵人再強,也不可能摧破先登死士們的強鋒。

    可現在,他的先登營已經不完整了,把老兄弟分散到大軍之中更是一個巨大的敗筆。老兄弟們固然視死如歸,戰技精湛,但他們身邊的人卻未必能配合得上。

    義眼睜睜的看到。前排的一名老兄弟,高呼著死不旋踵的戰號,揮刀大喝,硬生生擠入數個青州士兵之間,四下斬刺來的斧鉞很快讓他血流如注。在血流盡,力用完之前,他卻讓至少五柄以上的兵器無法拔出或抽回。

    “戰必先登!”一個倒在地上的士卒聲嘶力竭地喊著,順著地勢滾下去,抱住一個青州士兵的小腿。二人在血泊中翻滾,廝打,刀子。膝蓋,牙齒,無所不用,直到敵陣後排探出來的幾柄長矛刺穿了他的心髒。

    若與他們並肩作戰的是原來的同袍。肯定有人會把握這個戰機,淌著同袍的血,殺向那些兵器被鎖住的敵人,殺向被傷兵攪亂了陣勢的敵人。

    就算不能殺死更多的敵人。至少可以一命換一命,讓敵人付出相同的代價。

    可是。此刻在他們身邊的,都是相處不足兩個月的新面孔。新同袍們既沒有足夠的默契,把握先登死士們用生命營造出來的戰機,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在看到同袍的慘狀之後,依然能毫不氣餒的奮戰。

    血,都白流了。

    義看得睚眥俱裂,卻又無可奈何,心頭如滴血一般。

    驕兵必敗!

    這一仗打得太倉促了,界橋之戰後,冀州高層一直在拼命鼓吹己方獲得了大勝,強大的輿論系統,造成了極強的效果,連袁紹自己都被騙了。

    別人不知道,義卻記得非常清楚,當日他打退了王羽的突襲後,袁紹的形象有多狼狽。直到他走到對方面前,告訴對方已經安全了,那張保養得體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血色,只是身體不再顫抖了而已。

    結果,被眾幕僚吹捧了一個月之後,袁紹傲氣復生,又得意洋洋起來。

    按照義的想法,對平原的攻勢大可推遲到冬天再展開。到時候,青州的秋糧固然已經入庫,但冀州的收獲只會更多,農閑時分,也能抽調更多的人力加入進攻。更重要的是,有了半年的整訓,他可以將麾下部隊的戰斗力提高到相當的水準。

    可惜,袁紹完全沒有采納義意見的意思,當時,這位當世頭號的官二代志得意滿,滿心里只有平定青州的偉大構想,根本听不進去其他意見。

    實際上,要不是袁紹的心情大好,單憑義這番勸諫,或者說阻撓,就足以抹除他先前立下的戰功了。

    最終,義只能帶著這支訓練不充分,新兵佔了半數的大軍倉促進攻,陷入了眼下這般窘境,進退兩難。

    “弟兄們,殺啊!”徐晃揮舞著大斧,沖在了第一線。

    橫掃、豎砸、斜刺,狀若瘋虎。擋在他面前的冀州軍無不披靡,軍陣迅速被殺出一個豁口,無數青州軍順著豁口擠了進去,將冀州軍陣的破綻越擴越大。

    他的武藝太高,即便少數死士豁出性命阻擋,收效也不大。大斧開合之間,手足揮動之際,一片片血光就在他身邊綻開,根本沒人能靠近他。

    在徐晃的突擊下,冀州軍的防線越發搖搖欲墜了。

    想解決這樣的猛將,最好的辦法是圍攻。但徐晃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催鋒營的人數雖然比冀州軍少,但在局部戰場上,勢頭卻比冀州軍猛得多。在徐晃身後,無數青州將士正爭先恐後的涌上來,冀州軍哪里可能找到圍攻的機會?

    用弓弩偷襲也是個辦法,但徐晃的武藝是個大問題,沒有神箭手,很難暗算得到他,想要攢射,大隊的弓弩手還在後陣。

    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找個武藝同樣高強的猛將上去針鋒相對,但冀州猛將雖多,肯在義麾下混的卻不多,他們都不看好義的前程,自然不肯俯身相就。

    當然,義也可以自己上陣,不過那樣一來,身邊的親衛就都得跟上去。義自己不怕死,可把所有兄弟零零散散的投入到一場絕望的戰斗中去,這種事,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

    “吹號……”不知過了多久,在親衛們焦慮而擔憂的目光中,義清醒了過來,輕輕的吐出兩個字。

    看著自家將軍堅定的目光,親衛們意識到了什麼,他們緊緊的握住了武器。每戰必先,身先士卒的不只有王鵬舉一個,自家的將軍也是這樣的勇將!

    然而,下一刻,他們听的命令讓他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傳我將令,撤兵!”

    “將主?”親衛們瞪大了眼楮,一臉的無法置信。

    “沒听見嗎?還不傳令!”義大怒。

    “可是……”親衛們想提醒自家將軍,這一仗關系有多重大!而且,有幽州輕騎在,主動退兵,和被敵軍擊潰的差別不會很大,都是只有全軍覆滅一個下場。還有……

    諸如此類的理由太多,太多了,他們一時來不及說,也說不完,最終都化在了驚異的眼神之中。

    “撤兵的命令……”義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是傳達給後軍的。”

    “……”親衛們只覺一股氣頂在了胸口,什麼話也說不出。

    後軍的兵也好,將也好,都是一群懦夫,只會扯後腿。

    若不是那些名士把紙甲說的一錢不值,大伙也不至于連具體情況都沒摸清,就直接上了戰場;自家將軍要反攻的時候,也是這些人糾纏著,就是不肯答允,一個個似乎都忘了,是誰在戰前,把打勝仗說得那麼輕松愜意。

    將軍帶著不到一半的部隊發動了反擊,那些人卻帶著更多的部隊在後面觀望,連走近些用弓弩掩護都不肯……最後,竟然還要自己這些人給他們斷後!

    世家子,名士,命就比別人金貴麼!

    “那些弓弩……”義的聲音顯得異常疲憊,卻又好像放下了什麼重負似的,顯得有些輕松︰“若是被青州軍繳獲了,冀州就完了,所以,不要再耽擱時間了,吹號傳令!”

    親衛們恍然大悟,心中悲憤之氣更甚,但對義的將令卻不再抵觸了。

    大伙已經將身家性命押在了袁紹身上,要麼搏一場富貴,要麼一起死無葬身之地,別無它途,所以……

    “嗚嗚嗚……嗚嗚!”以死不旋踵為戰號的先登營,第一次吹響了撤退的號令,號聲中蘊含了無盡的憤懣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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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五章 狼煙四起

    六月盛夏,驕陽似火。

    酷熱的天氣里,再沒有比半躺在樹蔭下的竹席上,嘴里啜著酸梅湯,身邊有人打扇扇風更美妙的享受了。

    可偏偏就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享著普通人難以想象的享受,臉上卻絲毫不見喜色,反而緊緊的皺著眉。他的眉頭皺得極緊,神情比行商趕腳的車夫,碼頭上的苦力們還要愁苦,和周圍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袁紹確實很不開心,準確的說,他是在煩悶。

    之所以煩悶,倒不是因為酸梅湯里的冰塊太少,又或打扇的人不盡心,享受到的待遇不如當年在洛陽時好,無法驅除天氣帶來的燥熱,只是因為他心里有事。

    從十幾天以前,他親自下達了命令,調動安平、清河兩郡的兵馬對平原發動全面攻勢後,他的心情就像是從巔峰一下子滑落下來了似的,沒了初時的興奮和期待,而是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一切,都太順利了。

    順利的用計略攪亂了徐州的局勢,動搖了青州的側後;

    順利的牽制了青州軍的主力部隊;

    順利的整合了冀州內部,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對平原發動了大規模攻勢。

    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每個細節都值得細細回味,在水到渠成的背後,無疑應該是成功!

    天命!

    這個說法讓袁紹深深為之沉醉,除了天命之外。還有什麼能解釋這一切嗎?四世三公,蒸蒸日上的袁氏。不正是到了踏出最後一步,傲然登頂的一刻嗎?

    眼下,無論天下大勢,還是局部的戰況,袁紹自認都佔據了極大的上風,無論怎麼推演,他都找不到無法成功的理由。

    然而,一股莫名的恐慌感覺。卻如同毒蛇一般纏繞在他的心頭,令他深深的為之不安。

    這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也不是最強烈的一次,兩年前在洛陽,他成功的說服何進與十常侍內訌,一手主導了那場震驚天下的大亂時,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感覺。

    計劃一直很順利。以立儲之事,挑動何進與天子的不合,進而演變成何進與閹黨的矛盾。待天子駕崩,將所有矛盾引爆出來,逼得十常侍鋌而走險殺了何進,自己接過何進的權力。誅殺十常侍,最後徹底掌控洛陽乃至天下的權柄。

    除了最後一步之外,前面的計劃都成功的實現了,當時袁紹心中也有類似的不安,不過他卻沒怎麼在意。只當是做大事前的緊張。

    結果,一環扣一環的計劃中。終于出現了一個意外,而且還是個相當致命的意外。

    在最要命的時間和地點上,董卓,蠻不講理的出現了!

    沒錯,就是蠻不講理!

    在袁紹的計劃中,董卓、王匡、喬瑁這三路諸侯就是個背景龍套,用來增強洛陽城內緊張氣氛,逼十常侍做出錯誤判斷的道具!

    既然是龍套,就要遵守龍套的本分,在外圍搖旗吶喊就足夠了,怎麼可以擅自闖入洛陽這個主要舞台,搶自己這個主角的戲份呢?光是搶戲也就罷了,更令人憤懣的是,此人居然將自己的勝利果實給全盤接收了,連個謝字都沒說一聲!

    這樣的人,不是賊,又能是什麼?

    離開洛陽時的心情,袁紹永生永世都不會忘記,當時他就在心里發誓,遲早要報了這個仇,以從前百倍的風光,重回洛陽,將昔日的敵人踩成肉泥。

    所以,當另一個龍套喬瑁心存不滿,四下串聯的時候,袁紹才發動了袁閥的人脈,暗地里推波助瀾,組建了關東諸侯聯盟,公討董卓。

    他要讓仇人也嘗嘗這個滋味,從巔峰一落千丈的滋味!

    他成功了。

    董卓損兵折將,狼狽不堪的逃離了洛陽。那些當初鼠首兩端,沒在十常侍之亂後的袁、董之爭中站出來支持他的大臣們,也沒得什麼好下場,家產被掠奪一空,人也被挾裹去了關中那個荒僻地方。

    但袁紹卻沒多少大仇得報的喜悅,因為他也失敗了。這一次,主角依然不是他,而是與當初兵逼洛陽的三個龍套中的最後一人有關——王匡的兒子王羽!

    在勤王的一連串戰役之中,此子只手擎天,幾乎以一人之力,打得十萬西涼軍不敢回頭。千兵萬馬避黑騎,這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霸氣?

    袁紹這個盟主在對方的光輝下,也顯得暗淡無光,平平無奇了。

    隨後,新城會盟、青州平黃巾,王羽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天下人心,連袁紹成功入主冀州這種大事,都乏人關注。

    寬厚卻不失城府的陶恭祖,桀驁不馴的公孫伯珪,名噪一時的張邈,甚至還有自己那個同父異母,性情惡劣的弟弟……這些人不賣自己帳的同時,卻偏偏對這個少年推崇備至!

    憑什麼啊?

    自己才是真正的主角,名門之後,一呼百諾,應者如雲的自己,坐擁冀州這塊大漢最富庶、人口最多的土地,憑什麼比不上一個地方豪強之後?

    袁紹不理解,也不願意去理解。

    對于這種不和諧因素,豪門世家自有解決之道,不為自己所用,就徹底消滅他;暫且消滅不了的,就從側翼削弱對方。這和用兵打仗是一個道理的。

    可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界橋之戰中,袁紹一度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結果卻再次被王羽硬生生的把他從勝利的雲端上給推下來了,蠻不講理!

    此子比董卓更蠻橫,也更可惡!

    若是可以選擇的話,袁紹寧願面對兩個董卓。也不願意面對這麼個怪物。

    董卓雖然可惡,行事畢竟有跡可循。而王羽……天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來的一身本領,更沒有人知道,他的極限在哪里。袁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不斷的表演,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奇跡。

    這一次,看起來是沒問題了,可是,這一陣又一陣強烈的不安又是怎麼回事?自己又忽略了什麼嗎?想到這里,袁紹眼皮子又是一陣亂跳。

    無視于侍從們驚恐萬狀的眼神。袁紹將手中的湯碗重重的往桌案上一放,強壓下了翻涌的思緒,凝神思考起來。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青州主力也渡河北上了?不,不可能!如果單單只有劉岱,王羽或許能用疑兵嚇住對方;但這招卻對付不了瑯琊的臧霸!

    後者可是地頭蛇,而且還是個有大志的。不可能看著青州的軟肋擺在眼前還不心動。王羽的名聲再大,也沒達到光憑威名,就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地步。傾巢而出的青州軍,也不可能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還能絕地反擊。

    當年的霸王項羽不一樣受困于四面楚歌麼?老巢被端,無論什麼樣的強兵。都會變成一灘軟泥。

    新的援兵?也不可能!兗州只有張邈有可能跟自己作對,韓馥離開冀州後,就是此人收留的。不過,他有這個心思,卻沒有這個實力。陳留之地已經入了曹操之手,光憑一個有名無實的陳留太守。張邈怎麼可能跟自己做對?

    陶謙、袁術自顧不暇;白波離的既遠,在西涼軍的攻勢下,也不可能分兵;倒是黑山的張燕,可能會有些棘手。

    此人也是個不識時務的。一個蛾賊而已,自己不計較他的身份,派了使者,指了條活路給他,他居然不識抬舉,對自己的使者冷眼以對不說,還敢放出與豪門世家不兩立的大話!

    秉承張角那個死鬼的遺志?好,好得很,那就一起去死吧!

    張燕不識相,但要說他能翻出多大波浪卻也不可能,就憑黑山那些烏合之眾,成得了什麼氣候?何況,自己又不是沒有防備,雖然有數萬大軍趕赴了前線,不過在鄴城駐守的仍然有三萬以上的兵馬。

    黑山賊不來則已,來的下場,只會是踫得頭破血流!

    不是這些盤外招,意外就只能在戰場上出現了,可是,義勇猛善戰,逢、審足智多謀,還有淳于瓊這個老成的宿將壓陣,大軍的兵甲精良,實力更是遠在敵軍之上,怎麼想,也沒有出意外的可能性啊?

    除非……

    袁紹心中微動,他想到了一個意外因素。

    原本那就是個笑料,要不是此事,他說不定還不會這麼快就下定決心,令義、張頜出戰呢。要知道,前一場大戰中,他被敵人突破到鼻子底下帶來的心理陰影,還沒徹底消除呢。

    那紙甲之說,會是另有玄虛?

    袁紹越發煩躁起來,身下的竹席帶來的也不再是清涼的感覺,滾燙滾燙的,讓人難以忍受,只能跳起身來。

    見他跳起身,侍從們都嚇得臉色發白。

    別看袁將軍平時接人待物,表現得既有風度,但那是對待名士,只有名士,才能在他這里享受到‘人’的待遇,至于非世家出身之人,就算是將軍那樣的功勛大將,也是談不上什麼重要性的。

    至于自己這些下人,稍有不順眼,還不是說打死就打死了?

    就在他們戰戰兢兢,生恐袁紹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時,院外響起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拯救了他們,眾侍從不約而同的在心里長吁了一口氣,同時又為那個及時出現,即將要承擔袁將軍怒火的‘善人’擔憂起來。

    直到看見了來人的臉,他們才放下心,深深的將腦袋埋到了胸前。

    來的是郭先生,一個用不著他們擔心的人。

    “是公則啊,何事這般急?”見是郭圖,袁紹眼中的暴躁稍微緩和了些,對這個從在洛陽就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心腹,他多少要給點面子。

    “主公……”走得急,心里更慌,郭圖此刻的形容頗有些狼狽,紗帽歪斜。衣衫凌亂,仿佛魂魄都丟了般。跌跌撞撞,狼狽不堪。但長久以來的習慣,還是讓他保持了足夠的冷靜,他沒急著說正事,而是拿眼掃了一眼旁邊的侍從。

    “都下去罷!”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涌上袁紹的心頭,強壓住心頭的不安,他故作鎮靜的擺了擺手。

    今天之前,前線已經兩天沒有消息回報了。算算日子,也應該……郭圖表現得這麼緊張,只能說明,戰局不利啊!

    連日來的擔憂、恐懼即將變成現實,袁紹只覺眼前陣陣發黑,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透不過氣來。望向郭圖的目光中。焦躁消失了,代之的是更強烈的怒意,甚至還有一絲凶狠!

    郭圖對袁紹的性情很了解,知道他眼神背後蘊含的意味。這一仗關聯的,不單是主公的面子,還有爭雄天下的大計!失利的消息。足以點燃主公胸口那股烈焰,將點火者燒成灰燼。

    如果有可能的話,郭圖肯定不會直說,而是用和上次差不多的手法,掩敗為勝。或者化大敗為小負,以蒙混過關。于人于己都方便。

    然而,這一次他沒辦法這麼做,就算他那麼做了也沒用,沒人會相信他,就算是白痴也不會。這一次敗得實在太慘了,別說什麼爭雄天下和面子了,能不能保住冀州基業,保住身家性命都是個問題!

    “主公,將軍在龍湊中了敵人的詭計,敗了……”能言善辯的郭圖變得結巴起來,很簡單的一句話,老半天才說完整。

    “大軍呢?”一直以來的擔憂終于得到了驗證,袁紹表現得卻比郭圖預想的冷靜許多,也許這就是早有預計的好處吧,他緊張的追問道︰“大軍如今何在?”

    大軍?哪里還有什麼大軍?郭圖倒是寧願袁紹一听噩耗,就當場暈倒,這樣他就不用接受袁紹的盤問,這麼難捱了。

    “將軍敗得太快,幽州輕騎全軍出動,隨後掩殺,三萬大軍全軍潰敗,被敵軍追殺數十里,最後逃回信都的,十不存一……”

    午後的陽光突然變得十分刺眼,晃得袁紹頭暈目眩,腳下都有些站不穩了。他前後晃了晃,扶住了一邊的石桌,才勉強站穩了身體。全軍潰散?不應該啊,就算王羽真的勇猛無敵,但義當初不是靠幾百殘兵,穩穩擋在了自己身前嗎?

    直覺告訴袁紹,這里面必有隱情,但看著郭圖這張死人臉,袁紹一時也沒法指望對方實話實說。郭圖口口聲聲只提義,顯然是在為這場大敗找替死鬼了,指望他把戰報事無巨細的解釋出來,無異于痴人說夢。

    壓抑著令人窒息的心跳,袁紹繼續問道︰“戰報何在?信使何在?本將要親自問他!”

    “主公請看……”郭圖遞上一卷竹簡,他並不擔心對不上口供,因為戰報是淳于瓊等人商量著寫的,跟他的說辭完全一致。而當事的另一方……

    意識到敗局已定後,義率軍拼死斷後,很是阻擋了聯軍一段時間,本來後軍的萬余人是有機會全身而退的。只可惜……

    郭圖不無鄙夷的想著,淳于瓊等人實在不爭氣,明明有斷後的部隊,還是撇下大隊,帶著親衛先溜,結果把一場好好撤退,搞成了大潰退。

    結果,義的奮戰,只是讓淳于瓊等人得到了脫身的機會而已。而義自己,至今尚下落不明,也不知是死了,還是被俘了。

    但不論結局如何,這個黑鍋都得讓他背了。最壞的結果,也就是他降了王羽,反過來成為冀州的威脅唄?那沒什麼,王羽最可怕的是他本身,而不是他麾下的某個人,多一個義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面對龍湊大敗後,嚴峻的局勢。

    “擊敗將軍的大軍後,王鵬舉不肯作罷,率軍趁勢追擊,幸好駐守清河的張將軍得了消息,並及時做出了反應,率軍攻向平原城,擊敗了留守的劉備,這才逼得王鵬舉回軍援救……”

    除了戰敗的噩耗之外,更緊急的是派出援兵。張頜的反應很快,用兵也很精準,得到斥候回報後,立刻采取了圍魏救趙的戰略,打得留守平原的劉備潰不成軍,給敗退中義部贏得了一線生機。

    義在進軍路上。立了不少營寨,淳于瓊等人若是整軍而退。大可以入內防守,重整旗鼓。結果大軍潰散了,就只能和追兵拼速度了,比這個,兩條腿的人,又哪里比得上四條腿的馬?

    要知道,公孫瓚的幽州軍本來就是一人三馬的配置,經歷了界橋之戰的損失後。人馬的比例更是進一步失調。追殺潰兵這種事,沒有人比他們更拿手了。

    張頜的加入,逼得王羽不得不回援。不過,張頜此舉也算是舍己救人,幽州輕騎回援的速度太快,張頜剛退到鄢縣城下,就被回援的幽州軍給追上了。事先沒有準備。他拿紙甲也沒什麼辦法,等到青州的催鋒營出現在戰場上,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如今聯軍分兵三路,王羽率軍圍攻鄢縣!田楷統率平原軍西進,攻打清河城!公孫瓚輕騎北上,突入安平境內。信都危在旦夕!”

    郭圖將龍湊之戰輕輕帶過,也不單純是為逢紀、淳于瓊開脫,現在冀州的局勢,只能用糜爛二字來形容。與其花心思去總結經驗教訓,還不如趕快想想。如何挽救這場危機呢。

    清河和安平丟了的話,那袁紹這個冀州牧。就只剩下五郡之地了!何況,誰能保證敵人在攻下安平和清河之後,不會乘勝追擊?

    糧草不濟?別傻了,下個月就是七月,秋收迫在眉睫,他們不會就地取食嗎?因糧于敵,吃敵一斛粟,比自己從家里運十斛還劃算!這麼淺顯的道理,王羽、公孫瓚都是深通兵法之人,又豈會不懂?

    說起來,袁紹選在這個時候攻平原,進窺青州,打的也是差不多的主意。

    所以說,現在的形勢,已經危急到了極點,算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了。

    就在郭圖說張頜也戰敗了之後,袁紹就覺耳朵里‘嗡’的一聲,徹底失去了感知的能力。郭圖好像又說了什麼,竹簡上似乎也寫了什麼,但他什麼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腦子里一片空白。

    義和張頜既敗,除了各地駐防的郡兵之外,他手上就只有駐守鄴城的數萬兵馬了。派援兵?要救哪一路呢?分兵還是不分?

    分兵有被各個擊破的風險,合兵一處的話,要救哪里呢?

    救信都,誰能擔保公孫瓚老老實實的留下來決戰,若是他依仗機動力,把冀州主力牽制住,讓王羽突襲鄴城該怎麼應對?反之更不行,騎兵的機動力高,更適合打突襲,主力若是被牽制在清河,幾百里路程,公孫瓚兩三天也就到了。

    不救?公孫瓚都是騎兵,未必攻得下信都城,但安平的其他縣城恐怕是保不住的,秋收在即,人總不能不出城吧?出城的話,又有誰能擋得住幽州鐵騎?最後也只能投降了。

    清河那邊更慘,別人不知道,袁紹卻知道的很清楚,王羽可是很擅長攻城的,就算守城的是張頜這樣的大將,也難保不失。何況,張頜的數千殘兵被圍在鄢縣了,王羽大可以圍而不攻,先去解決了清河城再說。等鄢縣斷了糧,還不手到擒來?

    越是想的深入,袁紹心里就越恨。

    他恨郭圖這幫幕僚,要不是這幫人鼓噪不休,自己又豈會這麼輕率的發兵?

    他恨義、張頜這幫武將,明明也是名動一時的名將,怎麼在王羽面前,就敗得這麼慘呢?敗就敗了,好歹提前通知一聲,得讓自己做點準備吧?

    他最恨的還是王羽,但卻拿對方無可奈何。

    懊悔、憤怒、怨恨、傷悲,種種情緒夾雜在一起,使得袁紹有一種快發瘋的感覺。可是,在下一刻,他才知道,真正的苦難還在後面呢。

    “主公,大事不好了……”繼郭圖之後,又一個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人闖了進來,正是幕僚辛評。

    “……何事?”心髒越跳越快,袁紹的胸口像是要炸開了似的,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才勉強說出話來。

    辛評用近乎哀號的語調快速說道︰“黑山賊張燕,親率十萬大軍,出滏口陘,大舉攻入廣平,連克涉縣、武安,兵鋒直指邯鄲!”

    “什麼!?”袁紹大驚失色,郭圖驚駭欲絕。

    邯鄲,就在鄴城以北,不足二百里,邯鄲若失,就相當在鄴城頭上懸了把利劍,別說救清河、信都,只要袁紹敢稍有動作,就得小心這把劍落下來。

    張燕未動,冀州境內已是狼煙四起;張燕這一出手,更是把袁紹往深淵里又推了一步!

    “天亡我也,天亡我也!”酷暑突然變成了寒冬,袁紹身上一陣冰寒,他抬頭向天,想確認一下艷陽所在,卻發現眼前的光華越來越亮,越來越晃眼,最後,他眼中只剩下了這耀目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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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章 全面戰爭

    鄢縣是平原郡和清河郡交界處的一個小縣城。這里具體隸屬于哪個郡的轄下,除了朝廷的少府卿或者刺史府的主簿,恐怕誰也說不清。

    漢朝的州郡劃分並不是很嚴格,有的是遵從春秋時代的諸侯封國,比如青州的齊國、兗州的魯國、冀州的趙國這些地方;更多的則是根據具體情況做的劃分,比如原本不存在的泰山郡,就是因漢武帝推恩令的影響而來。

    在州郡的交界處,不一定有太明顯的標志,渤海郡和安平郡之間,算是比較清晰的,,有條小河溝,上面還有座橋;更多的地方,不過是有條山梁,甚至一些溝壑罷了。

    百姓們從不在意這種事,具體屬于哪個州,哪個郡,又或具體的哪個縣,哪個鄉里,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無論在哪兒,日子都沒什麼不同,一樣的納糧,一樣的服役,一樣屬于大漢朝的子民。

    華夏子民向來是最眷戀鄉土的,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舍棄熟悉的鄉土,去往他鄉。無論日子過得多窘迫,家鄉都是自家祖祖輩輩的生息之所,看不見的一絲牽絆,縈繞在靈魂深處,讓人無法背離。

    自今年春天以來,多災多難的河北大地上烽煙連綿。

    這一次對戰的雙方,不再是舉著黃巾大旗的太平道信徒與打著漢字旗的官兵,而是同屬大漢臣子的三路諸侯。

    盡管同屬一家,但三方動起手來。卻比打蛾賊還不客氣。

    先是車騎將軍袁紹在廣川重挫奮武將軍公孫瓚,名震塞外的天下強兵——白馬義從于此役覆滅。而後,公孫瓚退守平原,袁紹乘勝追擊,在平原又是連場激戰,最後公孫瓚在青州軍的助戰下,先後在龍湊和鄢城取得了兩場大捷,一舉扭轉了先前的局勢。

    河北局勢如走馬燈一般變幻不定,諸侯們如何看待,普通兵卒當然不知道。他們知道的只有,自己已經跟著張將軍一起,被困在這個不知名的小縣城了,援軍依然遙遙無期。

    其實援軍來了,也未必有什麼用。鄢縣的這支軍隊,之所以落入眼下這般窘境,還不就是為了救援友軍麼?結果友軍沒救到,卻把自己也給搭進去了。

    對此,將士們心中不無怨懟之情。但目標卻不是沖著主將張頜去的,而是針對高層的那些名士們。

    對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高高在上的名士們,士卒們一貫都是以崇敬的眼光看待的。這些人無不見多識廣,學識淵博,最高明的那些,更是有神鬼莫測之能,不管什麼事,只要听他們的準保沒錯。

    實際上,大多數士卒並沒有真正接觸過名士,雙方的地位相差太懸殊了。名士們溫和沖著士卒點點頭。就已經算是平易近人了,輕易不與庶人接觸,這才是名士的常態,士庶有別,這話可不是說著好听的。

    不過,在眼下的鄢城,名士這個清高的頭餃。卻有發臭、爛大街的傾向。

    “屁的名士!要不是他們口口聲聲說勝券在握,咱們怎麼會敗得這麼慘?”

    “指揮打仗的時候,他們叫得最凶,最後開溜的也是他們最快!將軍立的營寨明明就近在數里之外。要是他們能且戰且退,咱們攻下平原的消息一到,諒王鵬舉也不敢冒著腹背受敵的危險繼續打下去!結果,他們就那麼帶頭跑了,一路跑到信都,連頭都沒回一下!”

    “這些倒還罷了,文人麼,耍耍嘴皮子還行,見真章就完蛋。可他們不僅是沒膽子,而且還沒見識,沒見識倒也罷了,問題是他們還不懂裝懂!”

    “可不?”這句話引起了極大的共鳴,士卒們用近乎控訴的語調叫嚷著。

    “他們說紙甲是個笑話,咱們就沒當回事,咱們這身份,哪見過紙那麼金貴的東西啊?結果怎麼樣?那紙做的甲不但刀槍不入,而且閃閃發光,晃得老子的眼都快瞎了,這要是個笑話,那什麼才是神兵利器?”

    “就是,就是!這一仗啊,就是毀在那些名士的嘴里了。”

    大伙都委屈啊!

    開戰之前,他們擔心的都是冠軍侯那勇冠三軍的勇武,結果擔心的事情沒見識到,卻被一個笑話給打得滿地找牙。

    這是誰的錯?

    是在龍湊死戰到底的將軍?不,他已經盡力了,身為主將,拼死給友軍斷後,這是只有那些古人的傳奇中才能看到的情節。

    或者是自家主將張將軍?不,張將軍做的已經足夠好了,在沒接到友軍求援的情況下,主動出擊牽制敵軍,並在平原城下,快速擊敗了聯軍的留守部隊,差一點點就能達成前後夾擊的目標了。

    要不是淳于瓊那些大名士連回頭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兩支大軍怎麼會敗得這麼慘,這麼徹底?這哪是什麼高深莫測的名士啊,壓根就是一群只會大言不慚的騙子!

    “現在好了,名士們被圍在信都,自己這些人被困在小小的鄢縣,說不定什麼時候小命就沒了。要不是張將軍待大伙不薄,打仗的時候也一直身先士卒的奮戰在第一線,敗入城的時候還親自揮刀給大伙斷後,真不如干脆就……”

    眾兵越說越氣,但最後那個‘降’字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張將軍是個仗義之人,他沒做出決斷前,大伙怎麼也不能背棄于他。盡管從被圍開始,城外的勸降使者和射進城的箭書就沒斷過。

    “別說這些了,還是專心守城吧。”有那老成的士卒謹慎的把話題帶開,“外面圍城的可是王鵬舉親率的青州軍,千萬大意不得,不然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他把城給下了。”

    “風老哥,要攻,他早就攻上來了。可這些日子,他又是挖地道,又是築井闌,時不時的還夜襲,就是沒正經進攻,有什麼可擔心的……哎呦!你,你干嘛打我?”

    老成士卒哼了一聲,罵道︰“打的就是你這個白痴!就算是條狗。挨了一棍子,還知道長點記性呢,咱們剛吃了這麼大的虧,你怎麼就不知道長點心呢!王鵬舉那是什麼人?那是天下最擅長用奇計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著了他的道。”

    一邊說著,老卒一邊氣哼哼的打人︰“你看著外面攻勢不急,可你知道背後藏著什麼殺招?現在懈怠了,等他亮了殺招。大伙一起完蛋,後悔都來不及!”

    “我知道了。別,別打了……別打頭!”貧嘴的小兵抱頭鼠竄,看起來頗為滑稽,城牆上卻沒人發笑,所有人都望向城外連綿的軍營。

    那里看起來很平靜,但卻總讓人覺得殺機四伏,不由打起了寒顫,烈日炎炎之下,卻感覺身邊有陣陣冷風吹過。

    城頭陷入了靜寂。

    雖然不敢說。但大家心里都在想︰袁將軍是不是已經完了?既然大勢已不可扭轉,王將軍又這麼有誠意,張將軍為何不帶著大伙降了呢?現在城內還有五千多可戰之兵,降過去,多少也有些地位,若是等到城破的時候,那就只有玉石俱焚一條路了!

    那老卒原本是個什長。打了敗仗後,火線提拔成隊率。他這一層的軍官,都有上情下達,鼓舞軍心的作用。見同袍們的士氣低落,他心中大叫不妙,趕忙說道︰“大家不用擔心,咱們冀州家底厚,兵多將廣,就算敗了一兩仗,也傷不到元氣,遲早會卷土重來。”

    沒人答話,眾人看過來的目光中,都閃動著不信任的光芒。

    “你們還真別不信!能把一捅就破的紙變成甲,是王鵬舉的本事沒錯,但他再能,又能憑空變出來糧食嗎?你們別往外面看,田里的麥子的確熟了,可他們有人手去收割嗎?平原的步卒在清河,幽州的騎兵在信都,青州軍又得在鄢城這里盯著,他們哪里分得出人手?”

    老卒越說越大聲,聲音大了,說服力也變強了,周圍的目光中終于多了點熱度。

    “王鵬舉為什麼一直在勸降,攻城雷聲大雨點小?”老卒見狀,越發來了勁頭,傲然道︰“還不是因為我家將軍有本事,讓他忌憚?所以他才不敢強攻,他不舍得跟咱們拼命;也不敢退走,讓別人來圍城,因為他擔心咱們突圍,攪亂了他的勝局!”

    “原來是這樣!”眾人恍然大悟,看向老卒的目光頓時全然不同了,紛紛挑起了大拇指︰“風大哥,您真是有見識啊!比那幫名士強多了!”

    “風隊率,那依您的意思,咱們只要守住了,王鵬舉就奈何不了冀州,最後只能灰溜溜退走?”

    “這個嘛……”老卒嘿嘿一笑,開始回想軍議時從辛參軍口中听來的那些道理,然後轉化成自己的話,洋洋得意的說了出來。

    “**不離十了,用不了一個月,青州軍就斷糧了,除非他不顧農時,強行抽調秋收的人手運糧,否則,他就只有撤退一條路。當然,前提是,咱們得拖住他。他攻城,咱們就守城;他要是離開,咱們就突圍;他要是放咱們走,搞圍三闕一的把戲,嘿嘿……”

    “咱們就走?”

    “蠢材!”老卒怪眼一翻,喝道︰“走什麼走?那是計謀,引咱們出城好偷襲的計謀,咱們才不上當呢!”

    “這樣啊!”

    “風大哥,您真是太高明了!”

    一片歌功頌德聲中,老卒大為醺然。名士們講的這些大道理,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別看辛參軍名聲不如他哥哥那麼響亮,但這見識本事確實了不得,隨便指點一下,大伙就安心了。所以說吶,這名士受追捧,還是很有道理的,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正喧鬧間,一旁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呼,老卒抬眼急看時,發現是剛才逃開那個憊懶小兵發出的,他笑罵道︰“二狗子,你又整什麼ど蛾子?要是再敢亂我軍心,小心軍法無情!”

    他一開罵。眾人也都是笑鬧,但那二狗子卻絲毫不覺,他臉色慘白,兩眼直勾勾的望著遠方,一臉的驚駭欲絕。

    “又來這套,看老子回頭不……”老卒氣哼哼提起了長槍,準備用槍桿好好教訓一下不听話的手下,以鞏固剛剛豎立的權威。按照佐治先生的說法,這叫恩威並施。

    不過,剛走了兩步。遠處卻是異象陡生,“咦?這是……”他揉了揉眼楮,定楮再看,然後目瞪口呆的愣在了那里。

    其他人也不比他好多少,要麼失聲驚呼,要麼張口結舌,若是城外的青州軍剛巧趕在此刻發動進攻,八成可以毫不費力的攻上城頭。

    藍天白雲之下,東方的天地交界處。涌出了一片滾滾的煙塵,煙塵下面。是一條越來越清晰的黑線!

    在軍中多年的老兵們很清楚這景象代表著什麼,這是人,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

    滾滾人潮,與南面的大河平行,流向全然相反,但壯觀處卻絲毫不在黃河之下。

    雖然剛剛經歷過一場敗仗,但守軍的軍容、士氣都還在水準以上,衣甲尚算整齊。旗號也是鮮明,巡城守御的布置,都井井有條。

    《商君書》中有言︰王者之兵,勝而不驕,敗而不怨。鄢城的這支守軍,正合了古人對強軍的期待,可見其主將張頜治軍之嚴。

    饒是如此。看到遠方的壯觀景象時,士卒們也暫時忘卻了嚴格的軍令,只是呆愣愣的張望著。

    人很多,成千上萬。前進的速度似乎不太快,也許不是敵人的援軍。可這個猜想卻絲毫不能讓人放下心來,敵人缺的本來就不是援軍,只要有足夠的人力,他們就能收割掉田野間的麥子,就不會有乏糧之虞!

    可問題是,到底哪里來的這麼多人?

    青州雖然收降了數十萬黃巾,但久經戰亂的青州人口已經大大減少了,在全面開墾中,已經將人力壓榨到了極致,哪里還能抽調得出這麼多人?

    幽州更不用提,哪里本來也沒多少人口,更不可能傾巢而出,大舉南下到清河來。

    那這些人……

    “我知道了,是平原來的!今年平原也遭了兵災!”有人大叫出聲。

    從春天戰火燃起開始,三大勢力交界的幾個郡縣就沒消停過,公孫瓚憑借威望,降服了北邊的三個郡國。

    袁紹不甘示弱,平原作為青、幽聯軍的前沿陣地,近幾個月也沒少被冀州軍騷擾,耽誤了最寶貴的春夏時節,到了秋天,自然無法指望地理有令人滿意的收成。

    冀州軍的騷擾,對公孫瓚來說,造成了補給供應的困難;而沒有大戶人家雄偉的塢堡,連綿的糧倉,耽誤了春耕夏播,家無隔夜糧的普通小民自然也沒了活路。

    如今形勢逆轉,平原之民進入清河就食,也就順理成章了。

    “可能還不止呢!樂陵、渤海這兩年被兵災禍害得極慘,听那些常往東面去的行腳商們說,那里已經變成鬼蜮一般的地方了。大戶人家不是逃到冀州腹地,就是縮在城里不出來,留下來的田地沒人敢去耕種,搞得好好一個地方,比塞外草原還荒涼……唉,真是作孽啊。”

    又有人補充道。

    渤海、樂陵接連被袁紹、公孫瓚搜刮,已是十室九空,情況比平原還慘。

    朝廷賑濟是不用指望了,天子被董卓挾持去了關中,早就失去了威儀。

    各地的諸侯為了爭奪地盤,正打得熱火朝天,你死我活,他們恨不得把轄地內的每個成年男子都拉上戰場拼命;每一口鍋都收繳上去,鑄造成兵器;每一粒粟米都充作軍糧,怎麼可能發放賑濟?

    冀州東部三郡的百姓,想要找條活路,自然只能往西邊來了。

    放在低級軍官們說那番鼓舞士氣的話之前,冀州士卒們可能不會在意這件事,可現在,就算信息最不靈通的小兵,也知道眼前的情景意味著什麼了。

    滾滾的人浪,將會席卷進入冀州腹地,象蝗蟲一樣,將田根間的麥苗收割一空,青、幽兩州的聯軍,就此沒了乏糧之虞。反過來,很快就輪到冀州軍缺糧了!

    恐慌,以比之前快上幾倍的速度開始蔓延,剛剛高漲起來的士氣,瞬間低落下來。

    “嗚嗚……嗚嗚!”仿佛窺破了守城將士的窘境,城下,連綿的畫角聲長鳴,激昂的戰鼓聲雷動,陣勢開合處,一支雄壯的兵馬離營而出,氣勢洶洶的向鄢城撲來。

    又是佯攻?還是……

    這些日子,類似的場景大伙已經看得多了,聲勢浩大的攻勢,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看似凶猛,其實只是虛張聲勢,草草的攻一陣,就會退下去。大家已經習慣了,可以談笑著面對敵人。

    但此刻,哪怕是最自信的人,心里也一樣沒有底。

    王鵬舉擅用奇謀,名不虛傳,天知道他用什麼手段,調動了三郡之民,天知道他還有什麼後續手段,來對付自己這些人。要知道,傳說中,那個不可思議的少年曾揮揮手,就招來九天雷火,摧毀了堅不可摧的衛氏塢堡!

    “眾軍听令,各安其位,有某在此,諒那王羽小兒也破不了此城!”千鈞一發之際,主將張頜的大吼聲終于及時響起,穩定了守軍搖搖欲墜的士氣。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4-3 09:5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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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七章 相交貴相知

    鄢城算不上雄城,方圓不過數里,城牆一共只有兩丈多高,在數以十萬計的三郡百姓形成的人潮中,就像是沙灘上的小石子,隨時會被海浪吞沒。

    可就是這麼個小城,無論在面對乘勝而來的青州軍也好,還是在這場人潮之中,卻絲毫沒有動搖。

    當然,有這樣的戰果,並不純粹是因為守軍的堅韌,關鍵是圍城者也沒正兒八經的攻過城。

    沒錯,圍城近月,青州軍把這場攻城戰搞得聲勢浩大,他們挖了一堆地道,造了幾十架沖車、轒車,還有十幾架井闌,以及近百架雲梯。

    攻城方式也是多種多樣,蟻附、穴攻、甚至連魚梁大道這種東西都搞出來了,要不是帶的工匠不太夠,說不定他們連弩車都會搞出來。

    架勢擺得十足,戰果卻寥寥,不管有多精良的器械,多高明的戰法,攻城的人不賣力,也不可能攻下城池啊!

    “嗨,怎麼又下來了?連城頭都沒上去,這打的叫什麼仗啊!”眼見著這一次又是雷聲大雨點小,張飛急得直跳腳︰“鵬舉老弟挺痛快一個人,這回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要不就趕緊打,要不就去打別處,在這咋呼了這麼久,叫個什麼事兒吶!”

    “翼德休要鼓噪!”關羽眼中也帶著一絲焦躁,但他表現得比張飛穩重得多,“王將軍的軍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既然這般指揮調度,自然有他的道理,咱們現在寄人籬下,你多少注意點物議!”

    王羽平青州黃巾,劉備帶著本部兵馬撿了個漏。招降納叛,整備出了三千余眾。剛算是看到點曙光,就在廣川被顏良文丑的冀州輕騎打了個稀里嘩啦。

    如果那一仗打勝了還好說,以公孫瓚的為人,念在舊情和功勞的份兒上,劉備多少能落點補貼,重整旗鼓。可問題是,界橋之戰中損失最大的就是公孫瓚,他自己想重整旗鼓。還得靠青州接濟呢,哪里又顧得上老同學?

    等到龍湊開打,公孫瓚調集了全部兵力與王羽並肩作戰,沒有足夠分量的大將留守,劉備這才有了翻本的機會。

    帶著一千多殘兵。加上三千多郡兵留守平原,這差事沒什麼功勞可言,但若是運氣好,以劉備的手段,未嘗沒機會收編這三千郡兵。

    沒過多久,前線傳來了大勝的消息,還沒等劉備分辨清楚自己應該後悔錯過機會。還是怎樣,張頜的部隊就到了城下。

    來的人不多,也就一千左右的樣子,看起來象是探路的先鋒。看旗號。領兵的是焦觸,也是個無名之輩,這人也沒什麼膽魄,見城上守備森嚴。打了個轉,派了幾個斥候向西前進。然後就想離開,結果,他把立功心切的劉備給勾引住了。

    麾下有兩個萬人敵,四千多兵馬對付無名之輩帶的一千先鋒,怎麼看都是勝券在握。劉備例行的向兩位義弟問計,得到了張飛的熱烈響應,和關羽的保留意見。于是,他讓關羽帶一千人留守,和張飛一道,率領三千郡兵出城迎戰。

    仗打的很順利,張飛一馬當先,丈八長矛如同出水的蛟龍,幾個照面間,就挑殺了三個裨將,焦觸嚇得魂飛天外,撥馬而逃,劉備統領大軍隨後掩殺。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劉備很快就深切的體會到了這個道理。追殺了五里地,剛追到鄢水邊上,一聲號炮,四下里伏兵大起,原來是張頜親率主力部隊,埋伏在了青紗帳里,擺了個十面埋伏的陣仗。

    張頜的兵本來就多,裝備和精銳程度也比郡兵高得多,張頜用兵的手段更是高超,再加上突襲和埋伏,別說是現在的劉備,就算是三十年後的諸葛亮,也別想在這種形勢下討得好去。

    要不是張飛武藝驚人,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劉備準得被張頜給生擒了。

    劉備的主力覆滅,只身逃亡;張頜卻不肯在潰兵身上消耗時間,一路追著劉備殺到了平原城下。關羽既要救大哥,又要守城,頓時就左右為難了,最後他帶著五百刀斧手出城,想著接應了劉備就進城,可張頜怎麼可能讓他如願?

    手一揮,乘勝而來的上萬大軍一沖,關羽的狙擊陣勢就崩潰了,緊跟著,平原城也丟了。要不是龍湊戰場勝局已定,說不定這場戰役就被張頜硬生生給扳回來了。

    盡管沒造成太大影響,但事後公孫瓚也沒什麼好臉色給劉備看。

    兵凶戰危,只有見過義的部隊在戰場上表現得有多頑強的人,才能深切的體會到這一仗贏得有多不容易。一想到有可能在沒打垮義的時候,遭到另一個河北名將的夾擊,公孫瓚就汗流浹背,後怕不已。

    那可不是一般的凶險!

    念在舊情,公孫瓚倒是沒把老同學怎麼著,但緊接著的軍事行動也沒劉備的份兒了,在大捷之後,全軍展開追擊的時候,讓劉備留守平原,這本身就是一種懲罰。

    追擊能撈的好處多啊!

    繳獲的裝備、糧草大部分要上繳,但私下留一點也算不上過分。把繳獲來的鐵甲穿上,原來的皮甲上繳,這種事就算是公孫瓚這個主公,也不可能太過計較,將士們拼死拼活的打仗不容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是了。

    至于財貨、俘虜什麼的,就更沒法計較了。

    公孫瓚對老兄弟重情義,步卒又都是新歸附不久,亟待收攏人心,他自然不能表現得太過苛刻。除了青州軍的那一份不能亂動之外,其他的,公孫瓚都是任憑部將們分潤了。

    這種大好事要是能參與進去,劉備很快就能恢復元氣,但被撇在一邊,就只能干看著了。對于志比天高的劉備來說,這種懲罰比什麼都要命。

    最後是王羽打了個圓場,出面收留了劉備兄弟。分了些俘虜和糧草、器械給他,讓他擺脫了光桿司令的尷尬局面。

    所以,某種程度上,劉備現在是給王羽跑腿的,張飛這麼大聲嚷嚷,又是老弟,又是各種不滿的,自然有些不合時宜。

    張飛瞪著眼楮,不肯服氣︰“又不是俺自相情願。鵬舉老弟見到咱們兄弟,還不是一口一個兄長叫著?他不見外,咱們怎好往外推?再說這仗打的確實窩囊啊,俺去請戰吧,他只是笑眯眯的說不急。可他自己打,就是這個樣子,二哥,俺就不信你不急!”

    關羽當然急了,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他這麼驕傲的人,對報仇的事當然很著急。可問題是。張頜雖然敗了,但卻不是落水狗,看守軍的氣勢就知道,這支軍隊的戰力絲毫不遜于前。憑自家兄弟剛剛收攏的著數百殘兵以及一千多俘虜,打頭陣不是送死嗎?

    他猜想,王羽應該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不肯強攻。

    青州奉行的是精兵政策。兵馬不多,要是強攻傷了元氣。要恢復需要很久。如果和張頜野戰,青州步騎結合的戰法,可以大大降低損失和獲勝的難度,但在攻城戰中,騎兵全無用武之地,催鋒營的戰法,同樣不太適合巷戰。

    所以,王羽一直在虛張聲勢,多種戰法並用,試圖以最小的代價拿下張頜。

    只可惜,張頜守得很穩,不急著出戰,也不急著突圍,好整以暇的等在城里,哪怕是看到自東而來的幾十萬百姓,也未嘗動搖,或者試著突圍離開。

    于是,這場仗就打成了讓張飛郁悶不已的這種模樣。

    這里面的道理關羽懂,他相信一直沒說話的大哥也看得明白,但一根筋的三弟卻不會想這麼多,這麼遠。要是解釋給他听,說不定他會鬧出什麼亂子來,也只能由著他去郁悶了。

    關羽正色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王將軍對咱兄弟禮待,那是他的雍容氣度,你我卻不能坦然受之,不然只會讓人看了笑話去,須知……”

    張飛晃著腦袋,搶著說道道︰“嗯,嗯,大丈夫行事,恩怨分明,有恩將來必報之,卻不能得寸進尺,對不?”

    無視關羽哭笑不得的神情,張飛伸了個懶腰,雙手往後腦勺一撘︰“算了,不跟你閑扯了,左右也不正經打仗,俺找鵬舉喝酒去,青州那地方不錯,釀的新酒味道醇正得很……”

    不知是不是回想起了美酒的味道,張飛腳下飛快,不等關羽阻攔,三轉兩轉人影就不見了,虧得他這麼大的個子,動作居然這麼敏捷。

    “大哥,翼德他……”關羽拿他沒法,一把沒抓住,也只能看著義兄劉備苦笑了。

    “讓他去吧。”劉備神色平靜,眼神中浮動著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情緒,他緩緩說道︰“三弟他原本家境優渥,散了家財跟在備身邊,日子變得苦了許多,平時好的唯有這點口腹之欲,又怎好攔他?隨他去罷,王將軍的人情,自有我這個兄長來償還。”

    關羽默然。

    這些年三兄弟一直時運不濟,從中平元年開始,一直顛沛流離到了初平二年,劉備仍然只是個高唐令。官不大,志向不小,招兵、養兵、打點人際關系,無一不用錢,自然談不上什麼個人享受。

    關羽自己還好,他原本也是因為在故鄉殺了人,為了避禍,一直流離在外。但張飛卻不同,三兄弟結義的桃園,原本就是張飛家的後院,家境好得很,享受慣了,突然變成這樣的苦日子,多少有些不適應。

    當然,翼德義氣深重,不會因為這點小節就嫌棄大哥,甚至背棄兄弟之誓,但在關羽看來,多少是有些虧欠這位義弟的。

    劉備現在拿這個說事兒,關羽也就不好再多說了。

    其實關羽也有些擔心,王羽不是傻子,他接連示好,肯定有所企圖。依照關羽對王羽的了解,他很可能是看中了自家兄弟的人才,有意拉攏,表現出的誠意也是十足。

    不過,義兄的志向,關羽很清楚,所以他也知道。對方的拉攏是不可能成功的。只要大哥不肯屈居人下,自己和翼德就不能離他而去,道理就是這麼簡單。

    但欠下的人情也不能當做不存在,所以關羽心里也頗有些為難,直到听劉備說,將這些人情都記下了,他才松了口氣。

    關羽如釋重負的表情落在劉備眼里,令得後者心中越發苦澀了。

    論對王羽的了解,劉備比兩個義弟強太多了。那小子從一見面開始,就打著從自己這里挖角的主意!沒錯,沒自己什麼事,那小子只對兩位義弟有興趣!

    天可憐見,還有比這更令人憋屈的嗎?

    換成別人。劉備一點都不擔心,但王羽這小子賊精賊精的,他對兩位義弟的策略非常對路︰對二弟各種尊敬,各種施恩;對付三弟更簡單,用各種美酒砸!

    這種投其所好的策略非常有效,劉備可以肯定,若不是王羽出現的比較晚。落在了自己後面,兩位義弟肯定要被他糊弄住。

    那小子年紀不大,但看人極準,下手也極為果斷。遠的不說,就拿幾個月前的那個常山趙子龍來說,就非常典型。

    人家本來是投奔公孫瓚來的,結果還沒見到公孫瓚的面呢。那小子一听名字,就給截下來了。知道的是他求賢如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有什麼特殊愛好,或者找到了四散多年的哥哥了呢!

    把人截走了還不算,後面那一連串的籠絡手段,看得劉備眼花繚亂的,又是同寢同食,又是推心置腹,又是委以重任,就差沒搭塊板給供起來了。

    當時劉備不是沒動心,可他找不到機會啊!他對那個常山來的少年一無所知,拿什麼借口接近人家,見到了又該說些什麼?就算真的成功了,可萬一要是王羽看走了眼,那不成了大笑話了嗎?

    結果怎麼樣?王羽破了玄襄陣後沒多久,青州就有消息放出來了,真正破陣的是趙雲,王羽就是跟著人家走了一圈,就六進六出了!

    听到這個消息後,劉備難過的幾天沒睡好覺。

    創大業最需要的是什麼?人脈,名聲,錢財……諸如此類,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才。

    如果在鄢水中伏的時候,有趙雲在身邊,就算不能反敗為勝,也能從容的殺出條血路吧?

    武藝既高,又精通戰陣的人,做保鏢近衛再合適不過了,有這麼個人在身邊,哪里還用擔心人身安全?

    結果,就那麼眼睜睜的被王羽給搶走了。劉備心里能是滋味才怪了呢。

    現在領悟也晚了,王羽對趙雲的籠絡,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這次龍湊之戰趙雲沒來,他帶著白馬義從的一部分老兵,去常山和幽州募兵去了,重建後的白馬義從,他就是主將!

    這樣的重用,劉備給不了,也不可能給;比名聲,比身份,他這個拐彎抹角的中山靖王之後,都不可能比得過人家那個新鮮**的冠軍侯。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了。

    眼下王羽又把手伸進劉備的自留地,可劉備也只能忍著。他的兵都被張頜打光了,公孫瓚不理會,想恢復實力,再得到新的機會,也只能靠王羽幫忙,所以能忍也得忍,不能忍還得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劉備心里很苦,王羽此刻卻開心得很,青州的新酒,是他和糜竺、張寧商議後,用後世的蒸餾法搞出來的。他當然不懂釀酒,但基本的原理卻能說上幾條,有了他的提點,張寧和糜家的工匠配合著搞出蒸餾酒來,並不是很難。

    這東西原本就是一點就透的。

    這酒的好處就不用說了,勁足,味濃,還能用作戰場急救的消毒劑,而且還能對張飛這種資深酒鬼造成致命的殺傷。

    “好酒,真是好酒!”張飛喝一杯酒,贊一句,銅鈴大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線,活像只大醉貓。

    “三哥喜歡就好,此戰傷兵多了點,用掉了大半,等回頭釀出新酒了,小弟再讓人多送些過來,總得讓三哥喝過癮才是。”王羽自己對酒興趣不大,這酒原本是為了海貿準備的。

    遼東和塞外都是苦寒之地,烈酒無疑是最對那邊胃口的東西,度數越高,運起來就越方便,利潤也越高。結果公孫度的船隊一直沒出現,只好拿來救治傷兵,順便增加一下和張飛的友好度了。

    王羽倒沒奢望著,光憑這點東西,就把張飛籠絡了,不過好感度這種東西,本就多多益善。按照正常的軌跡,劉備在短期內,應該不會有跟自己為敵的機會,而且,他顛沛流離的生涯才剛剛開始。

    前世他歷經的苦難雖多,但身邊有趙雲護駕,所以一直都是有驚無險。這一次趙雲在自己這邊了,劉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掛了,要知道,這位皇叔打的敗仗可不是一般的多,沒有專職的保鏢,打敗仗是很危險地。

    劉備要是掛了,憑借現在的好感度,自己不就可以接收遺產了嗎?正所謂勝固欣然敗亦喜,反正花費不大,失敗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酒酣耳熱,張飛突然問道︰“鵬舉啊,你確實是個好漢子,不過,俺也有點納悶,你明知道大哥是個有大志的,還費這麼多心思干嘛?總不成你覺得俺老張是個酒鬼,就這麼容易收買吧?用幾壇子酒就解決了?”

    喝著王羽的酒,又靠著王羽生活,老實說,張飛這話說的有點誅心。

    太史慈的眼神當即就是一寒,手中酒樽重重一頓,樽腳將梨木制成的酒案砸出了四個坑。一眾親衛也是怒目相向,覺得這個黑大個實在不識好歹。

    “三哥說的哪里話,羽最喜歡結交天下英雄,如子義、子龍一般留在身邊,朝夕請益,並肩作戰,固然是好,但這種事也不能強求。”

    王羽哈哈一笑,伸手攔住太史慈,道︰“男兒交往,貴在相識相知,羽知三位兄長俱是英雄,有緣相識,便結交一場,一直能保持友好關系固然是好,若是不能,也不失為惺惺相惜的對手。沙場爭雄,弓馬上見高低,豈不快哉?”

    “好一個豈不快哉!”張飛拍案大笑,舉杯相邀︰“來,為了這股子豪氣,哥哥我敬你一杯!”

    “勝飲!”王羽笑著舉杯,後世都說莽張飛,但能在亂世中留名的大將,不可能是個純粹的一根筋,張飛就是粗中有細的代表人物。劉備入蜀的幾場重要戰役,都是張飛打出來的,後來在漢中也非常活躍,王羽絲毫不敢輕視了對方。

    剛才那話,就可以當做他用粗豪外表做掩護,進行的試探。自己要是拍桌子大怒,先前的努力就算白費了,不過,想要順利過關,應該也沒這麼容易。

    “既然貴在相知,那你給俺交個底,你在這圍而不攻,到底是個什麼打算?”果然,下一句張飛直接就問到了點子上。

    “這個麼……”王羽緩緩放下酒杯,輕輕一笑︰“當然是有些思量在其中的,既然三哥問起,羽也不能隱瞞不說,就請三哥指點了。”

    “只管說來,俺洗耳恭听!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4-3 09: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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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八章 以攻為守

    “三哥,我且問你,從春天開始,咱們和袁紹已經大戰數場,小戰數十場,所為何事?”

    “還能為了啥?”張飛豹眼一翻,不假思索的叫道︰“袁紹為人無恥,先是聯合劉虞意圖謀篡,然後不得朝廷諭旨,強佔了冀州,咱們這些大漢朝的忠臣自然要收拾他,狠狠收拾!”

    他說的大義凜然,王羽肚里偷笑,張三爺果然不是真的沒心眼,否則這個時候應該說︰搶錢搶糧搶地盤才對。

    “三哥說的不錯。”王羽點點頭,又問︰“那以三哥之見,怎麼才算是把袁紹狠狠收拾過了呢?”

    “那當然是……”張飛正端起酒樽要喝酒,下意識的就要回答,可話到嘴邊,他心中忽然一動。王羽這問題看似簡單,很容易回答,但仔細想想,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搶錢搶糧容易理解,把東西裝到自家倉庫,就算是搶到手了,不過,這搶地盤就很有學問了。一塊地盤怎麼才算搶到手?對此,張飛還真就沒什麼概念,沒辦法,劉備迄今為止,從來就未嘗擁有過這種寶貴資源,張飛怎麼會有實踐經驗。

    實例的話,除了袁紹強取冀州,沒經過正規程序,其他諸侯的地盤,多半都是朝廷任命,地方豪強認可而來的,後一條尤其重要,所以,袁紹雖然事先沒得到朝廷的諭旨,但他在冀州的統治基礎依然很穩固。

    “嗯,那鵬舉你說說,咱們這仗打到什麼樣,算是徹底打贏了?”張飛一向不喜歡做復雜的思考,他很干脆的把問題丟回給了王羽這個提問者。

    “贏的徹底,那就只能把袁紹干掉,或者徹底趕出冀州。”王羽笑一笑,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前一條比較容易實現,上次就差了一點點,結果他這次沒出現,想要干掉他,就得一直打到鄴城,這顯然不太容易。”

    當然不容易了,從清河到鄴城,途中都是袁紹的地盤。盡管前方打了敗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袁紹在冀州南部幾個郡國的統治基礎卻沒有動搖,要取鄴城,只能步步為營的一路打過去。

    “情報顯示,袁紹在蒼亭、館陶都布下了重兵,駐守館陶的,乃是與張頜齊名的河北上將高覽……”王羽用手指蘸著酒,在桌案上畫了一幅簡圖,以示意袁紹的具體布防情況。

    袁紹終究是個梟雄,雖然身上也有世家紈褲的弱點,但在最初的慌亂過後,很快就穩住了陣腳。為了王羽的乘勝進攻,他在廣平、陽平兩郡構築了一道堅固的防線,從最南面的蒼亭,到館陶,再到平恩,幾個戰略要隘都派遣名將,率領重兵把守。

    要通過這道防線可不容易,高覽乃是與張頜齊名的大將,從張頜的表現,就能推斷出高覽的本事了。

    “一城一地的攻過去,就算每仗都能贏,到了鄴城的時候,也剩不下幾個兵了。如果放著他們不管,繞過去,那就是孤軍深入了,隨時可能被截斷糧道,甚至陷入包圍,反勝為敗。”

    輕兵偷襲敵軍大本營,一舉致勝的戰例很多,成祖朱棣靖難時就是這麼干的。但具體情況得具體分析,朱棣敢這麼干,是因為他在南京有內應,有人給他開城門,王羽和公孫瓚可沒這個便利。

    義也好,張頜也好,冀州的官吏將校,能望風而降的,都已經降過了,剩下的都是立場很堅定的。這是一個崇尚忠義的時代,沒人會輕易改換門庭,冀州易主到現在還不足一年,但凡有點血性的,就不會在一年內連易二主。

    眼下和歷史上官渡之戰的情況又不一樣,官渡之戰前,袁紹奪了沮授的兵權,將他和田豐一起下獄,冀州派系在幕府中能說得上話的,只剩審配碩果僅存。內憂外患之下,張頜、高覽這才無奈投降。

    現在冀州戰局雖然不利,但還沒到徹底絕望的時候,打了敗仗的是義、淳于瓊,不是袁紹、沮授,對冀州人心不至于產生顛覆性的影響。

    而冀州也還有兵,有糧,只要守住廣平、陽平的防線,就不會被王羽一口氣端掉。

    最關鍵的是,目前,冀州內部相當穩定,外來派還沒能壓倒冀州派,實權大部分都掌握在冀州派手里面。

    所以,張頜、高覽這些冀州名將都選擇死戰到底。

    至于鄴城內部,會不會有不安定的因素,王羽無從得知。但他很清楚,奇兵突襲鄴城是一場豪賭,兵臨城下的一刻,有可能給城內極大的震撼,從而產生動搖者和投靠者,作為內應,一舉破城;但更大的可能是,勞師遠征,孤軍深入,然後頓兵于堅城之下。

    這是名副其實的豪賭,換成剛穿越那會兒,王羽可能會搏一把,但現在,他的家業不小了,犯不上為了這麼可憐的成功率拼上老命。

    張飛一邊點頭,一邊砸吧嘴,也不知他是在咂舌,還是心疼王羽拿來畫圖的酒,等王羽說完,他突然問道︰“張燕呢?黑山賊出動了十萬大軍,攻下邯鄲後,袁紹還能這麼沉得住氣?”

    “別提他了。”王羽沒好氣的撇撇嘴︰“他發動的實在太不是時候了,要不是他這麼一搞,袁紹根本就不會擺這個烏龜陣,說不定他還會親率大軍來反攻呢!現在好了,他們把袁紹給嚇住了,自己又攻不下邯鄲,還不如待在山上,給大家都留點念想呢。”

    張燕的大舉進攻,根本不在王羽的預期之中。倒不是王羽看不上張燕這支力量,收編黃巾,他有先天的優勢,張燕的部眾至少也有好幾十萬,這麼多人口,本身就是巨大的財富了,王羽怎麼可能嫌棄呢?

    不過,張燕發動的確實不是時候,他的部隊既然也是黃巾出身,優缺點八成就一樣。黃巾軍的攻堅能力,那可不是一般的渣。

    邯鄲守將尹楷倒不是什麼名將,但邯鄲城乃是趙國故都,牆高池深,城防堅固得很,只要有數千敢戰之士堅守,十萬黃巾就只有望而興嘆的份兒了。

    黑山軍的機動力也不咋樣,黃巾軍的兵民不分家,大軍出動的時候,經常都是扶老攜幼的,攻不下邯鄲城,保障不了後路,他們就只能在邯鄲周圍打轉。

    所以,張燕聲勢浩大的進攻,除了嚇了袁紹一跳,把袁紹死死的釘在鄴城之外,什麼作用也沒有,反而破壞了王羽引蛇出洞的策略。

    他分兵多處,本來就是想示敵以弱,引急于找回面子的袁紹出擊呢。

    王羽總結道︰“所以,除非有其他勢力加入戰局,打破局勢,否則,擒賊先擒王是肯定行不通了。現在,咱們只能設法侵蝕袁紹的地盤,把他的勢力一點一點擠出去。”

    張飛明白了︰“原來如此。所以你在平原三郡頒布政令,讓百姓西來就食,算作服徭役?這招倒是有點意思。”

    王羽哈哈一笑,抬手向外一指,道︰“外面的田,有九成都是地方豪強的,既然他們不識時務,準備死忠于袁紹,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用他們的糧食來賑濟饑民,就是最好的懲罰了,哈哈!”

    漢末農民起義時起彼伏,究其根本,主要就是貧富差距過大,豪強利用權力,瘋狂的兼並土地,使得越來越多的農民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淪落為赤貧狀態,為了生存,不得不揭竿而起。

    冀州、兗州是黃巾起義最集中的地域,鎮壓的也最為得力,說明這里的豪強勢力相對強大,同時,土地兼並的受害者也更多。

    他們之所以不肯投降,未嘗不是王羽實施的青州新政的影響。

    青州新政是傾向維護弱者的政策,與一貫奉行刑不上大夫,士庶有別的華夏傳統官僚制度,有著根本性的沖突,後者注重的是維護士族的利益。

    歷史上,在官渡之戰前,曹操的施政和青州新政頗有些相似,但戰後,為了安撫冀州的豪強,曹操不得不改弦易張,將政策恢復成了傳統模式。

    王羽眼下其實也可以采取相同的做法,以改變內政,換取冀州豪強的支持,進而更快的鞏固的已經佔領下來的地盤。

    只可惜,王羽骨子里就不是個政客,他雖然也懂得听取意見,不會因為面子之類的東西固執己見,但原則性的東西,他不會有絲毫的讓步。

    華夏幾百年一盛衰輪回的命運要如何改變?

    不在內戰中消耗太多人口?有用嗎?

    要知道,五胡亂華的契機可不是三國,而是西晉時期八王之亂!在那場內訌中,名門司馬家的翹楚們互相攻伐,輸了的不肯作罷,各自引外地入侵,這才有了其後數百年的黑暗時代。光是在三國時代為中原保留元氣,就能避免內訌?

    就算自己解決了司馬氏的問題,在其後的一兩百年中,不使王室和實力派發生內訌。但只要繼續奉行傳統尊士族,蔑視庶民的政策,幾百年後,王朝一樣會步入東漢的後塵,就像後世的唐、宋、明一樣,先是內亂,進而引來外虜的覬覦,最後中原一片羶腥。

    所以,王羽打算從根子里,修正華夏文明前進的方向。

    當然,這很難,非常難!雄才大略的曹操,也沒能堅持到底,很快就屈從在了現實的壓力之下。

    但王羽還是要試一試,他知道自己的政略文才比曹操差了無數倍,但他也有自己的優勢,他是穿越來的,多了兩千年的見識!

    他的先見之明,讓他更輕松的收服名將,建立班底,接納盟友;還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從容的選擇最合適的根據地;一定程度上,他還可以預知敵人的選擇;比在亂世中苦苦掙扎,眼前一團黑暗的其他諸侯,強得太多太多了。

    此外,他領先于時代的戰術戰法,也使得他打仗更容易獲勝。那些超前的新技術,不但能帶來紙甲這樣的裝備,而且還能帶給他經濟上的巨大收益。

    有了這麼強大的金手指,對哪怕是曹操這樣的英雄來說,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王羽手中,卻未必沒有實現的可能。

    王羽本來就是個不畏難的性子,試問,他怎麼可能畏難退縮,退而隨波逐流?

    既然冀州的豪強不肯就範,王羽也沒有遷就他們的意思,干脆來了招釜底抽薪,將收買民心進行到底。袁紹若要將龜縮策略執行到底,王羽就用這招步步為營的推進,一點點的蠶食袁紹的領地。

    豪強其實就是地主,沒了土地,短期內他們可能還能蹦幾下,但時間一長,他們就什麼也不是了。到時候,就算王羽不招降,這些人也會恭恭敬敬的送上門來讓王羽打臉。

    “當然,在最終屈服之前,他們肯定會頑抗一陣子,比如趁百姓收割的時候出城襲擊之類的。”

    王羽當然不會對張飛解釋這麼多,他只是將驅民入境的效果解釋了一下,然後指著用酒畫出來的地圖,笑道︰“所以,馬上就有仗打了,很多場仗!三哥若是有意,不妨選幾個地方,小弟代伯珪兄做主,誰打下來的城,就是誰當家,如何?”

    “當真?”張飛猛地抬起頭來,滿是醉意的眼楮陡然一亮。王羽這招可謂高明之極,讓人明知道有問題,還是會上當,成功率極高。

    躲在城中的豪強們知道聯軍兵少,主力還得在鄢縣盯著張頜,所以,他們怎麼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外來的饑民搶收他們的糧食,只能出城驅趕。

    而王羽這邊,就可以派遣少量精銳隱藏在百姓之中,待城門一開,就發動逆襲。除了鄢縣之外,清河郡內的其他城池中只有些郡兵,也沒有什麼大將,自家兄弟的千余殘兵,足夠奪下一城,說不定自己還可以與二哥分兵兩路,同時奪城呢!

    王羽這邊當然也不會閑著,盯住張頜用不了太多人,主動權在圍城一方手里,張頜不可能看到點風吹草動,就全軍出戰。

    如果真是那樣更好,青州軍這邊除了步卒,還有二百具裝鐵騎和八百輕騎,機動力遠在守軍之上,張頜貿然全軍出戰,只會方便王羽盡快拔除掉這根釘子罷了。

    至于說,某些地方守護不周,清河豪強突襲成功,那也不要緊,百姓的仇恨不會沖著王羽來的,仇恨只會加倍投向清河的豪強們。民心,會對青州越來越有利,時間若是足夠長,清河會徹底變成青州的領地。

    王羽微微一笑︰“軍機大事,自無虛言。”

    “俺明白了!”張飛揪著虯髯,喜不自勝的說道︰“難怪二哥說你謀慮深遠,用不著俺多操心,今天一看,還真是這麼回事!好,就這麼著,俺這就去跟大哥、二哥說,盡快選定地點,今天就隨著大隊一起出發!”

    說完,他一陣風似的卷出了軍帳。

    “這個張三哥,還真是個急性子,也不等我把話說完……”張飛走的太快,王羽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他搖搖頭道︰“也罷,反正玄德公肯定會再來一趟,到時候說給他听就是了。”

    “主公,真的給他們佔這麼大個便宜?”太史慈忍了好半天了,自家耗費兵力圍住最能打的張頜,讓幽州軍去撿便宜,本來就很不公平了,現在連劉備那個敗軍之將也有便宜撿,真是太讓人憋屈了。

    “反正是別人的東西,拿來送人情不是正好麼?”王羽端起酒杯,在鼻端晃了晃,笑道︰“先贏不算贏,又不是打下城就能守得住,我覺得啊,袁紹沒這麼容易被解決掉的。”

    “這種時候了,他還能有什麼後招?”太史慈不屑道。

    “難說。”王羽不置可否的搖搖頭。

    在戰略上,他很少輕敵,連袁術那個純粹的二世祖,靠著家世的籠罩,都能屢敗屢戰,地盤、軍隊越來越多呢,袁紹這個歷史上比袁術強大數倍的梟雄,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被解決了?

    “所以,這鄢城,咱們堅決不能攻,要留著足夠的兵力應變。”

    “莫非曹操會來救援?”太史慈掰著手指一一計數起來︰“嗯,河內張楊也是唯袁紹馬首是瞻的……劉岱是牆頭草,不過難保他不覺得唇亡齒寒……真別說,眼下的局勢還真是有點棘手呢!”

    “豈止這幾路?麻煩多著呢!”

    王羽雲淡風輕的笑道︰“所以,好處要多讓給伯珪兄他們,他們越強,對咱們就越有利,如果袁紹沒咱們想的那麼強也不要緊,到時候某派張寧往黑山走一趟,再讓人去趟河東,咱們的聲勢不立刻就起來了?”

    “有道理!”太史慈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上,發出了一聲脆響。

    “能全取河北最好,取不下,佔一個清河也不錯,就算最終清河也佔不下來,那也不要緊,反正明年春耕前,青州是安全的,這就足夠了。以攻為守,為青州的發展贏得時間,這不就是咱們的初衷嗎?”

    王羽呵呵笑道︰“安平遠了點,且不去說他,清河以及三郡的百姓,從某手中得了這麼大好處,等袁紹卷土重來,還能有他們好果子吃嗎?到時候他們會怎麼做?能怎麼做?所以說,只要撐過這個秋天,然後,就算放棄了清河也沒什麼要緊的。”

    太史慈的神情從開始的忿忿不平,轉為驚嘆,最後變成了一臉的崇拜。

    主公沒被大勝沖昏頭腦,思路還是這麼清晰,不貪小利,又有控制局勢的後手,這種控制情緒收發自如的本領,真是不可思議啊!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4-3 09: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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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九章 一發動全局

    劉備來的很快。

    王羽的計劃雖然也有風險,但對一直苦苦尋覓機會的劉備來說,依然是從天而降的大餡餅。無論從利益出發,還是考慮到主從禮儀,劉備都必須盡快表達出相應的恭敬和謝意來。

    “王君侯有禮,聞君侯有意用兵清河,相召于備,備特來听命。”一見面,劉備便一揖到地,在跪禮還不盛行的漢代,這就是相當隆重的禮節了。

    劉備執禮甚恭,王羽也不托大,連忙托住劉備雙臂,笑吟吟道︰“亂臣賊子,凡忠于漢室之人,無不可得而誅之,討逆大事,又怎麼少得了玄德公?然則,袁賊黨羽眾多,雖然一時受挫,想必也不肯就此罷休,玄德公進兵前後,都須得多加小心在意方是。”

    劉備正色答道︰“君侯良言,備不敢稍有或忘。”

    “玄德公太客氣了,請。”王羽再客氣兩句,然後虛手延客,請劉備入帳。

    “王君侯,請。”劉備不敢怠慢,回了一禮,這才落後王羽半步,一同入內。

    帳內的酒菜都已經撤下去了,王羽的帥案旁掛了一幅冀州地勢的輿圖,王羽也不請劉備兄弟就坐,而是拉著劉備直接到了輿圖前。

    此舉于禮不合,但劉備也沒計較,他只是個客卿,哪有跟王羽計較的底氣?更重要的是,他的注意力都被那輿圖給吸引住了。

    這幅輿圖用的不是通常所用的羊皮,而是青州新出的白紙。上面墨跡湛然。顯然新繪不久,白紙發散著柔和的光暈,將墨跡襯托得生動了許多。

    輿圖繪制的相當精細,山川河流,城池道路,無論大小,皆有標注,在旁邊還有蠅頭小字,注明了相應的數據,令人嘆為觀止。

    除此之外。輿圖上還有許多標注,色彩繽紛的,尤為引人注目。

    圖上最多的,就是紅黃綠黑四色的箭頭。劉備猜測,這些箭頭代表的應該是進軍路線,不過這些箭頭的樣式很多,有的是空心的,有的涂實,有的畫上了虛線。還有不少箭頭後面只有一根單線,或者不連貫的虛線。顯然都代表了某些特定的意義。

    此外,在代表城市道路的位置上,也標有一些特殊的符號,以這些符號為分割,將冀州南部諸郡化成了多個區域。

    劉備猜想,這個劃分方式,應該是代表冀州各路諸侯的實力範圍。

    魏郡地處冀州西南端,南臨大河,西面與河內郡北部相連。北邊是廣平郡,東邊是陽平郡。眼下,廣平西部正在遭受黑山軍的侵攻,所以這塊地區以黑色標注,其他地方則是黃色。

    廣平北面的巨鹿郡和趙國暫時沒卷入戰團,故而以綠色標注。

    陽平以東的安平和清河二郡正處于交戰之中,雙方勢力犬牙交錯。所以用的是紅黃兩色的虛線。依照這個劃分方式,兩郡之地被王羽分成了三塊區域。

    北邊的那塊區域最大,以安平南部的廣宗城為重點,沿著清河將清河郡北部的土地都囊括了在內;中間那塊稍微次之。以清河與陽平交界處的清淵城為重點,將包括清河郡城在內的大片土地都囊括在了其中;最南邊的一塊則是鄢縣到聊城,這一塊橫跨平原清河兩郡的區域。

    “紅色的代表我方,黃色的代表敵方,黑色的是黑山軍,綠色的是暫時保持中立的各方勢力;箭頭代表進軍路線,不一樣的箭頭,分別代表戰前,戰後各種不同的狀態,虛線的則代表有可能的出兵方向……”

    耳邊傳來了王羽的詳解,劉備听得連連點頭,心中也是驚嘆不已。這種標注方式並不復雜,卻勝在簡明直觀,不但不用人花心思回想戰局,反而可以起到提示作用。

    對王羽的軍事素養,劉備又多了幾分了解,只覺光是這番見識,今天這一趟就沒有白來。

    劉備感慨道︰“古語有雲︰事無巨細,皆有天人之理。王君侯百戰不殆,有那不辨緣由者,妄言君侯唯逞勇斗狠,僥幸得勝,今日一見,備方知其大謬,下次再听見,也有駁斥之言了。”

    王羽哈哈一笑,道︰“玄德公謬贊了,只是貪圖便利的小道而已,哪里當得起這般稱贊,玄德公這麼說,可是把我寵壞了。”

    這東西算不上什麼特別的發明,只是前世看慣了,習慣性搞出的小玩意罷了。以前沒人想到,並不代表古人笨,這時代的地圖可是金貴東西,誰舍得在上面亂寫亂畫啊?

    王羽之所以有這個便利,關鍵是他自己會畫,而且還有新紙可用,只要有了一幅,就可以臨摹出副本來,自然省事得多。

    擺擺手,王羽又道︰“袁紹目前采取了嚴防死守的策略,我軍若是主動進攻,難免會打成消耗戰和攻堅戰,我軍兵少而精,自然不利,所以,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先不去踫那條防線,而是步步為營的蠶食清河、廣平兩郡的土地。為此,我將兩郡劃分成了三個戰區……”

    他指點著輿圖說道︰“廣宗地處三郡交界,防御方向是廣平和巨鹿之敵;清淵在陽平北部,可以有效的切斷館陶與廣平之敵的聯系,不過防御任務會比較重,因為袁紹若要大舉反攻,這里是必攻之地;聊城戰線防御的目標,主要以假想敵為主……”

    王羽並沒直說假想敵是誰,但聊城地處黃河北岸,與東郡近鄰,防御的只能是劉岱和曹操。

    詳細解釋了一番後,王羽總結道︰“袁紹為人心高氣傲,雖然一時被打懵了,但等他回過神,應該很快就會開始反撲。不管玄德公最後到底選擇了哪個戰區,都不能大意啊。”

    “君侯的意思是……”劉備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滿是不能置信的神色。

    王羽解釋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猜測了,但畢竟還是不相信,幸福會來得這麼突然。一個戰區就是半郡之地,而且是冀州的菁華所在之地,更關鍵的是,依照王羽的方針,他可以對那些豪強大戶下手,因此產生的惡名可以推給王羽。

    順利的話,他很快就能聚集起足夠的錢糧來。

    至于王羽一直強調的風險。劉備只當是過耳清風。兵凶戰危,打仗當然就會有風險,要是有風險就退縮,那還爭哪門子天下啊?

    何況,袁紹已經被打得暈頭轉向了,就算他再好面子,傷亡慘重的冀州軍一時也無法發動反撲,就算真有大戰,應該也是明年的事了。有了這一年時間。自己就算不能徹底在清河站穩腳跟,也可以打造出一支可靠的力量出來了。

    王羽笑道︰“我與伯珪兄的主力部隊暫時都不能輕動。除了法式兄之外,伯珪兄麾下再無大將,能擔起這般重任的自是非玄德公莫屬,還望玄德公勿要推辭。”

    “不敢當,不敢當。”劉備口中辭謝,但心思已經順著輿圖,飛到了冀州大地上。

    王羽解釋的時候,劉備就已經開始分析了。

    三個戰區中,表面上看來。中部戰區的防御任務最艱巨,南部戰區的最輕松,北部戰區的最復雜。

    中部戰區很可能要面臨袁紹的反撲,就算袁紹不親征,單獨面對與高覽,壓力也是很大的。南部戰區要防的卻是動向未明的兗州諸侯,兗州諸侯會不會加入戰團。以何種方式加入,都很難說。以劉岱的魄力,他會來冀州面對王羽的鋒芒,還是轉而偷襲相對空虛的青州呢?

    所以。劉備有了以上的結論。

    可若是往深了想,事情未必就這麼簡單。

    劉岱沒什麼魄力,但曹操卻不是善茬,不久前,他剛大敗袁術,風頭正勁。他會眼睜睜的看著冀州形勢向不利于他的方向滑落嗎?曹操帶頭出手,劉岱跟風,南線的壓力瞬間暴漲,劉備可沒信心擋得住。

    中路反倒沒那麼危險,畢竟袁紹已經是驚弓之鳥了,他未必有膽子大舉反攻,袁紹不親自來,單憑一個高覽,又能有多大威脅?上次輸給張頜,一方面是中了埋伏,另一方面也是眾寡不敵,只要能拿下清河郡城,組建一支大軍又有何難?

    再說了,青州主力在鄢縣,幽州主力在信都,都可以隨時對中部戰區進行增援,南北戰區就沒這個便利了。如果敵人來的急,至少在初期,就那兩個戰區的守將就只能各自為戰,增援頂多也只有一路。

    想到這里,劉備拿定了主意,慨然說道︰“既蒙王君侯不棄,備就當仁不讓了,願為先鋒,去清淵防御高覽。”

    “既然如此,那就依仗玄德公了。”王羽大喜,點頭應諾︰“吾這便修書一封,通知法式兄改變策略,換防之事,也會一並說明,不過,玄德公帳下兵馬不多,就算是奇襲,這清河城……”

    劉備還不及答話,張飛環眼一瞪,大聲嚷嚷道︰“鵬舉老弟,你莫要小瞧人,清河城內不過數千殘兵罷了,有俺和二哥在,豈有不一鼓而下之理?你若是信不過俺,俺就在這里立個軍令狀,拿不下清河城,俺提頭來見!”

    “翼德休得無禮。”關羽不滿的瞪了義弟一眼,向王羽一拱手,道︰“王將軍,翼德說的莽撞,但話糙理不糙,清河城中兵將早已膽寒,不足畏懼,只是仗著城高壕深,這才擋住了田將軍的圍攻。如果他們此番被引出城來,我兄弟雖然不才,但也沒有拿不下的道理。”

    雖然是在為張飛解釋,但關羽這番話說的也是傲氣十足,好在道理沒說錯,王羽自然也沒有不同意的道理。

    王羽擺手笑道︰“三哥勿惱,二哥也別急,我的本意,是讓子義率數百兵馬為玄德公助戰,但既然二位哥哥都這麼說了,那此事就這麼說定罷。”

    關羽抱拳道︰“王將軍的好意,我兄弟心領了,但將軍既要圍攻鄢城,又要分兵南下。兵力也頗為吃緊。我兄弟日前失了平原,險些釀成大禍,此番也是立功贖罪,豈敢不奮勇爭先?”

    張飛則是呵呵大笑︰“鵬舉老弟,你就放一百個心吧,只要不輕敵,區區清河城還不手到擒來?你就等著瞧好兒吧!”

    兩個兄弟豪情萬丈,劉備卻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相信王羽不是虛情假意,清河郡城能否拿下,對整個戰局影響很大。信都城有逢紀、審配這些人在,對城內的控制力相對較高,王羽的計策未必能奏效,但清河城八成會中招。

    可就算中計了,奪城也是很難的,太史慈的武藝未必強過兩位義弟,但青州精銳的戰斗力可比自己手下的殘兵敗將強多了。

    結果被兩位義弟就這麼給推掉了,真是……令人惋惜啊。

    再次向王羽道謝,劉備兄弟離開中軍。點起兵馬,混在滾滾人潮之中。西行而去。同時,數十騎快馬也離營而去,分別向不同的方向疾馳而去。

    河北大地上的這場全面戰爭,就此展開。

    ……

    戰線拉開後,鄢縣這個彈丸之地,很快就成為了河北、乃至天下最繁忙的地方。

    往來的游騎穿梭不絕,河北各地,乃至天下的情報,源源不斷的被送往這里。每收到一份情報。王羽那張本來就很復雜的地圖上,就會多上幾筆,很快就變得凌亂不堪了。

    “啟稟主公,三日前,清河城已下,館陶守將高覽大震,雖未出兵救援。卻遣了一千兵馬,增援清淵,劉使君請示,是否繼續西進……”

    “太史將軍昨日攻克聊城。全殲聊城守軍,駐守樂平的呂曠、呂翔未敢輕動……”

    “田將軍連克南宮、經縣,廣宗旦夕可下,但信都城卻守得極穩,任城外百姓如何搶收秋糧,也沒有一兵一卒出城……”

    戰況順利,各條戰線高歌猛進,按照這個形勢,很快就能推進到預期的位置。但王羽的神情卻很凝重,換個不知道的看來,還以為戰局已經岌岌可危了呢。

    “主公在擔心什麼?”青州暫時無事,河北的情況卻很復雜,賈詡在內政上插不上手,王羽干脆把他從臨淄召了過來,以便參贊軍機。

    王羽皺眉頭盯著輿圖,頭也不回的說道︰“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袁紹的反抗太微弱了。”

    除了高覽分兵增援清淵之外,冀州各地守將都擺出了一副抱頭挨打的架勢,只要聯軍不攻到自己頭上,就對周圍的情況視而不見,完全沒有互相救援的打算。

    本來形勢就不利,再被聯軍各個擊破,戰局自然每況愈下。

    “袁本初優柔寡斷,不能用人,他嚴令眾人死守,眾將自然也是不謀勝,先慮敗,進取心小些,倒也不足為奇。”賈詡點點頭道︰“況有張燕在廣平縱橫往來,袁本初為了自保,一時顧不上前線也是有的。”

    “文和,你真的這麼想?”王羽轉過頭來,用頗為玩味的眼神盯著胖子。

    “依照常理是這樣。”賈詡拿著把蒲扇,忽閃忽閃的搧個不停,他不是要擺譜,而是真的很熱。

    “那不依照常理呢?”王羽追問。

    “不依常理,那就是陰謀論了,局勢可就不太妙了。”

    賈詡猛扇兩下,站起身走到輿圖旁邊,“通常來說,遭遇兩面受敵時,應該在一邊保持守勢,在另一邊發動攻勢,盡快解決稍弱的敵人,黑山軍兵馬雖眾,但多半都是烏合之眾,只消有兩、三萬精兵,足以戰而退之,甚至滅之……”

    賈詡手指向下一移,指在了河內的位置︰“河內張楊,算是袁紹的附庸,其麾下兵馬雖然不太多,可戰之兵總也有萬數以上!”

    說著,手又斜向上一指,畫了一個大圈,將近鄰冀州的並州圈了進去︰“年初,袁紹遣高干赴並州,此人乃是陳留名門高氏嫡子,素有聲望,又與袁閥聯姻,成了袁紹的女婿,聲望極高,又有張楊舊部的幫襯。初至上黨,便得到了當地豪強的擁戴。”

    “試問,上黨、河內之兵雖然不多,若與冀州軍前後夾擊,張燕又豈能抵擋?”

    上黨郡與廣平郡之間隔了個太行山,河內郡到魏郡的路程更短,袁紹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這兩路援兵卻一直按兵不動,確實很奇怪。

    當然,這其中可能有些原因,比如張楊動搖,高干沒能徹底掌控上黨等等,但既然是陰謀論,那就要從最糟糕的角度考慮問題。

    “斥候回報,由于遲遲攻不下邯鄲城,張燕失去了耐心,分兵東進去攻打曲梁,可袁紹依然按兵不動。兩面都采取守勢,若非袁紹被嚇破了膽,就只能說,他在醞釀什麼陰謀了。”

    王羽點點頭,問道︰“文和覺得,會是什麼陰謀?”

    熟悉了王羽的作風之後,賈詡就很少向初見時那樣兜圈子了,即便兜,也不會兜得太大︰“張燕或不足為慮,但也可能是袁紹擔心打草驚蛇,所以才苦苦忍耐,只等時機到來,再發出雷霆一擊,讓對手萬劫不復。”

    王羽嗯了一聲,視線先是落在了兗州,然後又看向了幽州。

    賈詡察言觀色,知道王羽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續道︰“曹操回軍東郡,劉岱也把主力調集到了東武陽,是防備我軍,還是伺機突襲,尚未可知,但威脅已經擺在這兒了。而幽州那邊……”

    王羽對戰局的思考,本來就很完善,只是還沒想清楚先後次序,通過賈詡從頭到尾這麼一梳理,他的思路徹底清晰了。

    按照最壞的打算,袁紹很可能構築了一個大戰略,將一大群實力派諸侯都圈了進來,他的最終目標不是張燕,也不是公孫瓚,而是自己!

[ 本帖最後由 pon217 於 2014-4-3 09: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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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章 戰火卷 中原

    中軍帳內寂靜無聲,只有腳步聲在靜靜回蕩。

    由東到西,再由西而東,王羽已經來回踱了好幾圈。賈詡眯著眼楮坐在一旁,時而隨著王羽的走動,來回移動視線,時而眯著眼楮,盯著輿圖猛看,神情越來越凝重。

    局勢很不妙。

    兩人的推斷暫時沒有確鑿的證據支持,這個推斷是建立在陰謀論的基礎上,只有局勢演變成最糟糕的的情況時才會發生。

    不過,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袁紹本來就是個很喜歡賣弄陰謀的主兒,袁閥為了登頂這一天,做下的準備也非同尋常,這個推斷成為現實的可能性相當之大。

    再說了,運籌帷幄這種事和查案審案不一樣,原也不需要太多的證據,很多時候,需要的只是一個感覺罷了。要是每次行軍作戰,都要等確鑿的情報齊聚案頭,那領軍之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成為名將的。

    既然預計到了最惡劣的局勢,就要想辦法擺脫被動局面,這才是名將應該做的事情。

    然而,此事可謂知易行難。

    袁紹算不上什麼有耐心的人,他苦苦忍耐了這麼久,使出來的定是雷霆一擊。

    已經在預期之中的,就已經有河內、冀州、兗州、半個豫州和半個並州,以及半個幽州了。這些諸侯加起來,是足以代表大半個中原的力量,聯手一擊,威勢直如泰山壓頂一般。

    但這還不是全部,如果袁紹鐵了心要解決青州。說不定還會有更多的勢力加入戰團。

    不得不說,雖然王羽在先前的戰事中,已經保持了足夠的冷靜,但樹大招風的問題始終無法避免。在河北局勢發生逆轉之後,原本就存有敵意的各路諸侯最終還是有了聯合的傾向。

    王羽突然站定,沒頭沒腦的問道︰“徐州局勢如何?”

    “波詭雲譎,十分激烈。”賈詡想了想,用了兩個語義沒多少相似性的詞來概括徐州的局勢。

    “勢均力敵麼?”王羽點了點頭。

    復雜而激烈,正是暗戰的特征,這種常人看不見的戰爭產生的傷亡遠沒有正面戰場這麼大。但沖突的頻繁和激烈程度,卻還在正面戰場之上。

    “準確來說,目前元直略佔了些上風……”

    賈詡的回答讓王羽微微有些意外,徐庶和戲志才在歷史上完全沒有交集,誰的才智更高,就算王羽,也沒辦法給出答案。

    可以參考的只有他們倆的繼任者,郭嘉和諸葛亮,因為兩個繼任者難分軒輊。故而,得出他二人才智也相近的結論。

    不過。戲志才的年紀比徐庶大很多,眼下正是最巔峰的時期;徐庶現在還不到二十,遠非小說里那個足智多謀,不在諸葛亮之下的智者,比之前者,應該是有些差距的。

    王羽遣徐庶南下時,預想的最好結果,也不過是徐庶依仗主場之利,頂住戲志才的攻勢。為河北戰場贏得時間罷了,可沒想到,徐庶竟然佔了上風。

    “這二人都很會借勢,戲志才挾曹操大勝袁術之勢而來,以流言、離間為主要手段,攪得徐州地方派人人自危,生恐被陶公奪了權柄。令陶公一籌莫展。這還是短期的效應,如果讓戲志才一直這麼折騰下去,只消一兩年時間,徐州就會因為內耗。徹底失去抵抗外敵的能力了。”

    雖然徐州戰場的局勢不那麼緊急,但賈詡還是饒有興致的點評起了徐州這場暗戰︰“元直借的則是主公之勢。”

    “我的?”王羽一愣,“我在徐州的名聲,似乎不怎麼樣吧?”

    “確實。”

    賈詡毫不客氣的點點頭︰“青州新政一出,天下豪強對主公您都沒什麼好觀感,徐州地方勢力既強且根深蒂固,除了糜家這種原本就出不了頭的,其他人對您都是如避蛇蠍。若非陶公心志堅定,說不定早就改弦易轍,免去徐州這場內亂了。”

    “那你還說……”王羽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正要腹誹胖子幾句,心中忽然一動,驚疑道︰“咦?莫非元直他……”

    “正是。”賈詡笑道︰“元直到了徐州後,一直韜光養晦了十幾天,讓原本有些緊張的那些人,都放松了警惕。可暗中,他卻緊鑼密鼓的做了許多布置,遣部屬往彭城、下邳刺探,就是最重要的舉措之一。”

    “原來如此。”王羽點點頭,心中不無感慨︰徐庶果然借的是自己的勢,一出手就是最強的一擊!

    彭城和下邳是徐州內亂的主要發源地,瑯琊的泰山賊勢力更大,但他們本來就是游離于徐州之外的勢力,听令與否,對陶謙影響不大。

    若是徐州內部穩固,青徐雙方大可聯手一擊,三面進兵,逼迫臧霸在徹底服軟和被消滅中做出選擇。

    徐州最大的麻煩,其實是來自于彭城相薛禮,和下邳的笮融。

    前者是地方實力派的風向標,只要薛禮不倒,徐州的實力派就會越來越肆無忌憚,陶謙也不可能放著薛禮不管,先行肅清內部,那樣只會激起地方派全力反撲,引得徐州動亂徹底爆發出來。

    用武力討伐薛禮也不行,一則路上隔著個笮融;二來,笮融的背叛,對陶謙的實力造成了重大的打擊,眼下,他手中的嫡系丹陽兵已經無法對薛禮形成壓倒性的優勢了。

    沒有足夠的優勢,討伐戰就很可能陷入持久戰的泥潭,到時候,空虛的徐州,就會袒露在各路窺視者的刀下,成為各方勢力的餌食。

    何況,曹操那一千騎兵也不是擺設,如果陶謙真的征討彭城,很可能會被戲志才和曹純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所以,陶謙寧願失去彭城。坐視局勢惡化,也不能輕舉妄動,以免局勢徹底傾覆,變得難以收拾。

    徐庶的辦法很簡單,直擊要害,問題的癥結不是薛禮和笮融麼?解決掉這兩個人就行了!

    他采用的辦法是刺殺!

    這是暗戰中最激烈的手段,王羽的成名之戰用的也是這招,簡單而有效。但限制也很多,諸如怎麼選擇目標,接近目標。目標的防御情況如何,以及有沒有足夠強力的殺手、刺客等等。

    這些對徐庶來說,都不是問題,有陶謙和糜竺的幫助,情報和向導都不用愁;此外,徐庶帶在身邊的這三百特戰隊,受到的訓練,本就是以強襲暗殺為目標的。

    在太史慈的手下,他們在山林間剿匪。作為尖刀部隊,無往而不利。現在到了徐庶手下。他們搖身一變,組成了一支支的刺殺小隊,將刀口對準了徐州的敵人!

    王羽成名後,與他為敵的人多少都有了防備,對個人安全的保護嚴密得很。

    薛禮、笮融都算不上什麼重要角色,但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對方的地頭上刺殺他們,難度也是相當高的。以特戰隊的戰力,未必吃他不下。但勢必招致重大傷亡。

    徐庶沒有硬來,他避強趨弱,暫時放棄了笮融,專心對付薛禮,而且,他還避開了薛禮這個價值最高的目標,選擇了另外的對象。即︰二人的幕僚和部將!

    這些人的重要性,當然不如正主兒薛禮,但他們身邊的防範也薄弱得多,至于價值。質量不足,就拿數量來補!

    刺探完畢後,徐庶將麾下的三百人分成了三十個小隊,每隊有三到四個狙擊手,三個強弓手,兩個偵察兵,一到兩個精通其他雜學的人來掩護。

    這里說的雜學,是諸如︰口技、開鎖、下毒放迷香等等,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技能,但在刺殺行動中,往往能收到奇效。

    就在龍湊之戰開打的那天,陶謙在府中擺下了宴席,邀請地方實力派過府飲宴,徐庶一同作陪。酒酣耳熱之際,彭城傳來急報,陶謙命人當面誦讀,于是,彭城同時發生的三十場慘案,一朝大白于天下,震怖了徐州眾多名士!

    只是一夜之間,囂張跋扈的薛禮發現自己變成了孤家寡人,城內的心腹死傷殆盡。好容易回過神,想發布全城戒嚴的命令時,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能執行命令的人!

    彭城的四門守將,步騎都尉,縣尉、賊曹,一個不剩的死了個精光!此外,他的長史、郡丞、主簿也都命喪黃泉,他這個國相變成了個光桿司令!

    沒人知道薛禮當時的心情到底如何,但在場的賓客無不渾身戰栗,汗出如漿。看著笑吟吟,滿臉陽光的徐庶,他們連大氣都不敢出。在徐州境內,有動機,有能力做出這種事的,無疑只有這位青州來使!

    若非親耳听到,親眼看到,誰能想象得出,這個生得這麼斯文,像是涉世未深的鄰家兒郎的少年,竟然能面部改色的做出這種恐怖之事呢?

    薛禮被徐庶給嚇到了,王羽成名戰就是刺殺,現在,他手下又有了這麼個狠角色,更重要的是,青州還擁有一支神秘莫測的刺殺部隊!

    被至少三十個強力刺客窺視著,薛禮只覺頭皮都要炸開了,天一黑,就覺得外面影影綽綽的全是人影,嚇得他吃不下、睡不著。

    他的心腹不全是死于刺殺,其中兩個是中毒而死,這說明刺客中有精于制造和使用毒藥之人。

    如芒在背,度日如年的挺了兩三天,周邊的縣城又陸續傳來了消息,幾個充任縣令、縣丞的心腹死于非命。薛禮心膽俱裂,直接收拾家當,帶著心腹跑了。

    “薛禮逃了,同時也帶走了他的殘黨,其余地方派人人自危,彭城局勢一下就變得明朗了。要不戲志才見機得快,依仗地利,搶先佔據了彭城,這個徐州的門戶之地,就徹底回歸陶公治下了。”賈詡不無遺憾的解說道。

    薛禮跑了,其他人一時也不敢出頭,只要再設法解決了笮融,徐州就會安定下來,重新成為青州的可靠盟友。在牽動天下局勢的河北大戰中,提供充分的助力。

    結果戲志才見機太快,搶佔了彭城,致使彭城國以泗水為界,分成了南北兩塊。北邊被陶謙佔據,南邊則被曹操佔據。得了戲志才的助力,笮融也穩住了陣腳,繼續在下邳與陶謙對峙。

    同樣的招數,徐庶卻無法應用到笮融身上,後者崇尚佛教。搞得下邳城內都是佛教徒,按照佛籍全城排查,刺客、密探很難隱蔽行跡,刺殺也就無從談起了。

    出動大軍的話,先前的顧慮依然存在。地方派可能會扯後腿,又有戲志才的支援,笮融的軍隊,也不是一觸即潰的烏合之眾,諸多因素加起來。陶謙、徐庶也是投鼠忌器,顧忌甚多。

    “但形勢終究已經逆轉了。”對此。王羽表示很滿意。

    賈詡笑著附和道︰“不錯,先前主公遣元直南下時,擔心的是徐州形勢失控,從盟友變成敵人。現在,元直愁的是,怎麼才能迅速平定徐州,使其成為我方的重要戰力了。一發動全身,元直這一手揚長避短,確是漂亮得緊吶。”

    戲志才勝在閱歷深厚。對人心把握的更加細致,在調略、流言方面,年輕的徐庶很難與之抗衡,賈詡親自出馬還差不多。

    可徐庶干脆不在這個領域與敵人較量,而是來了個以力破巧,在徐州搞起了恐怖主義。徐州豪強本來就害怕王羽,現在更怕了。怕的不能思考。

    所以,任戲志才如何擅謀,也阻止不了薛禮的逃亡,頂多也只能提前得到消息。搶佔彭城而已。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拘泥于意氣之爭,只追求勝利,這就是徐庶的風格,正好克制了戲志才。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但王羽心里多少也有些遺憾,河北大戰連場,若是徐州平定下來,不用出兵出糧,只要牽制住蠢蠢欲動的臧霸,自己就能把于禁的主力抽調過來了。

    賈詡笑著寬慰道︰“主公不必失望,您別忘了,我軍還有一位盟友呢。”

    “哦?”王羽抬眼看向輿圖上洛陽的位置,白波被西涼軍牽制住了,目前有可能加入戰團的有力中立方,也只有呂布了。

    “非也,非也!”賈詡察言觀色,不由大搖其頭,“呂布性情桀驁,動向極難預料,如果被人挑動,甚至有可能反過來舉刀相向,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怎麼行?公路將軍如今屯兵九江,主公怎麼不考慮借助他的力量?”

    “袁術?”王羽眉頭大皺。

    他不是沒想到,只是不覺得袁術有什麼用處。這家伙剛被曹操打得大敗,一連潰逃了六百里,早就是驚弓之鳥了。別說他未必有膽子北上策應,就算真的來了,曹操分一支偏師,就能將他死死摁住,怎麼可能去指望他?

    賈詡慢悠悠說道︰“袁將軍新敗,讓他北上牽制曹操、劉岱,當然很難,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利用價值的,主公不要忘了,他也是袁閥的人,而且還是嫡子!”

    “嗯?”听出賈詡話里有話,王羽眉頭一挑,視線從洛陽、兗州東移,落在了徐州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徐州境內,只有曹軍的一千輕騎,笮融之流,不過跳梁小丑罷了,想必袁將軍不會有什麼顧忌。”賈詡抬手在輿圖上指點起來。

    “九江與下邳毗鄰,可謂朝發夕至,袁將軍縱然新敗,但有袁閥嫡子的名頭在,短時間內恢復實力卻也不難。只要主公書信一封,言明利弊,許他些好處,勾起他的新仇舊恨,還怕他北上幫忙嗎?”

    “有道理!”王羽點點頭,他明白賈詡的意思了。

    袁術北上,完全不值得期待,但他這顆砝碼,如果加入到已經取得優勢的徐州戰場,起到的作用就不一般了,他畢竟是袁閥的嫡子,身份比袁紹還高貴!

    徐州穩定了,對河北的主戰場沒多大幫助,但于禁的部隊就能抽調出來了,甚至連黃忠也能機動起來。這就大不相同了,再等趙雲募兵回來……兩萬青州軍,再加上五千幽州鐵騎的鋒芒,誰能抵擋?

    敵人雖多,卻不是合兵一處的,自己大可以先下手為強,來個各個擊破!

    越想,他眼楮就越亮,思路也越清晰。

    “事不宜遲,文和,你這便動手,以我的語氣,分別修書給陶公和公路兄,促成九江兵馬入徐州助戰之事。”

    “遵命。”賈詡躬身領命,正要出門,卻又被王羽給叫住了。

    “另外……”王羽本意是讓賈詡再通知徐庶一聲,開戰的時候注意點,別把戲志才弄死了,以免招出個更厲害的角色,在這緊要關頭,可經不起鬼才的折騰。

    但話到嘴邊,他卻沒法說出口,理由說不清楚,就沒法說服徐庶。強令後者听命,又容易出意外,在戰場上對敵人留情,那不是取死之道嗎?

    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就來好了。曹操有鬼才,自己也有毒士,怕什麼?

    話到嘴邊打了轉,說出來時,意思已經變了︰“如果可能的話,最好請公路兄派遣得力之人北上,听說,孫將軍故去後,其子在戰場上也相當活躍,不如……”

    “這樣啊。”賈詡點點頭,笑了,“這事簡單,主公既然點了將,某總要促成此事才是,主公盡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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